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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部分

凤倾天阑-第349部分

小说: 凤倾天阑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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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褥后头是一层素白的隔墙布,他就在布后,就算被褥被人抽出一床两床,也不能发现他,谁也不会闲到没事干,把所有被褥都抽出来,再把帘子掀开。

果然确实没人发现,邰世涛搜索时在被褥前走过三次,还抽出一床被子瞧了瞧,也没发现任何端倪。

海鲨很满意。只是心中隐约还有点不安,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但又想不明白这不对劲是什么。

除了不安的感觉外,他还有种很奇怪的感受,好像这室内有一种极其哀伤的气氛,缓缓地,从他身后,将他包围。

他心底凉凉的,忍不住在这片温暖的黑暗里,回忆往事。想起先头妻子难产,留下一个女儿撒手人寰,之后他娶妻妾无数,再也没能有一子半女。到最后他也认了命,想着也许是自己杀人太多,遭了天谴,命中无子。也就一心一意抚养女儿长大,因为他干的都是刀头舐血的活儿,不放心把女儿留在身边,早早将她送到海中小岛,后来又为了帮会利益,把她嫁了一个老头子,因此,早些年的父女关系一直淡漠,他心知对不起她,所以向来什么都满足她,知道她在黄湾群岛有些事不如意,就带人离开静海远赴黄湾给她撑腰,在黄湾那一个多月,父女关系终于得到了修复,谁知道就在父女感情好容易恢复的时候,太史阑来了,趁空就捣了他的老窝。女儿听说后要为他报仇,却也被太史阑杀了

海鲨眼底,两粒浑浊的老泪,缓缓流下来。

他不动,任那眼泪被布匹慢慢吸收,心中有些微微诧异,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此刻想起这事。多少年血海浮沉,他已心硬如铁,越大的伤痛,越不会轻易沉溺,令自己颓丧疼痛。活着,永远比什么都重要。

虽然这么想,心上依旧似有细线拉过,缓慢而不断地割裂,他心里模模糊糊地,想着自己并没有亲眼看见女儿的死亡,外头也有传言说女儿其实没死,只是被太史阑关起来好挟持他。

如果女儿真的没死,出现在他眼前

黑暗里,海鲨的身子颤了颤。



下半夜的时候,随着稳婆一声喊“差不多了!”太史阑终于正式进入了临产的过程,除了史小翠,稳婆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邰世涛和容榕坐立不安等在门外。坐在门边的椅子上。这密室虽然在地下,但是容楚为了太史阑赏心悦目,有良好的心情待产,特意把密室布置设计得十分讲究,但很明显这份苦心白费,要生产的那个急急进了产房看也没看一眼,坐在外面等的人坐立不安,心情烦躁,用脚尖将那些花花草草踢得一团糟。

两人都竖着耳朵听里头的动静,不出意料,毫无太史阑的大叫呻吟,只有产婆不间断地“用力,用力!”听起来空空旷旷,让人心底没有着落。

七八个时辰没有休息,容榕眼睛底下泛出黑眼圈,勉强支撑着靠在椅背上。邰世涛瞧着,心中也有些不忍,低声道:“你睡一会吧,没事的。”

容榕摇摇头,强打精神道:“嫂嫂还在熬着呢,咱们说说话吧你是来赴宴的,现在人失踪了,你的士兵怎么办?回营之后怎么交代?”

“管他呢。”邰世涛烦躁地道,“就当我失踪了好了,出去后再想法子周全,现在我真的一点心思都没有。”

容榕点点头,轻声道:“放心吧,嫂嫂一定会没事的,她一向身体底子好,哥哥请了专门的药膳师给她调理身体,很快我们就可以看见小家伙了。”

邰世涛听她语气温柔平静,烦躁的心绪稍稍安定了些,觉得此刻的容榕和以往不同,忍不住抬头看她一眼,正看见她小小的脸,在珠光的柔辉中发光,神态安详。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她亲切,她不再羞涩拘束,他也平静了很多,点头道“是的。姐姐从来就没有遇上能真正难倒她的事,此刻自然也没有。”说着频频对里头张望。

容榕抿着唇,半天前她还会为这样的举动言语伤心,此刻却也觉得心头平静。只是太史阑没有声音,反而更加让人心头空落落的,忍不住便要找些话来说,“你和嫂嫂不是亲姐弟我可以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邰世涛目光立即柔和了,唇角绽开一丝微笑,“那年春天”

