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凶猛-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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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先前阿娘做这些,我已然觉得心里头难受的很。如今若是要为了她做下的错事要你与阿兄受苦,我看不下去我素来不是个好人儿,可是,这是非曲直,总是要分得清的。若是不还,我心里头难堪。”
秦念看着她,突然觉得白瑶也不是那么讨厌——虽然极是麻烦,到底是个爽利人。相比挂着笑背后捅刀子的,白瑶这般心思简单粗疏的蠢货倒也蠢得有些可爱。
“不必这般在意。”她微微侧首,笑道:“你若真觉得欠着咱们什么,好生养了性子,今后嫁个好人家,莫要兄嫂阿娘太费心,那才是正理。”
白瑶张了张口,终于是慢慢点了头。
秦念原本也不指望谁能替她掏了这一大笔钱帛,拒绝了白瑶的好心倒也并不十分肉疼,心里头反还有些松快——谁又能叫旁人都喜欢自己呢?左右不闹得太难看就是!如今且不论白瑶给她赔礼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今后大抵都不会公然发难了,这便是天大的一桩好事情!
捱过了这同婶娘们交账的一关,秦念的日子便过得宽松起来。转日安氏送了她那一头的账簿过来,秦念心头便对这府上一年当有多少开支有了个盘算。白瑶此后见她也是听话的,倒很让秦念找回了点做长嫂的威风。
翻着历书,也便知晓这一个月间怕是再没有什么大事儿了,秦念闲来无事,便将心思放在了阿姊的幼女满月这一桩事儿上。
皇女满月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大日子,至少不比周岁重要,然而到底也颇值得一家子人聚在一起庆贺一番。秦念这做小阿姨的,总也需要备着些礼品。厚重了怕压着小殿下,若是轻了却也不像话,秦念想了许久,方命人以翠玉银丝打就一双小镯子。银丝缠绕在翠玉之上,铸长命千岁四个字,笔画交接之处缀上细小的朱红琉璃,待工匠做罢拿来看,倒也是精致漂亮的。
这东西,当下她是戴不上的,须得到了四五岁,圆胖胖小雪球儿一般的时候才好用。
秦念捏着那小镯子,心里头有些温暖。太子降生的时候,她并不曾觉得自己做了阿姨后有什么变化,到底那时候她也才是十二岁的小女娃儿。而这小公主出生,却是在她眼皮子底下的。那雪白娇嫩的小东西,若不是想着她险些要了阿姊半条命去,秦念真觉得自己也忍不住想养那么一个了。
转眼便到了小殿下满月的日子,秦念早些时候便接了秦皇后的邀,自然是要入宫赴宴的。名头上说是家宴,然而高官大吏们家的娘子们也得延请了,待得秦念到了开宴的玉明堂之时,已然是衣香鬓影花团锦簇的满目富贵佳人了。
经了当初在徐家花园里那“推人落水”的一场之后,秦念对这些个女眷便始终心有余悸。谁颜面上都是含着笑,唇瓣儿上抹着蜜的,然而背后里说的话用的心,又有哪一句能拿到光天化日之下说的了?
秦皇后自然不会请徐家那位千金进宫,然而当初徐三娘宴请的客人已然将京中有头脸的女眷请了个遍。是以秦念这一回见得的人物,除了宫中妃嫔们之外,全是当时曾见过的。只是,如今却是没有人用那般不怀好意的目光去看她了。
到得这般时候,秦念方觉得自己明白了五嫂崔窈的那句话她只要在乎白琅就够了,旁人的看法,皆是风吹云聚散般变幻的,何必放在心上?
自然有人来与她搭讪,秦念便含了笑应对过去了。这开宴之前的时分,一应是闺阁妇人攀谈言语的好时机。秦念是懒得同谁多言的,入了自己的席次,却分明听得有人在旁边说那徐尚书家三娘的不好。
秦念只是听着,并不出语。她自然是不喜欢徐三娘的,若是有机会,也是很希望徐三娘倒那么一场霉的,然而世人皆知她们俩有梁子,她便益发不能显示出对彼人的厌憎来——这便是贵女不能没有的心胸。
喧闹终于在秦皇后出现的一刻终止,秦念望着阿姊,方觉得胸中那股子隐隐担心的意念消下去些许——不过是一个月时间,秦皇后的模样,倒是比先前有孕的时候好出许多来。秦念虽看不出她脂粉之下的面色究竟如何,然而凭着那一双顾盼生辉的眸子,可想她已然恢复得不错了。
皇后身后跟着的中年女官抱着的锦绣襁褓,便是这一回满月宴的主角,幼小的皇女不声不响地团在襁褓之中,一点儿都不引人注目,诸人的目光,却都贴着皇后的步子前行。
秦皇后是个温婉的人物,落座之后自带了笑,道:“多劳诸位夫人,为这小小的皇女来庆贺满月我原本想着,既然不是什么重要日子,只作个家宴便罢,然而细细想想,诸位的夫婿父亲,皆是我朝股肱,这一场宴席,也便是家宴了。诸位夫人莫要拘束,今日尽可轻松些!”
