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业-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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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正良点点头,他走之前,已经在油坊边上的砖窑里订了煤炉胆,其他的他自己就能搞定,再叫上城门洞的几个兄弟,这活就能铺开了干。
于是各人回屋,一夜无话。
第二十六章 抓鬼
第二天,李六老爷子带着李金花专门在各房走了一遭,感谢各房族兄弟为金花姑姑撑腰。那李进财也跟在两人身后,脸色有些憔悴。见人俱陪着笑脸。
贞娘在边上瞧着,只觉得这人若不是特别无能,便是特别的能忍,而从族谱的记录来看,显然是后者。
“金花呀,我可跟你,这男人是回来了,不过,你可别再象以前那么傻,由着他要干什么就干什么,你需得警醒,家里钱财,房契地契等全要抓在自己手上,不能有半丝松手,这男人没了钱哪,他就翻不出你的手心。”赵氏将李金花拉到一边,面授机谊。
“谢谢嫂子,我记下了,以后定牢牢看着他,定不让他有半分起贰心的机会。”李金花也沉着脸道。
这吃一堑得长一智。
贞娘清楚,六爷爷在的时候,这李进财是叫不起来的,就怕到时六爷爷走的时候,金花姑姑压不住李进财,嗯,到时就让自家大哥和正身堂哥看紧一点。
总之小心无大错。
随后李家六房一行人就告辞回李村了。
“行了,干活。”赵氏冲着家人挥手。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李家进入了发展的快车道,家里蚕养的风风火火,再加上近些年来纺织业的发展,这蚕丝的收购价高了起来,连带着蚕茧的收购价也涨了些,这两季的蚕养下来,一家一年的生活费就出来了。
当然,蚕茧的收入仅是李家这几个月的收入的一部份,这几个月来,最红火的就是李记煤炉,自家大哥跟正身这两个堂兄弟算是最价搭当,大哥专心的带着城门洞一帮兄弟把煤炉作出来,正身则脱了一身道装,拿出他平日里忽悠人的本事,贞娘又提点了一点后世的营销手段,一时间,李记煤炉在徽州就窜红了起来。
虽说煤炉一出来,就有人模仿出来了,但是正身听了贞娘的话,在最开始宣传的时候就注意宣传李记这个招牌,于是品牌效应深入人心。
所以,尽管一些有实力的小商家介入,但李记煤炉依然占着徽州一半的市场。
因此煤炉的收入才是李家这几个月收入的大头,只是为了扩大再生产,赚的钱又投入了进去,毕竟先前只是小打小闹,如今李正良正式从油坊辞了工,在城外建了一个厂房,自己又起了一个窑,算是正经的办厂了。
也因此,李家人手头上倒也没什么余钱。不过,李家的发展是可见的。
转眼已是深秋。
贞娘一早起来,干完早上的活后,便背着一个浅浅的木格子带着喜哥儿出门,去四宝街摆摊卖墨。
身上的木格子就如同解放前街头卖烟的那种烟架,是她特意让自家大哥打出来的的,用来卖墨。
积累了好几个月的烟煤,又跟墨坊那边换了些松烟煤,有了这些烟煤,她这段时间便把墨制出来了。
只是刚开始,墨并不好卖,毕竟墨这东西,自明朝以来就基本定形,便是后世,除了加入一些机械化加工外,墨的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突破。
当然,配方的多元化和精进也是有的,只是这些东西要让人识货也得要契机,得慢慢来。
贞娘倒也不急,如今家计宽松多了,日子倒是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二姐,我要吃石头粿。”到得四宝街街口,街口有一个小铺,铺子的门口就摆着一个大大的煤炉,炉子上摆着一只平底锅,锅里摆着三个大粿,上面压着三块圆形的大青石,烫粿的师傅两只手悬空,五指分别按在那石头上,旋转着,三个粿被那石头压的跟纸一样薄,粿上冒着油脂,一股豆黄夹着肉香的香味扑鼻,让人闻着就流口水。
这就是徽州特有的石头粿,喜哥儿见着就再也走不动了。
贞娘这会儿也流口水了,前世,她每回到歙县,都要买这种粿吃,于是便掏了钱:“老板,来两个。”
“好咧。”那老板吆喝一声,从桌边拿了两块巴掌大的油纸,包着粿的下部,一人一个的递给了贞娘和喜哥儿。
这种粿外皮被石头压的很薄,里面的肥肉丁已经完全化成了油润的整个粿油透油透的,咬到嘴里,外皮是脆的,里面被油浸透的豆黄却格外松软,总之美味无比。
姐弟俩一人一个吃的十分的开怀。然后在一边的槐树下摆开摊子,就是把背上两片合在一起的木格架打开摆在地上。格子里都摆着各种墨。
从松烟墨,到油烟墨,还有漆烟墨都有,另外,贞娘还制了两块药墨,虽不是八宝五胆药墨,但这种药墨也是极好的,对于火疮有极好的疗效。
“姑娘,又来卖墨了?”贞娘的摊子刚摆下,就看到一个三十左右的胖胖的妇人,挎着一只蓝子走过。
