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弗洛伊德 作者:玖月晞[完结]-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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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意脸上没了任何表情,只一瞬不眨地盯着淮生。
杨姿抱着手立在一旁,讽刺地笑:“我说了吧,甄意,你就是个可笑的害人精。”
司瑰没有一丝力气地躺在一边,泪水汹涌,连说话都不能成句,她伸手过去握紧了甄意脏兮兮粘满血迹的手腕。
甄意仍是看着淮生,最终,脖子再也承受不住,酸软地垂伏下去。
“如果重选一次,我还是会不顾一切地去救你。”
淮生一怔。
她趴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喘道:“有人说,不管杀人有什么理由;救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医生可以因为病人以后会成为罪犯而不施以援手吗?人,可以因为别人以后会杀人,而让现在的自己见死不救吗?
或许可以吧。只是,我不可以。”
淮生眸光深深,不言语了。
杨姿皱了眉,嘲讽地哼出一声“切”,问淮生:“快到时间了吧,该给警察们打电话,告诉他们地点,然后去接厉佑了。”
淮生脸色重归冷淡,忽然抬手,摸了摸甄意的头发:“可boss还没出来呢。想个什么办法让她出来。”
杨姿一吓:“你是说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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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格立在警署大厅的窗户跟前,望着窗外忙碌的早晨出神。
12月,新一天的阳光洒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稀薄,清冽。
安瑶走去他身边,表情有些凝滞,不像平日里的淡然从容,道:“你担心吗?”
言格没有反应。
警署的院子里停了大量的车,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上边最终还是决定,用厉佑换回人质。这让出警的队伍极其振奋。
换人质这种做法,向来让高层不满,宁可舍卒保帅;
但只有底层的警察才知道,不论是普通民众(甄意),还是工作中生死托付的战友(司瑰),一兵一卒,一个也不能少。
季阳走上前,说:“言医生,安全部的特工也在飞机赶来的路上。只要等半小时后嫌疑人的电话打过来,我们就可以准备出发了。”
那些都是当年抓获厉佑并把他关进精神病院隔离的人。虽然说是换人质,可所有人都想争取在交换的那一刻,保全人质,同时抓获罪犯。
言格仍是凝望着外边,像是看着极远的地方,“嗯”了一声。
季阳问:“陈sir说,你最了解这伙人的心理,上边也让你参与决策。但我还是想问,你确定我们就这样被他们牵着走?”
言格良久不语,隔了很久,才淡淡道:“我现在不想说话。”
安瑶看他们两人一眼,眸光微闪,寂静地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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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意趴在地上,沉沉地呼吸着,她用力地清醒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咬着牙关不吭声。
淮生仍旧抚摸着她的头发,瞧杨姿一眼,语带讥笑:“你怕她?”
杨姿被激得冷斥:“我会怕她?不过她这人骨头太硬,你也看到她被弄成什么样子了,我都累死了,甄心也只出来一次,最终还是她胜了。”
“那是你没什么用处。”
“你!”杨姿气了。
“实话。气什么?”淮生不搭理她了,手指滑下去,轻摸甄意的脖子,声音轻缓好听得像催眠,
“甄意,你以为我是做尽坏事的幕后主使吗?你错了,我是做坏事的那个,我是教杨姿杀人的那个。但给我下命令的,是甄心。”
甄意脊背一僵,眼神渐渐聚焦:“你胡说,我没有。”
“你有。只不过你不记得。”淮生不紧不慢道,“因为你其实就是甄心,所以,真正的坏人是你自己。”
甄意手指紧握成拳,气得浑身发抖:“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让甄心出来和你对峙。”淮生敛了眼瞳。
甄意狠狠看他几秒,脑子里痛得像有人戳进去一把刀在搅动,她死命地强忍着,最终呵呵地笑了:
“激将法吗?
我不管你们那个该死MSP是在做什么恶心的实验,我也不管这个叫甄心的和那个厉佑有什么关系,她是不是和你们一伙的,更不管我是不是什么实验品。
她是她,我是我,别想把她做的事怪罪到我头上;而我现在知道了,以后你们在我身上打的任何主意,都休想得逞。”
甄意虚弱而衰竭,气得胸腔都在颤,“你们再也别想让她压制我!”
“是你在痴人说梦。”淮生慢慢道,“你不可能永远压制住她,她出现的次数会越来越多。昨天她好像出现过一次。那个时候,就会是你日后生活的常态。”
甄意回想起自己和甄心的意识在这具身体里交替出现的场面,她不敢再想,也不敢想自己最亲近的人看到她那样惊悚可怖的样子。
她摇头,竭力稳定住自己的心绪,暗自对自己说,她一定不会被甄心打败。
“不是你说的这样,不是。”
淮生挑眉,慢条斯理地诧异:“言医生难道没告诉过你,你只是一个复制品吗?”