他慢慢地,娓娓地叙说,绷紧的身子渐渐放松,容榕静静地听着,无意识地越靠他越近,邰世涛也没在意,他沉浸在过往的思绪里,觉得相逢是件美好的事。

“虽然我一直在为她做内应,说起来是我牺牲,其实还是她一直在照顾我”邰世涛收了尾,唇角挂一抹模糊的微笑,一转头,却看见容榕在他肩头睡着了。

他垂头,看见那小姑娘玉一般的脸,长长的睫毛如一只安静的蝴蝶,静静垂着蝶翼,唇角也有一丝淡淡的笑意。

邰世涛肩膀颤了颤,想挪开,最终却没有挪,拿过椅背上一件披风,轻轻盖住了她。



太史阑此刻正在渐渐昏眩的意识里浮沉。

生产的疼痛,其实并不足以让她崩溃,她受过太多肉体的伤痛,此刻尚觉得可以忍受,但体力却在迅速流失,稳婆一直在让她用力,她用力了,却依旧没有等到瓜熟蒂落的感觉,偶尔睁开眼,看见稳婆额头的汗珠流了满脸,甚至噼里啪啦落在她肚皮上,她心里也隐约知道,自己似乎是难产了。

好运气终有到尽头的时候,人生里真正最艰难的一关到了。

她其实是有心理准备的,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怀孕前期三个月她一路赶路颠簸,四个多月落海斗鲨,海上漂泊,劳心劳力,回来后出现胎像不稳,以她那惊人体质,良好调养,还出现这种情况,很明显是折腾过度了。

现在孩子是男是女,是大是小,她都已经统统不在意,只望这个孩子能平安生下来,只望他能健康长大,甚至聪明与否都不要紧,但决不可决不可未见亲人,就被剥夺生命。

隐约听见稳婆的声音,“怕是不大好早先胎位是正的,后来慢慢地有点不对现在只能看运气了幸亏大人体质好,换成别人早”

她闭了闭眼。

不行,必须要生出来,否则容楚该有多伤心?否则她要怎么原谅自己?

又是一阵徒劳的用力,她在剧痛之中挣扎,努力地向下使着力气,孩子既然不大,怎么会出不来?她不信!

时辰过去了多久,她不知道。只觉得稳婆的声音似远似近,像被水流搅来搅去听不清楚,“大人和孩子只能留一个!我得去问问!”隐约还有史小翠的哭泣,似乎有人在擂门,随即又停息。

她霍然睁开眼,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声厉喝,“站住!”

稳婆被她突如其来的叫声惊得站住脚,骇然回望,便见她面色煞白,满脸是汗,双手紧紧抓住床两边的扶栏,指尖已经嵌入扶栏的软木之中。

“你去问谁?”她声音冷厉,“此刻我的事情,谁能做决定?”

稳婆傻住,抖手颤唇。

“我自己才能决定!”她道,“大人小孩我都要!”

“大人!”稳婆的眼泪哗一下落下来,“但有一分希望,老婆子怎肯这样!实在是实在是”

“没有实在!”她咬牙,“给我剖了!拿出来!”

稳婆和嬷嬷惊得浑身剧烈颤了一下,僵住不动。

“实话告诉我”太史阑喘息几声,艰难地道,“还有可能母子平安么”

她一阵阵昏眩,全身软得似要飘起来,意识拼命拉着她向某个黑洞飘去,她靠着全部的强大意志,才能勉强维持此刻清醒。

不能睡不能睡此刻睡了必然会有失去

稳婆手指在发抖,一声不吭,太史阑短促地笑了一声。

所有人愕然看着她,不明白她此刻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没有选择那就听我的选择”她道,“剖了拿出来大家都有救了”

史小翠眼珠子慢慢放大,似乎完全不能反应,好一阵子才疯狂地叫起来,“不!不!不能!”她推开嬷嬷要向外冲,“他们怎么还不回来!怎么还不回来!我受不了,我受不了——”

太史阑闭闭眼睛,心沉了下去——她敢,她们也不敢。这种事情没一个胆大心细的人动手,那么万分之一的希望都无。

“砰”一声,门被撞开,太史阑险些惊叫——门口有机关!

好在史小翠正向外冲,她及时单手扣住了门边的机关总枢纽,才免了邰世涛死于机关爆发。

“你干什么!”她尖叫,“出去!出去!”

“让我看看姐姐,让我看看姐姐”邰世涛双手扣着门边不肯走,泪流满面,双腿已经屈了下去,要给她下跪,“我我看看她”

“出去出去”史小翠向外推他,眼泪无声无息落在他脸上,“你们一个个都疯了,都疯了她竟然要剖腹取子我的天哪”

邰世涛身子一软,真的跪下去了,他手按着地面,满头汗珠滚滚而下,史小翠低头看着他,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不赞同和绝望。

史小翠靠着门框哭泣,没力气将他扶起,邰世涛也不知道起来,失神地喃喃道:“不,不,保大人,国公在这里,也一定会要求保大人!容榕!”他转头,低喊,“保大人,对不对?”

