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桂令-第2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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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康、郁观音二人纳罕,范康从轿子里出来,郁观音因人在京城,便入乡随俗地留在轿子中,并不出来抛头露面。
只见小厮奔进去后,便有两个穿着雪青色衣裳的小公子争先恐后先外奔来。
“父亲?”金蟾宫出门的时候一眼瞧见正站在台阶边上的金将晚,脚下不留心一脚踩在了门槛上,当即身子向前倒去,随手抓向身边的人。偏身边又是吃惊地叫了一声“干爹”的南山,二人脚下齐齐绊在门槛上,索性二人身手矫健,又齐齐伸出手臂支在地上,把身子撑起来。
“爷!”小厮们乱叫一通,赶紧把二人搀扶起来。
金将晚向后瞧了瞧,听见几个女人的声音传来,他年轻的时候,也曾被人撺掇着来酒楼,心知酒楼里定请了几个妓、女来助兴,当即一言不发地回了轿子。
“干爹!”
“父亲!”
金蟾宫、南山二人赶紧尾随过去,眼看着金将晚钻进轿子里,金蟾宫便也要进去,被推出来后,讪讪地跟在轿子边。
南山也是一脸惭愧,瞧见了鬓发苍白的范康,认了半天看出他的断腕,才叫了一声师父,虽是如此,却不走到范康身边,瞥见一顶轿子里,一苍老女人目光灼热地看他,心里纳罕,虽知道郁观音也被皇帝换回来了,但他总以为郁观音当是跟沈氏一般年纪,因此并不以为轿子里的女人是他母亲,只看了一眼就转开头。
“父亲,你们不是过几日才回来吗?”金蟾宫道。
“我与你们母亲不在,你们倒是学会了狎昵妓、女了。”金将晚在轿子里沉声说,因在大街上,声音压得极地。
“干爹,我们没有只是我们有个桃花二公子的名头,被人一请再请,才赏脸过来露个面。”南山大步流星地跟在轿子左边。
“桃花二公子?莫不是你们二人轻浮放浪,做了几首桃花诗,就被人捧成了个什么桃花二公子?”金将晚不屑地道。
“不是,人家说我们面若桃花,是京城女人梦中郎君。”金蟾宫手握一柄玉扇,虽金将晚的轿子向前行得快,可他的速度也不慢,跟在轿子边,依旧风姿翩然。
金将晚怔住,脑海中浮现出在乐水时,金折桂跟金蟾宫说的话,“蟾宫,将来要做什么?”“风流才子。”
“混账!风流才子出名也要靠着诗才,哪有靠着面皮的?”金将晚猛地撩开左右轿帘子,只瞧见轿子外街灯昏沉,模模糊糊中,金蟾宫、南山二人已经有了大小伙子模样,虽还稚嫩,但俨然是满身风流一身潇洒,尤其是脸庞,一个凤眼斜飞、剑眉入鬓,一个五官精致得炫目夺神,两人俱是一样的穿着打扮,称他们为桃花公子,也不算过分。
“我们有面皮,何必再去巴巴的苦思冥想作诗?”南山道。
大街上,金将晚不好训斥人,只能闭了嘴不说话,只等着回家再教训他们。
到了梅杨路上,便有家人来迎接,到了金家门内,才一下轿子,金将晚便呆住,疑惑地搀扶着金蟾宫,问:“那正房后头的,是假山?”只见那边影影瞳瞳,依稀是山峦的模样。
“不是假山,是堆出来的山坡。”金蟾宫道。
金将晚微微握拳,他记得他们家是一马平川的地,金老夫人弄出这么一座山坡来,得费掉多少银子?“原来,宫里不用的东西,咱们家都买来了。” 眼瞅着南山扶着他另一只手,想起郁观音也跟着,便拉着南山,领着他去见郁观音。
郁观音因南山要走过来,不禁激动起来。
“父亲,母亲在祖母房里?”金蟾宫忽地喊了一声,颀长身子立时向正房后的山上奔去。
“我母亲也在那边?”南山二话不说,也甩开金将晚的手向内去,对着郁观音只是客套又仓促地一拱手。
“郁贵妃,小孩子家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金将晚道。
郁观音见南山还没走到她跟前就跑开了,心内满是酸楚,“小孩子不当那么娇惯,连将军的手也甩开。”话说完了,登时又觉自己并无立场说这话,万幸金将晚急着去见金阁老夫妇,也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三人又径自向后去,绕过一道挡屏,进了正房院子,出了后门,进了一条巷子,眼前便豁然开朗,只见两排灯笼前高高地挂着“黑风寨”三个大字,范康、郁观音就如大梦一场,梦醒了人还留在子规城内一般。
