贵女凶猛-第6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终于点了点头,勉强自己不去惊愕于秦愿这一句吐露的骇俗,强自镇定道:“可是,阿姊,他们还是希望你活着的。来世再如何好,都抵不过今生两相安——你不要绝望可好,好生用药用针,千万”
“回去吧。”秦愿推了推她的手,轻声道:“我还有几天能活你记得我今日的话,我死也瞑目。阿念,你答应了的。”
秦念咬住了唇。
她不知道此刻心中的情绪是畏惧还是愤怒,又或者只是即将失去长姊的悲伤。
只是出得秦皇后寝殿之时,她脚下一绊,险些跌倒。却正听得有男子道:“七娘这是怎的,如此慌张?”
深宫之中,男人唯皇帝一人。秦念先前还想着阿姊与他的事儿,正是心虚,见得皇帝不由打了个寒颤,方强笑道:“圣人万安。我方才是慌乱了”
“你阿姊可好?”
问出这一句,皇帝的神色还是镇定的,然而尾音奇异的颤抖,却分明是紧张了。
“她她怎么会好呢?”秦念道:“圣人日日在宫中,难道不能亲自去看看她?秦念刚刚回来,只见了一面”
“她不让我进去看她。”皇帝的声音却低沉下去:“她说自己丑了,不肯让我看到——所有的侍御医都说她情形危险!阿念,你告诉表兄,她到底怎么样?!”
秦念被他突然失控的神色吓住了,向后退了一步,方压住心神道:“瘦得很厉害,说话也没有力气——圣人既然自称表兄了,秦念也以表妹的身份问一句,我阿姊到底是怎么突然病了?”
皇帝默然片刻,终是道:“因为我。”
“怎么?”
“侍御医说过,她不能再生养的。”皇帝微微侧过身,他站在殿外,秦念站在殿内,正见得午后阳光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淡淡的金。
他还年轻,生得也俊朗,这样如雪松一般站立着,应该是极悦目的。可秦念看着,却分明觉得他神色里隐匿着极深的后悔。
她的手渐渐攥紧,沉声道:“所以是是”
皇帝沉默,一句话也不说。
秦念只觉得头晕目眩,她想哭——目下她所站着的地方,不管出什么声音,里头的秦皇后都听不到了。
“圣人,姊丈!你怎么能这么对她啊!”她勉强说出这句话,终于闸不住泪水。
她没有理由去责备他——阿姊的病,多半是因了他控制不住的“宠爱”。她怀不住孩子了,若是有了身孕又小产,保养不得宜,落得如此境地,又有什么奇怪?
可她能去怪他喜欢自己的皇后么?
皇帝站着,一言不发,好一阵子方道:“她找你,是托付了什么?”
“她要我以姨母的身份,多关照二位殿下。”秦念已然哭过了最忍不住的那一阵子,此刻声音是哑的,但所幸还能说出话来。
但这一句,却仿佛戳中了皇帝心里头的某处,他猛地回头,盯住秦念,道:“她这么说?她为什么不和我说!我是我”
秦念看着他,心下无尽苦涩。
她也是知道男女之情的人,如今看着,这位皇帝表兄,对自家阿姊还当真是有情的。
否则他面上的神情,断然不会有愤怒,不会有悲伤,更不会有追悔不及。
他大概是想说,他才是那一双儿女的父亲。可是当下,他凭什么说呢。
秦念看着唇半张,一句话都说不出的皇帝,又想想方才阿姊那认命一般的淡然——那或许并不是淡然,而是无奈吧?
他们,还有远在千里之外的秦悌且不论这些情愫算在一起究竟谁对谁错,总之,阿姊若是没了,他们都是极苦的。阿姊若是走了,她自然干净,一了百了。可他们呢?
扶着殿门的手都在颤抖的君王。
一个月前告知她阿姊病重时声音隐约带颤的堂兄。
还有她遗下的一双儿女太子殿下还是个孩童,小公主更是未出襁褓的婴儿。
他们心下是不是比她还不安,还痛苦?她胸口仿佛有刀锥搅刺,他们呢?
谁看谁,都是相负。
她抬起头,看着皇帝,突然便跪了下去,用手背狠狠擦去眼泪,叩首道:“圣人!救我阿姊!您若是愿意,一定是可以的,不要让她走!我便是答应了她,做姨母的又如何能比做阿娘的还紧要?宫中有那么多侍御医”
“我已然尽力了。”皇帝沉默半晌,却道:“你可知晓,侍御医如何与我禀报么?皇后的病,续得住命,却再也调养不大好了。”
“能留有命在,难道”
“只要她活着,我便只有她一个皇后,永远只有这么一个心上的人。”皇帝低声道:“可她这一回身子不好了之后,突然有一日便不能用药了。”
“什么?”
