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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美人逆鳞-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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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剑依然横在岳大人的项间,但哥哥的眸色中已经有了些许犹豫。我凉声对哥哥道:“死了一个庸官固然无足轻重,但是若是因为杀了这个庸官而让你获罪,那么还有谁向皇上谏言,还有谁去保护襄吴?”
  
  哥哥神色松动,转眸看我,缓缓将手中的剑放下。岳大人满头大汗,全然失了方才耀武扬威的气势,只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两边侍卫手脚麻利绑了他,押到旁边的厢房里了。
  
  “汤青,岳大人带来的随从还在外院,就留给你解决了。”哥哥寒声道,转眸看我,“溪云,你随我来。”
  
  我点头,心头沉重一片。
  
  黄绢的圣旨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让哥哥班师回朝。
  
  班师回朝,是和议中表达诚意的第一步,也是向敌人摇尾乞怜的第一步。这等于眼前的胜利都化为齑粉。
  
  让人如何甘心。
  
  我摇头轻笑:“看来襄吴不仅国力弱,人心向力也弱得很。”
  
  “事到如今,哪里还有回旋的余地。”哥哥惨淡一笑,“我只有暂时扣押岳大人,连夜赶回京城觐见皇上,求皇上巩固边疆。”
  
  “也只有这样了。”我有些黯然。
  
  “这一次回京,前途难测,也许今日就是最后一面。”他说。
  
  很轻很轻的一句,抛在有些凉薄的秋夜里,很快就消弭散去。我忽觉眼角生了泪意,哽咽着道:“哥哥,能像小时候一样,再抱抱我吗?”
  
  哥哥点点头,展臂轻轻地环住我。
  
  他是纵横沙场的军人,即便是休息也是身着护体的软甲,所以被他抱着并不温暖。甚至,软甲会咯得皮肤有些生疼,而我却贪恋这样的怀抱,久久不愿松开。
  
  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逐渐清晰。我知道,我不能等了。
  
  月胧星淡,夜色迷蒙。汤青动作敏捷,悄无声息地闪出厢房,将门轻轻掩好,向我颔首示意。
  
  我抱着双臂,只觉得一阵冷。汤青压低声音道:“小姐,你找我有事?”
  
  夜露凉如水,悄然降落,覆在皮肤上一阵沁凉。我低声道:“汤青,你还记不记得你曾说过的话,你愿为我赴汤蹈火?”
  
  汤青的脸刷地红了。他斩钉截铁道:“小姐,当然记得,一辈子都记得!”
  
  “那我的任何要求,你都会满足我?”
  
  “当然!”
  
  得到肯定的回答,我定了定神,道:“我要你放了岳大人。”
  
  夜色中,汤青的表情有些凝固。他定定地看着我,道:“小姐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为了救襄吴,也为了救洛将军。”我幽然叹了一声。
  
  汤青沉思半晌,轻轻地牵起我的手。他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拿刀使枪的手掌上,早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茧。两手相握,只觉掌心传来阵阵热度。还有
  
  手松开时,我手心里已经多了一柄钥匙。
  
  我有些惊喜,摸索着钥匙上拴着的麻绳,抬眸看汤青。他微微一笑:“汤青说过的誓言,一字一句都会永远铭刻于心。”
  
  我提出这样毫无道理的要求,汤青只是追问一句便答应了我。月光下,我第一次觉得面前的少年透出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与稳重。
  
  扣押朝廷命官已是大罪,已经够让上安的那一群腐儒们跳脚了,如果再加上抗旨不遵,坏了两国和议的大事,恐怕等待哥哥的只有死路一条。
  
  哥哥愿意为国捐躯,我却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如果背叛可以换回哥哥的性命,我情愿背着“叛徒”这个称号,受尽唾弃,哪怕一生一世。
  
  月落星坠。
  
  一辆乌油小车顶着浓稠的夜色,静悄悄地向雍州城门驶去。
  
  今夜几乎没有合眼,我有些疲惫,身子略微倾斜,靠在车壁上。身侧坐着的岳大人,仿佛犹自没有从锒铛下狱的惊恐中走出,苍白着脸问我:“姑娘汤参将可真的会放我们走?”
  
  我睨了一眼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淡淡地道:“只要你遵守约定,我管保你可以安全出城。”
  
  岳大人擦了擦汗,诺诺地应道:“是,是。说起来这也是为了大家都好,洛将军扣押官员,本官完不成出使任务,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
  
  我懒得和他废话,闭目养神。他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只是姑娘南诏有什么好的,你为何非要和本官一道出使南诏?”
  
  我自然不能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凉声道:“因为这次和议的成败——都在于我!懂吗?”
  
