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食肆-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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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听了也笑道:“还是夫人有见识。不像我,一遇事情就发慌。既然大家都喝,偏她金贵,到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事,可都是她自己作出来的。”
沈月容满意的看了她一眼:“你是个好的。这次事情过后,我会求老爷给你开脸。”说着,还从桌子上拣出一把玉梳子赏给琥珀,口气十分真挚诚恳的说:“老爷喜欢鬓发如云的女子,以后你就知道了。这把玉梳是我从沈家带来的陪嫁,能使秀发更加乌黑光泽,你先拿去使吧。”
琥珀欣喜若狂的接过梳子,恭敬的行礼出门。
沈月容看着她的背影,沉下了脸。一直站在旁边的翡翠默默地上前替她打散头发,又用一把檀木梳子替她轻轻梳理秀发。
翡翠一边梳理一边小心翼翼的抬头观察铜镜里沈月容的表情,根据主子的表情仔细斟酌自己的力道。好在镜子里的女主人一直在对她微笑,似乎很满意她的手艺。
“唉,一个个都想要往爷们床上爬。子嗣真的比夫妻多年的情义更加重要吗?”沈月容的声音里充满了疲倦,长叹一口气。
翡翠伺候她多年,明白主子可不是想要和奴婢谈心,不过是在自言自语罢了。依旧垂着头一声不吭的装聋子,连呼吸都放得轻了些,务必让主子觉得身旁的只是个物件而非活人。
沈月容似乎也压根不在意没有人回应她,自顾自的吐着苦水:“这么多年,宅中一直没有幼儿出生,月熙妹妹的怨恨到底大了些。”
翡翠暗暗在心里撇撇嘴,这么多年,许宅始终笼罩在一个死人的阴影之下。倒给沈月容夫人的无子和宅中幼儿屡屡夭折找了一个好借口。不过,作为许夫人的贴身侍女,翡翠心里暗暗思忖:月熙小姐纵然化作厉鬼,只怕也狠不过这位佛口蛇心的姐姐。
虽然心里这么想,翡翠脸上一点都没有带出来。她面无表情地听着沈月容滔滔不绝的怨恨和愤怒,一直低垂着眼睛专心梳头,时不时瞟一眼铜镜。
一眼瞟到铜镜里的美貌女子,翡翠忽然觉察出一点古怪来:沈月容一直在不停的倾吐对争宠小妾们的怨毒和对她家许郎的痴情,可是铜镜里的那个女子却一直抿着嘴笑的一脸温柔!
翡翠心里大惊,手上力道就重了点,被许夫人一把推开,啪的扇了一耳光,怒喝道:“废物,如今连你也敢和我作对?还不快滚下去!”
翡翠不敢争辩,迟疑着看了看铜镜,终于默不吭声的低头退了下去。
☆、46·腊八蒜5
四郎送走暗卫;很听话的没有乱跑,忍着好奇心在风炉上面烤褥子,然后把烤的干燥温暖的被褥铺在床上;这样被窝就不像先前那样湿冷。四郎还在铺好的褥子间打了几个滚,,暖烘烘的被窝别提多舒服了。
陶二哥扛着猎物回来,站在门口看四郎铺被子。
【媳妇总是勾引自己真伤脑筋!】这么甜蜜地烦恼着,二哥便露出一个痴汉般的笑容,感到鼻间似乎麻酥酥的。
幸好他长的气派;抹干净鼻血又是一个男神。倒是四郎狐疑的打量他几眼,才接过兔子和两个小陶罐。
古刹很有些诡异的来历,所以周围几乎没有猎物可打。陶二一路行到大佛寺附近,才捉到两只野兔。他虽然压根不会厨艺;倒还知道做菜不只需要食材,还要调料。陶二心下琢磨:鬼寺里不可能有做菜的调料,就是有,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幻化出来的。纵然他自己荤素不急,吃什么无所谓,也不能委屈自家小狐狸。这么一想,就打算顺道去大佛寺的厨房借些调味料。
大佛寺在山顶,本来温度就比城中要低一些,这段时间更是异乎寻常的寒冷。和尚们不能饮酒,就以辣椒水御寒,所以寺里存了大量的辣椒面;再有就是寺中新作了几缸清酱。陶二是个光吃不会做的,跑到大佛寺的厨房一看,瓶瓶罐罐一大堆,不知道该拿哪样。看着簸箕里盛着辣椒面,水缸里装着豆瓣酱,便各装一罐回去。
因为担心四郎不听话出门乱跑,陶二没敢在外面耽搁太久,把兔子在雪地里剥皮刨肚后,赶忙捏个法决御风回了古寺。
四郎接过兔子,又打开了两瓶调料,不由有些发愁——巧媳妇也难为无米之炊。于是只好再去厨房翻找,企图找出些葱姜蒜。不知道是被许家的仆人取用完了还是寺里的和尚都无需吃饭,翻遍厨间的角角落落,连半根葱半头蒜的影子也没有看见。
什么都没找到,四郎探口气,拍去刚才趴在地上掏砖缝时衣襟上沾染的泥土,正要出门,就撞到了幽灵一般忽然出现的丑和尚。
和尚的肩膀上扛着一个布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的什么。不知道这和尚是不是才去雪地里站了几个时辰,即使隔着衣物,方才那一下接触也让四郎感到他的身体十分的冰冷僵硬。不像活人,倒像是二哥扛回来的死兔子,都是血液凝固住一般,骨头被冻的硬邦邦的。
这念头在四郎头脑里一闪而过,不过眼下的要紧事还是怎么烹煮那两只兔子。
“大师,不知厨中可有姜葱蒜一类的调味物?”