“我并不知晓她究竟是如何药喝下去多少便吐出来多少,侍御医说她脾胃无恙,吐药多半是心病。阿念,你看呢?你是她亲妹,知不知晓,她有什么解不开的心思?”
秦念自然知道,可也是方才才知道,又偏生不能说,此时想了许久,终于含混道:“她是不是听什么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只当用药也不过是拖延时间——圣人不若将药材炮制之后添入饮食,能用一点儿,也胜过一点儿也用不下去。如今她"
她话音未落,皇帝的目光便落在了她脸上:“你说什么?你的第一句话”
“她会不会是听了旁人嚼舌根,便当自己”
☆、第90章 惩治
“不能治好与活不下去,终究不是一样的——我想;圣人也不会告诉阿姊侍御医们究竟如何评述她的病情;而她自己又怎会全然无知?定是要想法子打听的了。至于打听的时候会不会有旁人居心险恶”
秦念这般说,皇帝却微微蹙眉;道:“若果然有人如此歹毒;定不能容留在皇后身边。可你方才所言;一来没有证据,二来若是皇后果然信了她自己必不能活命,如何才能叫她”
“使侍御医直言也不可以吗?”秦念反问出口,却恍然大概还真不可以。
她先前看着秦皇后出来,之所以那般难过,原本是因了她也以为阿姊这一回当真危险的。可听着皇帝这般说,秦愿之所以呕药,不过是因为“心病”——这样的心病,是要多么笃信才落得下?
果然,皇帝不回答她这般言语,只是叹一声:“若实在说不得,我自己进去——随便她见我不见,总要将话说清楚。你可知晓,我当真不敢去想,她若是没了”
“圣人若有心,阿姊不会没了的。”秦念心中突然掠过一个念头,道:“我这里倒是有个法子,也不知使不使得。”
“什么?”皇帝的眼眸瞬时亮起。
“人说,为母则强。这世上哪有一个母亲,敢将自己骨肉的平安置之度外而自己撒手而去的?”秦念道:“阿姊之所以等着我回来,无非是要我答应小心关怀二位殿下——圣人且莫不悦,我是女子,又是她至亲的胞妹,自然会待两位小殿下格外细心些。”
“所以,你是要我不许你关怀他们?”皇帝苦笑一声:“你要我如何同你阿姊说?你又没犯下什么错,这一回北征,尚且辅助你夫婿立下功劳。不赏也便罢了,再不许你进宫之类的责罚也太有些不知好歹。”
“圣人难道不知道,不到一个时辰前,我动手打了徐才人身边的宫女?”秦念道。
“刘内官与我通禀过——那徐才人不是个骄横跋扈的人,今日与你过不去,是不是因了她曾心向白将军的缘故?”皇帝道:“你也不是个无理取闹的女孩儿,我想来此事也不能全怪你。”
“可是,圣人能假装被那徐才人蒙了眼啊。”秦念微微侧头:“您也无须罚我太狠嘛——左右是要叫阿姊明白,我是照顾不上两位小殿下的,而她若是真真没了,两位小殿下未必就能在她所喜欢的人身边抚养,我想,她便一定会拼了命地想活下去吧?”
皇帝垂首想了一阵子,终于叹了一口气:“阿念,我记得你的好处”
“我只想只想让我唯一的阿姊活下去。这法子未必有用,但不得已,试上一试也无妨。”
皇帝瞥了瞥身边的刘内官,忽便厉色道:“白秦氏骄横跋扈,喧闹内廷,鞭笞宫人,原当问罪。念其父族夫族功勋累累,不加深究,责其于将军府闭门思过,决不许擅自出府!”
秦念听得,盈盈下拜,道:“秦氏谢圣恩。”
“去吧。”皇帝低声道:“我去向你阿姊解释”
秦念随着宫女下了台阶,走了几步,却突然停下,扭头对皇帝叫道:“姊丈!”
皇帝的背影一顿,转身道:“怎么?”
“方才您是怎么同我说话的这情形,万不要叫阿姊知道,不然我可被白白关了禁闭啦!”秦念道。
皇帝一怔,向刘内官道:“将在场所有的宫娥都换走。从今日起,皇后身边留谁伺候,你心里须得清楚。”
秦念微微笑了,道:“圣人英明,秦氏告退。”
出了宫门,秦念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翻身上马,带着人向自己的府邸过去——皇帝是要她在将军府里头禁足的,她自然不能再回翼国公府里头去混吃混喝。所幸将军府里头一直有个殷殷在打点,多半也不会如何混乱。
禁足吧。左右宫中的消息会有人来通告她的,她被“禁足”的消息,也总会以最适合的方式叫该知道的人知道。
只盼她这般举动,真能叫阿姊认为后路已断,振奋精神活下去。
秦念到得将军府时,消息早就传了回来。殷殷与朝露在将军府后门等着,见她下马,两人俱迎了上来,却一句多的也不问。
一行人就这么进了府,两扇门在她们背后合拢,隔断坊中人窥测的眼神。
直到回了自己房中,殷殷才低声问了一句:“娘子当真要被禁足?小郎君怎的是好?”
