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阑-第29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看样子对方也早有准备,埋伏了人在水下,这些人有备而来,耐性极好,看见这边太史阑安排的人做手脚也不动声色,愣是等到她大功告成后才出手。
这种沉默隐忍的风格,不知怎的让人想起一直没有动静的海鲨,但这事儿很明显不是海鲨一个人能完成,首先那能够炸开千吨巨石的炸药就受到管制,只有军方能有。
是一直和海鲨合作做生意的黄万两还是本就和太史阑有宿怨的纪连城?
众人心里乱糟糟的,但此时也不是猜测或对这两人出手的时候,当下渔民出身的史小翠便入水寻找,其余人驱散百姓,安排兵丁搜索戒严附近海面,本想着这四面除了山就是海面,众人眼看着太史阑下水,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然而驱船下水找了半天,竟然一无所获,众人都四顾茫然——好好一个大活人,就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失踪了?
一个本地渔民出身的兵丁,忽然抬起头,看看晦暗的天空和静默汹涌的大海,忧心忡忡地道:“暴风雨就要来了。”
太史阑此刻并没有在水里。
海天石崩裂那一刻,忽然有两双手伸出来,各自抓住了她脚踝,将她拖了下去。
太史阑原可以大力挣扎,正在那时她看见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飞溅崩裂,击向她的腹部,她若想挣脱那两双手,就顾不上护住自己的肚子。
她只好顺势被拖了下去。她的手还能动,一入水就拍向腰部,不想对方游鱼般地窜上来,双臂一张,腋下张开一张大网将她网住,太史阑在对方的网罩住自己之前,只来得及双臂向前,护住了自己肚子。
这种姿势也使她完全陷入了被动,像被紧紧捆住一般不能动弹,太史阑心中叹了口气,觉得肚子里多出的这个包子真是累赘,要在平时,这样的陷阱,虽然已经很精密很厉害,还是不能将她擒获的。
身边唰唰地游过几条人影,黑色细滑的身躯真的像条小鲨鱼。这些人裹着她向下一沉,哗啦一声水响,飞旋的白色的水流扑面而来,她被瞬间冲得险些窒息,入水最后一刻只看见花寻欢惊惶的脸在水花后一闪,随即便被那几人拽着,一个猛子冲进激流水花,一霎那漩涡的冲力,撞得她险些鼻子蹿血。
好在相撞漩涡只有一刻,随即她便感觉到身子上升,她水性一般,无法在水中睁开眼,忽然身子被人向上一提,脚底已经落了地。
太史阑正要睁眼,对方手臂一扬,哗啦一声一个头罩当头罩下,挡住了她的眼。
被挡住眼睛,她还有感觉在,太史阑站着,感受到身前有曲曲折折的风,却不是自由游荡的风,带着穿堂入室的隐约呼啸,四面的空气并不充足,脚下还汪着水,身边人的呼吸悠长,被细长的空间拉伸,似乎还有回声。
这里似乎是一个洞,不过不长。
太史阑心中惊诧,海天石附近似乎就是山壁,哪里还来的这样一个洞?还是这个洞的入口,原本就是在海天石下?
论起对当地地形的熟悉,她知道自己确实不能和这些盘踞多年的老海客们比。事先她派人查探过海天石附近的地形,认为绝对安全才做了安排,没想到此地还是另有乾坤。
身边的人开始推着她走,动作不算粗暴,身子离得远远的,似乎对她很有顾忌。
这洞地面很不平,她走得也很慢,这些人并不催促,似乎很有把握别人不能追上来。
洞很短,是个上行洞,太史阑感觉走不了多久,就又闻到了微腥的海风。
身后似乎还是山崖,面前似乎还是大海,海鸟哑哑地叫着从海面上掠过,翅尖撩起水波声响唰唰,船锚的铁链撞击在礁石上,当当地响。
船锚
太史阑转过脸,对着感觉中船的方向。
她的敏锐似乎让身边的人紧张,立即有人向她身侧靠了靠。
对面却有人嘎嘎地笑起来。
声音粗犷而苍老,似生锈了的铁在摩擦,透着点森凉而疯狂的味道,却又恰到好处地收束着,只让人感觉到心惊不可小觑,还不至于觉得这是个疯子。
“传闻你敏锐果敢,果敢我是早早见着了,今日当面一瞧,果然也够敏锐。”
“夸奖。”太史阑淡淡地道,“海鲨老爷子和纪连城勾结,费尽心思设置了这个陷阱擒下我,就是为了来瞧瞧我的敏锐,陪我听听海风?”
对面停了停,随即又嘎嘎地笑,“海鲨?谁是海鲨?”
