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妻番外篇i-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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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袖子上全是血了,他也懒得再擦,转过身面对她。她小脸充满难受跟内疚,他也不以为意,淡声说道:
「你没被砸到就好了。」简短一句话,道尽他真实的心意。
《感情篇》凤一郎的冬天 5
夜里的凉风送来了轻浅的脚步声。
门轻轻被推开,夜风趁隙钻入,顿时满室凉快许多。他行至床缘,默不作声地盯着趴在床上的小人儿。
一头白发散在背上,小脸委屈地侧压在枕上。黑黑的小眉微拢,桃色的小嘴紧抿着,五官可爱又稚气真是奇了,他天天照镜,只觉这种异貌令人生厌,为什么她一头白发,却无损他心里对她的喜爱?
她动了动眼皮,看见来人,嘴角浅扬,轻声喊道:
「一郎哥。」
「你背痛得睡不着吗?」他轻抚她有些发热的小额面,不由得怜惜:「大夫说得没错,半夜你果然会盗汗,若是不注意,一定病上几天。」
「我还好,没有像白天那样疼」
她说话有气无力,看见一郎哥主动坐在床缘,她本以为他要说故事让她好入睡,没有想到他一开口就是——
「你知道你今天做错了什么吗?」
又到认错的时候了,她内心叹气,沮丧道:
「知道。怀宁说,我是笨蛋,不该说那些话。他说,硬碰硬没好处,我应该说:落地开花,富贵圆满,佛像落地,表示上天乐于与人亲近,这是大喜之兆,我跟一郎哥乃上天派来的人,老天爷为了将我俩跟凡人区别,所以赐给我们白发童颜,如果百姓将我们视作灾星,老天爷会生气的一郎哥,怀宁这叫油嘴滑舌吧?说这种话,庙前的百姓真的就会听得进去吗?」
凤一郎傻眼。「怀宁平常话少,我没有想到他能说出这番话来。」
她沉默一阵,小声答道:
「他刚上山时,只对师父油嘴滑舌,后来,师父不吃他那一套,他话就少多了。我想,油嘴滑舌这一套,是他在当乞丐时不得不学会的。我不懂油嘴滑舌,因为我是千金之躯,用不着对人这样说话,是不是?」
凤一郎瞪着她的小脸。
她靠着他的扶持,忍着背痛坐起。迷惘的湿眸直视他,轻声问道:
「一郎哥,如果今天我不出手,庙前就会死人我是不是救错了?」
「没有。」他沙哑道:「你没有救错人。」
「那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并未发出任何饮泣,但小脸早已布满了泪痕。「为什么凤春要动用府里家产去低声下气的赔罪?因为我救了人吗?」
他抿紧嘴,无言以对。
「如果冬故没有错,凤春却要代我赔罪,那是哪里出了问题呢?这世上的道理冬故不懂。一郎哥,冬故想要抛弃认定的道理了,请你告诉我你的道理,我不要再让凤春、一郎哥,还有怀宁代我受罪了!」她哽咽道。
凤一郎闻言,用力抱住她软绵绵的小身体。「不要!你不要变!我不准你变!现在的冬故就很好了!」
「可是冬故的道理只会带来灾难,我想改」
「我只要原来的冬故!我只要那个我说我不是老伯,她就信的冬故!」他难得激动地:「我不要一个跟我有距离的冬故!我不准你变!」
他紧紧搂着她,等到情绪有些平复,才发现怀里的小身体过份僵硬,他吓得连忙松开双臂。看她一脸忍痛,他又是气恼又是怜惜地抹去她满面的泪水。
「你什么都好,就是这点不好。疼了就要喊出来,想哭了就哭出声,你这样怎能算是千金小姐呢?」
「一郎哥,你也掉眼泪了。」她有点困惑。这一次,一郎哥说她千金小姐,语气好像带点宠溺,跟以前不太一样。
「我也流泪了吗?」他不在乎地抹去自己的泪珠,微笑:「我这是为过去的自己掉泪。冬故,以后我不喊你小姐,就叫你冬故好吗?」
她惊喜万分,怕他反悔似的猛点头。「好!好!」
他继续擦着她控制不了的泪水,正色道:
「你还记不记得,今天你说我是凤春的一郎,也是冬故的一郎哥?」
「记得。」
「那么,你也是一郎哥的冬故了?」见她肯定点头,他语气放柔:「好,我希望我的冬故,永远不会变不,你先别说话,我要让你明白事实真相。我曾告诉过你,夜不闭门亦无盗贼,这是太平盛世最理想的境界,是不?」
「嗯。」她垂着小脸应道。
「其实,在达成那样的理想盛世前,强盗横行,官员贪赃枉法,正如现在的金碧皇朝。」