“不许你提他!”只是听见他的姓氏,甄意便心痛得眼中含了泪。
言医生言医生正是为了她才学的医,也是为了她决定一生守护。
“甄意,”他偏要提,仿佛是看出了她的心事,说出来的话如冷刀剜心,一字一句,“言医生难道没有告诉过你,这具身体里的主人格
是甄心。
而你,是衍生的。”
一瞬间,甄意表情好似灰飞烟灭。
她是衍生的?不可能。
她固执地摇头:“淮生,你别想用这种方法刺激我。”
“我说的是实话,甄意。想想你小时候的事情,你对自己和你父母的了解全都是从报纸上看到的。你看到的,是甄心的人生。她在童年,在之前所有被父母忽略的时候,心里衍生出了一个温暖可爱的小女孩和她作伴。这个小女孩是她的妹妹。
小学时候的火灾,并不是你姐姐救了你,而是在自救之后,她陷入前所未有的孤独和绝望,像自杀一样,把身心全部抛弃了,放逐交给了另一个小女孩,就是你。”
甄意面如死灰,煞白的脸上没有了一丝的光彩;
而淮生的话抽丝拨茧地撕裂她的心,一点点连最后的碎片也不放过,
“后来你反客为主,把你们共有的身体占为己有,并从此压制了她,把她关进最黑暗的牢狱里。只在你遭遇痛苦刺激的时候,她才能反攻一城。
甄意,这就是你的姐姐甄心。你迄今为止所有的光辉与灿烂,都是建立在她永无天日的痛苦之上。你有多光明,她就有多黑暗。”
淮生的手指抚上她已然空茫的眼睛:“甄律师,我其实很喜欢你这个人;但我真的很痛恨像我这样耗干了姐姐一生的人。所以,让你死去,让甄心出来吧。”
说着,他抓起她的头发,让她抬起头来。甄意赫然发现不远处摆放着一堆黑色的笔记本,她怔愣,就见杨姿往上边泼了一桶汽油。
不堪的记忆再一次被唤醒,“不要”她喃喃的,想爬过去,却没有力气。
打火机扔在书堆上,那么多的黑色笔记本便在一瞬间燃起了熊熊的大火。和那些笔记有关的记忆带着所有的伤痛席卷而来。
“不要!”甄意凄声尖叫,下一秒,便再度听到甄心的声音,“这么痛苦,不如去死吧!”
而淮生也听到了甄心开口,他立刻站起身,抱住甄意的肩膀,很快把她拖到几米开外的悬崖边。这里拆掉了墙壁,没有栏杆,下边是硬石水泥的停车道。
这原来是一处山间的别墅。森林茂密,冷风呼啸。
甄意被白色的天光刺激得张不开眼,她身体已虚弱惨败得没有一点儿力气,任凭淮生把她拎到阳台边:
“甄意,跳下去。”
甄心也在冷笑:“甄意,跳下去。你本来就是假的,我才是这个身体真正的主人。”
甄意知道,她跳下去,她的心就会死掉;而淮生会拉住这具身体,到时候仅剩的就是甄心。
她闭上眼睛,泪水滑落,摇了摇头。
“甄意,活着好累啊。”淮生也低头靠在她耳边,轻轻地叹息,像在催眠,“真的好累,好痛苦啊。每天都要挣扎,每天都要彷徨,活着太辛苦太孤独了,跳下去吧,跳下去就再也没有痛苦了。就会永远解脱了。”
“甄意,你现在多痛苦啊。跳下去吧。”
甄意伏在边缘,冷风像冰刀一样刮着她背上的伤口,她真的很累,很痛苦啊,所以她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可是,她呜呜直哭,一直在哭,却也一直在摇头。
她要等言格。她还要见言格。
因为得到了这世上最美好的爱情,所以所有的哭累和痛苦都变得不值一提。
她不要死,也不能死。
她死了,言格该怎么办?
只要一想到,他从她死掉的那天开始,缓缓地抿紧唇,低下头,从此再不开口说话,也再不听人说话
她的心就痛得无法呼吸,要滞闷死去。
她知道,从她死掉的那天开始,他会一个人坐在高高的塔楼里。驱邪的风铃在响,一天一天,他在黑色的笔记本里写着:
“今天甄意没有回来。”
时光飞逝,直到一天,他写下:
“今甄意来”这样的字,他的状态倒退回了和她遇见之初时的封闭,
再到终有一天,他的纸上只留了“甄意”,而他彻底陷入最初的自闭。
不能这样,所以,她坚决不能死。
甄意眼泪直流,却怎么也不肯听淮生和甄意的话;淮生提起她的肩膀,准备推她吓她一把,可身后却突然感到一股阻力。
司瑰不知什么时候爬出来了,羸弱不堪,却用最后的力气抱紧甄意的腿,死死不松手。
冷风呼啸,淮生拖了一下,黑了脸:“放手。”
司瑰不放。
淮生命令杨姿:“把她拉开!”
