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无痕-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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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阿哥紧抿着嘴,也站起了身,侧头看向十三,似乎在重新认识这个男人。终了,他低头轻轻一叹,而待抬起头来,已是嘴边含笑。他敲了下十三的肩,笑道:
“话别说得太满。”
十三哈哈一笑:“尽可走着瞧!”
晚上。
十三和四阿哥一同回府,我和阿玛一起吃饭。桌上尽是我喜欢的菜,我闷头猛吃,不太敢面对阿玛,只觉得似乎亏欠了他一份多年陈酿的感情,不知该如何弥补。
然而阿玛却心情极好,竟讲起年轻时的故事,不由得我不抬起头来听他说。
他啜了口酒,哈哈一笑,道:“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也不是这般喝酒。”我笑道:“难道您还曾豪饮如牛不成?我可想不出。”
阿玛侧头看我,道:“为父和人比酒的时候,你可连影子都不见哩!”他见我睁大了眼睛,兴致更佳,索性和我碰了碰杯,一饮而尽,我几乎能看到他年轻时豪气干云的情形,不禁笑问:“原来您早就是神仙了,不过却是个酒仙!”
阿玛笑着摇摇头,道:“什么酒仙,不过是年轻时候的意气罢了。现在看到十三爷……”,他瞟了我一眼,续道:“就不由得想起那时的光景来。”说完他举杯停箸,似乎在回想什么。
“为父十几岁的时候,正是咱们佟家门庭兴旺的时候,只要是这花园里人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你叔叔们都爱那皇城,他们自然做到了;我不爱受拘束,只爱日日享乐,自然也可以如愿。”
我不禁也停下了筷子,静静听着阿玛道来。
他笑着续道:“人年轻的时候总做出些傻事,而后回想甚至不知那是为了什么。你阿玛我也真真荒唐过一阵子。”
我笑着打趣道:“一阵子?能有多久呵?您现在这么超然脱俗。”
阿玛看着我,认真地说:“十年。”我不禁愣住了。
他冲我眨眨眼,道:“年少轻狂,除了喝酒、赌钱、骑马、击剑、打拳,那时我还爱浪迹江湖,经常就是带上千两银票独自上路,一年半载后回来,你猜怎么——已经没人识得我啦!”
我傻乎乎地听着,实在无法想象阿玛所说的那个人竟然就是他自己。
他扯嘴一笑,道:“我当初也是仗着和万岁爷从小玩在一起,感情一直颇好,倒也没人能管得了我——当然只除了你祖父,爱教训人的老爷子。就这样,享乐随性,到什么地步呢?唔,芷儿,你能想到的和你想不到的所有事情,为父都见过也都干过。这么浑噩过了十年,有一天早晨我突然醒来,发现自己已到了三十岁年纪。而那天,正是我和你额娘的大喜之日。”
我不禁轻轻“噢”了一声,把身子挪到阿玛身边听他讲下去,哈哈,有爱情故事了!
“本来那日我想做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宾客盈门的时候,骑了匹快马从后门逃婚,再出去游历个几年……”
我惊吓之余,苦着脸插嘴道:“阿玛,果真你什么都做得出。一个大男人,逃什么婚啊。”
他敲了下我的头,道:“只许你小妮子‘心远地宽’不成?嗯?”他指指门厅前十三送我的那幅画儿,轻轻一笑。好家伙,为老不尊——我在心里暗暗默念,却不能还口。
阿玛斜了我一眼,续道:“合该咱们一家三口有缘。那日清晨我在床上躺了半个时辰,竟琢磨了很多以前没想的事。可还没想明白,喜娘就来叫门了,我也就顺势作罢,心想当去看个热闹也好。只是这一去……”
我把脸凑到他面前,讪笑着问:“怎么了?”阿玛闭口不答,只轻轻微笑。我坚持不懈地八卦到底:“额娘美极了,就此拴住您了,对也不对?”阿玛侧过脸去,也不答话。
我哪里肯依,拽住他的衣袖开始耍赖撒娇——我那没见过面的额娘,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能配的上阿玛的女子,又该有怎样的气质呢?
