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阑-第2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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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宗政惠真的是景泰蓝母亲,今日她死了景泰蓝也难免隐痛终生,千秋史笔,他将永负骂名。
李秋容也在犹豫,太史阑要求宗政惠不再垂帘,移宫,等于剥夺了宗政惠的权柄,但转念一想,无论如何,南齐以仁孝治天下,做皇帝的,无论如何不能违了孝道,否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必定要失了人心天下。太后就是太后,一时被剥去的权柄终究有法子拿回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现在双方其实想的都是这最后十个字。稍稍沉默后,一个婆子从屏风后走出来,附在李秋容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李秋容微微舒了口气,闭了闭眼睛,神情沉痛又有破釜沉舟之色。
太史阑知道成了,也暗暗惊叹宗政惠的体质被调理得相当了得,这种情况居然没有大出血而死。
“好。”他道,“但你们也必须承诺,今后对太后一应供奉用度待遇如前,终身不得夺她尊位。至于军权和那道遗旨”他冷笑一声,“你们去从康王殿下那里夺回来吧。”
太史阑看向景泰蓝,景泰蓝撇撇嘴,奶声奶气地道:“成呀,她是我母后呀,谁说要不尊敬她啦?”
李秋容听着小子那流气兮兮的口气就有点头痛,想着这个三岁娃娃踩着尸体奔进内室,生生将宗政惠惊吓小产,愤恨之余也惊心。
他真不知道,今晚的决定,做得对不对。
“太后现在的身体不能移动。”他道,“移宫必须等她大好之后。在她移宫之前,这景阳殿必须由我指派的人把守。”
“好呀。”景泰蓝还是一口答应。
屏风后毫无声息,但太史阑知道宗政惠必定醒着,也同意了双方的妥协,否则李秋容不敢下这么大的决定。
李秋容命人拿了纸笔来,写了以上内容,景泰蓝果然准备充足,竟然随身带着他的皇帝私印,认认真真揿了下去。之后宗政惠也盖了凤印,皇朝的两位最高统治者,竟然如民间谈判一般,用这样的方式谈妥了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的权力分配。
文书一式两份,由两人各自收好,其实都知道这就是一张纸,根本不会有任何效力,谁一旦有了机会必然就会立即撕毁,但此刻都做得有模有样。
东西收好之后太史阑抱着景泰蓝慢慢退出这间血气浓郁的产房。
她看着屏风之内,影影绰绰只有一个后仰着的身影,被婆子们挡住。
这是她和她的第一次相见,两个注定势不两立的女人,首次交锋,却始终没有晤面。
下次相见,又会是在什么情境?
出了屋子,太史阑一抬手放出烟花,借着光亮发现院子里的人也分成两派,相互对峙,仔细看下去,还是李秋容的人要多些,毕竟这里是他经营多年的地盘。
李秋容也发觉了这种情形,眼神里闪过一丝厉色,忽然格格一笑,道:“老奴忽然觉得,留陛下在永庆宫多呆阵子不是更好?”说完手一挥,示意那些护卫太监将几人包围。
“李总管,你要出尔反尔么?”太史阑冷笑。
她和李秋容各自有势力,一个在宫内,一个在宫外,现在就看李秋容是否真的敢下狠手,而自己这边的接应是否来得够快。
“咱家不想动陛下,”李秋容道,“没了陛下也就没了太后,但咱家实在很不想留下你。”
他说话很轻很缓,一字一字,嗓音嘶哑,像在一根腐朽的木头之上慢慢地钉钉子。
这钉子却钉在了人的血肉体肤里——太史阑听在耳里,好像被巨锤猛然敲击,胸间闷痛,险些呕出血来。
再看其余人,也是面色大变,有人状态好些,有人状态差些,但是却是人人中招,景泰蓝靠在她腿边,蹭着她的腿,呢声道:“麻麻难受”
太史阑急忙双手捂住她的耳朵,心想老李这是什么招?刚才在殿内没施展,是怕伤着宗政惠吧?
“太史阑,”李秋容还在盯着她,一字字说得缓慢,每说一字他自己好像也耗尽力气,沉滞而涩重,唇角隐隐绽出血来,“你觉得我还能留下你么?”
太史阑两只手去捂景泰蓝耳朵了,自己自然无法躲避,她抱着景泰蓝向后退,院子里属于三公潜伏的人员也在慢慢退开,屋顶上的人掠了下来,出手攻击李秋容,李秋容身形飘忽,左躲右闪,却只盯着太史阑不放。
太史阑唇角也绽出血来,一低头看见景泰蓝两只眼珠子发直,生怕他多少也受到伤害,想了想,一把拔出人间刺,刺了景泰蓝一下。
人间刺的瞬间茫然状态,是听不见外界任何声音的。
她袖子一动,人间刺光芒一闪,李秋容一眼看见,神色一动,脚步一停。
花寻欢舒一口气,在太史阑身边抹抹脸,道:“刚才怎么回事,心里怪难受的。”
太史阑胸中气血翻腾,话都说不出来,瞧着花寻欢竟然还好的模样,似乎老李的音波也没对她造成什么伤害,立即道:“寻欢,唱歌!”