“厨中有些时日没有开火了,食物都贮存在地窖里,请施主稍等。”和尚这么说着,走到厨房最里面,抽开木板,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地窖。他先把自己扛的布袋扔到了地窖里,发出啪一声沉闷的回响,听上去好像是一个发好的面团或者一块猪肉被摔了下去。
然后丑和尚礼数周到地回身,请四郎在上面稍等片刻,自己方才进入地窖。四郎注意到他并没有拿着任何照明工具,地窖里也没有光线透出来。
这寺院表面看起来很普通,内里却到处都是玄机啊。四郎一边等待丑和尚上来,一边猜测丑和尚究竟是什么东西。
没过多久,和尚慢慢爬了上来,手里拿着几个大蒜、一饼老姜和一个酒坛子,都裹着黑色的泥土,像是放了很久的样子。四郎接过这三样东西时,又看到了他的脸。有时候极丑和极美一样,都会让人印象深刻,四郎忍不住盯着和尚那张怪异的脸看。
“有趣吧?我的脸。”
“抱歉。我觉得您活着的时候应该是一个很英俊的人。”
和尚看惯了对着这张脸各式各样的反应,倒没有料到四郎会这样说。他似乎有趣的挑了挑眉,压低声音说道:“这其实是一张被撕碎后重新拼起来的人皮。”
和尚的脸上有一道疤痕,从黑洞洞的左眼一直延伸到右边嘴角,他把食指伸进嘴里,手指从他脸上裂开的伤口里露了出来。“就像这样。”和尚很认真的示意道。
四郎被这幅诡异的情景惊呆了,一时也不知道是该拿起案上的菜板拍过去,还是该对和尚奇特的幽默方式一笑而过。总觉得好像是被戏弄了一样
丑和尚见到四郎呆住了,那只完好的眼睛里似乎露出一点笑意来,不过他的脸实在太过诡异,四郎无法很清楚的分辨那张脸上出现的表情。
丑和尚温和地对四郎说:“姜和蒜都放了一些年头了,不过因为保存的不错,还是可以食用的。酒也是许多年前的陈酿,原本埋在院子里的樟树下。不久前才挖出来,能被施主饮用,也是此物的荣幸。”和尚虽然脸不知怎么被毁了容,声音却出乎意料得低沉好听。大约因为刚才吓唬住了四郎,他的声音里依稀还带着愉快的笑意。
“过来。”陶二虽然没有跟着四郎来厨房,但一直在隔壁关注四郎的动静。此时他逆光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得摆出了自认为最为酷炫的姿势。
四郎看见二哥,赶忙捧着一把老姜老蒜,抱着酒坛子跑了过去。陶二警告般的瞪了丑和尚一眼,方才转身和四郎一起回屋。
因为食材和调料都十分简陋,四郎就打算把兔子做成涮锅。涮锅的吃法并非现代人所发明,在古代社会已经很流行。冬天赏雪之时,时人常常围炉涮肉,既能取暖,又能享受美食,名曰拨霞供。
四郎先拿温水将兔子肉解冻,然后用刀切成薄片,加酱料和辣椒面腌渍。然后把风炉放到窗户边的木桌上,加进去一瓢水后,放入洗好切片的老姜、蒜和酱。等到汤烧开到饮一杯酒的功夫后,就调了两个料碟,和陶二哥一起,围着风炉,各自夹了兔肉进锅里摆熟啖之。
虽然调料不如现代的火锅店齐全,这道拨霞供却胜在酱料风味独特,野兔肥嫩新鲜,雪夜里吃起来又方便又暖和。
小风炉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两个人喝着小酒涮着兔子肉,从里到外都暖呼呼的。吃到后头简直是满头大汗,四郎就把窗户推开,找根木棒支上。两人围炉共饮,临窗赏雪。
几片雪花被风刮了进来,融化在粗陶碗装着的米酒中。
四郎酒量不算太好,几杯米酒下去便开始酸溜溜的念诗:“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念完不算,四郎还要东拉西扯地谈读后感:“我以前读这首诗的时候,就十分羡慕作诗的人”大约是雪夜容易使人伤怀。醉醺醺的四郎不由自主就想起了自始自终一个人的前世。
一个人的生活,自由倒是真的自由,寂寞也是真的寂寞。当时觉得一个人没什么不好,可是被精分的殿下驯养之后,小狐狸就变得越来越害怕寂寞,有时候甚至会担心这里的一切不过一场梦,梦醒了,自己还是前世那个孤独的饭店小老板。独自一人吃饭,工作,娱乐,生老病死,以前觉得理所当然乐在其中的日子,现在想起来居然有些害怕。
二哥自认是个粗人,并不爱作诗写文烹茶煮雪一类的风雅事,不过这几句诗意倒也浅显,虽然四郎表达的颠三倒四像个二百五,他还是听明白了其中的未尽之意。此时看自家小狐狸喝醉了酒,可怜巴巴地耳朵都快要耷拉下来的小模样,心里叹气【这么会撒娇,还学会了念诗争宠,真是拿你没办法啊。】
于是二哥赶忙把自家疑似求抱抱的情人搂在怀里,沉声安慰道:“以后二哥疼你。不论下不下雪都陪你喝酒。”
四郎听了,就傻乎乎地在二哥胸口和肩膀上乱拱一阵表示亲昵。他心里觉得只要在二哥身边,即使两个人什么都不做,都会十分安心和踏实。不过恋人嘛,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四郎傻笑着补充道:“唔,还要天天给我暖被窝!”