她虽然这么说了,可还真没有人敢在宫中的宴席上放肆走动随意吃喝说笑的。一位位夫人接连起身,皆是祝颂小皇女长命康健的,待得见了那小婴儿容貌,更是人人皆赞她玉雪可爱。倒是那案几之上的珍馐美味,独有秦念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品尝。她也并不多吃,只是人家寒暄了多久她便默默吃了多久,待得宴散之时,委实是有些撑着了。
且喜冬日的衣裙宽松厚重,浑看不出身形来,秦念便自以为不曾有人注意过她。然而随母亲、嫂嫂与阿姊入皇后殿闲聊时,却被裴夫人赏了好一个爆栗子:“你这痴儿,不想着乘机与兵部那几位夫人寒暄,尽只晓得在那里吃!叫人看了去,实在没有气象风度!”
秦念张了张口,原本是想申辩除了阿娘您还有谁盯着我的,但终于还是咽回了话去。独崔窈轻轻笑了,挽着裴夫人道:“阿家莫要说七妹的不是!儿也看着她呢,吃得优雅从容得很,可见虽然饿极了,但家教不废!”
秦念原本只是有些懊悔,听得崔窈这话便瞬时闹了个红脸。若不是秦皇后含笑解了围,她定是要去掐崔窈几把才能泄恨的。
“阿念到底是新为人妇,这人情往来,生疏些也是有的。”秦皇后道:“再者,她是秦家的骨血,白将军又是圣上记挂的悍将,便是她不去向兵部几位官员的夫人问好,她们也不会怠慢了她。”
秦念望着阿姊,只觉恨不能搂着她撒个娇。
然而秦皇后转眼便收了笑,道:“你可也要记住,爷娘阿姊都不能护持你同白将军一辈子的,你还是须得同那些个女眷们亲热些,人情好了,究竟不是坏事。”
秦念先前从不曾被阿娘阿姊提点过这些,一时也不禁有些羞赧,正张了口好说一声知晓了,便见得小宫婢捧了一碗浓浓的汤药过来,递给了秦皇后。
秦皇后这一碗药用得慢极了,想来药汤极难以下咽,她吞一口,便要捡了梅子入口压压味道,待她喝完,旁人早便由方才打趣秦念的欢喜之中换了静默。
“何必都看着我呢。”她将药碗放下,用帕子擦了擦额上鼻尖的细汗:“我不要紧的”
她的言辞这般笃定,若不是接连便面色一变,将方才喝下去的药汤尽数呕了出来之外,秦念几乎都要相信了。
☆、第50章 少年
秦皇后这一呕,堂中的女眷悉皆变色。然而她自己的宫婢却是极熟稔地收拾干净了,复又出去,将药汁浓浓地斟了一碗进来。
殿内一片安静,没有人敢问什么。这一回宫婢端进来的,除了药汤却还有些点心。秦皇后漱罢了口,先取了一块做得极细巧的酥酪蒸饼,慢慢嚼了,才又端起药汤饮尽。用丝帕子擦干净嘴角方道:“不打紧的。不过是药喝得太久,肠胃有些损伤”
“这如何能不打紧?”说话的便是裴夫人了,她看了长女,眉头紧紧蹙起:“若是吃药伤脾胃,不若便停了。否则便是调养了别处,拆东墙补西缺,又有什么裨益了?若是我看,慢慢用膳食调补,才是正理。”
秦皇后却是苦笑一声,道:“儿也是不得已,总要先复了元气,才好出来见人的。不然叫贵妇们见了儿疲弱之态,如何使得岂不是丢了皇家的颜面么?”
“如今你也不必再见他们了,何必还”
“还有亲蚕”秦皇后轻声道:“总须得支撑到那时候。阿娘,你知晓的,若是我不好了,不知有多少人会起心思。”
秦念叫她这话绕的头晕,她实在不知那“起心思”是能起怎么样的心思。就算阿姊的身子不好了,只要她还活着,便还是圣朝的皇后,谁又能对她做什么?
何必为了防着别人不怀好意的眼光,便这样作践自己的身子呢?究竟是药三分毒
秦念却不好将这话当着阿娘和崔窈的面说出来,她到底是晚辈啊。然而阿娘却益发叹了气:“起心思又如何?你是皇后,终究是做不得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圣人身边,已然有了那么多服侍的妃嫔,再多一批,又能如何?”
“阿娘却是想错了”秦皇后叹了一口气,道:“我倒并不是想要圣人身边没有旁的女子,只是,若是我身子不好了,那般憔悴疲惫的模样叫人看了去,未免有人要惦记这后宫的权柄了。选妃嫔,我倒不觉得有何不妥的,可若是选上来的,是宝林身子贵妃心的人物,便有些难以”
“谁不想要权柄呢?饶是你看着那些个老实的,也未必便不想再高升一步。”裴夫人道:“你须得叫自己身子好起来才是正理,那些个面子仪态,不必太过在意了。再者”
秦念心下是同意阿娘的说法的,然而看着阿姊垂眸不言的模样 ,却也觉得阿娘这般讲,怕是并不了解什么事情——说来,她还记得,阿姊分娩前自己入宫的那一回,她曾提点过自己,言谈之间分明已然不以众人看法为意了。如今却宁可苛待自己也要显示出做皇后的气势来,只怕有些事儿,当真不甚好了。
果然,裴夫人旋即也停住了说教,问道:“阿愿,你可有什么事儿是瞒着阿娘的?”