  岳大人果然立刻噤声。
  
  一盏茶功夫,有车夫勒马吁声传来,乌油小车蓦然一停。我知道是抵达了城门,忙正襟危坐,略掀了车帘子往外看。只见汤青骑着高头大马,和城门守军说了几句,将腰中的令牌递给守军看了看,便调转马头,向车队挥了挥手,示意我们出城。
  
  眼见那乌沉沉的城门渐渐委顿成远方的一个小黑点,我才舒了口气。旁边的岳大人用力拍着胸口,大喘气道:“阿弥陀佛,快让我离开这里吧,阿弥陀佛”
  
  我心中有些厌恶,抬手撩了帘子,向汤青道:“别送了,回去吧。”
  
  汤青拧紧眉头,两道锐利的目光越过我盯着岳大人,将手中的长枪一指,朗声道:“岳文武,我可把她交给你了!她少一根头发,我拿你是问!”
  
  岳大人早吓破了胆,哪里敢吱声。我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用力向汤青抛去:“汤青,若是洛将军问你罪,你就将这个给他看!”
  
  布包里裹着一封血书,是我咬破手指沾血写下的血书。汤青私自放走我和岳大人,我不能让他和哥哥之间再生罅隙。
  
  汤青有些黯然,抓着那个布包,紧紧按在胸膛上。我落了车帘,回身坐正,颤声对车夫道:“走!”
  
  月冷霜重,清夜悠悠。一路马不停蹄地赶路,终于熬过了最难耐的时刻,抬眼便见天边的晨光微熹。
  
  我在心里微叹了一声。
  
  当初是我离开他身边,如今却是主动回去,真是世事无常。
  
  五日后,马队连夜行至一处驿馆。彼时天已大亮,我撩衣下车,听到丈远之处的一辆马车中传来如雷鼾声。
  
  应是岳大人仍未醒来。
  
  我蹙眉向驿夫问道:“从这里出发要多久才能到南诏?”
  
  驿夫正招呼人手给几匹马添草,目光异样地盯着我脸上的疤痕,又不敢不答我的问话:“沿着官道往正南走,大约还要三、五日便可抵达,什么时候得以召见就不是小的能知道的了。”
  
  我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拍拍面前一匹膘肥体壮的枣红马,对车夫道:“这匹马不错,多给它添些料。”
  
  车夫没有多想,连声应诺。
  
  驿馆里有干粮和清水供应,我去领了几块面饼,往袖间一藏,回头看到岳大人露了半张脸在车窗外,依然鼾声如雷,黏答答的哈喇子垂在下巴上摇摇欲坠。
  
  国家存亡之际,还能好眠整晚,真是庸碌硕鼠之辈。
  
  我冷笑一声,见周围没人注意,捡起一块石子用力一弹,正好射在岳大人所乘马车的马脖子上。黑骏吃痛,受惊地扬起前蹄,长嘶一声,便拉着马车奔起来。
  
  岳大人这才惊醒,手忙脚乱地扶住车窗大声喊:“快让马停下,救命,救命!”
  
  一阵手忙脚乱,几个人才将黑骏拦住。岳大人气喘吁吁,面如蜡纸,被几个随从搀扶进驿馆,甚至都忘了使人追查是何种原因惊扰了黑骏。
  
  幼时身陷险境,为了自保我曾亲手杀死了一个牙人。性子日渐凉薄,从那时起,我心中仅存的善念便只对我认为值得的人所倾付。
  
  若是那个人不值一提,我根本没有任何兴趣与之周旋。
  
  随从中自然是带了医师,只是开了几付药之后,岳大人依旧嚷着心口疼。
  
  不疼才怪。
  
  我若是出手下药,又怎能让一般的医师轻易地治好?
  
  痛苦的呻吟一声高于一声。我不动声色地进了屋,恭声道:“岳大人。”
  
  “本,本官没工夫和你磨叽,本官受了惊吓,要休息压惊。”岳大人歪着床上,上气不接下气。
  
  我笑道:“大人可误会了,小的略懂一些金石之术,是祖传方子,想给大人把把脉,看能否管用。”
  
  他颤巍巍地点头答应了。我坐在床前,将两指轻压上他的寸口,凝目思忖了一会,道:“大人本就有心悸的毛病,今日这一惊,估计有些不妙啊。”
  
  我故意将话说得凝重,岳大人果然上了当,满头大汗地急问:“心口痛得愈发厉害了,可有医治的法子?”
  
  我不做声,目光往两边掠了一掠。
  
  “你们都下去吧。”岳大人会意。
  
  待两边都退下,我只笑不答,按在他寸口的手蓦然松开,手刀一劈,他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探进他的领口,果然摸到了一件物事。
  
  明澄澄的黄绢上,是国书,也是证明岳大人使臣的身份。我目光一敛,将黄绢在身上藏好,快步出屋,对驿吏道:“岳大人睡下了,但我的药却带得不够,我需要赶紧出去一趟采药,快给派一匹马来!”
  
