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阑-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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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们眼睛亮,乔雨润眸子却暗了暗,咬了咬唇,楚楚可怜地看着李扶舟,轻声道:“不怨李先生,是我自己任性,将他抛下”
李扶舟直接向她走了过来。
“怎么受伤了?”他柔声问,从怀中取出一管药膏递过去,“敷这个吧,淤肿半个时辰便可消尽。”
乔雨润没想到他一句责问没有,反而关心备至,受宠若惊地连忙接了。
此时她满腔柔情难以自抑,再要告状或者恶形恶状,自己都觉得不太合适。却又不甘心放手,在李扶舟看不到的角度,阴冷地看了太史阑一眼,忽然笑道,“说起来也是小事,看在李先生面上,我就不追究太史姑娘以下犯上之罪,不过”
她轻轻道,“太史姑娘性子太烈,过刚易折,却是不好,今日领教了二五营学生一番风采,也让我有这种感受。光武营学生都是我南齐栋梁之材,教导事务不可轻忽,我看这样吧,我们西局最近在中州行省查办五越奸细一案,需要长驻在附近,我们可以留一部分西局精英长驻二五营,协助二五营教学,”她笑看总院,“您看如何?”
当着学生的面,容楚的身份没公开,她自然征求总院的意见,总院却不敢做主,眼角瞄向容楚,容楚微笑,不置可否,总院无奈之下,终究不敢违拗乔雨润,笑道:“西局精英名动天下,能执教于二五营,是我等之福。”
寒门子弟齐齐色变,都看了太史阑一眼,谁都知道,这明摆着冲太史阑来的,这些人留下来,以后大家,尤其是太史阑,还有好日子过?
乔雨润见高层无人敢于反对,满意地一笑,向众人点点头,拉着李扶舟袖子道:“扶舟,其余事体交于他们去做,咱们把没逛完的那座玉壶峰,再走一走去。”
李扶舟含笑应了,乔雨润款款走过太史阑身旁,眼角也不瞄她一下。
她刚刚走过去,忽听见容楚对总院道:“虽说乔大人宽宏,不予追究,但二五营却不能不给乔大人一个公道,太史阑等学生犯上,应该处罚。”
众人一怔。面面相觑,乔雨润也愕然回首。
“我看,眼下每年考练之期也快到了,不如就稍微提前一点,让他们出营历练。自然不要寻太舒坦的地方,否则还叫什么惩罚。嗯”容楚装模作样沉吟一下,“听说西番在北严附近颇为猖獗,那里临近西北边境,民风彪悍,龙蛇混杂,最是锻炼人的好地方,就那里吧。”
总院一怔,只好苦笑点头。
乔雨润脚步忽然微微一踉跄。
她转头,眼神里愤怒一闪而过,正对上容楚笑吟吟看过来的眼。
“乔大人。”容楚不急不慢地过来,笑问,“公道否?”
乔雨润咬牙,半晌,微笑,点头。生硬地道:“多谢国公主持公道。”
后两个字咬得很重,像要将牙齿击碎。
容楚好像没听见那声齿间相撞声响,也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挑起她下巴,在她耳侧轻轻道,“那么,为了感谢我,记得帮我照顾好她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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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雨润张大眼睛,望定容楚,半晌,忽然笑了。
“国公。”她妩媚地眨眨眼睛,“真该恭喜您,想不到孙家小姐刚刚去世,您这么快又有了新欢,太后如果知道,不知该有多开心。”
“太后为什么会知道呢?”容楚笑得雅致风流,“乔女官会告诉她吗?”
“您觉得呢?”乔雨润掠鬓,斜瞟容楚,笑得容光焕发。
“无妨。”容楚深深凝注她,眼神仿若深情无限,“太后会认为那是我在逢场作戏,因为,如果她问起我的新欢,我会向她求娶乔女官。”
乔雨润掠发的手停在鬓边,脸色唰地雪白。
“所以,记得照顾好太史阑。”容楚替她拢鬓,神情亲密如对挚友,“她掉一根汗毛,是西局拔的;她少一片指甲,是西局啃的;她瘦一斤肉”他微笑,“西局会少很多肉。”
乔雨润望定他,胸口起伏,半晌,垂下眼睛,“是。”
容楚微笑,天光在他的笑容里淡薄,化为渐渐弥漫的暮色。