阿玛拗不过我,转过头来,摸摸鼻子,眯起眼睛道:“你额娘,实是个厉害了得的女人。”
我正待听下去,阿玛却不再多说,只是坐回桌边继续喝酒吃菜。我正要细问,却见他神色微变,目光深远。
我猛然想到这位额娘是在分娩时难产而逝,也就是说她和阿玛共度的时光只有短短的两年。我开玩笑地问过阿玛:为什么他正当壮年,却不续弦再娶,反正我是不在乎有个“后妈”,也相信他的眼光。他只是轻笑着岔开话去。此时看到他的丝丝落寞,我不用再问,已然知晓那两年的岁月,是怎样的甜蜜和谐。
于是,我也只是默默坐在阿玛身边,为他斟酒。他侧头看了看我,忽道:“芷儿,你的模样很像你额娘。”柔软的声音让我心中一动,不禁轻轻地看向他。
阿玛微笑道:“阿玛第一次抱着你,你就会冲我笑,那时我便恍惚看到你额娘,忽然就悟出些道理,生生死死,乃是道之循环。你,就是她的延续。”我不是第一次听阿玛这样不疾不徐地讲人生,但的确是第一次听他讲过去的自己,听他用自己的故事诠释着,让那哲理浸着生命的悲欢喜乐,也变得栩栩如生以至于几可触摸。
“后来你祖父在战场殉国,你被一道懿旨接入宫中,这本非我所愿,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看你一步步的沉在皇宫内院的影子里,离你额娘越来越远。我心下怆然,向皇上请行出游——这也是我早就应了你娘的。”我想到芷洛格格从前的形态性格,的确是和阿玛格格不入截然不同。
“没想到五年后归来,芷儿,你让为父好生欣喜。你看懂了我的信,这很容易;但是你能参悟出些许道理,却非我所料。你托人将那幅画儿带出来给我,我便知了你的心意,也深感快慰。”阿玛微笑看着我,满意之情溢于言表。
我几乎说不出什么话来,眼眶却有些发热,只能扁着嘴笑啊笑。通透如阿玛,怎会不知道我心中顾忌,他猜到了我因为连累他而内疚不安,所以才有了这番推心置腹的谈话,就是为了让我卸下重担。他丝毫不提白天的事,其实却句句都在开导我。而此刻我方感觉到,阿玛是这样的以我为荣,而我呢?就像他们想的,有些时候是迂腐得过了,似乎还未学得阿玛万一,什么都放不下,什么负担都带着走。
好半天,我才说出句话来,我说:“阿玛,女儿这一生如果能像您一样,就满足了。”
阿玛偏头看着我,想了想,随后笑道:“你会比阿玛过得更好。”
那个晚上,阿玛陪着我回房休息。他亲自把我安置在床上,随后坐在旁边讲给我许多他年轻时四处游历的见闻,伴着他的低声细语,我第一次入睡得如此容易,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有两个念头:一是探听阿玛除了额娘以外还有多少红颜知己;二是,在这里,有这样的人在身边,我已经足够幸福。
于是我似乎做了好多甜美的梦,梦见了我现代的妈咪,梦见了我古代的阿玛,梦见了他们都在冲我笑着挥手,向我缓缓走来。他们伸出手,亲昵地捋捋我的发丝,捏捏我的脸,眼神里满奇%^书*(网!&*收集整理是欣慰而安心,而我也不自觉地深深微笑了——
“太后娘娘的家宴已是几年都未请我去,这次是怎么了?”我一边找出沉入箱底已久的宫装,一边问旁边比我兴奋得多的奂儿。
“谁知道呢?格格,咱们去凑凑热闹也好哩!”奂儿噼里啪啦地说道。
我停下手,笑道:“奂儿姑娘,是不是咱们这佟家花园太小,装不下你啦?”
奂儿咯咯一笑,道:“格格别取笑我了,这园子住得再舒坦不过,只是我……想念宫里的姐妹了。”说完她突然有些腼腆,转开头去。
我难得见她这样情态,脑筋一转,笑道:“你这妮子,是不是有心上人了?还不老实说。”
她的脸蓦地一红,道:“格格好没趣。”
我摇头晃脑道:“有趣的紧呢!”心下盘算着奂儿已经跟了我十来年,也已年将二十,是该出嫁的年纪了,我没法子嫁,总不能让人家也陪着我做老姑娘。想到这儿,我笑道:
“得,改日将那人引来我看看,若是中意,我就给你们做主啦!”
奂儿闻言欣喜非常,笑逐颜开,脸红红的道:“那……就有赖格格了!”说完,她又犹豫地加上一句:“只是——格格,能否叫他,也来这园子里当差,我可舍不得您。”
她凑在我身边,恳求地拽着我的衣袖。
我看着这玲珑剔透的丫头,心中一软,捏捏她的脸道:“那有什么不可以,你,他,日后你们的小宝宝,都可以把这儿当家,知道么?”