「一郎哥,你是说以后,我们也会有那样的盛世吗?」
他坚定地点头。「会有的。」
没有官庙勾结,没有看不起一郎哥的百姓,没有强迫认错真会有这样的时候吗?她沉默一阵,轻声问道:
「那要等多久?」
他面不改色:「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那就是有可能冬故老死前,也看不到真正盛世了?」
「这难说,也许,你才及笄,盛世就已经出现了。」
她默然无语。以往,她总以为事出必有因,怀宁曾是乞丐出身,是因爹娘遗弃他;庙前的乞丐背后也必有其心酸的原由,迟早官府会妥善安置。
她从来没有想到,最大的主因是在官员身上。
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皇朝里不止一个东方非。
自幼,她就认定官员们都该像大哥这样为民谋福,原来
「冬故!」凤一郎有点急了:「你还小,应该快乐地过你的童年,不必想这么多。」
她没有答话,乖乖地任他轻抚她的白发。
突然间,她抬眼又问:
「一郎哥,大哥的眼睛当真没有救吗?」
他迟疑一会儿,选择诚实告知:
「没有救了。」
她小小的肩头微软,整个人失去生气。
「如果我跟一郎哥一样,是男孩就好了。」她喃着。
他轻轻搂过她非常沮丧的小身体,笑道:「如果你是男孩,那你一定赴京应试」忽地,一抹奇异的警讯突兀地跳进脑海里。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窝在他怀里叹道:
「一郎哥曾教过我,与其等待,不如想办法得到自己想要的,如果冬故是男孩,一定应试科举,让理想盛世早点出现。」
凤一郎不动声色地低笑:「就算你是男孩,你一定落榜,瞧你念书这懒模样,怎么应试八股文?」是啊,这才是重点。她书读得差,绝无可能成为官员,他用力抹去内心那股可笑的警讯。
怀里的身体迅速缩成小老头,他不由得失笑。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他轻声道:「冬故,妳想不想抱一郎哥?」
她激动地抬起小脸,背伤顿时抽痛不已。
「瞧妳莽撞的!」他直勾勾地望着她,毫不退缩。「你不去尝试,永远不知自己该放几分力气,是不?我不怕你力气,折了我的手也好,让我躺在床上三个月也好,我明白你并无伤我之心那就够了。」
她犹豫不决。今晚的一郎哥,明明跟以前没有两样,但多了点她说不出来的感觉。
「咱们是要相处很久的,还是,你跟我之间永远都要有这个距离?」他神色严肃地问。
她用力摇摇头,迟疑一会儿,终于伸出小手臂,万分小心地环抱住他的腰身。
「一郎哥十四岁就会变大人吗?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呢。」一郎哥真的一点都不紧张,全身放松任她抱耶。她小脸微红,有点开心了。
「因为我认清了什么是最重要的事吧。」下颚轻轻磨蹭她的发旋。
只要他是她的一郎哥,只要她永远不看轻他,为什么他还要去在乎那些陌生人的鄙夷?世上的人都遗弃他都无所谓,只要老天爷赐给他的这个小姑娘不遗弃他就好了。
「将来,你一定会遇见一个一开始就没被你力气吓到的好夫婿。」他轻喃。
她似懂非懂,跟着他重复:
「一郎哥以后也会遇见一个不会嫌弃你白发蓝眼的好姑娘。」
他闻言,失笑,没点破她,眼前不就有个没嫌弃他的小姑娘了吗?
「一郎哥」
怀里的小身体带着可爱的香味,如今他只觉眼前一片清明,属于自己的那条道路自雾中现形。他未来的道路,依旧被人轻视,但只要那条路上有她相伴,他不再怨恨老天爷的不公平。
「等我能下床后,你帮我备礼,我想去跟师傅道歉。」软软带困的童音从他怀里传出来。
「道歉?」
「一郎哥并没有被鬼神附身,这一点我绝没有错。可是我吓到很多人了,是不?我躺在床上时左思右想,我染白头发,旁人只会认为我是被你害的,那么我想为一郎哥澄清,反倒害了一郎哥。师傅虽然饱读诗书,但已经很老很老了,观念不容易改。那冬故努力多读点书,师傅就不会把矛头指向你,我的想法对不对?」
「妳想得真多。」他轻轻搂紧她。
「冬故一定要想,非要想通不可。既然有错,一定要改,下次,我不要再这么莽撞」
怀里的小姑娘已经累得睡着了,但还是抱着他不放。亏她这样也能睡,但只要不扯动她的背伤,他保持这吃力的姿势一晚上也不打紧。
原来,这就是他一直认定很笨又享尽好命的阮冬故这个冬故,这个冬故她常毫不保留地对他说:能认识一郎哥真好!
