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阑-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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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赵十三便通知她,找了两处房子,让她带景泰蓝去选一家。
两处房子都离府衙不远,单门独户的精致小院,放在现代,就是黄金地段私家别墅,就算在异世古代,首府这样的房子也价值不菲,赵十三的表情,却好像这样的房子实在侮辱他的钱,践踏他的尊严,以至于太史阑都开始怀疑,丽京晋国公府,是不是马桶都是金的。
首府人多屋子多,要想找到左右不靠的院子是不可能的,两个院子都有邻居,一家是位太常寺丞,带着个皮肤雪白的漂亮小姑娘,也不过两三岁模样,看着景泰蓝就笑。一家则是独居的寡妇,不算漂亮,丰腴健美。
要依照太史阑和赵十三的意思,自然是选前一家,毕竟是官家,可靠些。寡妇门前是非多。
在赵十三的想法里,某位尊贵的小主子必然也是选前一家,瞧那小姑娘多可喜,最合小男孩胃口。
结果小流氓看了一眼小姑娘,无动于衷,回头遇见了寡妇,目光在人家胸上一打转,立即抱住柱子不走了。
“住这住这”小流氓一边瞄寡妇的胸,一边四十五度天使角仰头望太史阑,“漂亮麻麻心情好”
不是麻麻心情好,是景泰蓝色心好吧?
不是房子漂亮,是胸漂亮吧?
“是,是。”赵十三也不问太史阑意见,连连鞠躬哈腰。
太史阑瞟他一眼——奴性。
搬进新家第一晚,太史阑开始教景泰蓝认字——英文字。
“学点你我才懂的东西。”她道,“以后或许用得着。”
“这是什么呀?”小家伙看着那些歪歪扭扭的字母,眼睛里满是一圈圈晕眩的漩涡。
“摩斯密码。”太史阑道。
一晚上教了十几个“摩斯密码”,太史阑不得不承认,小子聪明得很,学习能力很强,一两遍就没什么问题了。可奇怪的是,他这样的身份,身边早有大儒教学,营养教育什么都不缺,怎么当初刚认识他的时候,南齐一些启蒙必备的经典书目都不会,说话走路都磕磕绊绊,活像个发育迟缓儿。
“她说只要我喜欢学不学不要紧呵呵。”迟缓儿抱着她的腿,笑得口水滴答。
“那你现在觉不觉得苦?”
景泰蓝脑袋摇得让人担心会掉下来,甜蜜蜜地扎进她怀里,“和麻麻一起,不苦。呵呵麻麻,院子里逛逛”
“酉时,隔壁熟女已睡,你逛也看不见她。”太史阑毫不客气戳穿小流氓,拎着他走向床边,“睡觉,明早陪我上班。”
小流氓悻悻地睡了,太史阑闭上眼,感觉还没睡多久,大门就被砰砰擂响。
苏亚去开门,门口站着北严府一个衙役,大声道:“典史有令,城外水母庙发现名盗火虎,着太史阑前往捉拿。”说完转身就走。
“等等。”苏亚喊住他,“带路人呢?”
“不是告诉你在城外水母庙?”对方不耐烦地答。
“城外缉盗是巡检司的事,不是典史职责。”
“让你去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
“兵丁和马壮呢?”
“二五营的功勋人才,怎么还需要兵丁马壮?”那衙役诧异地道,“一个人够了!”
“你——”
“苏亚。”披着衣服的太史阑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开口阻止。
“知道了。”她对那衙役挥挥手——这必然是某些人的命令,何必和一个传令的小人啰嗦。
那衙役盯着她,他本带着挑衅之心而来,如果太史阑发作或拒绝,自有办法治她,总不教她好过。
然而她连正眼都没看他。
这个女子,天生冷峻威严,让人平视也如仰望,抬首间乱去呼吸。
他不敢再说什么,头一低,走了。
“走吧。”太史阑穿好衣服,招呼苏亚,苏亚默默地取了她的弓。
两个女子驰出长街时,天际弯月边浮云未散,青石板路上投射长长的黑影。
“火虎。”苏亚道,“西凌名盗,杀人无算,多年来雄踞官府悬赏榜首位,花红赏银一万两。其人据说喜怒无常,正邪难分,神出鬼没,狡诈阴险,善使左手剑。各地官府多次缉拿而无功,号称西凌第一盗。”
“为什么叫火虎。”
“真名没人知道,额上有火虎刺青。”
“嗯。”
苏亚静了一静,又忍不住道:“西凌行省曾先后联络数县,出动数百人对其进行围剿,都被他逃脱,官府对其围剿总计十一次,无一成功,据说他有极其精妙的易容术,瞬间易容,变化万千。如今,北严居然让你一人”
“兵在精而不在多。”太史阑仰头看着天际的月,“我们俩,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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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借衙役给的令牌出城,守城的老兵听说两个女子竟然是出城缉拿火虎的,诧异地盯了她们一眼,她们出城后,老兵还在默默摇头。
“送死啊”
太史阑将一切疑问抛在身后,快马疾驰不过半个时辰,按照老兵的指引,果然在一处空地上看见一座破庙。
北严此地,年年春夏涝,冬季旱,气候不佳,百姓贫苦,所以立水母庙供奉水母,祈求不兴水患,护民平安。直到十年前,容楚随老国公视察西凌,提出在当地主要河流沂河之上修筑堤坝,并亲自上书朝廷,调动周围诸省力量,使用民夫三十万,修建了后来被称为南齐北地第一坝的“沂河坝”,此后水患再无,庄稼得以作养,民生得以渐渐恢复。靠自己的力量得了活路,自然不需要再去求神,这水母庙也便衰败了。
苏亚结结巴巴说完“沂河坝”的事,出了一身汗——太史阑要求她多说话,逼得她最近险些舌头打结。
太史阑却在想,一路走来,感觉容楚早些年做了很多事,倒是现在,一副游戏人间懒得再管模样。是当真功成身退,还是别有苦衷?