秦皇后仿佛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惊醒,猛然睁大了眼睛,摇了摇头,唇边浮上一丝苦笑。
秦念看在眼中,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人塞了一把黄连。她也不知晓是在心疼阿姊,还是在担心阿姊没有说出口的担心。
她的阿姊同她是不一般的。如她这样娇养的小女儿,有了什么事儿都会同爷娘说,同阿姊和姨母说那些长辈是她的天,他们还在,她就不会遇到任何的麻烦。然而,阿姊阿姊已然是旁人的天了,自己便不能不去承受一些不可再与旁人分摊的辛苦。
她觉得已然不必再问了,大抵崔窈与裴夫人也是同样的心情,一时竟无人说话。秦念想了许久,方才道:“阿姊,喝些粥,是养胃的。”
她这一句话出口,却引得旁人俱笑了出来,秦皇后甚至还伸手捏了她的脸蛋儿一把:“我们的小阿念,还是个小女娃儿呢。”
秦念登时闹了个红脸,这方才觉得自己的话太过稚拙。秦皇后要补养脾胃,哪儿轮得着她提什么法子呢,那些个医官,可都不是混饭吃的。
只是她这一回犯傻,却把原本低郁之极的几个人逗乐了。连秦皇后望着她的眼神,都有些玩笑:“阿念这样一个痴女孩儿,如今做了人家的娘子,也这般不开窍。若不是依仗了家中,你这样的夫人,要叫夫君哭了呢。”
“阿姊”秦念羞恼,道:“没旁的好说,只打趣我做什么!我不过便是贪了几口嘴,没同兵部的几位夫人闲言罢了。下一回,我见到她们便缠上去,嘘寒问暖,可好?”
这一回,还没到得秦皇后言语,秦念头上便又吃了裴夫人不轻不重地一敲:“这孽障!说什么昏话,你若是缠上去,更要叫人笑掉牙了。不卑不亢,这一桩我不曾教过你?”
“阿娘,她说气话呢!”秦皇后忙打了个圆场:“阿念又不是个真傻的,不过是太不经事儿,年轻罢了。你瞧她前些日子将白家的婶娘们挤兑的,如何像是个不懂事的痴娇女娘!您仔细将她敲傻了”
一时,内殿之中也活络开了。母女姑嫂之间,也颇说了些从前兴头的事儿。待得天色渐晚,秦念与母亲嫂嫂要出宫之时,秦皇后竟很有些说到好处神彩奕奕的模样,看着竟是比宴席散去之时好得多。
这般一看,秦念自然也将心安了回去。待得回了府上,见得白琅,也只是狠狠将小公主那可爱的模样好生夸赞了一番。饶是白琅不爱说话,听她讲得兴头,也不由解颐,道:“你果然是爱极了小殿下。”
秦念一怔,道:“那自然,她雪白粉嫩的,叫谁看了都要爱的。”
白琅不言语,看看她,美丽的眼睛微微眯起,是在笑了。
秦念便觉得脸红,她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明烛高烧,窗子微微支起一点儿,凉凉的风吹进来。几案上的瓷瓶上插着一支梅花,如今含蕊半放,幽香也是淡淡凉凉的。
所谓良夜,自该是如此的。
第二日,白琅倒是一大早就走了。他到底还是鹰扬卫的右郎将,该得他值守之时,是断断不能误了时刻的。这一桩秦念倒也不在意,却不料白琅前脚刚出门,后脚便来了他鹰扬卫的一名校尉,只道请白郎将今日不必去轮值,他的同僚改日要去赴一场宴席,想要私下里商议换一日的值守。
秦念无奈,只得同那校尉道明缘由。这自然也是无妨碍的——那校尉站在堂下,她在堂上,中间垂着冬日厚重的帘幕,谁也看不到谁,并不失仪。然而待那校尉离开,廊下侍立的婢子们却一个个絮絮言语起来,秦念一出堂门,便正看着了这一场。
她不由失笑,向在里头陪着她的殷殷道:“你看看她们,一个个,脸色红成这般,叫人看了要笑呢”
话音未落,外头便进来一个多嘴鹦鹉一般的脉脉,竟也颇有些神魂不宁,见得秦念,便道:“娘子,方才那位少年校尉是什么人?”
秦念压根儿也不曾见到那少年校尉的面容,更不知晓他姓甚名谁,不由蹙了眉道:“我单知晓他是鹰扬卫李郎将麾下的,怎么?你识得他?”
脉脉摇了摇头,道:“奴婢是个家生子,哪儿认识官身的少年郎君?只是,那一位校尉,生得太也俊俏了些。”
秦念一怔,眉头蹙得更深些,心里头尚且有些不服气,道:“怎么,比郎君还俊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