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阑-第2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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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连理由都想好了,如果孩子生下后瘦弱过度,她可以说是思念先帝,日夜悲伤,导致孩子先天不足。
可惜不知怎么回事,明明两个月前她就有发作的倾向,结果又停了下来,孩子似乎不肯冒险提前出来,稳稳在她体内呆着,她又安心又紧张,果然很快流言便出来了——按照日子计算,她该生了。
好在她对此也有应对,干脆编出点神异传奇来,反正在大陆的传说里,最早的上古之帝就是其母亲怀孕十三月所生。
这解释那些朝臣信不信,她不管,只要强权还握在她手里,她就能封住所有人猜疑的嘴巴。
她曾想过不要这个孩子,生下他太冒险,尤其产期没能提前之后,此刻再生难免被疑,她连药都备好了,在合适的时候,小产是很容易的。
可是临到头,她一遍遍摩挲着那冰冷的瓶子,终究下不了手。
她一向对自己下不了狠手。
她也舍不得。
这是她的骨血,怀胎数月,一开始迫于形势,怀上了他,渐渐地便有了感情,从他第一脚轻轻踢了踢她的肚皮,带给她无尽的欢喜开始,她就再也舍不得他。
烛火微晕,淡黄的光线里,宗政惠眼神冷而阴鸷。
她已经是母仪天下的太后,不再是当初冷宫里处处受制的废妃,她已经坐在了权力的最高处,掌控这天下万象,她还怕什么?何至于自己的骨血都不敢留下?
只要她愿意,她说女人就是该怀胎十一月所生,谁敢说不是?
宗政惠有点古怪地一笑,眼神阴阴的。
孙嬷嬷转过头去,心中叹息。
小姐变了。
菱花铜镜里映出的是母仪天下的年轻皇太后,也是一个眼神略带疯狂的深沉女人。
多年宫廷,权欲争夺,将人外表打磨光润圆滑,内心千疮百孔。
宗政家并不赞同太后生下这个孩子,反正她身边已经有了皇帝。但宗政惠的坚持,无人能违拗。
“李秋容呢”又一波阵痛到来,宗政惠抓紧被褥,指节青白,犹自气喘吁吁地问。
“大总管一直在外头。”孙嬷嬷知道李秋容离开了,但不想影响宗政惠,决定先不告诉她。
“快了!”稳婆忽然叫道,“太后,用力!用力!”
车马辘辘向内行,太史阑没有进过宫,此刻也没心思打量丽京皇宫,她看看将自己紧紧围住的那些太监宫女,猜测着哪些是宗政惠的,哪些是自己这边的?
她看看路,所有的宫室看起来都差不多,都黑沉沉的,太后临产是大事,按说此刻宫中应该灯火通明人人忙碌,可愣是悄无声息。
宗政惠果然心中有鬼,所以光明正大的生孩子,都要偷偷摸摸,一方面是怕被人钻空子,另一方面也是心虚吧?
太史阑想着,眼前这条路通往哪里?肯定不是景阳殿。
果然人群里有人微微咳嗽一声,李秋容立即转头,眼光威棱四射地扫过去,人群又安静了。
太史阑记住了那声咳嗽的方位所在,手指微微扣了扣车板。
景泰蓝坐在车里,正对外望,这宫中道路太史阑不熟悉,他却是知道的。
随即他向后退,手在板壁上摸了摸,打开一道窄窄的门,自己挤了进去,又示意那个小傀儡皇帝坐过来。
那缩在角落的孩子胆战心惊地过来,景泰蓝塞了一样东西给他,低低嘱咐几句,让他坐在座位上,正挡住了景泰蓝。
随即那孩子觉得后背一凉,似乎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给抵住。
“别哭,别叫,别乱动。”正牌皇帝在他身后奶声奶气地道,“照我说的去做,不然我捅死你。”
那孩子浑身颤抖,连连点头——他和景泰蓝在永庆宫的正殿里已经相处过一段时间,早已被景泰蓝调教得乖顺无比。
“跟他说,路不对,朕要去景阳殿瞧母后,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
帘子掀开,傀儡皇帝隐在帘子后,召唤李秋容,“李公公,这好像不是去景阳殿的路。”
李秋容脚步一滞,再回头时满脸生硬的笑容,“陛下,夜深了,太后身体不适不能被打扰,您还是先回自己寝宫休息,明早老奴亲自来接您去见太后。”
“可是可是”那孩子满脸怯懦地拉住李公公袖子,悄悄道,“我朕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
李秋容心中一动,低声道:“你可以由我转告。”
那孩子摇头,只道:“我要见她。”
李秋容犹豫一下,那孩子悄悄在他掌心放了一样东西,李秋容低头一看,脸色大变。
这是一枚蓝底金字的腰牌,最高级别的那种,上书“日宸殿”。
这令牌日宸殿有三枚,另两枚都由他保管着,还有一枚,则早已不知所终。
也不能叫不知所踪,最起码他知道应该在谁那里。
“你”他眼中精光暴射,一把扣住那孩子的手腕,那孩子痛得要哭,李秋容才发现失态,急忙放手,悄声道,“怎么回事?”
