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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部分

凤倾天阑-第329部分

小说: 凤倾天阑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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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这一幕彼此相对的黑色的枪口和眼睛,记得曾有这么一个人陪她救她一路,在最后一刻因她坠落。

他是不是觉得她会轻易将他忘记,所以不惜以血色在她心上镂刻一刀?

太史阑闭了闭眼睛。

这个别扭而深情的男人。



太史阑的思绪从云天深处收回,这才有时间一一慢慢看过身后的属下们,在船上一番惊险,她没能也没敢一一去数自己的亲信,远远看见苏亚已经觉得是滔天幸运,此刻从人群中扫过,她才愕然发现,最重要的亲信,竟然一个不少。

怎么可能?

不是她要低估自己的属下能力,而是当时那情形,她一旦不在,她的属下必然成为众矢之的,苏亚她们又倔强,万万不肯事急从权,玉石俱焚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面对全静海的敌意,他们有几分胜算?

她赶回静海,心知再怎么着急,该发生的一定已经发生,要做的也只有为她们报仇。然而当她做好了亲信残损、满目疮痍,收拾烂摊子的心理准备后,却发现她们都好好的,一切都好好的,甚至比想象中还好。

苏亚触及她的眼光,才想起忙碌一夜,一样最重要的事情没有报告,急忙上前一步,贴在太史阑耳边说了几句。

太史阑身子一震。

站在她身侧的沈梅花和花寻欢,都清晰地看见,她们的主子,一瞬间眼底光芒闪动,晶莹若珠。

花寻欢转过脸去,沈梅花却在揉眼睛,揉了又揉,不敢相信——太史阑是在哭吗?

她会哭?

夜风掠过,转眼太史阑眼色如常,脸容平静,沈梅花想自己刚才一定是眼花了。

“大人。”苏亚一脸急切,“今天国公刚走!就在您到来前两个时辰出发的!我们现在快马去追还来得及!”

“不必!”太史阑语气坚决。

苏亚却回头便走,“大人!这事我不能听您的!”

“站住!”太史阑厉喝。

苏亚从来没听过她这样的语气,惊得浑身一颤,站住了。

“容楚如果能等我,他如何不等?但有一分希望,他都会等到最后一刻。”太史阑冷静的声音传来,“他走,就说明确实已经一刻都不能耽搁。”

苏亚抿嘴,她知道是这样,可这要她如何心甘?

“他已经不是闲散悠游的国公,他身负军国重任,来静海呆了这么多天,已经是奇迹和冒险。他再耽搁下去,影响的可能就是朝局和天下。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朝局有变他和我一样不能存活!他远赴静海帮我解决后顾之忧,难道我回报他的就是儿女情长坏他朝局大事?”

苏亚默默垂头,众人都知道她说的对,但心里却似被什么堵住,沉沉的压抑。

这一对总被责任和天下分开的情侣

太史阑摸了摸肚子,其实她更想自己快马去追,好歹见他一面,可是最近毕竟折腾得太多,肚子里的小包子有造反的迹象,此刻正在隐隐作痛,她不敢再骑快马,拿孩子冒险。

她相信容楚也是不愿的。

她感激他为她做的一切,所以她要为他更好地照顾好小包子。

“走吧。回去休息。”她淡淡地道。语气没什么波动,可熟悉她的人都听出她情绪低落。

她转身,看见天纪军正在整束队伍,很服帖的模样,目光微微一闪。

“这都是国公的功劳。”沈梅花快人快语,忍不住的艳羡,“我还以为我学的指挥已经是一流水准,见到国公出手才知道天外有天,他就在营里呆了三天,天纪那群崽子被整得鬼哭狼嚎,现在指东不敢打西,指南不敢往北。啊!国公要是在这多呆阵子呃。”

史小翠啪地一掌拍在她屁股上,沈梅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捂住屁股头一勾,难得地没有和史小翠针锋相对。

太史阑就好像没听见,继续向前,广场上的人看她走过来,都恭谨地自发让开道路,看她上了一辆马车。

有人看着这马车,觉得哪里似乎有点不对劲,想了半天才一拍脑袋,“哎呀!前几天总督的马车不都是半开门,垂黑丝,让人看个影子的吗?当时我们还说总督怎么风格变了,今儿可把门关起来了,又是原来风格了!”

“什么风格不风格,你傻了吧?”有人不耐烦地道,“没看见今天总督大人是出现在海姑奶奶船上吗?海姑奶奶的船可是从黄湾来的。前几天那个总督大人,根本不是本尊!”

“那是谁?那几天的总督大人厉害可不比现在差!这天下还有第二个太史阑?”

“呃,我怎么知道!”



