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食肆-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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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身边的婢女就取出了一斛明珠
四郎简直要端不住手中的盘子了。尼玛,莴苣嫩笋酸齑面糊就赏一斛明珠胡恪表哥愤青的没错啊,果然狗大户!
一斛明珠仿佛对在座的诸位并不算什么,连那几个女伎也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显然小家子气并且没见过大场面的只有个四郎,于是四郎放下盘子后就默默的隐了。
不同的人吃同一道菜也会有不同的感受。指望一道菜人人都爱吃显然不可能。
如今人人争着叫好,不过因为这些菜符合了那几个士族公子的口味而已。
虽然四郎有时候挺迟钝的,但对于某些事情,又有一种仿佛本能般的敏锐。谁的欲望真的被满足了,谁的欲望只是隐藏起来,只要看一看他们的眼睛,再扫一眼他们面前的菜碟,四郎就一清二楚。
比如一个女伎就不爱那道清拌莴苣,她虽然面上也在附和崔公子,甚至为了表示喜爱而拼命的吃了好几口,可四郎能感到她发自内心对莴苣的厌恶,也许待会一出门她就会找个地方催吐。
再比如点了梅花齑的郑璞公子,他虽然也对四郎点了头,但是他面前的一小碗梅花齑还剩下大半。槐二来禀报说这位客人从小就厌恶荤腥,四郎却心存怀疑。也许是厨师的直觉吧,四郎觉得,比起自家做的清淡小菜,这位不爱荤腥的郑公子显然更欣赏王厨子的那道拿手好菜——羊肉羹。
☆、34·含酥脔1
自从被崔玄微送给郑璞后;绿萝就一直忐忑不安;担心遭到什么不好的待遇。谁知郑璞却不与她为难,将她带回郑家就交给了管事安排。
因为是同辈间应酬往来时赠送的婢女;那管事就将她安置在绮年阁中;与其他人家送过来的歌姬舞娘一处。绿萝自觉也是好人家的儿女,就算做妾也该是个通房丫头一等,如今却与这些优伶女伎混在一处;心中十分不好受。好在她很会做人,经过那件事后更加随分从时;谦卑恭谨;来了外院不久;就拜了厨房里的韦氏做干娘。
因为常常去厨下帮着做些事情,又会奉承那些仆人,很快就在厨房里混熟了。
郑家逃难而来,又遇到百年不遇的寒冬,所以存碳很少。如今城门又戒严,外出采购的车队一时没有回来,族中上下,不算仆人,也有百来口人,用碳就显得颇为紧张。幸好他家底蕴深厚,又有其他家族的扶持,还能勉强维持住百年大族的体面。
但这体面也不是给绿萝这种下人的。因为郑璞当时语焉不详,所以分给她的房间就不太好。因为不向阳,总觉得湿气特别重。加上分到的碳少,晚上房间就尤其湿冷,常常将绿萝从梦里冻醒。
这几天,她就趁着白天多做点针线活,然后托干娘拿出去换些碳进来。
这日她正在房间里做针线,干娘韦氏就鬼鬼祟祟的端着一个蛊子进门来。
她心里看不上这样小家子气的做派,却还是笑着站起身,甜甜的唤道:“干娘~”
韦氏把蛊子递给她,老脸笑成了一团:“来来来,厨房新得的好东西,趁热喝。”
绿萝接过来一看,见是一碗红枣炖肉,汤熬成了乳白色,两片肉漂浮在蛊中,看的人没来由的恶心。这样的东西以前在崔家时,她连看都不看一眼的,也只有韦氏这样没见过世面的,才当做什么好东西呢。
尽管心里嗤笑,如今她也学聪明了,脸上倒是一副惊喜和感激的神色:“还是干娘疼我。”
韦氏就露出得意的神态:“好女儿,你听话,不像那些小蹄子们,以为爬上了主子的床就能做姨娘。呸!龙生龙凤生凤,没有那个命就不要去好那个强。”这就是在说住在隔壁的红绡了。
郑家嫡脉家风相当清正,几乎没有纳姨娘娶小妾的传统。就是如今的郑家嫡脉的女主人都死绝了,两位幸存的郑公子也没有说熬不住把哪个丫鬟拉上床的。当然,没有妻妾,郑家男人就修了一个绮年阁,里面充斥着形形色&色的美人,有用来招待宾客的,也有郑家男人自用的。老爷少爷们时常过来听一回琴下几盘棋。
一来二去就有一些琴姬歌女之类的怀了孕。开始也都做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呢。
按理说,母以子贵,如今郑家南下时损失了不少族人,应该更加看重这些新生儿才对,这些琴姬歌女再不济混一个小妾是能够的。谁知道家主下了死命令,绮年阁里生出来的孩子,要不打胎,要不送去暗部。