二哥长期面瘫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答应道:“好,还给你暖被窝。”
四郎啪叽在二哥嘴上咬了一口以资鼓励,咬完欢快地开始得寸进尺:“那今晚我要在上面!”他自忖也是个男人,没有总在下面的道理。饕餮殿下出来的时候,四郎可不敢这样放肆,不过既然今晚气氛这么好,没准面恶心善的二哥会主动雌伏?
酒壮怂人胆,四郎不过多喝了几杯黄酒,便打算趁势摸一摸老虎屁股。结果当然是被大老虎哄上床,把龙阳十八式从头到尾复习了一边,当然,期间顺便完成了四郎要在上面的心愿。
四郎:嘤嘤嘤,腰好酸窝再也不敢了T T
翡翠挨了许夫人一巴掌。顶着个巴掌印来来回回做事,许家不少下人都看见了,还被一旁嗑瓜子的琥珀阴阳怪气的奚落了半天。对于这些话,翡翠一概都听过就算,并不吱声,只默默做事。琥珀嘲讽一阵,见她居然没反应,无趣得把瓜子壳一撒,丢了个白眼转身下楼去了。
到了晚上,琥珀迟迟未归,翡翠禀报过许夫人,便依旧在主人房间里打个地铺守夜。
就在翡翠快要睡着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马上清醒过来。他们这间屋子刚好靠近楼梯,楼梯是木制的,大约有些年头了,人踩在上面会嘎吱嘎吱作响,稍微走的重一点,还有咚咚咚的回响。翡翠竖起耳朵,这么晚了,还有人上下楼?莫非是琥珀那个小浪蹄子野回来了?想到今晚沈月容听说琥珀没有回屋伺候时的表情,翡翠在黑暗里露出一个快意的笑容。
此时,翡翠便以为是琥珀刚从许老爷处回来。但是她仔细听了一会儿,发现那脚步声始终保持着一样的距离,不远不近,没有上楼,也没有下楼,就好像在楼梯处原地踏步一样。在这寂静的夜里,那声音带着一种空洞的回响。不知为什么,翡翠忽然回想起刚才在铜镜里照出来的那个不属于许夫人的影子,当时她看的很清楚,许夫人大怒的背对着镜子,可是镜子里依然是她那张笑的一脸温柔的脸,仿佛一张诡异的面具。
想到那张脸,翡翠不由捏紧了被子脚。一种无声的恐惧迅速将她团团围住,她有些后悔今晚来许夫人屋中值夜。若不是若不是要替小姐报仇
一想到含冤而死的小姐,翡翠又有了勇气。她从地铺上爬起来,披着衣服摸黑点燃了蜡烛。抖抖索索的打开门向外张望,门外漆黑一片,并没有人,连那个脚步声都消失了。她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声张,默默地关门进屋。关门时忽然刮来一阵大风,翡翠手里的烛火跳动几下,终于不甘不愿的熄灭了。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黑暗之中。
这时,那个诡异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不是在外面,而是就在房间里,咚、咚、咚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黑暗中。
这声音惊醒了熟睡的许夫人。她唤道:“翡翠,翡翠!”
没有人回答。
许夫人虽然因为梳头的事对翡翠发了火,但还是很看重这个少言寡语,做事踏实,最重要的是相貌普通的大丫鬟,把她当个心腹看待。此时叫不应人,便怀疑是下午的事伤了这个大丫鬟的脸面,因此翡翠心存怨怼,守夜时居然敢溜号。
【看来,这一个也留不住了。】这么打定了主义,沈月容便自己摸黑下床。她一边摸索着想要把桌上的油灯点亮,一边决心好好整顿许府下人中的风气。途中她总觉得有个冷冰冰的东西在身边晃来晃去,心下烦躁的许夫人一把将其拨到旁边。
一路上磕磕碰碰的,好不容易才摸到火石点亮油灯。屋子里不知道哪里垂下来的帷幔垂到沈月容脖颈处,凉沁沁湿漉漉。等她点亮灯一回头,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帷幔,而是一具吊在房梁上的女尸,她以为是帷幔的东西,正是女尸头上披散的长发!
那具尸体是是琥珀,沈月容不由自主的朝上看,琥珀悬在空中,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