“还留在爷娘那里吧。”秦念叹了口气,道:“或许我应该先接他回来的,方才我回翼国公府,都不曾来得及看他一眼,还真不像是做阿娘的人啊你们可有去探看过他?”
“自然是要去的。”殷殷为秦念端上小婢送来的酪浆,道:“娘子也莫要担心,他长得白胖得很,且越发好看了。很有些像他阿爷。”
秦念微微笑了:“自然是要像他阿爷的,那么,有没有一点儿像我?”
殷殷沉默了一阵,方道:“眼睛生得似娘子。”
秦念看着她,点点头:“你一定不是这样想的——你一定在想,为什么我被禁足了,一点儿也不着急,一点儿也不忧愤,反倒问这些事。明明我见过自己的儿郎子,明明小孩儿这么几个月时间也变不了太多”
殷殷一怔,道:“娘子?”
“我猜得对不对?”秦念抿了一口酪浆,又看看朝露:“你怕也是这么想的吧?别怕,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怎么能没什么大不了的?圣心难测,如今皇后殿下病重,他又这样待您!”殷殷当真是急了,道:“娘子是不知道您走后京中都出了什么事儿,才这般”
“京中出了什么事儿?”
“那徐三娘做了才人,很是得宠的样子,连着她阿爷也升了半品呢。他徐家的门生,也日日骄狂起来,连翼国公府的人都敢顶撞了。”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秦念抬抬眼皮子:“你们可别说——目下我看啊,这世上的事儿,只要不弄出人命来,样样都是小事。顶撞?你可别忘了,他们府上的小娘子,两年前就能做出自己往荷塘里头跳,然后栽赃嫁祸我的事儿!要说顶撞,那时候便顶撞了”
“所以您为什么一点儿也不急?眼看着他们得势”
“我急了啊,”秦念道:“我今日进宫,她们挡着我的路了,我便抽了她的宫女一鞭子,大概是打毁了颜面了。眼看着面颊上血肉破绽了一长条儿——不然你们当我为何一回京便落得个骄横跋扈的罪名?”
殷殷愕然:“娘子,您是疯了?”
“是啊。”秦念神色不以为然,口中却道:“那能怎么办呢?我把那宫女打成了这样儿,圣人也不过是罚我禁闭。只要你们都老实些,咱们府上都老实些,过了这一段儿也就好了。”
“娘子!您怎么”殷殷实在是不能再说什么了,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秦念仍是一副不在意的神情,若是叫旁人看到,那还真是要骄横跋扈到了无惧无畏的时候才能有的模样。
朝露大概是看出了什么,借个茬儿溜出去了,此时殷殷方道:“您是中邪了吗?您刚刚从宫中回来,难道不知晓,皇后殿下病得那么重,您再被禁了足若是有个万一”
“你是要讨打吗?”秦念抬眉:“什么万一?我阿姊吉人天相,不会有万一。”
殷殷怔忪地看了她一阵子,忽然道:“娘子今日与往常很是不同。不寻常的事儿,便一定有不寻常的缘由。是不是?或许您不能说,但这缘由一定不是您突然患了失心疯。”
秦念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挥挥手道:“不装了,没意思得很。你看我像是失心疯么?圣人之所以叫我禁闭,有旁的缘由,但决计不用挂怀——你要知晓,我可还有一位姨母呢。天变不了,那徐才人不过小猫一只,能翻腾起什么事儿来?她也能叫圣人嫌弃自己的表妹?”
殷殷面色稍霁,道:“婢仆还是须得做出惶恐不胜的样子来的吧?”
秦念点头,道:“自然。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然而被雷劈的,同被雨淋的,总是不同的。”
殷殷亦笑了,道:“是了,奴婢们便都要是被雷霆击中的样子”
于是,殷殷出去之时,颇带了些郁郁不安的神情,却偏又声声叫府上的人不得慌张——其实见得这样声势,不知情的人哪儿有不慌的?而禁足令只是发给秦念的,却没有不许将军府里别人出去,更没有不许白家和秦家的族人进来
但偏生,秦家的仆役向将军府里送东西从不曾断过,白家的却是一个人都没有来的,听闻还颇有人背后说道秦念初嫁时便骄慢得很,有这一天也算是罪有应得。
这些背后说的难听话,依例自然是迟早要传到苦主耳朵里头去的。秦念听闻了,却也不怎么动怒——白家的族亲们现下疏远她那才是人之常情,只是再过几个月,白琅的职田送上东西来,他们可最好不要来她面前装亲热!否则她真能放狗将他们咬出去。
而其实她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