太史阑笑了笑——不愿承认?随便。
“咱们这静海是个好地方。”对面的人,谈家常般又亲切又骄傲地和她说,“海都是好地方。神秘、宽广、充满未知。比如咱们这静海,总督大人您瞧着,只是一片海而已,但看在我们渔民的眼里,它有无数的漩涡,无数的礁石岩洞,无数的海底沟壑。它海岛上千,住人的小岛有四百二十一座,岛上生活的人,永远没有任何人能够完全摸清楚他们的能力习性。它还有最变幻无常的天气,最绮丽纷繁的鱼类族群,只有一辈子都浸淫其中的老海客,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暴风雨,什么时候会有最危险最具攻击性的鱼群经过。”
太史阑静静听着,不发一言。
对面是个很有演讲欲的老家伙,他明明满腔恨毒和愤怒,依然舌灿莲花,不急不忙,像一只见惯风浪的老鲨鱼,虽然饥饿,依旧要戏弄它的猎物,慢慢品尝属于胜利者的快感。
“就比如现在,”对面的人低声窃笑,“只有我知道海天石下有中空的海底洞,知道马上就要有暴风雨,知道这个季节有一种最凶猛的鲨会产子,它们每年迁徙,寻找最适合生产哺育孩子的地方,今年,应该就在这附近西北水域。好巧,马上的暴风雨的风向,来自东南。”
说完他呵呵笑了起来,“这样的巧合数年也遇不上一次,我想,这一定是静海为欢迎新任总督大人特意备下的厚礼,您怎么能辜负?”
“海鲨。”太史阑终于有了一点不解,“我以为你会和我讨价还价。”
“你算老几?”老人轻蔑地一笑,“我用得着和你讨价还价?你以为我会和你们中原人一样,抓了你做人质,好吃好喝供着,然后拿你去交换什么?哈哈,太史阑,你真以为你几个月的功夫就能站稳静海城?你真以为你杀了罢了一批人静海城就是你的?你信不信只要你一失踪,这静海城的主子,立刻就会换回来?”
“所以你要这样处理我?”太史阑点点头,“看来我还是太善良了。海鲨,我差点忘记了,你的老婆孩子小妾,都还在我那,好吃好喝地供着呢,我一失踪,静海城会不会易主我不知道,但你的那群老婆孩子,你信不信一定也会和我一样去游大海喂鲨鱼?”
“老婆孩子?”海鲨呵呵笑,“哪来的老婆孩子?老海客的女人,从来都是破了的渔网,连水都兜不住!至于孩子我的女儿在黄湾岛呢!”
太史阑皱皱眉,她查抄海鲨府的时候,留下了女人孩子,其中有海虎的家眷,自然也有海鲨的一大帮小妾,但听说都是妾,想必在这凶恶老海客心里没什么分量。至于孩子,难道这狡猾的老鲨鱼,真的只有那一个女儿,其余的孩子都是障眼法?难怪早早远嫁,难怪他能为这个女儿奔波千里去瞧她。
“没有你太史阑,什么都好办。”海鲨淡淡地说一句,烟袋锅子磕在船帮上吭吭地响。
这只老鲨鱼似乎已经不想再和太史阑说话,嘎嘎一笑道:“请吧,太史大人。”
太史阑身边的人将她扛起,往下一扔,砰一声她的身子重重落在潮湿的木板上,身下一阵晃荡剧烈,显然是一只小船。
太史阑身上一直都配有用天外铁打造的暗器,但却被那种特制的特别柔韧的渔网捆住了机关,很明显这只老鲨鱼事先也对她的情况做了详细的打听,根本不肯近她身,也不让属下搜她身。宁可不取她身上可能有的好东西,也不想给自己招来祸患。
太史阑心中叹口气,心想人有时名气越大,被曝光的细节就越多,安全就越成问题。
“咔嚓”一声微响,系船的缆绳被砍断,随即小船一荡,悠悠漂开去,太史阑感觉到身下板壁极薄,想来这船都不能称之为船,只能算个小舢板。
“是不是很奇怪明明走了没多远,怎么你的人还没来找到你?”海鲨笑声得意,“海天石下有隐秘的穿山道,虽然是短短一截,外头却已经穿过了半座山,现在你的位置在山的另一面的海湾,他们就算要搜也是先搜面前的海域,等转过山到了这里,我们尊贵的总督大人,早就被暴风雨卷到南洋了哟。”
他的笑声越来越远,小船在海波上滑荡开去,身下的水波此时还是平静的,静静簇拥着船在海面上越漂越远,水下似乎有点细微的声音,嘈嘈切切,却越发令人感觉静谧安详,海鲨说的那些风暴啊鱼群啊,似乎遥远得像个梦。
但太史阑却知道这都是真的。
费尽心思做了这么多,必然要一个最完美的效果。
她没有叫喊,既然已经转过了半座山,那么叫也没用,白费力气。
渔网捆得很紧,她尝试了好几次都无法坐起,也不敢猛地坐起,怕勒到肚子。
好在她有一双能毁灭一切非生命体物质的手,她等待了一下,确定海鲨等人已经迅速离开,便将手指慢慢挪动,指尖捏住了一根网线。
网线在她指间迅速断开,她如法炮制,不一会儿手挣脱了出来。
忽然一阵风过,带着浓烈的腥气,轻薄的船立即被吹出好远,一阵晃荡,她抬头一看,天上浓云翻滚,半边黑半边袖,一层层地迅速压近,海面上波涛越来越急,翻翻滚滚,现出一条条起伏的沟壑。
暴风雨果然来了!而且来得比想象中还快!