“嗯,婶儿去买菜啊?”贞娘也连忙起身打着的招呼,她卖墨有几天了,这位婶儿可也算是她的老顾客了。
从她卖墨的第一天,这个婶儿说买一块试试之后,接着几天都会来卖,说家里人用的都说好,要卖了送亲戚。
“嗯。”那婶儿点点头,又道:“再给我拿一锭油烟墨。”
“好咧。”贞娘欣喜的道,这位妇人每天都是早上买菜的时候买,算是帮她开张。
贞娘拿出两个硬纸盒子,装了两块油烟墨递给发那妇人。
那妇人付了钱,便告辞了。
就在这时,前面不远一阵骚乱,许多人不由的都朝前面去。
“大叔,出什么事了?”喜哥儿是个喜欢的热闹的,便拉着路过的人好奇的问。
“白莲教的仙姑在抓鬼呢。”那位大叔道。
“抓鬼?帮谁家抓鬼啊?”贞娘这时也好奇的问。
“郑饭铺家的郑三娘,听说她被鬼附身,她两个哥哥就请了仙姑来抓鬼,都去看呗。”那大叔说着,便不再跟贞娘姐弟俩唠叨,快步走了。
喜哥儿一听这事,便坐不住了,冲着贞娘道:“二姐,我去看看呗。”
而贞娘这时却琢磨着,郑饭铺家的郑三娘?那不就是郑婶儿郑腊梅?贞娘心中不由的一拧,什么鬼附身那东西,纯属瞎扯谈。
历史上白莲教由来已久,有真善,持斋,冶病救人的,但也有利用白莲教敛财窝害人的。
“好,我们一起去。”贞娘回道,这会儿她也坐不住了,收拾了摊子,又把木格子背在肩上,拉着喜哥儿随着人流一溜小跑。
不一会儿,就到了前面郑氏饭铺。
此时,郑氏饭铺门前叫围观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贞娘拉着喜哥儿挤到隔壁的一间杂货铺门口,站在那阶梯上看着人群里面,就看郑婶儿被绑在一张椅子上,一个白莲教的仙姑手里拿着一柄剑,在郑婶儿面前挥舞着。
“这倒底怎么回事啊?”贞娘朝那杂货铺的老板问。
“还怎么回事,这段时间郑家饭铺的生意不好,那郑大娘子最近又信了白莲教,也不知怎么的就说家里有恶鬼,将财神赶跑了,便请了仙姑来看,结果那仙姑一来,就说恶鬼附在郑三娘身上,这不是瞎扯谈吗,不就是脸上长几个疮吗?那仙姑硬说那是恶鬼疮,是恶鬼附身的证据,这会儿就将郑三娘绑起来折腾,真是作孽哦。”那杂货铺的老板道。摇摇头。
第二十七章 二十年后的婚约
竟是这么回事,贞娘听了那杂货铺老板的话,便拉着喜哥儿从人群中挤了进去。
此时,那仙姑把手上的剑换成了棍子,正朝着郑腊梅兜头兜脸的打去,郑腊梅脸色已经发青了。
“住手。”贞娘冲上前,两手握住那仙姑手上的棍子。死死的盯着她。
“干什么,干什么,快放开,不要影响抓鬼。”那仙姑推着贞娘,一边喜哥儿见仙姑来推自家二姐,这打架亲兄弟,自然不肯让自家二姐吃亏,于是冷不防的整个人跟小炮弹似的朝那仙姑冲去,那仙姑哪曾想到喜哥儿这一招,被撞的一屁股坐在上。
“李贞娘,你这是干什么?还有没有家教了?”一边郑大郎的媳妇儿尖着声大叫。
“郑大伯娘,这话可不能乱说的,我这么做可是为了你好,这祸害人命可是要吃官司的。”贞娘一字一顿的道。
“呸,什么祸害人命,别乱说,我们这是在抓鬼。”郑大娘子挥着手道。
“呵,抓鬼?哪来的鬼?这可是青天白日的,被绑着的可是我腊梅婶子,她若是鬼,那不知郑大伯和郑二伯又是什么?”贞娘瞅着那郑大伯娘,慢悠悠的问。
“扑哧。”听得贞娘这话,围观的人都乐呵了,笑了起来。
那郑大娘子叫众人的嬉笑给惹恼了,这会儿便跳起了脚:“挨千刀死丫头,滚一边去,休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一会儿找你爷爷奶奶算账。”那郑大娘子伸着指头指着贞娘骂道。
“郑大伯娘,贞娘这可不是多管闲事,腊梅婶子是我家景奎大伯未过门的未婚妻,因此,腊梅婶子就是我的长辈,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丢命,我为腊梅婶子出头,那是应当应份的事情。”贞娘回道。
“呸,你家景奎在伯早死了,如今骨头渣子都没了,还未婚妻?还长辈?没这么攀亲的。”那郑大娘子一脸嘲讽的道。
“郑大伯娘这话就不对了,当年,我家景奎大伯在婚前出事,聘礼,庚贴,婚书什么的可是样样俱全的。”贞娘一脸淡然的问。
当年,景奎大伯是在成亲的前三天故去的,婚书什么的早就写好的。
这年代的婚书就相当于后世的结婚登记,其实若是以后世的说话,这郑三娘郑腊梅早就已经是她李家的大媳妇了,只因着这时代,还是以过门为准,没过门,只算是待嫁。
“呸,便是有那些东西又怎么样,人死债消。”郑大娘子道。
“这可不是这么说的吧,别的且不说,我自身就是一个活生生例子,当初田大少爷出事,田家认为我克夫,为了两家不沾姻亲,可是带着人上门退亲的,这样才算斩断了两家的姻亲关系,这事情,县里鲜有人不知道吧,如此,请问郑大伯娘,我家可曾让你郑家退还聘礼?再说腊梅婶子这些年也并未另嫁他人,如此,聘礼,庚贴,婚书俱全,又如何能说人死债消,须知,这人虽死了,情份还是在的。”贞娘道,又转身问周围围观的人:“各位乡邻,贞娘可有理?”
