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阑-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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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看太史阑的容貌,他忽然也觉得一阵迷糊,女儿是从宫中回来的,皇家的人身份有别,回来的时候他带全体家小隔帘跪接,之后直接送到已经建好的庵堂,庵堂在后院,又是清修之地,不得传召他也不能随意进入,所以算起来,连同女儿入宫那两年,他也有将近三年没有看见女儿了。
此时看太史阑,相貌是大略不错的,但除此之外,其余都似乎不对的。
也许宫中是最黑暗,倾轧最激烈的地方,在那种地方呆两年,换谁都会脱胎换骨吧?
邰柏怀疑归怀疑,但再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可能想到,女儿真的已经光明正大换了人。
丫鬟匆匆前去通报邰世竹,她将有个新同居者,隐约那边月洞门传来一声尖叫,随即邰世竹不顾一切奔了来,扑到邰柏面前,“爹爹,不要!”
邰柏一手挽住了她,神情温和,“竹儿,怎么了?”
太史阑冷眼看着——邰大人对两个女儿态度可真是泾渭分明,瞧这语气,温柔得快滴水了。
“我不要和”邰世竹稍稍镇定了点,眼珠乱转要找借口拒绝太史阑的同住,还没想好理由,太史阑已经上前一步。
“不愿意和我住?”
邰世兰怔怔看着她,眼前似乎还是以往那个任她欺负算计从不反抗的姐姐,但忽然之间一切都变了,现在的这个人,冷峻、干脆、直接、简练,每句话都像在敲榔头,一敲便让人心尖铿然一声,火花四溅。
“我”
“因为你会杀我?”
“你”伶牙俐齿的邰世竹开始口吃。
“或者我会杀你?”
“啊”邰世竹倒想说是,但众目睽睽之下,这句话哪里能出口?
“那还废话什么。”太史阑一挥手,完结了这次的对话。
气氛沉静,人人盯着太史阑的眼神诡异。
太史阑满不在乎,她才不会努力扮成另一个人,她就是她,不接受也得接受。
“我困了,要睡觉。”她伸个懒腰,当先向后宅走,路过一直似笑非笑看她的容楚身边时,看这家伙还是一副饶有兴致不想离开模样,淡淡道,“哦,还有一点,我喜欢的那个,睡觉睡我床底,半夜给我暖脚——你要学么?”
容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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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贵的国公终于走了,临行前对太史阑似笑非笑点了点自己嘴唇,用口型道:“等我暖脚”引得后宅拱门前偷看的邰家小姐们一阵惊艳地倒抽气,太史阑瞟瞟那倾倒南齐的红唇,心想还不如幺鸡的大嘴好看。
容楚走得很潇洒很放心——如果没猜错的话,很快就会再见的。
太史阑目送他离开,才注意到自己手中一直抓着容楚的衣服碎片,她正要扔掉,忽然手一顿,随即将那一角布料,又凑到眼前看了看。
衣角上,隐约有一点暗金色的纹饰图案,眼熟,不过图案不全,也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
太史阑望着容楚背影,眼神微眯,有点冷。
随即她随手抛了布片。
她向邰世竹走去。
表情也很潇洒很放心。
她潇洒而放心地,开始了和邰世竹的短暂同居生活。
以及在邰家的魔王觉醒生涯
第一卷此心倾第十三章邰家新魔王
第一晚。
邰世竹脸色惨白,勉强撑着,带着太史阑回她居住的“听竹轩”,首先要求太史阑住在偏厢。
被拒绝。
“不喜欢。”太史阑说。
随即邰世竹要求太史阑和她分床睡。
被拒绝。
“没必要。”太史阑说。
邰世竹屏息、咬牙、握拳、眼冒金星半晌,要求侍女进屋睡在脚踏上。
被拒绝。
“打呼,吵。”太史阑说。
邰世竹想尖叫,想骂人,想奔出屋永不回来,想用案上的细瓷美人觚将眼前这个永远面无表情的女僵尸砸碎。
但她不敢。
从面前的人“死而复生”之后,她就开始害怕,亲眼再次看见自己亲手杀死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哪怕心中怀疑,那种恐惧也让人浑身瑟缩。
“死而复生”的人展现出来的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凶恶,更让她凉到心底,不敢轻举妄动。
邰世竹吸气,握拳,望天三秒,默不作声去亲自铺床,铺了两个被褥,故意挪得很开,自己准备往外面那个被窝里钻。
一只手把她拎了出来。
太史阑自小热*运动,锻炼凶猛,所以身轻体健,力气充足。拎起轻盈的邰世竹,和拎小鸡似的。
她拎着邰世竹,盯着她的眼睛,邰世竹被她永远毫不躲闪的眼神看得一阵心虚,垂下眼睛,连质问都忘记。
太史阑看她半眼,手一甩。
邰世竹砰一声跌在床前地上。
她痛得尖叫,等到好容易在侍女搀扶下爬起来,太史阑已经钻入了她的那个被窝,顺手把邰世竹的被褥给掀在了地上。
邰世竹手撑在地上,望着床上那个睡得平平展展占据了所有位置的女人,愤怒得浑身发颤。
她肯和这女人同睡已经万般委屈,没想到这女人真是没有最过分只有更过分,竟然是要把她这主人赶下床。
“你——”
“你有狐臭。”太史阑翻个身,啪一声扔出了邰世竹的枕头,从榻边书柜里抽出几本书,揉巴揉巴,枕上。
邰世竹白眼上翻,差点没厥过去。
她的费尽苦心搜来的孤本!原本是听说晋国公来安州,打听到他喜欢各种孤本典籍,寻了好多人,花了不少私房银子得来,就为了有机会以这样风雅又珍贵的礼物来吸引晋国公注意,好为自己正准备捐官的夫君在朝中觅个好差使。
现在竟然被这女人揉烂了当枕头!
