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归长安去-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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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谢绫像是真把诺言放在了心上,把之前逃出鬼山入宫的经历都抛之脑后,整日花天酒地,在赌场赌赢了也不收他们的钱,豪掷千金作打赏。她高高兴兴地过日子,比之从前更像一个不成器的富家子弟。
她越是如此,谢翊便越是不能放松警惕。他让柳之奂来看她,去套她的话。柳之奂不忍心讹她,便开诚布公地问她:“师姐当真是放下了么?”
柳之奂依旧没有接触到谢氏的内核,也就不知扶氏一事。谢绫早看出了公主对他的另眼相看,更不愿意被他牵扯进来,只云淡风轻道:“此一时彼一时,不该执著的东西,自然是放下了。”
直到有一日,赌场中突然闯入了一队黑衣人,个个武功高强。来砸场子的人年年有,哪用得着少见多怪。印风堂的人与他们过了几招,刚察觉到不对劲,却发现谢绫已被黑衣人的头领制住。
谢绫认出他的身法,正是秦骁。横刀架在她肩上步步逼紧,让她有些不能置信:“他派你们来杀我?”
秦骁分辨她的语气,听出她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便不再作掩饰,怒道:“陛下为了你,身中奇毒却不外扬,压着消息不让太后知晓。否则你以为,你现在还有命在这里寻欢作乐么?”
“他中了毒?”
“你这个生性歹毒的女人,当初挟持陛下便当处以斩首,陛下一念之仁,却让你一次一次去加害于他!”秦骁手中的刀离她越来越近,目露寒光,看来是真的想杀了她。
谢绫被他制住不能动弹,心中诸多事件件浮过。她出宫时还给苏昱把过脉,脉象一切正常,他服用的所有药,也都是照着她的药方抓的她亲自煎成看秦骁的模样,如果不是她的药出了问题,绝不会这样憎恨她入骨。
她来不及辩解,只道:“留我一命,把我送去宫中。那毒兴许只有我能解。”她受误解无妨,可秦骁这样怒火滔天,那奇毒显见得不是太医院的人可解,只有她还可一试。若他不愿让她去见苏昱,那便麻烦了。
秦骁护主心切,直想了断了这个祸害。但到底主子的性命重要,他忍住了心头的怒火,答应把谢绫带回宫中。
※※※
养心殿。
御史大夫徐天祺跪在龙榻前,将近日里查探所得一一禀报:“民间传言的那位扶氏后人,已证实是扶氏末代皇帝的幺女,微臣在民间找到了当初在扶氏皇宫中喂养她的奶娘。据此人的供词,当时前朝国师谢缙抱走了不满周岁的皇室女,不知所踪,或许果真沦落在民间。”
他取出一纸画卷,递给安福顺,呈给苏昱:“这是当时那婴儿身上佩戴的血玉画样,那奶娘一口咬定这玉受国巫祷祝,不能离身,否则必会招来血光之灾。那扶氏后人若真活着,应当存留着这块玉。”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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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菌依旧在军训,感觉她已经回不来了这里是英俊的存稿箱菌在给大家定时放送更新哟~(≧▽≦)/~么么哒~
第70章
谢绫仔细回想;她给苏昱煎药;从抓药开始便是自己一人为之;没有让任何人经手。秦骁说她加害于他;那必然是有人在她的药中做了手脚。能有这个机会做手脚的人只有欣嫔。
是她太过大意;师父培植欣嫔在后宫之中耗了多少心血,她怎么会天真地相信欣嫔这颗棋子会不与师父联系,没有任何动作呢?
她以为只要自己离开,至少不会成为师父的又一颗棋子;没有想到依旧被人所利用。
可她不能把真相宣之于口;只能当做是被秦骁胁迫才回到苏昱身边,替他号脉。他中的毒与她曾放在香囊中的慢性毒药药性相同;只是加重了与他榻上铺的灯芯草相冲的那一味药草,使之更快起效。除此之外;别无二致。下毒之人是存心想要嫁祸于她。
谢绫曾经配制的毒能潜移默化进入人的脾肺,不为人察觉,等到爆发的那一天才积重难返,无可挽回。可现在他身上的这一剂毒性极烈,凶险万分。苏昱高烧不退,昏睡了三日,谢绫悉心照顾在左右。秦骁原本对她有所防备,见她如此也慢慢放松了戒备。
等他终于有了意识,却不愿睁开眼。
谢绫守在他身边,道:“你也相信是我加害于你吗?”