  无人生疑。不消半盏茶功夫,我便跃上一匹青骢马,箭一般地冲出驿馆。
  
  若不是怕哥哥一时冲动对岳大人动手,我根本不会有耐心和岳大人周旋这几日。
  
  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扭转这一切,一定!
  
  行至一片竹林,我抬头看了看浓稠夜色,勒马轻吁。
  
  今夜无星亦无月,连半点的星火都见不着,伸手不见五指。四周都是荒野,夜风过时如低沉的呜咽。
  
  在马背上颠簸了一整天,着实疲惫,所幸路边有一座废弃的破庙,可以马马虎虎度过这一夜。
  
  我将马栓在庙门前的石狮子上,便推门进了庙。迎面一阵霉腐的气味扑来,我轻咳几声,忙用袖子掩了口鼻,取出火石和火绒生了堆篝火,才觉得身上回暖了些。
  
  庙中寂凉,只有慈眉善目的佛像与我两相对望。
  
  我心中莫名涌出一股悲怆,对佛像跪下,双手合十,喃喃道:“佛祖在上,小女子行事匆忙,未带香烛供奉,只能为佛祖拭尘,聊表诚意。”
  
  火光明明灭灭,我凝视之下,只觉那佛像的表情更添了几分悲悯。
  
  翻出布巾,吃力地爬上佛案,我轻轻地擦拭着佛像。浮尘起起落落之间,佛像的色泽也鲜润了许多。最后,我跳下佛案,将案上尘土也擦拭干净。
  
  干了将近一个时辰,我累得满头大汗,拍拍手上的尘土,正想出门将布巾洗涤晾晒,忽闻庙外有一阵马蹄声由远至近,听动静似乎有不少人马。
  
  我心中戒备,忙回身将篝火踩灭,但处理那匹青骢马已经来不及。只听马蹄声在庙门前停止,一个女声凛然道:“门口拴着匹马,庙里有人,给我搜!”
  
  我忙侧身躲在佛像后,手摸到佛座下有一个槽洞,便摸索着躲进去。只听有人撞开庙门,脚步声纷杂错乱,似是进了不少人。
  
  少顷,火把点了起来。只听那个女声悲凉道:“地上还有烧火的痕迹贤儿,我知道是你!你在怨我,对不对?呵都是我的错,你自己出来见见娘好不好!”
  
  是齐太妃。
  
  我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脑中却是电光火石。她口口声声说“贤儿”,难道在搜寻江楚贤?
  
  事到如今,我只能躲在凹槽里,祈祷能躲过这一关。让我惊惧的是,齐太妃很快就变了声色:“给我搜!”
  
  这凹槽外面只有一些稻草做隐蔽,根本藏不住人,所以不消片刻,我便被士兵搜了出来,带到齐太妃面前。华绫着利落的戎装,站在一旁,见我被押着从佛像后面走出,失声道:“溪云?”
  
  齐太妃目光渐冷:“是你?”
  
  我苦笑道:“真是冤家路窄。”
  
  她寒声道:“我没功夫跟你消磨,华绫,砍了她。”
  
  华绫急道:“太妃,留着她也许能管一些用处。”
  
  “能管什么用?现在是找到贤儿要紧!”齐太妃有些气喘,身形一晃,便摇摇欲坠。华绫忙上前一把扶了,道:“恕华绫直言,这天下除了琼妃,不是还有贤贵嫔能入得了洵王的法眼吗?由着她去劝说,指不定能奏效。”
  
  华绫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我心惊,但也不失一种救命稻草。齐太妃疲惫地扶住额头,挥了挥手,两名押着我的士兵便松开了我。
  
  一个士兵从庙外大步流星地踏入,跪地向齐太妃道:“报——离庙十里发现了洵王的坐骑!”
  
  “追!”齐太妃再不理我,急匆匆向外走去。我忙上前拉住华绫:“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华绫目光复杂,顿了一顿,道:“洵王叛变了。”
  
  心,停跳了一拍。
  
  “两国的战争中,洵王的毅军也上了战场,只不过是归于骠骑大将军的麾下,洵王本人依旧扣在宫里。可是没想到”
  
  华绫的目光飘远,喃喃道:“一夜之间,毅军哗变,杀掉了骠骑大将军,洵王也随之出宫了,估计是赶往毅军会合。如果不快些把洵王追回,那么他谋逆的罪名就坐实了。”
  
  我心绪纷乱,不知如何作答。华绫凌厉出手,将我反手绑住,带着我翻身上马,冷然道:“溪云,我救你一命,是为了报答你昔日让我免于受辱之恩,如今扣住你,是为了南诏。”
  
  “我明白,我明白的。”我心中颓然,不知道这句话是对华绫说,还是冥冥中在对江楚贤诉说。
  
  他是浊世佳公子,处处被江朝曦忌惮,麾下士兵没用用武之地,就连母妃为了保住齐家,也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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