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瞳之大容天下-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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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慧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既惊讶于他如此毫无顾忌地说出这番话,又惊讶于这个时候了,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陛下至少能瞒过一时!要不然怎么办?”
看着他的样子,苑瀣更笑得从容。他笑道:“怎么办嘛,朕也暂时没有什么主意,不过,只要有吕卿这等忠臣在,朕就放心了,有什么困难,吕卿自会为朕分忧。”
吕慧安垂头丧气地走出殿外,心想这位皇帝倒是看得很透彻,他当然必须为皇帝分忧,现在不分忧,将来忧的就是他吕氏家族了!没别的办法,他只有动员身边同等命运的官员,一起想主意吧!
显宗皇帝从容的笑容还清晰地在他眼前,吕慧安愁眉苦脸地想,你倒是轻松,可是你怎么能笑得出来呢?最后一个牵绊她南下的障碍——西瞻大敌也快解决了!她就要毫无顾忌地扑回来了!这个时候,你怎么能笑得出来呢?该笑的是关中军那位,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呢?
吕慧安判断得不对,青瞳现在才是真的笑不出来。元修大军一去多日,毫无音信,放佛和忽颜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一般。
之后这几天接连下了几场大雪,军队行进的痕迹早就无影无踪,青瞳想找他们都无从找起。她只知道元修率军渡过渍水,向云中另外一个州——云州追了过去。
云中三州里,涉州是因多江河,经常需要涉水而过得名,而云州则是因多高山,高接入云得名。
其实云州的山并没有太高,云中整个已经是草原地貌,不会出现像大青山山脉那般雄伟壮阔的高山,只不过高大的山体比别处多些罢了。但是云州整体的海拔高,不需要多么高的山峰就可以看到上接白云的景象了,加上草原上高山本就稀罕,一眼望去,放目能到达的高山基本都在这里,所以当地牧民才称之为云州。
云州是云中三州地势最北的一个,也是大苑抵御西瞻人最多的门户。渍水的上游、昔日定远军的营地、呼林关、上扬关这些对于青瞳来说十分亲切的地方,都坐落于云州。
如果是昔日,杨宁之乱前的云州,有定远军守卫,牧场丛丛、良田处处,到处都有牧民百姓生存栖息,青瞳一定能找到军队,因为不难碰到人迹,那这么多人的一支队伍,是不可能没有一点痕迹落入牧民眼中的。
可是云中和关中两地的人口在连年的旱灾、蝗灾、兵灾中,损失了两千万之巨。大苑靠北的关中云中,相对于内陆地区本就地广人稀,去了这两千万人口之后更加凄凉。现在,关中还算略好,可云中三州里,除了涉州还有部分人口外,其余广袤的沃土都成了一片荒芜。没有人烟,只有草原野兽。
十五万士兵听起来人数很多,可设想一下,云中三州原本足有一千万人口,却也还经常跑马一天才能看到人迹,现在把十五万士兵撒进去,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她只有等,毫无办法。
十五万士兵如果中伏全部都死在草原,她很可能连这些人的尸骨都找不回来。也许只有第二年春天,当地野兽有了足有的营养,繁衍得特别多的时候,才能隐约判断。
她哆嗦着像,如果萧瑟也化成一杯黄土,她怎么和花笺交代?还有那十五万将士她说了会安排前途的元修
所以在京都吕慧安认为她该笑的时候,她连哭都哭不出来。
二 回来
苦苦等待了半月左右,那一天凌晨,青瞳正在睡梦之中,忽然一人在远处大喊:“元帅回营了!”
青瞳豁然坐起,起身之后侧耳倾听,却又没了声音。正当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的时候,又听到两个士兵扯着大嗓门叫:“元帅回营了!”声音十分兴奋。很快声音就传遍了整个军营,无数士兵一起高兴地大喊:“元帅回营了!”
青瞳跳下床榻,几步走到门口,正巧帘门被掀开,一个内侍尖着嗓子道:“陛下,元帅回营了!”
“听到了。”青瞳咬着嘴唇,“他现在在哪里?回来了多少人?相国回来了没有?”她急急问道。
那个内侍傻了眼,不能回答。
“报信的人呢?”青瞳问。
“在偏帐等候。”
“带我去。”青瞳匆匆裹上一件外衣,抬腿就走。
偏帐里点着几支大蜡烛,一个人身穿残破的盔甲,低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头盔放在一边,头发颇为凌乱还沾着些泥土。那个身影十分熟悉,青瞳心中一沉,凑到他身边蹲了下来,轻轻问道:“元修?是你吗?”