“自是有理,郑大娘子,你家腊梅实实算得是贞娘的长辈,贞娘管得。”这时,邻里一些早看不管郑氏兄弟所作所为的人俱齐声的道。
“呵,还没见过这么攀亲的,你若是真拿她当长辈,那你有本事就把她接回家去奉养啊。”那郑大娘子冷嘲热讽。
奉养便奉养,如今,李家煤炉生意风生水起,养一个人还是养的起的,只是这种事情关系着郑腊梅和自家双方的事情,贞娘即不能替郑腊梅作主,亦不能替家里的长辈作主,不过,她倒是觉得可以回去说说,再问问腊梅婶子的意思。
实在是这腊梅婶子在郑家讨生活太艰难了。
正想着,冷一防的一声沙哑的声音响起:“好,既然郑大媳妇儿说这话,那择日不如撞日,今儿个就让喜哥儿替他景奎大伯将腊梅迎娶回李家。”
说话的正是李老掌柜李金水。
李金水这话一说完,周围一片哄然,李老掌柜的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办阴婚?
“爷爷,你怎么来了?”贞娘听到自家爷爷说完话便咳个不停,连忙上前扶着自家爷爷。
“我还看你墨卖的怎么样?倒没想碰上这事情。”李老掌柜道。
随后却又看着正瘫坐在椅子上的郑腊梅,郑腊梅此刻神情是萎靡日,但两眼却紧紧的盯着李老掌柜。
“腊梅丫头,我跟你爹是至交好友,我如今只问你一句话,景奎已经走了二十年了,二十年后,你可还愿意入我李家的门?”这时,李金水冲着郑腊梅。
“拜见公公,媳妇儿愿意。”郑腊梅挣扎着跪在地上,痛哭失声。
贞娘瞧着这情形,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滋味儿,这是阴婚,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可此时此刻,这却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经过今天这么一遭,如果腊梅婶子还留在郑家,今后的日子,那将越发的艰难。
而如果没有这个名义,郑腊梅便是去李家,也只不过是寄人篱下,那滋味一样不好受,可如果是光明正大的替景奎大伯迎娶进门,那腊梅婶子就是李家正儿巴经的媳妇儿,便有了留在李家正当的名份。
只能说,一切都是这操蛋的命运给整的。
“李叔李叔,这怎么成,这怎么成?”这时,郑大走上前,喃喃的道。
“这怎么不成,婚书早就有了,再看看你这些年你是怎么待她的,日后,你百年之后,你还有脸去见你爹娘吗?”李金水伸着食指直点着郑大郎。
说着,李金水又道:“大郎,我也给你交个底,腊梅我先迎回李家,若是以后,腊梅另有缘份,我李家绝不阻拦,我李金水会备上一份嫁女的嫁妆风风光光的把腊梅嫁了。今日在场的诸位都可做个见证。”
“唉,李叔,李叔。”郑大郎不知说什么了,脸上露出一丝惭愧。
“就是,就是,郑大郎,这些年我们都瞧不过眼了,你就给你腊梅妹子一点舒心的日子过吧。”周围亦有人嘀咕的道。
当然更多的人是看戏。
郑大娘子一脸青白。
“你们李家要迎娶是门也行,还得再下聘礼。”这时,郑大娘子兀自不甘的道。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贞娘气恼的握着拳头。
“郑大媳妇儿,我告诉你,聘礼早就下了,婚书早就成了,今儿个我就是这么把腊梅带走,你若是不服,自可去衙门告我,到时,我倒要看看衙门的大人如何分说。”李金水冷冷的道。
“大嫂,腊梅这些年为家里做了多少,天知,地知,这邻里都知,你今儿个若再提聘礼二字,我便一头撞死在郑氏饭铺的门口。”这时,那郑腊梅站起来,挺着背脊冲着郑大娘子道。
郑大娘子没想到一向闷不啃声的郑腊梅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气的不打一处来,可这会儿,她倒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