杨姿过去扯司瑰,可司瑰死死不松,一张嘴,狠狠咬了杨姿一口。
杨姿怒极,想起那次在洗手间里司瑰对自己的贬斥和羞辱,再想想甄意的死撑,顿时拔出淮生交给她的枪。
“砰”的一声巨响在阳台上爆炸,现场的人一瞬间全傻了眼。
司瑰愣愣低头,看见右胸口汩汩的血水,惨白的唇角竟轻轻弯了一下,翻个身平倒在地上,不动了。
“阿司!”甄意尖叫,淮生也愣住,松开了她。甄意扑去她身上,捂住她的伤口,“阿司,阿司啊。”
司瑰并没有看她,只是眼神柔软,望着遥远的天空,眸子里映着天光,清澈而干净,轻轻叹了一口气,说:
“原来殉职是这种感觉。”
“只是”她眼睛里弥漫起了范范的水光,轻颤道,“妈妈该怎么办?”
甄意心痛极,泪水疯狂涌出,哭得浑身剧颤,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直到看见司瑰缓缓闭上了眼睛,她绝望地仰起头,望着天空,崩溃地发出一声惨叫:
“啊!!!”
紧接其后,是“砰”的又一声枪响,伴随着的是杨姿的尖叫声。
“谁准你杀她的?”淮生怒吼,手中已夺过了杨姿的枪。
杨姿捂着出血的肚子,惊惧地望住淮生。他竟然冲她开枪?
而此刻甄意的脸色也变了,她原本趴在司瑰身边,此刻却坐起身了,细白的手还摁在司瑰的胸口,全是鲜血。可她的脸已经转过来,阴冷,决绝,是另一张脸。
淮生冷笑:“早就想杀你,要不是摊上你这样混蛋的律师,我姐姐也不会落得那么惨的下场。”
杨姿腹中巨痛,痛得额头青筋暴起,不能言语。
又听淮生道:“忘了告诉你。6月份的时候,和你发生性关系的人是我。你总和我姐姐说起男人的事,在我家也总是穿得很少到处走,还举止轻佻地做一些拧我打情骂俏的动作。那时,我还从没有过女朋友,很好奇性。交是种什么感觉。你好像在那方面很有经验,很能满足男人的样子。果然,你足够放荡,却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杨姿惊呆掉,不敢相信那一晚自己的主动和风情,竟然全是给了生着病的淮生?
而在那之后的那么长一段时间里,淮生竟然连看都没有再多看她一眼,全然把她当作玩物了。她愤怒得发狂:“淮生你是个混蛋!”
淮生却没有和她多嘴,只转头对甄心道:“交给你。”
甄心站起身,血染的长发在狂风里飞舞,像鬼爪在嚣张地张牙。她唇角一勾,便浮上一抹阴鸷的笑:“这样的人,当然该死。”
杨姿脸色惨白,捂住流血的肚子,拼命往后挪,大哭求救:“甄意,你快出来,甄意,不要杀我,救救我啊。”
“哼,现在知道喊她了?你不是想杀了司瑰刺激她妈?现在她还能救你?”
杨姿后悔不迭,又惊又恐,眼泪直流:“不要杀我,不要。甄心,别杀我啊。”
可忽然,面前的女人猛地跪倒在地。甄意咬着牙,强忍着脑袋里剧烈撕扯的疼痛:“甄心,不要杀人,不要。”
她抓着地面,唇角都咬出了血,看上去仿佛在天人交战,拼尽全力地阻挡着某种无形的压制着她神经的东西。
杨姿又看到甄心和甄意的对决,不敢再抱任何希望,转而求助淮生:“淮生,救救我,不要杀我啊!救救我。”
可淮生没有任何反应。
杨姿,让甄心杀了你,这就是你最后的利用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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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电话,陈sir下达了出发的命令。
大批的警察步履带风,出门登车。全服武装的特警队们也风驰电掣地跳上车秩序井然地排队。
言格沉默地上车,一个人坐在后排,望着窗外,侧脸冷漠。
安瑶留在车外,担忧地看着,好几次想说什么,欲言又止,终于上前一步要开口,警察已顺手关上了车门。
要出发了。
汽车急速地向电话里给出的目的地行驶,季阳和陈sir说:“刚才打电话的是杨姿吗?怎么好像声音变了?”
陈sir叹了口气,道:“那个女人的声音很陌生,或许是杨姿威胁着某个别的人质吧。”
后面的言格一言不发,自从听说言栩被抓走后,他就一直沉默不语,像时刻都有重重的心思一般。
车内安安静静的,每个人都在严肃地想着心事。
季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宁静,他接起来听了一会儿,说:“不可能。”然后挂了电话,挂断之后,却转头问言格:“厉佑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