花寻欢一傻,问:“唱什么?”
“随便。”太史阑道,:“越难听越好!”
“哎喂——”花寻欢扯开嗓子就唱起来了,“山哥哥想着那嫩妹妹哟,一朵花花刚开蕊哟——”
老李开始咳嗽——这种调动内力伤人的功夫最讲究一个节奏,如今给花寻欢的破锣嗓子一唱,他一口气生生憋在了喉咙里。
更奇怪的是,花寻欢这歌的节奏很特别,带着股说不出的诡异味道,好好的山歌唱得鬼气森森,太史阑听着觉得比刚才更难受,忍不住回头瞧她一眼。这么一瞧,花寻欢又立即不唱了。
远处忽然隐隐传来杂沓脚步声响,有人大声呼喊,“宫门已开!”
“武卫入内勤王!所有人等立于原地,不得随意走动,不得言语交谈,违者格杀勿论!”
太史阑松了一口气——接应来得很快。
景泰蓝已经清醒过来,揉揉脸,跳上院子里的金缸,指着李秋容的那批属下,尖声道:“朕命令你们放下武器,否则武卫到来格杀勿论!”
那些人犹豫地看看李秋容,又看看景泰蓝,李秋容脸皮抽了抽,道:“放下!刚才咱家不过和陛下开玩笑。”
“出去开内宫宫门,”太史阑指住一个刚才试图护住景泰蓝的老太监,“就说陛下令你前去接应武卫和三公!”
“是!”
不多时火光耀眼,步声杂沓,章凝带着人穿过宫道,急急奔来了,人还没到老远就在喊,“陛下!陛下!”
“哎!”景泰蓝大声尖叫,“大司空,有刺客!有刺客!快来救朕和母后!”
“微臣来了!”章凝老儿的中气从来没今夜这么足,三步两步便奔了过来,迅速冲进内殿,头还没抬就指住屋顶,道:“老夫看见刺客了!给我射!”
此时屋顶上正站起几个人,弓弩手二话不说开弓射箭,箭落如雨,直奔那些埋伏在屋顶的侍卫而去。
李秋容微微有些诧异——这院子里还有很多自己的人,章凝不对他们动手,先射屋顶做什么?从下往上射能杀伤几个?
弩箭射出,屋顶上的人自然要躲避格挡,啪啪几响,那箭却突然炸开,化为几团火球,坠破屋顶,落了下去。
那位置下方,正是宗政惠内室所在!
“卑鄙!”李秋容此时才明白敢情老章抱的竟然也是一定要杀宗政惠的心思,怒吼一声,“太史阑你要出尔反尔吗?”
“和你学而已。”太史阑冷笑。
李秋容霍然转身,砰地一声撞开门,已经抢了进去,只这一霎,外头的人便看见里头已经燃起熊熊大火,几个婆子尖叫着往外奔,李秋容则不管不顾往里闯。
“对比鲜明,老李倒确实是个忠心耿耿的。”章凝若有所思,瞟了太史阑一眼,才装模作样跺脚,“哎呀!快救火!快救皇太后!”
院子里的人都冲上去,偏偏此时人多,相互踩了脚的撞了腰的跌成一团的,倒弄得人无处下脚,眼瞧着火势越来越大了,帐幔帷幕都燃起,哔哔啵啵的声音炸得人心发慌,宗政惠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动静,李秋容也没有再出来。
太史阑忽然道:“不好!”
章凝也同时道:“不好!”一转眼珠,大声道:“救火!救火!”
这回是真救火了,路也不堵了,人也跑得快了,水龙也迅速调来了,火势很快就灭了,三间内殿却被烧掉了大半,人人看着这战果都咋舌,不明白这什么火箭怎么烧起来这么快。
火势还没完全灭干净,章凝就不顾烫脚奔了进去,直奔面目全非的内室,太史阑也跟着,一进去就看见罗床已经被挪开,地下出现一个洞,宗政惠已经不见了,李秋容半身在洞中半身在洞外,冷笑望着两人。
他身上干干净净,毫无火场痕迹。
“看,”他道,“你有穿山计,我有过桥梯。”
太史阑默然,心想果然谁都留了一手。
宗政惠床下有地道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计策,只是这个计策没人能破,景泰蓝不在宫中,其余人无法入宫,后宫全部由她把持,她在自己床下挖个地道,谁也没法堵上。
“章大司空。”李秋容等在这里当然不是为了讥讽他们一句,他只木着脸问,“咱们的约定,还算数不?”
太史阑低声把情况和章凝说了一下,章凝拿过那文书瞧了瞧,呵呵一笑,道:“李总管说的哪里话?刚才老夫不过和你开个玩笑而已。”
李秋容嘴角一扯,冷冷道:“如此最好。记住你们的话。太后还是太后,是陛下的亲生母亲,你们再跋扈,再嚣张,不过是欺陛下年幼,有些事小心现在做得太过,将来不用太后出手,你们也死无葬身之地。”
章凝默然,似乎也被说中心事——无论如何这是母子,将来万一言归于好,他们将置身何地?
