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嫁-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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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落余光睹见,嘴角轻笑,耳边却响起林竖贤的斥责:“被人嫌弃如此可乐?有你这刁徒,着实颜面无光,丢人”
第三十二章亲事
第三十二章亲事
林竖贤的话刺耳,林夕落却初次没有回嘴反驳,笑的更灿。
寻常时日,林夕落一直都觉得林竖贤为人古板,带着点儿文人酸腐,如今再看,他这规矩守的倒是地道。
几句话便将李泊言噎的说不上话,这让林夕落的心里着实痛快。
林夕落承认,她对李泊言的确有几分偏激的隔阂,可这不足以让她如此歇斯底里的抗拒婚约,凭心而论,她真觉得与李泊言并非良配。
这并非否定李泊言的为人,纯乃二人性格不合,不提其大男人的强硬做派,单说这几次相见,无一次不以争吵结束?她“前世”平淡安稳,这一世依旧只求平淡安稳,可如此生活李泊言给予不了,不如就此罢休。
“先生话语句句是理,学生自认刁徒、自认跋扈,先生用茶。”林夕落立即给林竖贤倒上茶,又送上棉巾,殷勤模样让林竖贤训斥噎住,摊手无策,只得闷头继续行“寿字”。
可这最后的几幅寿字,林竖贤怎么都下不去笔。
这些时日来,他偶隔几日来到此地行字、见林夕落手雕寿字,细心呵护手中雕木,那些雕刀、雕凿在其手中把玩流畅,她更是乐在其中,全没有之前心中存积的“匠女”所在,与以往跋扈刁蛮判若两人,也只有此时才可见到她发自内心的喜色。
这又是为何?林竖贤初次对一人无法下评判。
自幼长大,也有二十五载年月,所见奸诈、油滑、霸道、良善之人数不胜数,大多都可一言二语评出,可如今
林竖贤对林夕落却无法评断,因其骨子里隐遁的傲气、倔强无法简言形容,若提跋扈,她不喜张扬;若提狠躁,她对父母孝顺、嫡弟呵护;若提心高,她如今也可在树根子堆里做一“匠女”,林竖贤苦笑,此女果真世间少有,李泊言那人并非其良配。
想到此处,林竖贤摇头挥去,是否良配与他无关,他要想的便是此学生如何教习才是应当,能将此徒教好,绝非易事,这恐怕是他林竖贤迈步入仕途的第一个坎儿,对此,他信心十足。
心绪盘定,林竖贤笔力劲涌,沾足墨汁,几笔豪字绘出,却是他这百寿字中最满意的一幅。
林夕落在一旁瞧着不做声,林政辛拍手夸赞,竖着大拇指道:
“林先生的字越发的洒脱,清灵,可堪大家,此字若被父亲瞧见,定当喜得吃上两杯酒”
林竖贤也自觉满意的点头,“此乃最后一字,明日起便不再登门。”说到此,林竖贤看向林夕落,一本正经教言道:
“雕字所行为孝,我允,但功课不能落下,否则真被外人称之为‘匠女’,丢的可不止是你的脸面,我这状元袍也就自此不必再上身,明日起,便派人送书本给你,读过一本,行字一篇,让小厮送来给我,批复之后再读另外一本,直至直至我教不得你为止”
林竖贤话毕,便拂袖迈出门口,林夕落目光紧紧看着那幅字,仔细思忖此字要配何料最佳,而林政辛则追着林竖贤到门口,又转身回来,“侄女,你先生走了。”
“是啊。”林夕落目光依旧看着那幅字,林政辛急道:“他说只送书来与你,且由小厮来回传递,你不觉得奇怪?”
“这是知道父亲欲给选亲,而且年近及笄,他为人守礼,何况今日纷争虽无他事,他也不愿过多掺杂其中,这般做有何奇怪?”林夕落说完,拿起最好的一块黄花梨木比量此字,嘟嘴不满,反倒开始寻起石料,石料不妥,便继续琢磨搭配此字的物件。
林政辛瞧其苦笑,“何事都明,却何事不怪,你这心思到底怎么长的?”