“这”范康抬头看向山上那比真的黑风寨精致华美的寨子,哭笑不得道:哪怕是吃臭豆腐,金老夫人吃的臭豆腐也要比别人的金贵。
“将军,阁老、老夫人等着您呢。”庞铮家的笑盈盈地带着一队丫鬟来迎。
金将晚激动起来,顾不得范康、郁观音二人,先向内奔去,一层层台阶爬上去,万幸碍于规制,这假山不高,不一时便爬了上来,上来后,瞧见金阁老、金老夫人等在门外,金将晚便磕头跪下。
“孩儿不孝,这么多年,不能侍奉与双亲跟前。”金将晚磕头道。
“快起来吧,如今不是回京了吗?”金老夫人笑道,眼瞧着范康、郁观音来,叫金将晚起来,便又笑盈盈地去迎他们二人。
郁观音眼睛离不开南山,只见此时南山跟金蟾宫二人立在金老夫人、金阁老身后,金阁老的亲孙子并庶子反而站得远一些,心知金家对南山不薄,暗暗谢了金家一回;又看南山满脸泪痕,心道他这是寻不到她哭了?随后,又见南山迷惘地向他们身后寻找,不禁心里一坠。
“干爹,我母亲呢?”南山问。
可怜对面不相逢,金将晚感叹一声,指向郁观音道:“你母亲在这,快些见过她吧。”
南山先疑惑,随后眸子里水光潋滟地瞅向郁观音,见她两鬓苍苍,嘴唇张了张,随后眼中泪光消逝。他原以为自己见了亲生母亲,当是激动欣喜万分,不料,此时眼瞧着郁观音苍老如斯,却不由地想:倘若她不是这样了,此时,当是还野心勃勃的留在草原吧。
“好孩子,搀扶你母亲进来给她磕头。”
南山脖子上一暖,回头见是沈氏理着他脖颈上的碎发,当即乖巧地点头,“母亲,里头请。”
虽叫着母亲,但郁观音明显地察觉出他言语中的客套,这份客套,远不如南山对着沈氏、金将晚时亲昵。
果然,进了屋子里,南山给郁观音磕了头,却是站在沈氏身后。
同样是山寨,但是金老夫人的山寨华丽至极,屋子里也不知用了多少南珠做灯,照耀得屋子里恍如白昼。
闲话家常一番后,岑氏便道:“给郁贵妃的屋子准备好了,若缺了什么,贵妃只管叫人来取。”
“多谢。”郁观音眼巴巴地看着南山,身上再无一丝枭雄气焰,只盼着南山从沈氏身边走开。
沈氏一眼看穿郁观音的心思,推了推南山,见他不动,便也无法,忽地嗅到南山身上有胭脂味,就问:“你们哪里野去了?叫人找了你们一天也没找到人。”
南山只是笑,金蟾宫也忙看向金将晚。
“你还不知道,你这两个儿子成了桃花公子了。堂堂男子汉,靠着一张小白脸扬名,还算本事了?”金将晚冷笑道。
沈氏不明所以,但口中道:“桃花公子?这名字也算雅致。”
“哼。”金将晚暗暗去看金阁老、金老夫人,言下之意,便是他们二人管教无方。
“才回来就教训儿子,你年轻那会子,不也这么着?小孩子家爱玩,又没误了大事,也没不知轻重地跟什么下三滥女人做那偷鸡摸狗的事,怕个什么?”金老夫人道。
“就是,母亲说要我晚娶,谁知道如今遇上的女人是不是我丈母娘,我哪里敢打丈母娘的主意?”金蟾宫说着,便跟南山一左一右坐到金老夫人身后。
金阁老鲜少开口,但此时不免对金将晚道:“你母亲最爱他们脸庞好,每常领着他们去见人,一众七老八十的娘儿们最爱拉拉他们的手、拍拍他们胸口夸他们是好孩子。”
金老夫人也有好姊妹了?沈氏诧异得很,却不心疼儿子干儿子被人摸了,只纳闷地跟岑氏换了个眼神。
岑氏淡淡地一摇头,仿佛在说:听公公吹呢,婆婆哪有那么些老姊妹。
金将晚脸色越发不好,但还得端着笑,心知要教训他们二人,只能背着金老夫人。
郁观音眼瞧着金家众人其乐融融,就她跟范康二人横插在这里格格不入,不禁满心凄然。
“南山,去陪着你母亲、你师父去说话吧。”金老夫人握了握南山的手。
南山虽不愿意,但也只能站起来,客套又疏远地请郁观音、范康二人向外去。
“哎,也怨不得南山,毕竟打小就没见过面。”沈氏喟叹道。
金老夫人道:“母子连心,一时生分,过几日就好了。”说完,又要跟金将晚炫耀她修建的园子。
金将晚对园子不大上心,只说:“母亲若银子不够使了,只管跟儿子说一声,尽有。”又对金朝禄夫妇道:“辛苦三弟、三弟妹了。”
金朝禄、岑氏忙道:“孝顺父亲、母亲,有什么辛苦的?”金将晚早先不在家,金朝溪又被赶出家门,金阁老两口子身边就他们一房人,哪里有什么辛苦的,倒是金老夫人如今手脚越发散漫,叫她占了不少的光。