“肚子有点不舒服。”太史阑回程和苏亚说,“悄悄寻个大夫给我瞧瞧,要可靠的。”

苏亚一听便紧张了,回府急忙安排太史阑休息,又去请大夫,大夫来瞧了,说是有点轻微地动了胎气,开了药,要求最起码先卧床两日,之后一个月尽少操劳。

属下们急得脸青唇白团团乱转,太史阑倒还从容,摸着肚子道:“你争气!闹成那样倒也没什么大问题。如今我都回来了,你还闹?可别让我瞧不起你!”

苏亚听着冷汗滴滴下——有这么胎教的吗?

正好外头回报,询问海姑奶奶船上收缴的很多物品的安排,苏亚一翻清单,发现除了黄金珠玉之外,还有不少名贵药材,赶紧拎了大夫去翻,给太史阑寻好的补药。

太史阑在躺下来之前,看了一眼书桌,看了一眼床,忽然道:“谁进过我的房间,动过我的东西?”

“是国公。”苏亚赶紧道,“他坚持住在您房间里。”

太史阑扬扬眉,没什么意见地坐下去了,也没要求换床单被褥。看了一眼那书桌,道:“架个小几,把桌上东西挪过来,我记得我临走时还有公文没批。”

花寻欢把东西都挪了过来,连台历都没忘记,笑道:“国公都替您处理了,但是还没下文,说等您回来再做决定。”

太史阑一眼正看见案几最上面一封公文,关于那个寡妇索子的案件。

她拿起来,注视上面容楚的字迹,铁画银钩,风骨峻拔。这人美貌悠游,平日里看着懒散,也只有从字迹上,才能看出他骨子里的骄傲和原则。

太史阑下意识轻轻抚摸他的字迹,眼神已经有些痴了。

其余人都轻手轻脚地走出去。苏亚临出门前,回望了一眼太史阑。

她坐在床上,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下巴也尖了些,侧面看起来竟然有几分楚楚之态,眼神是空的,越过面前的公文书案,落到遥远的地方。

那地方,想必也只有一个人而已。

苏亚盯着她眼下青黑,心中一酸,关门走开,忽然对花寻欢道:“我要给国公去封信。”

花寻欢一拍手,“我正有此意!瞧她那模样,心里都翻江倒海了,脸上还撑着,我看不下去。”犹豫了一下又道,“就怕惹她生气,她现在这身体可不能气着。”

“大人毕竟是头一胎,现今这情况,多少有些不安,这样牵肠挂肚一样休养不好。”苏亚垂下眼,“再坚强的女人,其实也需要夫君陪伴的。哪怕国公不能回来,给她一封回信也好。”

“我写吧。”花寻欢立即道。

“我写。”苏亚不容反驳。

两人都知道写这信,十有八九要挨太史阑惩罚,她一向纪律严明,出口的话不容挑战。干脆抢了起来。

“我来吧。”苏亚边走边道,“咱们不直接通报大人身体情况,咱们通报国公总督已经回来,难道不是应该的么?至于国公自己从信里揣摩出什么,那是国公自己智慧过人,不是么?”

“你这丫头,跟大人久了也学精了!”花寻欢笑起来。



------题外话------

我、真的、是、一只、亲妈。你们、的、票、不会、给错、的。

第三卷笑凭阑第四十九章回奔

“母子天伦,不可分也;夫妻之义,死可断也;女子之德,非守贞也;将养幼子,功不没也。”

太史阑反复看那一排文字,轻轻一笑。

知她者,容楚也。

她的意思,他猜得一分不差。当然,他写起来文雅得多,她原本是打算写“母子天伦,如何可拆?欺压寡妇者,乱棍打出。”

将公文都翻了翻,果然都批好了,一些重要的却没有下发,他向来是尊重她的。

尊重得已经超过了这个时代的限度,超越了他所受教育带来的思维,她想过他会用什么办法来解决静海在她离开后的乱,但怎么也没想到,容楚居然会愿意扮成她。

虽然这样可避免他来静海消息暴露,可是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南齐权贵,他这么放得开,当真惊世骇俗。

来这里一年多,她太清楚男尊女卑,尤其是贵族阶层男女阶层的巨大不等。

太史阑思量着,以后有机会,要给容楚多多的面子。

日光薄淡,她笑容也淡若春风,目光近乎温柔。



一封飞鸽传书,此刻正自厢房里飞出,信上寥寥几字,却附了一张药方。

太史阑收好公文,一时闲得有点发呆,以为回来后必然腥风血雨,忙得脚不沾地,谁知道某人太能干,事情都办完了。连援海大营都替她打了底,组建大营的钱都搜括好了堆她库里了。

这才二十多天,他怎么办到的?

她的目光忽然落在台历上,这才发觉台历有些不对劲。将台历拿在手里,却没有立即翻看,一边命人收拾公文下发,一边道:“我睡会。”将台历藏在枕头下入睡,睡着了,手还紧紧握着那玩意。

天将黑的时候,周八听见鸽子的咕咕声,一把从车顶上抓下鸽子。容楚早已探出头来。

信笺展开,容楚难得的喜动颜色,“她回来了!”