“择善人而交,择善书而读,则善言而听,择善行而从,先生言行都乃善意,我为何要怪?”林夕落白了林政辛一眼,“十三叔,您就是小心眼儿实在太多”
林政辛瞪了眼,“我这当叔父的为你操心,反倒落了一身不是,好心无好报”
“您有何好心?”林夕落瞧他,林政辛却凑上前,笃言道:“刚刚那李泊言我瞧不上,用不用我去老太爷那儿给这事添点儿土,老爷子一句话下来,七哥准保听从。”
林夕落吓的差点儿将手里的字给扯碎,转头斥道:“此事十三叔莫插手,我可不愿当攀附权贵的物件被送出去”
“你知道了?”林政辛皱了眉,林夕落耸肩,“这还用人猜?”
林政辛坐在一旁沉默不语,林夕落继续盘养木料,半晌,她才听林政辛忽然一句道:
“芳懿攀附上了公主府,准备送入宫,但依着规矩,绮兰的婚事必须在前,这她就等不得了,兴许老太爷六十花甲之际,喜上加喜先为绮兰定了亲,这些事办完,府里可就轮到你了,你可思忖好,别被当了靶子。”
林夕落皱眉:“不是还有瑕玉?”
“她自幼跟随着四姨太太,可四姨太太只顾着远方叔父的官名,一直跟着大房屁股后面巴结,据说大夫人应承了瑕玉跟随绮兰同嫁给大理寺卿府的嫡孙,做一贵妾。”林政辛看着林夕落,话语加重:
“贵妾说着好听,可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九侄女,怕了没?”
林夕落依旧反问:“有何怕的?”
林政辛嘿嘿一笑不再开口,林夕落选出一把雕刀,将林竖贤这最后一幅寿字比量好木料,几刀便划出轮廓,擦拭其上木屑,手中雕刀绕指,似是回答林政辛又似自言自语:“不妄求,则心安,不妄做,则身安,我无求,但也不要惹到我的头上。”
话毕,手中雕刀绕指而飞,正落于一旁的树根之上,林政辛惊吓一跳,转头再看林夕落,她又投入根雕之中。
林芳懿这几天可谓兴高采烈,随同三夫人各府拜会腰板也挺直几分。
自上次从公主府归来,敬文公主直接出言会择机将她送入宫内,林芳懿可谓喜上眉梢,连带着听说林夕落雕字都没再厌烦,整日只顾着皮肤的养护,顾着幽州城内各府走动,但唯一让她着急的便是林绮兰何时嫁。
林绮兰为林府嫡长孙女,即便林芳懿被选送入宫也不得逾越先嫁,哪怕敬文公主舍出脸面与林忠德谈,老太爷也是绝不会点头答应的,故而林芳懿这些时日在外欢笑逢迎,可回到家中便追着三夫人不停的探问林绮兰的婚事进展如何:
“娘,她还要等祖父花甲之寿才定亲?那媒聘之礼,再拖上些时日,敬文公主等不得,我的事岂不是要泡汤?”林芳懿进门便是这一句,“能不能商议,祖父花甲之寿,她直接嫁了?”