“嗯!”奂儿抿着嘴使劲地点点头。
既然如此,我心中本来想避开这一宴的打算也就没了。就算为了奂儿的爱情,我也得走这一遭。更何况,我现在是个“落难的格格”,谁招我干嘛?我的男朋友是个“失宠的阿哥”,谁嫉妒?我老爸是“世外闲人”,谁提防?当然,十三福晋是我唯一要逃开的人。
总之,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怕谁,去大吃一顿赚个够本就是了。所以我让奂儿自去小心约会,自己轻松愉快地迈入了阔别已久的皇宫。
衣香鬓影,美人如虹。
面对满屋子的人来人往,我有一瞬间的眩晕,随即站稳,没错,又是这样的世界,就是这样的世界。深吸口气,我冲进了人群中。
没人理我。很好,我暗自欣喜,把贺礼呈上后,随处找到个角落一坐,捏着筷子专等开饭。
然而,我终究无法置身事外。
一个人影从我身前徐徐晃过,带来幽香阵阵,我只是下意识地抬头一看,一时以为自己看错了人。那是菊喜——我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叫她菊喜,因为此时的她,盛装华服,气质翩然,静静跟在太子妃身畔,在向其他人请安微笑,而她自己身侧,竟然也跟着两个小丫鬟。
我诧异之余,也觉着在意料之中,这丫头绝非善类凡品,早在我第一次和她面对面,便已确定。只是,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拼命琢磨着,有个着鹅黄宫装的女人越过众人向太子妃迎来,我的第一感觉是:八福晋不适合这个颜色。待定睛看上第二眼,却见那女人却是十四福晋,脸上不若八福晋笑若桃花,却缀着让人舒服的微笑。
看来,世殊事异,已是另一重天。
只见十四福晋上前向太子妃祝安寒暄,我这边厢开始搜寻八福晋的身影。眼光转了一圈,非但没看到八福晋,反而碰上一双充满凉意的眼睛——不用说,十三福晋。
我还真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女人,正在我犹豫是该冲她一笑、傲然一瞥还是瞪她一眼时,她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我,我不用再想,也遥遥与她面无表情地对视,这才发现她比以前更白更瘦了,不禁心中一叹,转开了脸——罢罢罢……
恰好此时厅内传来:“太后驾到!”我忙和众人一起起身行礼。
太后落座,屋内竟有一刻的冷场,大家互相扫了一眼,心知这是少了一个人的缘故。到底是太子妃站起身来,带领女眷共向太后娘娘祝酒,气氛才渐渐活络起来。
我正放松下来开始大吃特吃,却听太后笑问:
“舒伦,你身后那孩子是芷洛格格么,我老了,却看不清。”我一惊,抬头一望,只见太子妃起身向太后回道:“回您的话,这是太子爷新纳的喜良嫒,臣妾平日素喜她沉静机灵,今儿便带了她来。”
我一听,反而轻松下来——原来如此,她成了太子爷的宠妾。那又怎样?与我无关。我耸耸肩,正准备低下头去,只听太后笑道:
“让我看看。嗬,这装扮,这态度,真是像极了芷洛格格,你们说是不是?”
旁人七嘴八舌地接道:“还真像。”“……只是更沉稳持重几分。”“这现在还怎么比得了?”
我心中一动,看向菊喜,只见她只是对众人淡淡地笑,看不出是喜是忿。
那边太子妃回道:“娘娘有所不知,这喜良嫒自五岁起就在翠云馆了。”
太后点点头道:“那无怪乎这么像了,只怕芷洛真在这里,她们俩我还辨不出哩。”我暗自想那是因为从前和太后日日相守的是从前的芷洛,要是说现在的我和菊喜相比,其实是大相径庭。
太子妃已上前笑道:“芷洛格格许久不入宫和咱们相会,今儿臣妾就借了您的排场,特特请了她过来呢。”我头皮发麻,忙站起身来向太后娘娘请安祝酒——原来这宴会却不是正主请我来的。好在太后待我一如往昔,虽亲密不足,但殷切有余,不一时也就有几个女人屈尊和我说上两句闲话。
宴会结束已是戌时。我达成了所有赴宴的目的,虽然摸不透太子妃的用意,却深为胃部得到极大的满足而幸福着。
特特拣了条无人常走的路,惬意地向玄临门方向走去——那是我和奂儿约好一起回府的地方,呵,不知道这丫头会情郎会得如何,我也不禁有些心神荡漾。
谁知正经过擒藻堂,就瞄见前面有两个人影,依稀是一男一女,二人距离有十米远,一前一后的向外走。
我悄悄跟上两步,方看清那女子正是奂儿。估计后面那男人正是要送她出门,这算是冒了些风险,故要装作不识。嗯,看来感情不错嘛。
待到宫门口,那男人转过头来向里走,我抬眼一扫,只见这小厮有些面熟,却偏偏叫不出名字来。那人见我停下,却也不扭捏,只上前打了个千,轻声道:
“冯才给芷洛格格问安了。”
我侧头看着他。冯才。冯才……冯才?是谁来着?却见这冯才望向我后面,笑着又打了个千:“给爷问安,怎么让您找来了?”
我回头一看来人,实在是大出意料之外,随即却也是(炫)恍(书)然(网)大悟。那是久未谋面的十四阿哥。而这冯才正是从前伴他左右的那个机灵鬼儿,想当初他主子还和叶子纠缠不清的时候,就是他不断跑腿,当然也没少和我的奂儿拌嘴,看来拌着拌着感情也就渗出来了。一段未满的爱情,却成就了另一段——叶子如果听说这个,估计也会扯嘴一笑,不过那笑容是淡然还是嘲弄,我却暂时猜不出。
黑暗中,这位曾经的男主角对我轻轻一揖,在他未说话之前,我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忽然间许多画面都闪过面前,那是一部爱情电影,整篇都有淡淡的忧伤。而男主角抬起头来开口了,他笑着说:“好{炫&书&网久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