四面的人,望着那对窃窃私语的男女,他们姿态亲密,自始至终笑容明丽,似一对有情璧人,都觉赏心悦目,连带紧张的神情也微微松弛。
太史阑却觉得,那两人周身散发的气息很阴冷,像这烂漫晚霞黯沉的边缘。
过了一会儿,乔雨润终于离去,依旧维持她从容的笑容,只是脸色有点白,她带走了郑营副和杨公公,至于她会怎么处置两个“案犯”,太史阑没有干涉,也不打算干涉。
在她的力量还不够改变更多的现实之前,她会立在原地,学会接受憎恶。
当然,总有一日,她要让这世界,憎恶她的憎恶。
总院在容楚没看到的地方,冷冷看了太史阑一眼,随即也带领高层们离开。品流子弟们悻悻离去,寒门学生们都没走,三三两两,无声聚集在太史阑身边。
如果说之前选课之争还让一部分人犹豫观望的话,今天太史阑正面撼上令人闻风丧胆的西局,成功救下花寻欢,已经足够让所有人,不由自主做出选择。
“太史阑。”花寻欢走过来,认真看了她半晌,忽然大笑道,“当初我还笑你狂妄,现在看来狂的是我自己,哪,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至于我值不值得你交”她仰起下巴,“我也会证明给你看的。”
“废话。”太史阑说。
不当她是朋友,她犯得着管闲事么。
花寻欢眼睛亮了起来,苏亚在一边,露出一点淡淡笑意,一般明亮。
“北严城考练,不知道院正他们会怎么分配。”萧大强道,“北严城有十三村镇小城,以我们的资历,可能会去做录事、佐史、巡检、闸官、驿丞。以及掌税收的税课司使、掌各水库闸储泄、启闭的闸官,掌仓库的保管与守卫的仓官。如果是武技科出众的学生,则可能去西凌行省的天纪军中或者上府兵大营,担任仓、兵、骑、胄四曹。”
换句话说,选择很多,未必能聚在一起。
太史阑也不在意这个,她单打独斗惯了,现在这群人将她围着,她虽然没有不自在,却觉得吵闹气闷。
“容楚。”看见容楚过来,她顺势拨开人群迎上去。
难得看她主动,容楚唇角微微起了笑意,却见她看着李扶舟匆匆离开的背影,道:“他有事?那你记得代我和他告辞,我明早就走。”
容楚唇角的笑意敛去,淡淡看了她半晌,道:“不和我告辞?”
太史阑奇怪地看他一眼,懒得回答无聊的问题。
就住在你屋子里,告什么辞。
“不问问我刚才和乔雨润说什么?”容楚上前一步,斜斜俯脸,从太史阑角度,看不清他眼神。
“勾心斗角而已。”她道,拨开他向回走。
“我向她求婚。”身后容楚笑道。
太史阑站定,想了想,道:“挺合适。”
人影一闪,容楚已经到了她面前,这回笑得更开心了,“太史阑,你不该为你的未婚妻身份争取一下吗?”
“如果我想要你。”太史阑仰头看着他眼睛,“谁来抢都没用,你不同意也没用;如果我不想要你,谁挑衅也没用,你拿天下诱惑我也没用。”
容楚望定她狭长的眼眸,这个女子,她的眼神不是冰,不是石,是巍巍大地,苍茫厚土,她并不本能拒绝一切,只是想要走进她的神秘之地,遥远艰难。
“我忽然真的有点想”他悠悠道,“想让你要我”
“嗯?”太史阑听力不好状,回头。
容楚正在出神,下意识提高声音,“我想你要我!”
太史阑立即点头,“看情况。”
“”
全场静默。
喝水的花寻欢,噗地喷了苏亚一脸。
萧大强仰慕地看看容楚,再羡慕地看看太史阑,再一脸渴盼地看看熊小佳,熊小佳黑脸飞红,扭捏半天,弯腰在他耳边悄悄道:“嗯我想你要我”
萧大强眉飞色舞,容楚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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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楚在众目睽睽下郁卒,冷面腹黑魔王已经不急不忙回了住处,将要离开的消息告诉景泰蓝,小家伙立即欢呼起来。
太史阑却在想着,要不要趁夜逃走呢?容楚允许她拐着景泰蓝混进二五营已经是奇迹了,难道还会允许她带景泰蓝去北严城?
这世上奇怪的事太多了,景泰蓝失踪,天下没有震动,该找的不找,该追的不追,找到了的不索回,却又不肯离开。
事情诡异到这地步,太史阑知道,她必然已经触及了某些最深沉阴谋的边缘,只要景泰蓝还在她身边,她的危险永不消弭。
这也是她横眉冷对容楚的原因——未必宽容你的就是好人。容楚的放纵,能有几分好意?他一次次替她解围,到底是单纯地想帮她,还是更多地在考验她?