“罢了罢了,你们回去说话吧。天晚了,山上风大,我跟你父亲先安置了。”金老夫人扯了扯早早上身的雪狐毛织就的披肩。
“山上风大,母亲不如搬下山来住。”金将晚觉得这地方台阶太高,不适宜金阁老夫妇住着。
“哼,她哪里肯?就想跟魁星一样晚上听风声呢。”金阁老摆摆手,示意金将晚、沈氏回房去,又叫金朝禄、岑氏送。
岑氏携着沈氏的手道:“如今前头正房空着,只等着嫂子、大哥住,正房后头西北角的院子,住着的是洁桂的婆婆还有小姑子一家。”又赶着在沈氏耳边低声道:“擎桂还留在京城呢,黄家姑爷过年时也没来过。二嫂子来信,想回来,母亲也没搭理她。”
沈氏点了点头,笑道:“母亲打定的主意一向不好更改。”随着岑氏进了正房荣庆堂,便见这里也休整过了,屋舍不多,但胜在每一间都极其宽大,正合他们人少的大房来住。
“干爹、干娘。”斜地里冒出一声。
沈氏、金将晚回头,就见南山过来了。
“不是叫你陪着你母亲说话吗?”金将晚背着手,眼瞧着南山,就想起那个被金蟾宫从无着观里顺来的可怜巴巴的小道士。
“问了几句吃住读书的事,就没话说了。”南山落下几点泪,一直跟金蟾宫兴冲冲地准备回草原打仗,昔日总以不能丢了郁观音的人这话来鞭策自己,但瞧见郁观音那没有一丝霸气的老妪形容,他不免又迷惘了。只觉得自己从生下来,就被郁观音安排好了一些,可是,他当真想去打仗吗?
“没事,过几日,熟了话就多了。”沈氏赶紧给南山擦泪。
“干娘,我想做文武双全的风流才子,名满京师、腰缠万贯,又对名利荣华不屑一顾的那种。”南山握着沈氏的手,巴不得沈氏才是他真的母亲,如此,自己也就不用做质子,不用回草原了。
金将晚眼皮子跳个不停,见金蟾宫脱口说出“我也要”,便狠狠地瞪向他,心道还是金折桂厉害,她虽不在京城,可是金老夫人眼巴巴地建了个黑风寨,金蟾宫还惦记着风流才子的事。
“做,你干爹还年轻,正经事交给他,你们好生做你们的桃花二公子。”沈氏伸手理了理南山的衣襟,又瞧了眼金蟾宫那风流倜傥的装扮。
“浑说什么呢。”因沈氏说他还年轻,金将晚不免得意起来,但那桃花二公子的事,提也别提。
“哪里是胡说,不是说了是文武双全、腰缠万贯的风流才子嘛,孩子懂得上进呢。”沈氏道。
“说起来,若是嫂子领着他们两人出去,就不是七八十岁的娘儿们摸手拍胸口了。”岑氏含笑道。
南山先还在感伤,闻言,不禁一哆嗦,打定主意不跟沈氏一起出门。
第179章 宠
凉风习习;月朗星稀。
金家新修建的上房轩气派,岑氏、金朝禄随着沈氏一房进去了,饶是早先就进来过;此时依旧喟叹不已。望着那些个檀木、楠木家具,三房夫妇二人虽眼馋,但如今他们住着的是原本该给二房住的大院子;二房又在外头想回来也不能;于是心气平和了许多,虽眼馋;却不嫉妒。
“南山、蟾宫陪着你们父亲、叔父说话。”沈氏眼瞅着两个儿子都围着她转,便搡了他们一把,然后领着岑氏进了东边里间,进去了;瞧见丫鬟已经把要送人的东西整理出来,便瞧着包袱上的帖子,将包袱给了岑氏。
“不是给过见面礼了吗?”岑氏赶紧说。
“那些个见面礼都是些地方上的土产,不值个什么。”沈氏将那包袱略提了提,竟是一下子提不起来。
岑氏看沈氏吃力得很,诧异地想:这里头是个什么?“嫂子快别动了,仔细闪了腰。嫂子大老远从西北回来,能平安我们就知足了,还能追着你要礼物不成?”
“你先瞧瞧是什么。”沈氏道。
岑氏一头雾水,虽没打开,已经料到里头定是些贵重物件,推辞再三,这才动手扯开包袱,只见包袱里是个金丝楠木匣子,只那雕刻着春日牡丹的匣子就已经不俗,再打开匣子上的金锁一瞧,只觉眼前金光一片,一时耀得她眼中流出泪来,擦了泪再看,便见里头码着整整齐齐的金条,“嫂子,这无功不受禄。”
岑氏素来就知道金将晚极善敛财,偏他心思玲珑,一不过分清廉,与那些爱揩油的俗人格格不入,二不过分贪婪,叫那些连三节两寿冰炭敬都不收的两袖清风之人鄙薄。
“哪里是无功不受禄,我们老爷告老了,虽还挂着个官名,但日后也不管事了。眼瞅着先前老爷的故交好友知晓老爷告老了,跟我们也淡了。二房人又是那么个样,蟾宫年纪又小,折桂远在塞外,铭桂年纪更小了。我们日后,就全要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