人愤怒到了极致就会忘记畏惧,邰世竹呼哧呼哧喘气半天,渐渐冷静下来。
她抬眼看看床上睡得安稳,鼻息沉沉的太史阑,眼神也慢慢沉了下来,随即一言不发,抱着枕头,睡在了一边的短榻上。
她在榻上大睁眼睛,仰面直直躺着,心中盘算着,等下杀了她,该让外头哪位丫鬟做替罪羊呢
太史阑一动不动,好像丝毫不关心她是什么打算和心情。
此时已近黎明,月光微斜过纱笼,照亮一个人拖得长长的影子,慢慢从短榻上移动下来赤足踩在冰冷的砖地无声靠近床边张开的五指霍然下掐!
“啊”
一声短促的低呼,却不是太史阑的。
邰世竹的身形,凝在了床边,月色下她披头散发,还维持着五指张开下掐的造型,气质风神,神似女鬼。
只是眼神呆滞,一片空白。
床上,太史阑已经转了过来,手中人间刺,银白的刺尖光泽闪亮。
邰世竹还沉浸在“遗忘”中。
太史阑忽然一挥手,“啪!”狠狠一巴掌煽在她脸上。
巴掌声清脆,力道凶猛得不能再凶猛,邰世竹脸上顿时浮起五根鲜明的指印,她晃了晃,眼神依旧茫然,好一会才转身,摸着脸回自己床去了。
太史阑躺倒,继续睡。直到天亮的时候被一声尖叫惊醒,她睁开眼,就看见邰世竹惊恐地盯着她,又惊恐地看着镜子里自己肿起的脸,颤声道:“我的脸我的脸怎么回事”
或许她还想问更多,但迎上太史阑冷峻淡定的眼神,便什么话都忘了。
太史阑起身,将被子拉平,直到一丝褶皱都没有,才离开床铺,在柜子里翻翻,翻出唯一一件黑色棉质没有绣花缀珠的外裳,嗤啦一声撕掉嫌长的袖子,穿上身,又寻了双新的软底便鞋套上,在原地蹦了两蹦,满意地点点头。
邰世竹瞠目结舌地看着太史阑主人翁一般选用她的东西,直到太史阑忙完,淡定地走过她身边,才一把拉住她的袖子。
“谁打了我,是不是你!”
太史阑忽然伸出手。
邰世竹惊得往后一蹦。
太史阑五指分开,在她眼前一晃,又指指她的脸,随即推开她,出门晨练去了。
邰世竹傻傻地站在原地,摸摸脸,看看镜子,想想太史阑最后的动作,好半天才明白——
太史阑是在叫她比指印!
邰世竹一口血险些喷出来。
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嚣张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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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
发生了一些小小的事。
事件一:太史阑绕后院人工湖跑步,遭遇不明身份人士接近,试图将她引到湖边。
结果:那不明人士自己滑到了水里,太史阑蹲在湖边认真研究了她十秒泳姿,开始呼救,随即走开。
事件二:她跑到一半,忽然被人拦住,说前头开花圃,请她绕道,于是她便绕道了,绕到了假山园,里面一座假山突然崩塌。
结果:太史阑安然从假山园出来,随即有人疑惑地进去看,发现所有的假山都完好无缺,万份诧异,忍不住走到那动了手脚的假山下查看,正在此时,假山塌了。
事件三:两件事发生后,有人传话说夫人请她去喝茶,她去了,茶水很香,夫人赠她茶包。
结果:把茶包送给她的嬷嬷忽然表情呆滞,随即大声说这茶下了药,中的人虽然不会死,但会慢慢失去神智,变成白痴。夫人大怒,不待嬷嬷说完,将她拖出去杖毙。随即厚葬了自己这位跟随了二十年,从娘家带来的硕果仅存的乳母。博众人一致赞誉夫人赏罚分明,慈*大度。
太史阑也点头表示赞同,并在夫人那里,吃完了所有的点心。
当晚她安睡,很多人不得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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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
第三天平安无事,府中小姐们都像霜打了的茄子,怏怏地毫无生气,太史阑屡次平安诡异地渡劫,让这些原本满怀信心的女人们也开始不安,府里的流言渐渐开始往神鬼志异的方向发展,最新说法是说邰世兰借尸还魂,现在的邰世兰,已经不是原先那个。
想象力很丰富,谁说古人都笨蛋?太史阑想。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小姐们安分的原因一方面是屡屡受挫,需要时间沉淀及另寻他法,另一个原因却是因为,邰府中接到帖子。
三日后晋国公回京,安州府为晋国公饯行,正逢“二月二龙抬头”,特办系列游乐活动以助兴,其中便有邀请诸府小姐齐聚安州鹿鸣山,“花潮斗艳”。
第一卷此心倾第十四章谁要亡我,我必灭他!