徐天祺的话声声在耳不得人不信。即便不是她,也该与她息息相关。
“你救我三回,每次都是有意为之么?”苏昱翕动双唇,答非所问道,“还是唯一动了真情的那一次,你忘得干干净净。”
谢绫听出他的失望,可她何尝不失望:“你若真信是我加害于你,如今余毒已清,你大可下令杀了我。”
苏昱忽而一笑:“我为什么要杀你?”
谢绫眼底一片冰凉:“我谢绫认定的人,到死也不会放过。你有本事就现在杀了我,否则你我只能纠缠到底。你相信也罢,不相信也罢,你若放我活着,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直到你死。”
苏昱缓缓睁开眼,眼前朦胧一片,唯一清晰的便是那双执拗的眸子。分明应当是一句情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却狠戾得像是血海深仇。他伸手慢慢够到她攥紧的拳,一点一点收紧,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唇边是意味不明的笑。
他仍是虚弱,连握紧她的力气都不那么难以挣脱。谢绫张开拳反握住他的手,五指扣上五指,微是一愣:“你愿信我了?”
不信又何妨,即便拱手江山又怎样。他想抓牢的,只有这么一双手罢了。其他的一切,她若想要,就都给她便好。
苏昱淡淡向她笑了笑。
正当此时,安福顺慌慌张张入殿通禀:“静妃娘娘求见!”
谢绫循着声音回头望了一眼,才转身斜睨着苏昱:“她为什么每日都来?”
前些日子他昏迷不醒,静妃也是日日来求见,说是只求心安。每每此时,谢绫只能躲藏起来,听她在苏昱床头反反复复地说着体己话,半分也不生疏。看来在她这一次进宫前,静妃来得也只多不少了。
美人如此温柔痴心,换了谁也担不住。
苏昱气定神闲道:“方才有人说无论我信不信她,她都要当个痴缠女子。怎么,命都能不要了,还不准我变个心么?”
谢绫知道是自己害了他,满腔皆是愧疚,他说再狠心的话怪她,她都能包容。可真从他口中听来这漫不经心的一句,却教她原本紧绷着的心一下子垮了下来,不知是恼怒还是委屈,大脑一片空空落落。
明明是她欺瞒他,是她在对他不利,可一见她这黯然神情,他却觉得没有底气。
情爱之中,原本便是在意得少的那一方才有资格赌气。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她走,所以就连气恼,都气恼得不能纵情,生怕头脑发昏待她冷淡得过了头,再想挽回已为时已晚。所以哪怕气恼,放纵自己待她狠心些,理智却还时时萦绕在灵台间,时时自律,以免她果真失了耐心。
他待她的心低到了这个地步,又怎么能赌的了气?刺人的话刚刚出口,扎到的只是自己。
谢绫仍是毫无表情,眼底一片暗沉沉的空茫。
安福顺见这两位都像是失了魂似的毫无反应,硬着头皮上前小声补了一句:“静”
刚开口,就被打断:“让她回去。”
“是。”
谢绫依旧像是个毫无生气的布偶,木然地一言不发。
苏昱握了握掌中那只温凉的手,没有回应。脑海里浮现出她出宫之前对他的叮嘱,要他防备云乞。那些话没个来由,但联系她的身世,却大有乾坤。她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却从未在他面前表露出来。他那么信她,她却欺瞒他,非但欺瞒,到头来赌气不理人的竟也是她。
他知道她的脾气,又倔又好胜,对一般人从来没有多少耐心,有时明知是她自己理亏,但应懒得解释,也就宁愿断了关系。这实在不是什么好脾气,但耐不住他愿意助纣为虐。
可如今看她这木然无反应的模样,他却头一回觉得有些凄凉。他对她,终究也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她未必真愿花多少心思。
忽然间,谢绫的手指动了动,撑开他握着她的手,慢慢收回去。她终于想要挣脱了,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握住那双慢慢逃离的手,可心里却像是有一道墙把他的冲动隔绝了开来。他没有动,沉下心感知掌心的触觉,她抽离得那样慢,像是从他身体里抽丝剥茧地离开一样。
子时将至,月明如水。室内寂静一片。
他闭上眼,忽而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寂静得仿若永夜。
那时他仍在燕国苦苦执守。母妃把她叫去房中问话,房中的烛光一直亮到三更天。她走出房门,却没有回到她住的后院,而是来敲了他的门。
母妃与她投缘,时常与她促膝长谈,并不是什么奇事。他听闻她被母妃找了去,也没有多起疑心,二更天放下书卷便已就寝。
他穿着单衣去为她开门,尚有些困意。燕国的冬夜寒冷彻骨,她站在雪地里,像是已站了许久似的,肩上积了薄薄一层落雪,木然地看着他。
他连忙拉住她的手迎她进屋,替她暖手:“怎么了?”