容榕站在他身后,脸色也惨白如纸,邰世涛跪在她前面,她也不知道去扶他,眼神定定的。

随即她推开邰世涛,挤过史小翠,走了进去。

床上太史阑依旧坚持着不肯晕去,眼底的光芒却渐渐散了,看她进来,太史阑振作了一下精神,“融融”

容榕立在那里,看见太史阑的眼光,这名震天下从不屈膝的铁血女元帅,此刻眼底的光芒竟然是祈求的。

祈求有人能帮她,祈求有人陪她一起,和老天斗一斗。

“融融”太史阑满头大汗,眼底是无尽的黑,“我不要二选其一无论失去我还是孩子,你哥哥都会伤心我要为他保全我也不能对不起这孩子你劝劝她们勇敢点”

容榕忽然跪了下来。

太史阑住口,眼底浮现失望。

是了她真的是急了怎么会寻上容榕这些老练的稳婆都不敢,她一个小姑娘如何敢

“嫂嫂。”容榕跪在地上,仰望着她,一字字道,“容榕请缨,为嫂嫂剖腹取子!求你,信我!”

太史阑眼睛一亮。

“我关在家里十五年,读过很多书,因为自己身体不好,医术一道我也很有兴趣。前不久还看到从大燕传来的一个传奇本子,写大燕医坛双璧的故事,他们曾给病人开腹而令其不死!那本子写得很细致,我看了好几遍,我记得该怎么做!嫂嫂!我我”

“很好!”太史阑立即道,“你来!不必管成败如何!我谢你!”

“不能!”史小翠惊呼,“传奇本子?传奇本子上的东西如何能信这是草菅人命!”

“小翠!”太史阑道,“给,给容榕打下手!”

她浑身如被水泡过,湿漉漉浸满一床,眼神却是静的。剖腹产,在现代再简单不过的手段,在医疗技术不发达的古代,却是令人无法想象的选择,甚至可以说是死路一条。

但她不信这个邪,她不信她撕裂老天来这一遭,一路血火地走过来,最后倒在这里。

怀胎十月,她不能放弃这个孩子,她是太史阑,她敢和老天做赌!

容榕说有人剖腹存活,她心中燃起希望,她直觉这故事是真的,别人能活,她自然也能活。

她心中模模糊糊地,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一样东西,顿时眼睛一亮。

李扶舟送的那箱子!当时没有在意放在一边,此时想着,里面似乎有很多东西,正可以现在用!

“隔壁隔壁柜子里有个箱子,小翠我上次让你秘密封存的东西,李扶舟送的拿来”她艰难地指挥。

史小翠咬牙半晌,终究一跺脚出门去,容榕跟着,史小翠把箱子找出来,打开,里面一套薄薄的刀,柳叶般细,灯光下雪亮闪光。旁边还有蚕丝特制的薄手套,筋线,药瓶,各种。

两人对望一眼,庆幸之余,心中忽然都升起寒意,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

“嬷嬷,快来烧水,把屋子和一切用具重新擦洗!”容榕极速地吩咐。



海鲨在柜子里已经等了很久。

他和乔雨润各自寻找躲藏的地方,也说好,暂时不要出手,等太史阑生下孩子最虚弱的那一瞬暴起,杀了她再杀了她孩子。那时候在室内的人一心要保卫她和她的孩子,也最投鼠忌器。

这一等便是许久,他一开始急躁,渐渐便开始欢喜,生了这么久还没生出来,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太史阑难产了。

这可真是天公作美!

屋子外有脚步声匆匆而来,他急忙屏住呼吸,看见两个少女面色苍白地冲进来,拖出了一只箱子,箱子里全是刀。

海鲨浑身戒备,以为对方发现了他,然而那两个少女又飞快地带着箱子进去,随即有婆子满面仓皇地进来,开始烧水。

海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隐约从所有人焦灼恐惧的神情上看出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发生了!

他不知道这一变化代表了什么,忍不住在黑暗里皱紧了眉头。

出手?还是不出手?



在另一处黑暗里,乔雨润也在皱着眉头,她猜不出对方要做什么。不过她隐约听见使用锅盆的声响,心中禁不住的欢喜。

此刻,出手,还是不出手?



人影穿梭,快速来去,太史阑被暂时挪了开去。婆子抱来干净的白布,床上用具全部换掉,锅炉里热水不停地滚,嬷嬷端着热水,一遍遍地烫着那些刀具手套,每个人一遍遍地洗手,容榕不停地道:“热水!所有的用具都要反复地烫!不要再接触任何东西!”

太史阑又被放到了床上,她的头软软地靠着容榕臂弯,像快要折断了一般毫无力气,颈上的汗瞬间就湿了容榕的衣服。

容榕从未见过太史阑这样的虚弱和无所依靠,心头一酸,抱了抱她的头,转身又换了一套干净衣服,拿用药水煮过的白布蒙了口鼻。太史阑在她身后喃喃道:“那箱子里有个小瓶沸麻丹用水化开”

容榕明白了这是什么东西,心中一喜,道:“连这个都有,嫂嫂可以少受些罪了。”说完要喂她吃。

太史阑却让开了。

“不要我要保持清醒”

她必须保持清醒,为了孩子也为了自己,容榕再聪明,也只是一个小姑娘,这样的场合大男人都受不住,何况她?所以她自己必须清醒着,支撑这个孩子的胆量。

容榕明白她的意思,眼底瞬间就有了泪。

她只得将那古代麻药,在太史阑肚子上厚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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