现在,他最渴望的,就是不管经过多少年,她还是真心这样认定。
他凤一郎,想成为她一辈子的一郎哥,永远不变。
半梦半醒,微掀的蓝眸注意到床边有黑影。
他一惊,立即转醒。
冬故还在他怀里熟睡,紧紧抱着他不放。
他有点疼,但暗自高兴她这么依赖他。直觉往黑影看去,他不由得脱口:
「怀宁!」
「你完了。」怀宁冷声道。
凤一郎有点发窘,解释道:
「冬故不宜移动,再者,她还小」千万别误会啊!
「反正不是我要负责就好了。」怀宁看他一眼。「她顶着白头发跟老师傅赔罪,老师傅只会火冒三丈而已。」
凤一郎一怔,点头称是。「你说的对」
怀宁掏出药包道:
「要去赔罪,就得装像点。把药分三份,连着三天煮沸,再涂到头发上,就会恢复她的发色。」
凤一郎大喜道:「怀宁,你是说,冬故的黑发能回来?」
怀宁注意到他毫不保留的喜悦,不再多费唇舌,准备闪人去。
「等等,怀宁,冬故知道发色能回来吗?」
怀宁回头看他一眼,耸肩,消失在夜色里。
不用再追问,凤一郎也知道答案了。冬故一向不说谎,当初她是铁了心去染白发真是个令他又气又怜惜的笨蛋!
他注视她有点傻气的睡颜半天,想起白天怀宁为她挡石头时的那句话——
没砸到你就好了。
像木头的怀宁,这么坦率地表达自己的心意,震得他头昏脑胀,当头棒喝。
他既聪明又愚蠢,竟然这么晚才明白他人生中最在乎的是什么。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他必会悔不当初悔不当初!
自卑跟骄傲,他都不要了!他只要这个从不看轻他的小姑娘活得好好的,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他轻轻碰着她婴儿般的颊面,低声道:
「下一次,若有人拿石头砸你,我一定挡在你的面前。」
十七岁的凤一郎,已有男子的身形,白发白肤蓝瞳依旧,但温文儒雅的气质令人如沐春风。
偶尔与他正面对视,会发现他似海蓝眸有着惊人的睿智与沉稳;跟他对谈几句,惊觉他聪明过人,既不自卑也不恃才傲物,不锋芒外露也无任何野心。他始终面含微笑,乐于与府里人亲近,但却有意无意在彼此间划下一段距离。
府里的家婢都在惋惜,如果他的外貌与普通人无异,早就不知有几个小孩了。
他年纪轻轻,待人处事圆融远胜秋院的盲眼少爷,人人都以为凤一郎就是阮府下一任总管了。
今晚的他——
顿失平日的从容,满面大汗了。
他浑身被冷汗浸透,下意识地站在秋院外头,听着屋内的对谈。
「二官一商?那是什么?」心不在焉的声音,出自阮卧秋的。
「我也问过凤春啦,偏她不肯说。」小二郎活泼搞怪的叫道。
「小二,住口!快替少爷更衣,这里由得你多话吗?」凤春轻斥。
「我只是好奇啊,少爷,你瞧,二官一商二官一商,阮府只有一对公子小姐,就算改日小姐从商,那还剩这一官,是哪儿来的?莫非阮老爷有私生子?」
「二郎!」凤春动怒了。
「二官一商?」阮卧秋终于回神:「我想起来了,这不是很久以前的事吗?怎么还在传?」
「少爷,你也知道?」凤二郎好奇问道。
阮卧秋有点不耐,仍是应了声:「以前听过,风水师的话听听就算了。」
「可是,听说那风水师奇准无比耶,少爷,你的官已经灵了,那剩下的一官一商依据二郎所见,莫非少爷将来重返朝堂,而小姐成为独霸一方的商贾?」他笑嘻嘻随口胡诌着。
「二郎!」凤春怒声叫道。
「我想休息了,都出去吧!」
屋内的烛火熄了,凤春跟二郎先后出了秋院。
这几年,阮卧秋双眼失明,几乎不出秋院,虽然偶有克制,但脾气仍然暴躁。
仆役经凤春遣散,如今只剩十来名,府内也仅剩几座楼阁定时清理,阮府可以说是半个废墟了。
他不介意,只要这里是他的家,是冬故的家,他绝不会离开,能够低调过活,其实是件好事。
直到今晚!直到今晚!
凤春这样的低调,是为阮卧秋?还是为了冬故?
二郎活蹦乱跳地去洗澡了。凤春才出秋院,凤一郎轻声喊道:
「凤春。」
凤春几乎弹跳起来,仔细搜寻树下的人影。
「一郎?」举高灯笼看个分明。
他走出阴影之外,任着灯笼照着他。
「是我。」他回答。
「你吓到我了。」凤春很快地镇定下来,笑道:「你上秋院做什么?找少爷借书吗?他刚睡,你明天再来吧。」
「凤春,我没有听过你提及阮府的传说。」
「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轻笑,但笑意并未传达到眼里。他道: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