每年安州在二月二龙头节都有诸多庆祝活动,今年晋国公在,更是隆而重之的盛会,听说今年二月二,不仅有女子参与的“花潮斗艳”,安州各家府邸的少爷们也要比试文武之艺,所以不仅各家闺秀卯足了劲儿要大出风头,少爷们最近也忙着寻西席,帮着做些绝妙好辞,好一鸣惊人,得晋国公青眼相加。太史阑觉得,大抵晋国公走之前,她们都没心思和她斗了。
她因此觉得好无聊。
于是没事就逛逛园子,想着容楚那家伙要滚蛋了,真是最近收到的最好的消息。
她逛园子,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人们都远远躲着,怕一不小心掉湖了或者发疯了啥的。
对面忽然来了一个人,一路分花拂叶,姿态比她还悠哉,和这满府的忙碌格格不入,太史阑一看,眼神柔和了些。
是邰世涛。
对这邰世兰可算是最亲的弟弟,邰府里对她最温暖的少年,太史阑态度也要好得多,“你怎么有空在这逛?”
“姐姐。”邰世涛也很惊喜,笑呵呵摸了摸脑袋,“夫子说文武之艺,我现在学得也尽够了,现缺的就是阅历和眼界,这得行万里路,看天下景才能完满,倒不必在乎区区安州一个文武之会。”
“少爷可是咱们安州第一神童,哪用得着像其余少爷一样临时抱佛脚。”他身边一个侍女抿唇娇笑。
“墨荷,别这么说,兄弟们听了要笑话。”邰世涛呵斥一声,唇边犹带笑意,看模样很喜欢这个俏丽的侍女。
太史阑看了那个叫墨荷的丫头一眼,直觉地不喜欢。穿着打扮比普通侍女更出挑也罢了,刚才那话可不是什么好话,是娇憨无心呢还是有意为之?何况她眼神闪烁,虽在笑,却一副心事重重模样,也就单纯的邰世涛看不出来罢了。
不过太史阑一向不会为路人甲多费心思,她倒对邰世涛口中的“夫子”产生了兴趣,“你这夫子倒有几分见识。”
“那是。”邰世涛笑得骄傲,随即脸一垮,“不过李夫子并不是我府中西席,是我在外头书馆遇见的先生,人是极好的,又儒雅,又博学,就是每年都要游历天下大半年,偶尔才来安州看看我。”他附到太史阑耳边,悄悄道,“我原本在兄弟中也是平平,都是得他指点才有今天呢。”
太史阑看着他脸上崇拜光彩,心中一动,听起来那位李夫子倒像位山野高士,不过这样的人出现在安州,当真是机缘?邰世涛既然原先也资质平平,性子又不是十分出色,那当初又是凭什么得他青眼呢?
“姐姐,我新得了一套好书,夫子赠我的,我还没来得及看,既然你在,咱们一起。”邰世涛拉着她袖子,献宝似地往他院子走。
太史阑无可不可地随他走,眼角瞥到墨荷的脸色似乎变了变。
一直进了邰世涛的院子,进门的时候,太史阑注意到墨荷让小厮都退了出去,她自己跟了进来。
“姐姐。”邰世涛高兴地去书架上搬书,那套书用缎面盒子装着,纹饰古朴精美,一看就不是凡品,就是看起来有点重,邰世涛搬得有点吃力。
太史阑正要上前帮手,一侧身,忽然看见了墨荷。
这俏丽侍女,立在隔花门下,身姿僵硬,嘴唇紧咬,斑驳的日色映上她的脸,一片紧张的煞白。
太史阑霍然转身。
但已经迟了。
墨荷忽然一抬手,打散自己的发髻,随即将衣裳一扯,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胸前肌肤,随即以一种少见的迅捷,猛地扑过来,撞翻了书桌上的笔架,哗啦啦一阵巨响。
她扑在破碎的笔架上,声音刺耳惊心,“少爷!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把我卖到窑子里去!少爷,求求你!求求你!”
邰世涛惊得半转身,维持住取书的姿势不动了,那书匣刚被抽出书架,微微向下倾斜。
无人看见,有一片淡白细密的粉末,从书匣中散落,正冲着站在下方的邰世涛的口鼻。
太史阑也没看见,她此时正站在邰世涛身边,眼见他惊得魂飞天外,怕那沉重的书匣掉下来砸到她的脚,便顺手将书匣往上一托,眼睛依旧盯着墨荷。
书匣回归原位,合拢,那点粉末落在书架边缘,被风吹散。
此刻,这不过一个小插曲,是否重要,或可看日后人生河流,会否因此落下一处暗礁,不过真正的浪潮翻涌,大戏迭生,还在眼前。
“少爷!”墨荷声声凄唤,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