和李扶舟不同,容楚在她心里,总罩一层神秘的纱,她因此几分警惕几分戒备,像在暗夜里,辨别前方路上的银白,是月光还是闪亮的水坑。
不过,无论是月亮还是坑,他总是随时在她的思路里亮着,想绕也绕不过去。
“过去吧。”她把马牵到一边,向水母庙走去,并没有掩藏行迹。
能躲过那么多次围捕,火虎必有过人之处,隐藏是没有用的。
水母庙就建在“沂河坝”不远的土岸上,岸上萋萋长草,几近人高。太史阑过去的时候,看见一个废弃的瓜棚前,一个流浪汉临河而立,对着巨大的堤坝在喝酒。
两人的脚步立即放轻,警惕地盯着那人背影,不胖不瘦,不高不矮,没什么特色,一头乱发纠结着随风飞。
两人接近,那人却浑然不绝,一口接一口喝酒,酒味浓烈地传来,是当地劣质的包谷烧酒。
直到太史阑和苏亚走到他身后,形成包围,他依旧没回头,只喃喃道:“山风湿润,黑云压顶,近期必有连绵雨季,去年少雨,今年开春即雨水缠绵,怕是多雨之期”说完忽地一骨碌趴了下去。吓了太史阑和苏亚一跳。
那人伏首于地,似乎在听地下的声音,良久又一骨碌爬起来,皱眉道:“不对呀才十年,大坝怎么就有中空之声?去年不是刚刚加固过?如果今年多雨,水过防卫线,大坝再不牢固,岂不是一场祸事?当初防水防蚁,国公亲自监督,不至如此难道是定桩木有问题?还是没好好加固?他们真的这么大胆么”
太史阑站他身后,听他喃喃自语,不禁肃然起敬,这流浪汉,竟然是个精通天象水利,忧国忧民的高人,听他口气,好像这坝将有问题?
“先生。”太史阑想想,还是开了口,“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那流浪汉顺嘴接话,语气愤愤,随即才反应过来,啊了一声道,“哪来的混账!鬼似的,跟在人后面!”一边转过头来。
转过头来也没人看清他的脸,胡子和眉毛纠结在一起,眉毛和头发纠结在一起,乱糟糟一片,隐约眉眼不是太难看,就是有点脏。
太史阑眼神掠过他额头,可惜这脑袋上毛发一片,眼睛都找不到。
“看这天象。”男子以手搭檐,喃喃道,“今明两日,必有暴雨唉,希望不要延续太久,只要不下个十天半月,倒也不至于有事”说完也不理太史阑,自钻回瓜棚里睡了。
太史阑走过瓜棚,回头看了一眼,那人正舒舒服服翻了个身,手臂撑在地面。
这么惊鸿一瞥,太史阑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想不出来,摇了摇头走开去。
水母庙安静地矗立在山坡上,苏亚抢在太史阑前面,侧身一脚踢开庙门。
“砰。”
庙门缓缓开启,一簇火光跃入眼帘,火光后,一个中年和尚,有点茫然地抬起头来。
那人细眉长眼,面色微黄,一身敝旧僧衣,却浆洗得干干净净,正在火里烤一堆豆子,看见她们,愣了愣,宣了声佛号,有点尴尬地笑道:“两位女施主,怎么深夜来此?是不是饿了?小僧正好煮了些罗汉豆,虽然粗劣,倒也可以果腹,两位要不要也来点?”说完递过一只装豆子的碗。
他言语斯文,态度和气,和刚才的粗鲁男子截然不同的风神,连苏亚也对他点点头。太史阑道:“大师是此处主持?”
“阿弥陀佛。”和尚道,“云游和尚,路经此地,借地休息而已。”
“大师有无看见额上有刺青男子经过?”