“浑说”三夫人冷斥,“她定了亲才是大事。”
林芳懿不满道:“她定亲与我有何关系?八姑母还辅佐她嫁入大理寺卿府,太便宜她了”
“这事轮不着你管,你只好生备嫁即可,不许再生事端,如若传出污名被敬文公主得知,她若恼了,莫说送你入宫,纵使嫁人都是妄想了”
林芳懿缩缩脖子,不再开口,继续召唤丫鬟前来伺候洗漱沐浴,与此同时,四姨太太房内,林瑕玉哭成了泪人,泣不成声,哑言道:
“祖母,她们也太太狠了。”
“好在提前得了这个信儿,已是快把手中积攒的银子全都送上才得如此一个消息。”四姨太太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阴狠,看着林瑕玉,疼惜的摸其长发,安慰道:
“如今只看你父亲是何答复了。”
“他依仗大伯父提拔官职,就要让孙女陪嫁给那样一个人当妾,陪着守活寡,他才是最狠的心”林瑕玉疯癫狂嚎,却被四姨太太狠狠的拽过捂上了嘴,警告道:
“没有你父亲哪里有你?此事不可再出言半句,若被外人听去,你莫说守活寡,连得个吃糠咽菜的机会都是奢求”
林瑕玉满眼惊惶,汩汩流泪,她过这日子又有何乐?连吃糠咽菜都成了奢求?
自幼能走路她就被送到四姨太太身边陪伴,说是吃喝不愁,衣食无忧,但整日被人欺辱,被人嘲笑,还要给大房的嫡长孙女当丫鬟似的使唤着,她姓这个“林”字还有何用?她姓这个“林”字却过的不如林家的奴才
眼泪流止不住,林瑕玉整哭一宿,泪水流干,她心中道:宁肯吃糠咽菜,她也要博一搏
时间一日一日的过,转眼便是一月过去,离林夕落及笄之日还有七天。
这一个月,她基本都守在南屋中雕字、看书,林竖贤送来的书,她每日不忘诵读,待整本书看完之后,她便写心得一篇让吉祥送去,而后便换回一本书来。
林竖贤寻这一教习之法的确让林夕落进步不少,不提书写行字的风骨,单是雕字刻木都跟随畅快些许,日复一日,她几乎忘记了时间,沉浸在这简单平淡却又喜意盎然的生活之中。
可眼瞅着便是及笄日,胡氏却不依了,一清早便堵上门不允林夕落去南屋雕字,反而拽着林夕落将其塞进浴桶,为其洗漱泡浴,林夕落叹气,“娘,祖父的花甲之礼耽搁不得。”
“你的及笄之礼也耽搁不得。”胡氏绝不退让,笃定言道:
“你的及笄礼是二姨太太那老婆子张罗,指不定闹出什么花样来,这七也歇了,娘为你好生打扮”
林夕落抚头叹气,再见胡氏脸上不忿气恼,她也不再出反驳之言,为了娘,她乐意听之任之,及笄之礼又会是何种模样?
第三十三章自介
第三十三章自介
七月的清晨依旧带着一股闷热,窗外偶有两声知了倦啼,连鸟儿都躲在树上无声无响。
林夕落这几日清早便被胡氏叫起了身,塞进浴桶泡浴,随后新裁剪的衣裳在其身上比量试装,及笄之后的装束更为艳丽,胡氏这些时日对此未少忙碌,林夕落便睡眼惺忪的试给胡氏看。
胡氏笑灿更浓,“我们家夕落就是秀气。”
林夕落睁了睁眼,“娘,您想女儿怎么穿,女儿就怎么穿,可不过一个及笄礼,插簪而已,至于这么繁复?”
胡氏瞪她,林夕落只得撒娇听从,“娘是为女儿好,女儿知道,还有哪一件没试?”林夕落指着春桃和冬荷手中捧着的衣物,直接看向一件青紫,“那件还没试,拿来瞧瞧。”
冬荷一怔,看着胡氏,林夕落纳闷,“怎么?”
“那是泊言上次为你订的”胡氏说出口,林夕落的脸色沉了下来,屋内喜气的热闹顿时停滞,春桃急忙给冬荷使眼色,让她快些将那件衣裳放起来
胡氏也不知如何开口,“好歹他是你的师兄。”
林夕落依旧未出言,思忖片刻才道:“他及笄礼那日也要来?”