太史阑却淡淡道:“亲生母亲?听没听过一个词,生不如养?”
李秋容眼神一闪,冷哼一声,不再说话,身子往下一落,手中扣着的地道门砰然关上。
章凝冷笑道:“当我们面进密道,傻了吧?来人,顺密道追下去。”
太史阑手一拦,“慢着,李秋容没那么傻。”她顺手抓过一个还没烧坏的玉瓶,往那一处地面一扔。
“嚓”一声微响,一蓬乌光呈放射状炸开,咻咻射进四面墙壁里。
章凝倒抽一口凉气,喃喃:“害人手段倒多”
太史阑咳嗽两声,擦了擦唇角,章凝瞧着她,骇然道:“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没受伤吧?受伤了老夫怎么向容楚交代?”
太史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将景泰蓝塞给他,景泰蓝抱住章凝脖子,哭兮兮地拽住他胡子跟他讲,“大司空,我屁屁好痛。”
“哎哟怎么啦。”章凝急忙扒着尊贵的龙臀去瞧那点几乎瞧不见的人间刺的伤口
太史阑坐在一边,她只觉得疲惫,一路疯狂地赶过来,到此刻这个结果,不知是好还是坏,心里空落落的。
后面自然还有很多事,比如太后到底该怎么安置,那遗旨到底在谁手里,康王忽掌军权,会不会有异动,以及之后丽京的安定,也许还会有一连串风波变乱,不过她已经无心去理了。
她已经做完最重要的事,之后的事交给三公吧。
一个宫女悄悄端上三杯茶来,给景泰蓝、她和章凝一人敬上了一杯,景泰蓝折腾大半夜,早渴得厉害,欢天喜地地捧起杯子,章凝满心在思索接下来的步骤,太史阑则疲惫万分,脑子发空,也随手端起了杯子。
三个人都举杯就唇,然而就在这一刻,太史阑心中警兆忽生。
不对!
这时候一地残破,四处乱像,宫人们缩在角落里躲都来不及,怎么还会有人这么殷勤地主动上茶?
她霍然抬手,狠狠将章凝一搡。
章凝身子一歪,撞到景泰蓝,茶水泼了出来溅了两人一身,哐当两响,两人茶杯落地,一地碎瓷沾满黑灰。
太史阑一手端着自己的茶杯跳起来,一手狠狠揪住了那个丢掉茶盘就要逃走的宫女,端着茶就往她嘴里灌,“什么好东西?先尝一口!”
那女子闷声挣扎,眼神惊骇,太史阑冷笑一声,手一振,将茶水泼了她满脸,一手就抽出了人间刺。
她一连串动作极快,别人根本还没反应过来,那女子瞪大眼睛看着她,眼神绝望,霍然脖子向后一仰。
太史阑一看不好,赶紧扳正她的脖子,那女子唇侧留下细细的黑血,竟然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太史阑手一松,女子尸首坠地,她冷哼一声。
好干净利落的手段。
章凝此刻才回神,瞠目结舌地道:“好大的胆子!好快的反应!”又赶紧谢她,“多谢你救我性命。”
太史阑摆摆手,心里有些不安,宗政惠在宫中多年,独掌大权,可以说整个皇宫早已被她势力渗透,她人刚走,这边还有人立即下手,可见她对整个宫禁的掌握已经到了可怕的地步,这叫她怎么放心景泰蓝一人住在这四面危机的地方?
章凝也想到了这一点,犹豫了一下,道:“只好请陛下最近住在外廷了。就说景阳殿走水,整个内宫都在整修,顺便也把宫人们清洗清洗只是这样你便不能陪他留下了。”
太史阑点点头,外廷那地方她确实不能住,其实她都不该现在出现在宫里。景泰蓝和宗政惠目前还没到撕破脸皮的时候,也不能撕破,所以她只能做幕后英雄,尽量少出风头为妙。
景泰蓝一听她不能和他一起住,就嘟起了嘴,太史阑也不劝他,只淡淡道:“你要闹,我就上表请求驻守边疆去。”
景泰蓝立即不敢说话,小心翼翼过来牵了她袖子,脚尖忽然踢到一样东西,他低头看了半天,忽然尖叫一声,扑到了太史阑的怀里。
太史阑也瞧见了那是什么东西,闭了闭眼,将景泰蓝的大头转到自己怀里,不让他瞧那个东西。
她感觉到怀里小身子微微发抖,不禁轻轻叹息一声。
景泰蓝毕竟还是个孩子,直面这些对他真是太残忍,先前他一怀怒气,不顾一切做了,做完之后此刻清醒,难免接受不了。
她不能让今夜的一切成为他的阴影,跟随他一生。
“麻麻”景泰蓝在她怀里颤抖,声音带着哭腔,“是我是我害死了弟弟吗”
“不。”太史阑答得斩钉截铁,抚摸着他的头发,“你这个弟弟,出来就是死胎。”
“可是”
“没有可是。”太史阑道,“你也知道你这个弟弟,在娘肚子里呆久了,呆久了就会出问题。你记得我和你说过,生产是一道鬼门关,婴儿死亡率很高。”
景泰蓝不说话,将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