“有人扔在我那殿里,险些砸破了我的头。”那孩子要哭不敢哭,含着一泡泪嗫嚅,“还留下了一些话儿。”
“说!”
“我要和太后说”
李秋容瞪着这孩子,这孩子低头不敢看他,却将腰牌收了回去,一副你不给我见太后我绝不说的模样。
李秋容微微有些犹豫。
他今晚绝不会让任何人接近已经围成铁桶一般的景阳殿,但此刻这腰牌却有些令他乱了方寸。这腰牌关系正牌皇帝的下落,这等重要的消息怎么可以放过?
这孩子死不松口,看样子是想用皇帝下落来换他自己一条命——谁都知道,傀儡迟早要被灭口的。
但李秋容不认为这三岁多的孩子能懂得这么多,还懂得要挟和交换,背后必然有人指使。那么是谁?三公还是朝中其余反对太后的势力?又是谁看出了这孩子的问题?
这些都是关系性命的要紧事,不能搁着糊涂。
李秋容不敢现在对这孩子下手逼问,宫中并不全是太后的人,早年先帝在的时候,三公中的魏严曾经代领过侍卫大臣之职,有相当一部分有头脸的宫人是在他手中被选拔出来的,之后这些宫人虽然先后被太后贬抑或驱逐,但这些呆久了的老人,在宫中多年,谁没经营出一张关系网?而这样的关系网却又是隐秘的,谁也不知道哪处看管门户的小太监就是哪位老人的徒弟或义子,他和太后又不能立刻将整个宫中的人都换个干净。
所以一切都恨太后掌权时日还太短。
李秋容犹豫了一阵,终于退后一步,对车子躬身。
“是,您不见太后也有些时日了,太后今日也念叨着您,想来此时太后还没睡下,老奴现在就陪您去。”随即手一挥,命车马改道。
太史阑松了一口气,她最怕的就是李秋容不给景泰蓝和她接近景阳殿,景阳殿和日宸殿隔得又远,她便是在日宸殿跳大神,又如何能影响宗政惠生孩子?
景阳殿的殿门也紧闭着,看见李秋容才打开,门槛很高,车只能停在巷道上。
在车子停稳之前,景泰蓝从夹壁中爬出来,示意那小子自己爬进去,顺手把那腰牌给收了。
太史阑跳下车,伸手去接景泰蓝,一旁的太监忽然都狐疑地转头看向她。
太史阑一怔,还在想什么地方不对?景泰蓝已经对一个小太监招招手,那太监飞奔过来,跪在车下,让景泰蓝踩着他的背下车。
太史阑这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幸亏此时李秋容正背对这边和开门的人说话,没瞧见。
景泰蓝小靴子狠狠地踩在那太监背上,心中充满恶气——他当然不想踩麻麻的背,但他想麻麻抱他下来,可是又不能,所以他将一腔怒气都发泄在那倒霉的太监身上。
不过当太史阑一个眼神转过去,他立即乖乖跳了下来,站在她身边。
小子故意站得很近,小鼻子使劲抽,想要嗅麻麻的香气。
太史阑微微低眼,打量着夜色中景泰蓝的身形,觉得似乎瘦了点,又觉得他穿一身小龙袍真是萌到人心软,就是帽子上的宝石太重,也不知道会不会压到他的短脖子。
两个人一前一后站着,影子斜叠,景泰蓝发现了,又往后站了站,让自己站在麻麻的阴影里。
穿着正装,戴着大帽子的景泰蓝,看起来和那个傀儡也没什么不同,至少李秋容就没注意到,他回身亲自来牵景泰蓝,“陛下请。”
几个随身太监跟了进去,太史阑和花寻欢也跟着,李秋容瞟她们一眼,貌似无意地询问西局的一些事情。太史阑和花寻欢,偏偏是和西局打惯交道的,对西局大小事务了如指掌,李秋容问了几句,没问出什么端倪,倒让她们跟着一直走到了前殿。
在这段边走边问的时辰内,太史阑和花寻欢身侧一直没有断过人,很明显只要一句话不对,刀子便要一起抽出来了。
到了前殿,已经可以看见里头的灯火,人流来往脚步匆匆,却没有一点声息。
“你们留在这里。”李秋容吩咐所有跟随的人,“我陪陛下进去。”
众人恭声应是,太史阑眼神一闪,这时候宗政惠在生产,就算是李秋容也不能进去,更不要说景泰蓝,他带他进去做什么?
她心中在急速思考——内殿重地,无论用什么理由,李秋容都不可能让她再进入一步,但她也绝不能让小小的景泰蓝一个人去涉险,她现在该怎么做?