周八的表情很郁闷——太巧也太不巧!这要早回来一天,主子还能见上。他也好和总督商量一下娶梅花的事,结果她不回来,沈梅花自然不肯和他走。周八从回转时,脸色就是黑的,现在更黑了。

容楚将信笺上“总督已归,海鲨伏法,诸事底定,请国公安心。”几个字来回看了又看,终于叹了口气。

他不能返程了。

太后和康王冷战了一阵子,就彼此提出的建议人选互相否决了一阵子,最近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忽然转过了弯来,再次携手争取京中军权。使出了一个妙招,先是策动太学士子联名上书,要求改革当前太学终身聘任制,实行选贤制。这一条被准了后,士子们又由此攻击当前外三家军的世袭制,上书要求改外三家军制。军国大事向来敏感,朝廷自然不能随意表态,士子便开始闹事,逼得丽京府很是关押打压了一部分人,一时朝野纷议,民怨沸腾,在这种情形下,又有翰林和御史上书,建议如果外三家军暂时不能改制的话,也应该先从内部进行约束,不要再蹈外三家军覆辙。丽京五卫改制,应实行新统领选任制,要举行公开考试来公平进行统领选拔。

这个要求冠冕堂皇,谁也无法否决,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否决,何况此时因为外三家军改制不成强力镇压,已经引得朝野纷乱,这一条再驳了,陛下立即便要失了人心。这条眼看就要实行下去,京中三公和容弥,八百里加急连连催促容楚回归,容楚自己也急——这一着必有猫腻,他不立即赶回丽京,只怕那边就要翻出浪来。

这一手分明就是以退为进之策,竟然学了他日常迂回曲折,隔山打牛的风格,这般出手,容楚也不敢轻视,快马兼程回奔是必须的。

如此,知道她安好,也罢了。

容楚叹口气,将信笺折起,忽然发现信笺背面还粘着一张小纸条,上面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写着不少字,一眼看过去似乎是个药方。

容楚抽出来,看了一眼。

然后他忽然蹦起来,力道太大,拉扯着被固定的伤腿,痛呼一声。



太史阑在睡梦中翻了个身,依旧紧紧抓着台历。



周八听见痛呼惊得眉头一跳——国公治伤那么痛也没哼一声,这是怎么了?

还没奔过去,就见容楚一把掀开车帘,额头竟然微微有汗,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惊的,疾声道,“快马准备,送我回去!立刻!”。



太史阑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来。

苏亚早已熬好药等着,看她喝药时便道:“海姑奶奶船上很有一些好药,其中有一种鲨骨九练丸,据说是南洋某国的贡品,是骨伤圣药,疗效惊人。”

太史阑果然停下手,道:“全包了,快马送去给国公。”

苏亚答应一声出门去办,心中却在盘算有没有必要送过去?

太史阑舒舒服服躺下来,开始翻台历。

台历没有人动过,还翻在四月那张,底下附着一张纸条。

“我但望他救了你,又不愿意他陪你一起。”

太史阑哼一声,“小心眼!”一低头正看见,“嗯,你此刻想必要骂一句‘小心眼’”

太史阑表情便有些悻悻的——碰见一只肚子里的蛔虫可不太好受。

“男人的心眼或可过千军万马,或不能穿针头之尖,单看他是否在意而已。”

“这话不错。”太史阑也拿了张纸,就着磨好的墨写,“女人的心眼大部分时候不能穿针头之尖。比如我现在就很不快。容楚,我在小岛时,是和他在一起,可一个眼色都没飞过,你还要吃隔空醋,惹毛了我,我就对他抛媚眼。”

她探头,对床对面镜子瞧了瞧,试探着飞了个媚眼。结果把自己给吓着了。

容楚在风里疾行,整个身子几乎都伏在马上,不算热的初夏夜里,额头微微渗出汗珠来。



太史阑掀开台历的后一页,五月的记事栏。

“回来没有,我不知道来不来得及等到你。”

她垂下眼,眼睫毛耷拉着,看起来很有几分沮丧。都怪海姑奶奶太爱美,为了等到蓝海胆美容,在小岛多耽搁了几日,不然好歹她能和容楚见一面。

她想知道他胖了还是瘦了,白了还是黑了。听苏亚说他颇有些憔悴,她听着,面上淡淡的,心里却百转千回了好一阵,想要想象他那样子,却又不想想象他那样子。脑子里那容颜一闪而过,赶紧擦黑板一样抹掉,多想一会儿都觉得心里似被什么虫儿蛰着,不明显,却一揪一揪地痛着。

有些事不想也罢,想着了却是和自己过不去。她看着药汤没胃口,看着小菜没胃口,看着鱼肉也没胃口。

伤筋动骨,还要千里驱驰,来了之后还要操心劳力,容楚是招了惹了谁了,要受这样的罪?

她沉着脸喝药汤,咕嘟咕嘟,满腔都是无法发泄的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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