她的手冰凉一片,呆呆地不说话。
他张口想再问一声,一个“怎”字刚出口,她却踮起脚,够上了他的唇。她在雪地里站得久,双唇也凉沁沁的。两副唇相合,却逐渐变得温热。那温度一直染上心头,变得滚烫。
她的手渐渐攀上他的衣襟,拉扯间才将他的理智拽回了现世,察觉她的异样,放开她问道:“怎么了?母妃责难你了么?”
她只是摇头,眼里像是融了霜雪,一片清寒水泽:“你愿意娶我么?”
“”答案那样分明,他却觉得有些仓皇,“母妃对你说了什么?”
“听闻丞相千金对你青眼有加”
“那都是下人们道听途说,你不要信。”
“若是真的呢?”
“哪怕是真的,也没有半分关系。你是你,她是她。”
楚君病笃的消息传来燕都,波及最深的不是燕国皇室,而是他这个名义上的二皇子。母妃如临大敌,如今果然把这慌乱情绪传到了她那里。他一声一声地安抚,她却永远能有新的不安。
最后,她说:“我们今夜便成亲好不好?”
他手足无措:“你若想成亲,明日我便去找母妃去说。只是不知你家在何方,家中可有长辈,是否答应这门亲事”
“不要。”她不停地摇头,异常地执拗,“就今夜,没有以后了。”
他以为她只是被越来越紧迫的局势逼得患得患失,逼得不得不用这种方式来讨他的承诺。可他愿意用千万种方式给她这个承诺,却不该是这样仓促。
她的吻越来越急促,慢慢向下蜿蜒,含着他滚动的喉结。他忍耐着推拒,却招了她的一声怨:“你不愿意娶我么?”
愿意,可是
她声音带着哭腔,越来越绝望。这样的她让人招架不得,又无从安抚,依也不是,不依也不是。他不想趁着她心中恐惧时占她的便宜,奈何她却不停地坚持,好像只要他不肯要,她便会被她心里头的恐惧吞噬殆尽一般。
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一夜的缠绵之后,她便消失无踪。他这才明白她说的“没有以后”,是真的没了以后。
他满城地找她,只是一场徒劳。最后母妃才向他坦白,她在两人促膝长谈时,趁她不备在茶水中下了毒。她精通毒理,怎么会察觉不到?
母妃当真是糊涂,可更糊涂的人是她。她心知情势逼迫,竟没有揭发母妃的毒计,而是编了那一通患得患失的借口,来与他诀别。
可母妃再糊涂,却也知道她精于此道,用重金觅得了无药可医的苗疆蛊毒,即便是她也定束手无策。她为了保全他不告而别,却终究要送了性命。
此后每每想起这一夜的落雪纷纷,他便觉得世间再苦再痛,痛不过世上再无一个她。
作者有话要说:tt
这章节奏写得有点慢,那段回忆太伤情了t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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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苏昱睁开双目;定定地看着这个在他生命里去又复还的人,再度抽身而退。他低低地唤她:“谢绫。”
掌心空空落落的,早已没了她的温度。
“嗯?”谢绫四处张望着什么;“渴不渴?我给你去倒茶水。”
苏昱看着变了张脸的谢绫;竟一时语塞。
她自然地起身去寻茶杯;好像方才那长长的静默都没有存在过。
桌上的茶水皆是安福顺新添过的,皆是滚烫。谢绫木木地倒了满杯;往回走到床榻前。她面上毫无异样;心中却是一片茫然,连温度都没有知觉。她一开始恍然未觉;慢慢地热量浸透了瓷杯,传到指尖上,越来越烫,等到走到榻边,指尖终于被烫得受不住。她一松手,茶杯应声而碎,热茶溅了满地。
谢绫被自己吓了一跳,连忙闪躲开以免被热茶烫伤。情急之下失了方向,重重磕着了床沿,痛得向下倒去。
苏昱连忙伸手揽住了她。她重心不稳,借了他的力,猛地扑上了被面。再小巧的个子这么砸下来,也压得他一声闷哼。
他去看她的手指,方才茶杯倾倒时果然烫着了她,白嫩的指背被烫了一段突兀的红。他心疼得心头麻了一片,把她抱进怀里不再动。
他用不了多大的力气,极容易挣脱。这回她却没再挣开,而是乖乖地伏在他肩上,安静得像只小兽。没一会儿,他听见自己肩头有细细的吸气声,漫开一片异样的温热湿意。
谢绫鼻音浓浓,哑声道:“真的不是我想害你”
“我知道,我知道。”苏昱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她好脸面,流眼泪时无声无息,像只鸵鸟似的爱埋在他肩头哭,若不是委屈极了,也不会放任自己在他面前如此。
她的声音更加沙哑:“你知道还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