太史阑加紧动作,刚刚挣脱出一只手臂,蓦然一阵狂风,吹的整个船头高高翘起,唰地一下顺着一道竖起的水墙滑上半空,如果不是太史阑迅速用刚挣脱的手抓住了船边,这一下就够将她整个人送到海里。
天仿佛一瞬间就黑了下来,忽然竖起的浪将天和海都混淆在一起,一道巨大的闪电从天穹深处生,在深黑的天幕正中分裂出无数苍白的枝丫,那些尖锐的电的利枝,更像天魔伸下的鬼爪,毫不留情地重重劈进海中,一道几十丈高的浪墙被鬼爪抓中,竖起,再投掷向所有漂浮挣扎其中的生命。
“哗”一声,一道浪过去,船重重地跌下来,又是一阵天翻地覆的震动,船头不断上冲、滑下、滑下、上冲起伏颠簸不休。太史阑被晃得头晕眼花,胃里开始翻腾,她心知不好,这样在海上晃一阵,不淹死肚子里那个只怕也要出问题。
此时她也没法子继续毁掉身上的网绳,只能双手紧紧抓住船舷,暴风雨此刻虽然只是前奏,但已经风势猛烈,她转目四顾,连所谓的山都已经瞧不见,只有一片色泽深浓的海,藏青色,泛着苍白的水沫子,被暴风横卷,如一片片倾毁的苍老的城墙,向人沉默地压过来,远处似乎有灯塔的微光,却照不亮遥远的海面,被掩在一层层浪墙背后,而她单人孤舟,在浪墙的围困之间。
忽然船身重重一震,发出“嘎吱”一声响,与此同时狂风过,唰一下卷走了她的发带,她满头黑发忽地扬起,瞬间被溅起的海水打湿。
太史阑一低头,便看见舢板已经出现裂缝。
海鲨给她的船,自然质量要多差有多差,她并不惊异,只紧紧抱住了手边这一块船板,等下船散架,就靠这东西浮着漂流了。
然而风浪大得难以想像,眼看着推过来的浪墙越来越高,她所面对的命运,更可能是被压到海底。
忽然她心中似有感应,霍然转头,便看见远处似有什么东西被浪头托起,随即又消失在视野中,她眯着眼睛等了好一阵,终于在下一个浪峰起来的瞬间,看见那竟然是一艘船。
那船比她的大些,正迎着风浪艰难向她行来,船上的桅杆也已经被吹断,隐约可见有人摇橹而行,不过让太史阑失望的是,摇橹的只有一人。
如果是她的人来找她,肯定不会只有一个人。
眼看那船接近,船上人操舵本领不错,在这种风浪如摇篮的时刻,还能坚持一个方向,太史阑刚刚有点安心,忽然又一道风浪袭来,猛烈的风扑在脸上,咸腥的海水灌了她一嘴,她想吐又想窒息,身子向后重重一仰,倒下去之前正看见一幕浪墙隔在她和那救命的船之间,随即那船在浪尖上闪了闪,忽然不见。
船被大浪打没的那一刻,她在巨大的呼啸声中清晰地听见两声“嘎吱”断裂声,一道比较响亮,是那艘船的,一道比较薄脆,是属于自己的小舢板的。
然后她就掉到了海里,重重的浪头压下来,她觉得自己好像瞬间沉入了深渊。
被浪头压下的感觉很可怕,像忽然被压到了山底,遭遇完全静默黑暗的空间,五感失灵,天地隔绝,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孤独一人。
太史阑想着自己一定五行缺水,穿越至今遭遇的灾难好多都是和水有关的。
好在这感觉只是一霎,随即一双手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臂,哗啦一声她破水而出,顿觉天地明亮,沧海空阔。
其实天还是黑沉沉的,暴风雨还没过,身边的人拉着她,把她推到一截船帮前。
黑暗里只看见他半截面具下,下巴微尖,鼻子挺直,唇角抿成微带冷淡的弧度。
竟然是铜面龙王。
太史阑忽然有点恍惚,似乎又回到了沂河大水那一日,容楚把她和景泰蓝推在缸里,顺水飘流。
她记得那时容楚也是这般湿漉漉的侧影,长而浓密的睫毛闪烁晶莹,记得他曾在桶边睡着,而她神奇地醒来捞住了他。记得就在那天清晨,醒来时第一眼看见微微苍白的他,她忽然心动。
人生里第一次对他真正的心动,始于此刻。
她唇边露出模糊的笑意,忍不住抬手紧紧护住了肚子,眼神逐渐清醒。
此刻的风浪比沂河大水胜过百倍,此刻的人也不是他。
身边的人紧紧抓着她,往一个方向游去,太史阑隐约记得那里原先是一片礁石,海上暴风雨,会改变大海的正常规律,以往危险的群礁石,此刻倒有可能成为短暂的避风港。
狂风追着太史阑那条已经散架的船,孩子玩闹般将它兜头掀起,几个横挥乱扫,那船便裂成无数碎片,其中一片手臂宽的木条擦着身边人脸颊过,眼看着要砸到他的脸,他百忙中脸一偏,铿一声微响,脸上的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