在没有摸清一个人真正的心思之前,太史阑宁可先选择坚冷地保护自己。
思考了一阵,她踱到窗边,四面隐隐的呼吸声告诉她,想带景泰蓝逃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太史阑坐了下来,不再多想,和景泰蓝的分离是必然的事,不必徒劳挣扎,她现在要做的,是趁着难得没人干扰的时期,将景泰蓝尽量留在身边更多一些日子,好教会他一些他原本学不到的事。
想了想,她吩咐了侍女,安排了晚餐菜色。
掌灯的时候,晚饭摆了上来,景泰蓝蹬蹬蹬跑过来,拿着自己的小碗和小筷子,他最近已经被调教得,知道自己的事情自己负责,吃饭时要摆碗筷,吃完饭要洗干净自己的碗。
桌上菜色热腾腾,景泰蓝瞪大眼睛,一脸困惑。
那个绿色的豆子是什么?豌豆?好像比豌豆大。
那个蛋饼里,青色的芽是什么?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为什么有两道鱼?两种鱼都长得好奇怪。
门帘忽然被掀起,容楚不请自来,倚在门边笑吟吟道:“听说你今天换掉了厨房准备的菜色,是打算给自己办一场践行宴?我作为主人,少不得要来捧场。”
他很有兴趣地瞄瞄桌上,有点好奇太史阑这个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到底喜欢吃什么。
太史阑看都不看这个自说自话的家伙一眼,明明就是蹭饭而已。
容楚也不客气,自己在桌边坐下,手一伸。
太史阑瞟瞟他。
他望望太史阑。
太史阑错开眼光。
他望着太史阑。
习惯性伸在半空,等着挽袖子的手,寂寞地伸着
容楚不尴尬,不放下,挑衅地望着太史阑。
太史阑想了想,拿了块抹布,塞在容楚手里。
抛开抹布的国公,出去洗手了,太史阑顺手布好自己和景泰蓝的碗筷,坐下吃饭。
等容楚回来,早已开动,没人等他。
他面前倒是有碗筷,太史阑没打算真不让他吃,只是给他准备的细瓷金边碗十分精致,和太史阑的蓝边大碗,景泰蓝的蓝边小碗,格格不入。
容楚看看那配套的碗,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提出换碗的要求——不用问,肯定没他的。
景泰蓝头也不抬,吃得欢快,根本不知道这短短一刻,国公爷心酸的心路历程。虽说他近期跟着太史阑,胃口好了很多,但容楚也很少见他吃饭这么专心,目光忍不住往桌上一掠。
随即眉毛便高高挑起。
“你给他吃这个?”
“嗯?”太史阑瞟一眼桌上,春笋蚕豆,香椿煎蛋,炖河豚,鲃肺汤,烤羊排。
景泰蓝格格笑着,用手抓起一把蚕豆。
“这个不能”容楚的声音,在看到景泰蓝把那把蚕豆塞进嘴里时,自动消声。
“尝尝这个。”太史阑划开香椿煎蛋,夹了一块给景泰蓝,一股奇异的味道弥漫开来,景泰蓝犹豫地望着煎蛋,不知道该不该吃。
“姑娘这不知是什么芽儿,味道当真特殊。”侍女在一旁笑吟吟地道,“咱们都没见过呢。”
“有异味的东西他不能吃”容楚话说了一半,忽然筷子一横,挡在景泰蓝面前,“没吃过的东西?撤了!”
太史阑冷冷看他一眼,吃了一筷香椿煎蛋,景泰蓝眼巴巴看着她,终究忍不住好奇,唰一下从容楚筷子底把煎蛋抢了过去。
香椿入口,他的小脸先是皱起,随即眼睛亮了亮,三五下快速吞了,一把拖过碟子,小勺子挥舞进攻,落勺如雨。
容楚脸上有点不好看,皱眉看着腮帮鼓鼓囊囊的景泰蓝——真那么好吃?
景泰蓝一人吃掉一半的香椿煎蛋,满意地打个饱嗝,勺子再度向河豚进攻。
那盘炖河豚却突然消失了,落在了容楚的手里。
“这东西有危险,他不能吃。”
景泰蓝四十五度天使角开始仰望他娘,想要寻求答案。
太史阑停下筷子。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告诉我,蚕豆是季节性蔬菜,他不能吃?”
容楚默然。
“鲃肺少见,他不能吃?”
“河豚有毒,他不能吃?”
“香椿有异味,他不能吃?”
“这是规矩。”容楚淡淡道。
“嗯,规矩让他一生只能吃温火膳。”太史阑语气更淡,“大厨房十二时辰温着,常规用料,常规做法,一般口味,不温不火。永远的燕窝鸭子明炉火锅,罐煨山鸡丝红白火腿。”
“亦是人间美食。”容楚皱眉,“寻常人一生不可得。”
“寻常人未必吃着燕窝驼峰,但他们可以在春天吃蚕豆,夏天尝芦蒿,秋冬打边炉,咸鱼臭肉,都是人间真味。”
“下等食品。”容楚不屑。
“食物无分等级。给滋味定高下,除了狭隘就是狭隘。”
“太史阑你不过强词夺理。”
“我不必和你辩驳。”太史阑给景泰蓝夹蚕豆,“明天叫人用针线穿了,给你挂脖子上,边吃边玩。”
“好呀好呀。”景泰蓝眼睛闪闪亮,点头如小狗。
“这么脏!”容楚惊诧,“不行!”
“他快乐。”
“病了怎么办?”
“他是人,不是弱草。”太史阑回头看他,“也许你们看他,金尊玉贵,必须处处小心,可我觉得,在他担下那些责任之前,他首先是个人,是个孩子。”
“是个孩子,就应该享有他的童年,在该疯的时候疯,在该玩的时候玩,想打滚就打滚,想尖叫就尖叫。”太史阑淡淡道,“没有谁有权利剥夺这样的快乐和自由。”
“过于放纵,多成纨绔。”
“天性的不予约束,不等于对人性的放纵。”太史阑拍景泰蓝的脑袋,“现在想做什么?”
“想唱歌。”
“那就唱。”
景泰蓝扯开嗓子就唱,咿咿呀呀不晓得是什么玩意,分贝尖利,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