太史阑之前在路上就想过到底怎么处理这事,她想杀宗政惠,但不想杀那个无辜的孩子,以前她也许觉得没什么,但自从有了景泰蓝,唤醒了她的母性,她便不愿再亲手扼杀任何一个孩子,所以在她看来,最好的处理办法是等宗政惠生下孩子,想办法杀了宗政惠,留下那个孩子。
但这一点要做到何其难?一旦让宗政惠生下孩子却又没能杀了她,那么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景泰蓝!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所爱的人残忍,她同样不能让景泰蓝置身任何危险。这个难题终于难住了她,她想了一路,都没能想出最好的办法。
里头忽然发出一声女子的尖叫,声音凄厉悠长。
李秋容脸色一变,也顾不得再管她们,飞身冲向内殿。
他冲出去的时候根本没有拉景泰蓝,景泰蓝却一声尖叫,跟着也冲了过去,“太后!太后您怎么啦!”
院子里的太监原本要阻挡,看见皇帝亲身冲出,都怔了怔,趁这功夫,太史阑和花寻欢二话不说,也跟着景泰蓝一步冲进了第二进院子。
太史阑冲出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犹豫。
因为景泰蓝已经做出了选择,她尊重他的选择,之后便有什么后果,她一力为他承担便是。
“景泰蓝。”她冲出去的时候在他身边急速地问,“护甲穿着没?”
“有!”
“好!”她咬咬牙,此刻她唯一的杀手锏不是人间刺,不是腰间暗器,是眼前这个无比金贵的孩子,想要宗政惠输,只要她敢抛出景泰蓝!
“等下记得十三叔叔教你的落地方式!”她一声低喝。
“所有人不许随意走动!拦住陛下!”李秋容已经窜到内殿殿门前,横身挡在殿前,厉声大喝。
灯光下老李眉毛竖起一脸杀气,里头又是一声尖叫,“救命——”还有婆子们纷乱的低呼,“娘娘,用力!用力!马上就好了,看见头了!”
“拿布巾来给娘娘咬住!”里头有人在威严地指挥,“不能这样叫喊失了力气!”
“刚才那布巾给娘娘挥到地上弄脏了”
“蠢材!”啪地一声耳光脆响,“还不赶紧去换!”
女子疯狂的尖叫声和婆子们紧张的催促声外,殿内再无声息,过了一会,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门开这一刻。
太史阑忽然冲前一步,一把抱起景泰蓝,扔了出去!
她这一下太突然,拦在她们面前的太监直愣愣地仰头,看着景泰蓝飞过头顶。
他可以拔剑拦,但是这是皇帝,他没那个胆量拔剑将他拦腰砍断。
连挡在阶下的李秋容都愣了一愣,虽然在他的认知里这不是皇帝是个傀儡,但好歹傀儡扮演的是皇帝,众目睽睽之下对皇帝出手,之后会不会给太后带来后果?
他只愣了一瞬,便下定决心,抬手一引准备将景泰蓝的身子引开,顺便给这小子下点暗手,让他在该死的时候快点死。
他手刚刚抬起。
景泰蓝身在半空忽然对小肚子一拍。
“嗡”一声低鸣,声音极低却震动猛烈,听得人连心都似乎颤了几颤,感觉到四面空气都似乎被震裂。
李秋容身为高手,一听便知道这是极其强劲的机簧发射出的暗器,就这声音震动的力度来看,这暗器的速度无法想象,大惊之下霍然向后一倒。
砰一声他平平栽倒在高高的门槛上,后背被坚硬的门槛咯得几乎要断了,他紧紧闭着眼睛,只感觉到鼻尖上一凉一痛,几股极其猛烈的风一窜而过,刮得脸上裂痛,随即身后便是几声女子惨呼,哐当一声又是什么东西坠地,有潮湿的液体洒了他一头。
再然后就是一团风声过,然后一个小身子蹦到他肚子上,借着他肚子跳了进去。
老李给踹得肠子都险些翻出来
这些事都发生在一瞬间,外面的人只看见景泰蓝飞出,然后老李倒下,正好将殿门空了出来,然后殿门后几个端水出来的宫女忽然也喷血四散地倒下,那小小的孩子落在老李的肚皮上,在他肚子上一蹦而起,直窜入了殿内。
等人们回过神,景泰蓝早已踩着一地鲜血和尸首奔进去了。众人张大嘴,吸进一口带着浓郁血腥气的午夜凉风——刚才那个是皇帝吗?不是小煞神恶鬼?
谁见过三岁娃娃不动声色杀人,脚踹李大总管,看见一地尸首毫无惧色,踏血狂奔的?
太史阑唇角微微露出笑意,微带骄傲——她的景泰蓝,经历过战争血火,洪水灾难,杀过人,使过计,是这天下最强大的小孩。
李秋容忍痛爬起,一抹鼻尖一手血,鼻尖已经少了一块肉,他也当真是忠心,捂着肚子便要回身去捉景泰蓝。
太史阑忽然向前奔了过来,四面有太监想拦,花寻欢顺手拔起身边一棵花树横扫,“小心我的上天入地杀人无穷梅花针!”
她力大无穷,出手凶猛,全力一挥之下,树上枝条四处迸射,人们纷纷躲避,太史阑趁机奔上台阶,正迎上了李秋容。
李秋容一边对里头喝道:“拦住皇帝!”一边冷笑看着太史阑,他本就注意着这两个“西局随从”,如今见她们果然暴露,唇角笑意森冷。
太史阑却在他面前一步停住,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