她实在没有想到,报信的居然就是元修自己。
“陛下,请陛下治臣失职之罪。”那个人慢慢抬起头。
那一瞬间,青瞳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这个人五官身形,的的确确是元修,可是她偏偏有不认识这个人的感觉。
那种元修特有的儒雅与骄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眼神原本很灵活,精明强势中又透出一点点自大,有很强的功利心,却有更强的斗志。
可是如今,这一切都不见了,他变得如同一块岩石,沉默,厚重,沧桑。
“你先说,萧瑟还活着吗?”青瞳咬着嘴唇问。
元修迟疑片刻,摇摇头,“我不知道,他被忽颜抓去了。”
青瞳只觉心脏猛然一紧,熟悉的胸闷气短又出现了,眼前霎时间五彩斑斓。她勉强自己稳住心神,道:“元修,你先站起来扶我一下,我头晕。”
元修见她摇摇欲坠,吃了一惊,慌忙爬起来将她扶到一张椅子上坐下,只觉
“触手冰凉”隔着几层厚衣服还能感到她身体正往外散发着冷气 。
“陛下?你这是怎么了?”他惊道。
“我没事。”青瞳伸手示意他不要晃动自己。她闭目一会儿,静静地感觉身体里那一条冰冷的细线围着心脏环绕,剧烈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胸闷的感觉大大减轻。等她觉得已经没有大碍了,她的身体也已经冰凉得近乎冰雪了。
奇怪得很,自从上次在阿苏勒身边心疾突发昏迷之后,她经常能感觉到小腹中升起的这条冷线。开始只有睡觉的时候似有若无地感到一点儿,后面就越来越清晰明确,到现在,只要一有不舒服,就立即能感觉到了。她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但是每次冰冷过去之后,她就舒服多了。青瞳睁开眼睛,平静地问道:“你带去那十五万人,除了你,还有多少人回来了?”
“陛下,并非你想的那样,人员伤亡不大,现在回来的途中,臣带领一先行赶回。”元修沉声回答。
青瞳顿觉奇怪,士兵损失不大,相国居然会被抓走?一般情况下,遇险,通常都是士兵损失严重、无力保护重要人物的缘故。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臣带兵追过渍水之后第二天,就发现了大军行进的痕迹,我”
“你怎么了?做了什么事不敢说!”青瞳沉声问道。
“我带”元修只在喉咙间极短促地蹦出两个字,便突然又停口了。
“你带什么,快点说!”青瞳喝道。
突然之间,元修脸色青红交替了一下,然后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没哼一声便扑倒在地,双目紧闭,盔甲将地面撞出一声闷响。
青瞳大吃一惊,叫道:“来人!快叫随营军医!”
不一会儿,好几个医生匆匆小跑进入帐中。一个医生把了一会儿脉,便皱眉
道:“除下大帅的盔甲,小心点。”
众人依言除下元修盔甲,只见盔甲中衣服肮脏不堪,除了褐红色的血迹,便
是乌黑的泥迹,这件衣服原来是什么颜色看不出了。
尤其是背后那一处,整个范围都是褐红色的。内侍配合医生将他的衣服小心
揭去,露出背部,一望之下,在场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元修原本皮肤白皙,可是此刻到处都是伤痕,有的地方血迹已经于涸,成了
褐色,有些地方却正往外渗着鲜红的血,大大小小,梭棱角角什么形状都有,皮肤没有破损的地方也是紫青红肿,整个背部看着无比狰狞,竟是一处好肉也没有。
一个主修外伤的医生在他背后小心按压一遍,道:“这是大锤或者巨木一类沉重的兵器所伤,这些口子应该是盔甲的后心护片碎裂划伤的,幸好大帅的盔甲好,背上的骨头没有断,但是如此重物击中背部,内脏恐有伤损。”
青瞳颇为担忧,内脏受伤也非同小可,她问道:“性命有碍吗?”
那医生眉头紧锁,“内伤倒是并无生命危险,只是只是”
说吧,不用顾忌。”青瞳沉声道。
大帅背上的血恐怕已经淤积多日了,眼下大量皮肉坏死,不切除便会形成毒血痛,可是切除这么多皮肉,那也即便能忍住疼痛,也非常危险。”
青瞳默默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忍得住疼痛,也难以忍住大量失血,这样的
伤如果在在四肢上,就会干脆切掉那条肢体算了,保住性命的把握还大一些,但是在背上。就只能碰碰运气了能不能一处一处地切?等一处伤口愈合再切另一处,减少失血?”
医 生摇摇头,“拖不得了,三日内必须要全部切除。”
青瞳皱眉想了想,道:“他什么时候能醒?”