“刺青?”和尚想了一想,歉然笑道,“刺青没见,倒是一个时辰前,有位侠客经过,在此吃了小僧几颗豆子,他戴着抹额,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太史阑看他身边,果然另有个座位,还散落一些豆荚。
看样子,火虎是已经离开。
“打扰。”她点点头,带领苏亚退出小庙,走下山坡。
她大步在前面走,看见前方山坡下远远的瓜棚,瓜棚灯火已灭,流浪汉看来已经睡了。
她忽然停住脚。
心中似有警兆,如流星过,如闪电过,刹那间劈开她先前一直似有似无的疑惑。
“不对!”她忽然纵身而起,转头就向小庙奔去,苏亚莫名其妙,却紧紧跟在她身后。
然而已经迟了。
长草一动,如风行水上,剑过清波,掠开一道青色波纹,波纹两侧的草尖柔软倒伏,露大地皱褶黑黄,唰一声轻响,仿佛自流光的尽头,暴起一条人影。
那人影轻轻落在苏亚身后,一伸手掌间寒光闪烁,唰地掠过她的箭囊。
苏亚迅速后退,一边试图拉开远射距离一边伸手进后背箭囊取箭,然而她瞬间脸色一变。
抽出的是断箭!
那人闪电般一抹,已经抹断了她所有箭!
苏亚心知中计,快步前冲,那影子诡异一扭,已经到了太史阑身前,默不作声一个肘拳,重重捣在太史阑后背上。
太史阑一个踉跄,扑跪在地。苏亚悔之不迭,快步冲上,那男人手掌一张,一柄剑从掌心弹出,对准太史阑背心。
苏亚不敢动了。
此时才看清楚那人,一身僧袍,一头乱发,细长的眼睛光泽幽黯,竟然是一半粗俗流浪汉,一半文雅云游僧。
苏亚此时才明白,竟然遇见的两个人,都是火虎!
如此迅速,如此泾渭分明,前后两种装扮惟妙惟肖,扮什么像什么,连语气语调神态动作都完全不一样,这已经超脱了易容的范畴,神乎其技。
难怪十一次围剿,都无功而返。
“这个,很聪明了。”火虎嘎嘎笑道,“看样子,差一点就猜了出来,幸亏我动作快,一直跟着。”
他真实声音,也难以描述,似男似女,却又不算难听。
“这次怎么就两个女人来?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嘛。这个虽然聪明点,但还没有武功。”火虎语气惊奇,伸手拎起太史阑。
一拎没拎动,再一看,太史阑紧紧拽着地上一截树根呢。
“哧哧。”火虎失笑,“真有意思抓着个树根不挪窝我就拿你没办法?”一边笑一边拔萝卜似地用力往上一拔。
“啪。”一声脆响,似是树根被拉断,太史阑身子被硬生生拽起,但与此同时,黑泥四溅,彩光闪烁,一样东西从树根底部飞速弹起,咻地越过正好身体一偏的太史阑,扎入火虎的手臂。
“什么东西”火虎只觉得银白光芒一闪,胳膊微微一痛,那东西根本不算利器,只入肉浅浅一点,血都没怎么流,他随手就拔了,笑道,“办法好,可是武器也太差劲了咦”
他忽然晃了晃,两眼发直。
“苏亚!”太史阑厉喝。
苏亚早已扑了过来,半空中舒展身体如母豹,砰一声闷响她扑倒火虎,手肘左右一分、一顶,咔嚓两声卸了火虎腕关节,两腿一盘一绞,向上一扬,咔咔两声,火虎的踝关节竟然也被她给卸了。
黑沉沉的霾云下她倒翘绞起的双腿,活像一只扬起尾钩的巨大母蝎。
连太史阑都看得愣住,无法理解这样灵活的身体和奇绝的动作。
火虎完全失去抵抗力,苏亚才一挺腰弹身而起,她的腰就像最强力的弹簧,一触便要弹上云霄。
看见太史阑难得惊诧的眼光,她垂下眼,呐呐不语。太史阑也没有问,每个人都有她自己的秘密,朋友要做的,不是窥探,而是捍卫。
一声呻吟,火虎从茫然状态中醒转,随即感到剧痛,此时才发现,自己大字型趴倒在地,手脚都不能动了。
这个易容高手瞪大了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刚才怎么了?自己不是在低头拔那女人吗?现在怎么这模样躺在地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
“妖术妖术”火虎忽然发出一声惨叫,“他奶奶的报应啊”
太史阑淡定地踩过他,取回了掉落在地的人间刺,刚才她看到地上有一截长藤连着一截树根,趁机让火虎踹落她,在火虎说话的瞬间,将人间刺绑在藤上,刺入泥土,形成角度,火虎全力一拔,树根带着藤被大力扯动,人间刺随即破土而出,弹入火虎臂膀。
也幸亏火虎常胜将军,骄傲自大,看见两个女人生了轻视之心,注意力又在武功最好的苏亚身上,废话太多,否则太史阑也来不及布置。
“你怎么猜到”苏亚问太史阑,是怎么发觉两个人是一个人的。
“你说他擅使左手剑。”太史阑道。
“嗯,左撇子。”苏亚想了想,却没想起来刚才火虎有用过左手。
“不,未必使左手剑就是左撇子,保不准是他迷惑他人的计策。他右手其实更灵活。”太史阑道,“但有时候,骗人骗久了,会形成习惯。他的左手握剑握惯,虎口茧子比右手重,而且有的动作会习惯用左手。他先前在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