因为在这次南下中,嫡脉几房身先士卒,损失极大,也因此得到了整个郑氏一族的认可。可以说,家主的重伤和嫡出三公子的死使得整个荥阳郑氏一族空前的团结。听说是把自己不小心撒出去的种送往族中暗部,偏房里没有一个反对的。在他们眼里,这些连姬妾都算不上的女子连同她们所生的孩子,和家族一比,简直无足轻重。
正是这样严格的嫡庶之分和嫡脉族人的以身作则,才使得郑氏历经大难而不倒,迅速在汴京站稳了脚跟。只是这样一来,族中知道内情的下人难免对这些绮年阁里出生的孩子多了几分漫不经心。送去暗部,那就不算是人了。
这次红绡也不知是怀了谁的孩子,总之孩子虽然生了下来,但是一生下来就被抱走了。
产婆和韦氏关系不错,还把产下的胎盘送给了她,说这个怎么也算是沾了点贵人血脉,吃了大补。韦氏做好后,也没忘了自家干女儿,过来送碳的时候,就顺道给她端来一碗,还叮嘱她:“这是沾了贵气的紫车河,趁热吃,补着呢。”
绿萝是以当姨娘为终生目标的,听了韦氏的话很是厌烦,但是她也知道绮年阁的规矩,心里只恨自己命比纸薄,面上还是勉强笑着说:“还是干娘想着我。”于是一闭眼,把这一碗带着淡淡腥味的肉汤咽了下去。
韦氏待她吃完就诡秘的压低声音说:“我看你是个好的。如今这样的日子,也亏你一个花儿般的人物过得下去。我现在有一个机会,保管叫让你梦想成真,就看你有没有那个胆量抓住了。”
这话当真说到了绿萝心里去,她双目含泪道:“求干娘指点。”
韦氏点点头:“你知道三少爷吧,就是死了的那个。如今和卢家做冥婚。只是还差一个阳妾传宗接代,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绿萝虽然想当上姨娘过风花雪月衣食无忧的好日子,可也没想过要嫁给一个鬼啊。于是低着头不说话了。
韦氏又说:“我知道这事的确不太好。只是闺女啊,你要知道郑三公子虽然死了,可那也是货真价实的郑氏嫡脉啊。卢家嫁过来的女儿肯定只是个牌位,到时候你生下来的儿子可就负责传承嫡家三房的血脉喽。啧啧,这样的好事,这样的好事!再说了,就算嫁给一个鬼做妾,难道郑家还会亏待你一个大活人吗?”
绿萝是吃过苦的人,知道她这样的奴婢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嫁给一个奴才,再生一个奴二代。可是她不甘心于是绿萝终究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韦氏把她搂到怀里,叹了口气:“乖女儿,听干娘一句啊,就算是做鬼妾,也比待在这绮年阁强啊。”
说着,塞了一个裹着一块血布的人偶给她:“这个东西收好了。有了这个,姨娘之位就妥妥当当是你的。”
这天晚上,绿萝自己灌好汤婆子后就去点碳盆。结果发现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水沁过,湿乎乎的点不燃。她虽然也是婢女,但以前在崔公子身边,用的都是银丝碳,何时用过这样劣质的品种?所以捣鼓半天只好放弃。
虽然有汤婆子,可这冬天的晚上还是够难熬的。她伸出手摸了摸枕头下的人偶,似乎得到了些希望,身上刺骨的寒冷也不再那么难熬了。
绿萝在冷冰冰的被窝里闭上眼时,还能够听见隔壁红绡压低的抽泣声。她翻了一个白眼,转过身捂住耳朵。因为实在太冷,她的脚一直睡不暖和,于是整晚都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到了半夜时分,她忽然感觉有什么冷冰冰的东西滑进了她的被窝,把她冷的一机灵。睁眼一看,见自己怀里抱着一个冷冰冰光溜溜的婴儿,正瞪着一双瞳孔极小的死鱼眼在看她,眼睛中有一种幼儿特有的很纯粹的恶意。
绿萝忽然睁眼看到这样的东西,吓得发抖,把怀里那个滑腻腻白花花的东西一把扔了出去,那婴儿啪叽一声摔在地上,变成一滩乳白色的液体,然后又蠕动着聚在一起,向着绿萝爬过来。
“啊~~~~~”绿萝禁不住尖叫起来,猛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抱着的是一个冷冰冰的汤婆子。
饶是在崔家时她努力模仿那些高贵的人,此时也情不自禁的骂了一句幼年时学过的市井粗话。
因为刚才做了一个噩梦,联想到白天吃过的紫车河,绿萝心里就一阵阵的犯恶心。加上屋里实在太冷了,她只能去厨房看看能不能要点热水。
于是绿萝穿好衣服开门出去了。一路上出乎意料的顺利,整座绮年阁都静悄悄的,连彻夜哭泣的红绡都没了声息。她脚下不停,很快就来到了绮年阁自带的小厨房,谁知因为今天绮年阁没有留宿男客,厨房里黑灯瞎火的,别说热水了,就连个值班的婆子都没有。