“他之前时常问起。”胡氏有心与林夕落私谈,春桃明白眼色,拽着冬荷便离开了西阁内间。
胡氏看二人离去,拉着林夕落坐于一旁,苦口婆心道:
“夕落,及笄礼可是大事,如若泊言真的来此,你也不要再婚事二字,你父亲已与他谈过,暂且不提。”
林夕落见胡氏脸上挂着担忧,倒是会心笑了,“娘,放心,他不挑事,我绝不惹事。”
胡氏松了口气,又看着那件青紫轻纱的裙子,虽有心让林夕落上身,思忖一二没再出口。
林夕落也未再对此多叙,坐在床上与胡氏商议着插簪的簪子用哪一支,母女二人说笑间便把刚刚尴尬之事略过,但林夕落的心里却仍在想李泊言的婚约,虽然胡氏说起林政孝已与李泊言协商好婚事不提,但此事不结,她实难心安,如若这次能见他,不妨心平气和的与其开门见山把此事说明。
林夕落心怯的看着胡氏,她实在不希望胡氏为自己劳心伤神,瞧着她眼角隐约的轻皱,林夕落心里微微酸楚,这个娘,是她一辈子要呵护的人。
午时刚过,林夕落用过午饭正陪着天诩在刻大萝卜印章,自这小子得了印章之后,林府内的其他小娃子羡慕不已,围着天诩让他求林夕落刻枚印章,天诩年幼,得人吹捧恳求腰板硬气,索性拍胸脯子一口气全答应下来,更是得了不少物件玩意儿,可在外牛皮吹破,回家他便脸苦了。
这些小兄弟们来求他,不也都是怕他这位大姐么?可他们怕,自己就不怕了?
脑中想着自己这位大姐,林天诩顿时小脖子一缩,心中后悔,给他刻这枚大萝卜印章还是求了许久才到手掰手指头一数,他这可答应了三四五六七个兄弟
大姐能答应吗?
挠头、撅嘴,林天诩脸憋的通红,一进家门口就开始躲着林夕落,直到最后吉祥没忍住,悄悄的告诉了林夕落,林夕落才恍然明白,这小家伙儿从进门就开始就一脸心虚模样,原来是为这件事。
但林天诩自己不说,林夕落只当不知道,而后还是吉祥快挤凸了眼睛,林天诩才状了胆子跟林夕落说道:“姐,牛皮吹破了,您得救救弟弟啊”
林夕落笑着答应,林天诩一蹦三高,可这没高兴多久,林夕落便提出条件,刻章可以,但林天诩得去搬大萝卜并且削皮。
小家伙儿倒是一口应下,可真去搬萝卜才觉出苦头,依着林夕落的吩咐要的大白萝卜快赶上天诩的腿粗,而且不许坐轿子,从大院子的厨房搬回“宗秀园”,不允任何人伸手帮忙。
大厨房在东南角,“宗秀园”在西北之处,坐轿子也要行近两刻钟的功夫何况步行?
天诩倒是个硬气小子,既然大姐已答应刻章,为了这颜面索性他也豁出去了,连吉祥要偷偷帮忙都断然拒绝,硬是自己从大厨房搬回了两颗大白萝卜,路上歇了不知多少回,到进“宗秀园”门口时,那两条小腿儿已经软的成了面条似的。
胡氏心疼的给他揉着胳膊腿儿,林夕落则在一旁笑,看着天诩苦着的脸上去捏了一把,“往后还会不会心里没底就应承人家的事?”
林天诩连忙摇头,“不敢了”
胡氏道:“教他道理也不至于这么苦累,这若是伤了手,连字都习不成了。”
“道理说出花儿来也不如让他自个儿体验体验辛苦,往后不就记着了?”林夕落说完,林天诩即刻缩脖子,林政孝正巧进来,听见母子几人叙话,倒是赞道:“棍棒出孝子,恩养无义儿,夕落此法也有几分道理。”
胡氏无奈摇头,林夕落也帮着揉,揉完也未放过天诩,让他休息一天,明日一早再削萝卜皮。
故而这一早,林天诩早间族学归来,用过午饭便乖乖到林夕落的屋子里削皮,并且看着自己大姐刻章。
天诩的手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