想必是大帅受伤之后,还强自支撑,一路赶回,劳累过度加上震荡了伤口,
导致昏厥,休息一天就应该可以清醒了。”
那就等他醒来自己决定吧!”青瞳道,“就让他在这里休养吧,不要移动了。
精神养好一些,便是动刀也更容易支持。需要什么药物,你提前准备好,找不到
的或者年份成色不好的,就近州府搜寻,务必要将准备工作做到最好。”
“ 是,”那医生躬身答应。青瞳又看了一眼元修后背,叹了口气转身先出去
希望他能挺过这一关。
生说是大锤所伤,但是在青瞳看来,伤痕的样子却很像是霜石砸的。西瞻
医生说大锤做兵刃的,那种笨重的玩意儿不利于马匹奔跑。云州多山,也就多
山谷要说是被石头砸的,倒是很有可能。 。
只不过山上自然掉下一块石头偏偏打中一军大帅的事情几率很小,要说是被敌人 有意扔下石头砸伤,那恐怕就是中了敌人的埋伏。
连主帅都中招了,应该损失惨重才对,可是元修又说士兵伤亡不大,奇怪。
青瞳皱着眉头.回头对内侍道:“和元修一起回来的不是有一队人吗?都给我叫到中帐来。”
三 救治
元修昏迷中,只党背后越来越热,似有什么火焰在烤一般,可是偏偏过火却
让他舒服得很。他呻吟了一声,迷迷糊糊想睁开眼睛。
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别动!你背上血脉凇积了多日,等我用内力打通
它。你不用理会,累了就睡,只是别说话,开口就泄了气了。”
元修听清是任平生的声音,顿时放心不少。精神一松,加上背后又浸在暖水
中一般舒适,他渐渐又睡着了。
第二次醒来天已经黑透了,背上的温热感觉仍然没有消失,任平生还在为他
疗伤。元修记得自己第一次醒来是白天,现在既然是探夜,想必至少一天夜过
去了。
他微微动了动,任平生立即说道:“还是先别说话,你可以活动一下。”
元修本想说任大哥辛苦了,卫觉得说这些没有意义,恍惚中又睡了。
再次醒来又是一个夜里,任平生竟然还是没有放开他。元修没有睁眼却听
耳边有一个声音道:“老大,你这样伸手贴着大帅,就能治病了’医生不是说这些
皮肉都要切掉吗7”
这声音也十分熟悉,是和任平生一起从西瞻草原回来的骑兵队长肖平军,也
就是这次和元修一起回来报信的一小队士兵之一。这小子也受了点轻伤,不过听
声音,他倒挺精神的。
“切什么切!”任平生呵斥道,“你怎么不把自己脑袋切了,”他的声音虽然不
小,听着可就有点疲惫丁。
肖平军委屈道:“医生说的!我听医生说的。这都第三天了,医生在帐外急得
直跳,说再不切大帅就死定了!”话一出口,他自己往地上呸了几声;
“放心吧。”任平生声音懒懒的,“元修叫我一声大哥,我还能抢不回他一条
小命,他要死丁我就死给那医生看!让那医生回去吧,两天后再来。”
“哎!”肖平军答应一声,转身就要出去。
“你别走。”任平生道,“让别人说去,你小子和我说说话,别让我睡了。”
“说什么?’
“就说元帅是怎么受伤的,你们都遇到什么了?”
“几天前,我都和陛下说过一次丁!陛下命我不要和别人说。”肖平军语气突
然一转,笑道,“不过陛下特别吩咐,你想知道就可以说!可见你不是别人啊!”
臭小子!”任平生笑着骂了一句,似乎还虚踢了一脚,“快说!”
“行!就说这次,可真是危险到家了!”肖平军显然是憋不住的,用夸张的声音
道,“我们前军近八万大军被困在山谷中,唯一的出口被西瞻人用乱石挡得严严实
实。。。。。。”
“臭小子,从头说,从你们渡过溃水追敌开始说。我这儿最少还得两日,你说
详细点,多拖延一点时间,省得我挺不住睡了。”
“行!就说那天我们大概是午时左右渡过渍水的,过去之后,我们一路跑啊一
路跑啊,来回派出快马打探,一天之后,终于看到西瞻军队留下的痕迹了。这可
不比涉州,有什么必羟之路可以拦截的,再说人家在我们前面,拦也拦不住啊,
足了劲去追!就怕松懈了一点儿,一场大雪下来,好容易找到的线索又断了
我们一直追了一整天,前面的蹄子印突然分开两边了,想必是忽颜发现有人
追赶,他分兵两处了!老大你也知道,西瞻有一种驯鹰,就跟千里眼似的,啥都
能知道。”
平生嗯了一声,驯鹰,他当然知道,吃都吃过了。
肖平军又道:“老大,要是你,你咋办?不知道忽颜在哪个队伍里啊。“
“你们追击的目的是歼敌,哪边人多就追哪边呗。”
“大帅也是这个意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