绿萝左右看看,没有找到任何用来取暖的物品,只能裹紧衣服,去自己混的较熟的大厨房要点热水。平心而论,自来了郑家后,绿萝处处小心,不敢多走一步路。要在平时,大晚上跑出去要水这种事绿萝这样立志当姨娘的人是绝不会做的,但是今晚做过一个那样逼真的噩梦,她实在不想一个人待在冷的受不了的小屋子里。只要她还在屋子里,一闭眼就能够感觉到那婴儿身上仿佛被水泡过似的浮肿和滑腻。
也许是今晚她运气还没有坏到家,守夜的婆子不在,夜间常常巡逻的府卫也销声匿迹,连平时上了锁的绮年阁大门,今晚也是敞开的。
绿萝很快就到了东跨院。大厨房里果然灯火通明,看到灯火,绿萝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忙快步跨了进去。
然后她看到厨房里空荡荡的,没有其他人,只有中间摆着一锅热气腾腾的汤,散发出浓郁的肉香。
因为白天被那一碗红枣紫车河恶心的不行,她一整天没有吃进去多少东西,此时闻着肉香,一股很饥饿的感觉忽然抓住了绿萝。
她疾步上前拿起旁边的勺子就先喝了一口。味道浓郁香滑,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她忍不住用勺子在锅里翻搅了几下,估计锅里的肉食是囫囵煮食的,她舀了几下没捞起来,反而溅了不少汤水出来。她气恼的停下来想了想,然后就用勺子尖利的边缘去切割锅中的肉。
此时,对食物的渴望已经超过了一切,她专注的用勺子一点点的割着那块整肉的凹陷处。没有注意到厨房里的烛火被一阵怪风吹得忽明忽暗。
快要把那块肉切开时,她忽然听到一阵越来越大的婴儿哭泣声,那种声音不是哇哇大哭,而是类似于幼儿撒娇抽噎的软糯哭泣,特别能够打动人的那种声音。
正在专心致志切肉的绿萝猛地停住了动作,她终于发现那声音是从锅里传出来的!这个发现让她立刻把勺子丢开,因为动作太大,汤水晃动了一下,绿萝惊恐的发现——里面似乎是一个婴儿的形状!
绿萝浑身一个激灵,不顾烫手匆忙地把那口锅端起来,几乎把头杵到汤里,努力瞪大眼睛看。
果然,乳白色的汤底下面是一个婴儿,那婴儿瞪着一双死鱼般的眼睛也在注视着她。只是因为脑袋被勺子切开了,成了一个微微歪头的样子。
绿萝吓得手一松,一锅汤掉到了地上,发出哐啷啷的动静,可是虽然这样大的动静,也没有人进来查看。
绿萝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她几乎不敢再看地上的死婴,转身就想往外走。然后她感到自己的裤腿被拽住了。
“阿娘救救我疼”那本来不该说话的婴儿用小手拽住她的裤腿。
“看来他很喜欢你。”一个声音在绿萝耳边响起。
绿萝猛地一回头,却不见人影。她颤抖的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声音笑了。然后绿萝感到有一个气息在自己脖子边嗅了嗅,她的手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脏碰碰跳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厨房里清晰可闻。
那个声音赞叹道:“真是鲜活的生命啊。咦?原来那个人选就是你吗?”
说着,那个声音仿佛看透了绿萝内心最隐秘的欲望,犹如叹息一般低语道:“替我生孩子,我让你做姨娘。”
☆、35·含酥脔2
万籁俱寂。天上的一轮明月被丝丝乌云遮挡;那云的形状装牙舞爪像是双鬼手。雪地上跪着一个衣衫单薄满身血污的女人。
那女人在月光下抬起头;四郎才看清楚是冬至前后来过的李巧儿。
她不是被华阳姑姑送回家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四郎看她大半夜的跪在雪地里,担心她跪坏了身子;就想过去把她扶起来。但是却怎么都走不过去。
这时远方穿来一阵拖着锁链的声音;李巧儿面上露出焦急之色,嘴里飞快的说着什么。可是四郎还是听不清楚。
很快黑暗中走出来一个穿白衣的瘦高个。那男人向四郎恭敬的行了一个礼,就把锁链锁住李巧儿;要带她走,李巧儿却死死坠住身子不肯走;链子都勒进肉里去了。
四郎看不过去;开口阻止道:“她心中有怨气;你何不让她说几句话再走。”
那鬼差听了他的话,就停下来,手中的锁链自己扭动几下后,四郎就听到一个飘忽的女声婉转的唱着一句戏词:“那害人的害人的享福贵又寿延~”尾音飘散中,白茫茫的雪地上只剩下一滩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