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氏孤儿-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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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愤然,“闷都闷死了!”
倾之喜欢初尘高兴便笑,不高兴便撅起嘴来的娇憨模样,抿嘴笑着看她牢骚任她抱怨,可他不知道,初尘正最爱他“笑不露齿”——若他知道,定然绝倒。
初尘消了汗,便拿面具在倾之脸上比来比去。倾之一边躲闪,一边瞧着初尘额上贴的红荷样花钿被她又擦又扇,掀起角儿来,于是伸手想帮她展平。不料初尘却触电似的向后一缩,丢了面具,双手捂着额头,大叫“别动”。
倾之愕然;低头吃喝,无视两人眉目传情的行已、去罹和小花儿也吓了一跳。
“怎么了?”倾之心急,却不敢妄动。
初尘皱着脸,扭扭捏捏捂着脑门,“别动嘛”
倾之不得其解,只好求助小花儿,后者看看倾之,又看看初尘,问道:“小姐,我说了?”初尘勉为其难地点点头,算是答应。
原来是初尘前不久得了场怪病,生了许多红色斑点,如被火烙,久不消退。傲参只好将她秘密接回侯府,以夫人殷绾生病为名广发布告,悬赏求医,又言此疾传染,遣退丫环,封闭门窗,由他本人衣不解带,亲自照顾——他夫妻恩爱,众人皆知,因此也不猜疑。后来有人揭了告示说能医此疾,只是疗法特别,需用药物将毒气逼至眉心,划破肌肤,放出毒血。结果病虽治愈,却在额头正中间留下了一道半寸有余的细长疤痕,初尘爱美,便用花钿遮挡。
倾之听了原委,轻轻握起初尘的手,矮下身子,眼向上看,“让我瞧瞧。”
初尘这才不情不愿又忐忐忑忑地移开双手,倾之将花钿轻轻揭下,霎时一惊——他所梦到的烨滥王妃与初尘的差别只在眉心这一抹滴血的红色!
一瞬间,娆煌、烨滥王、桃花烬和燃烧的宫殿,七世草和他所有的梦境全部串联了起来,这世上真的会有前世今生吗?
初尘见倾之望着她发呆,一时恼了,捂着额头扭过脸去,“就知道你会嫌弃!”
他何曾有半点这样的意思?他只是被“前世今生”的荒唐想法困扰,不得其解,一时失神。但在自己没有理清头绪之前又不想如此解释给初尘,只好眼巴巴地寻求外援,却见——
去罹叼着一颗樱桃,抓一把给小花儿,“这樱桃鲜美,多吃点。”
小花儿刚塞下一块儿栗子糕,咕哝着“嗯”,又道,“行已哥哥,凤脊山南是什么样子?”
去罹给行已添酒,“是啊,大哥,讲讲吧。”
行已啜了一口,“凤脊山南啊,古木参天,气候湿热,遍地都是毒虫毒蛇。”
“遍地都是啊!?”只是吃颗樱桃,嘴巴却张得足能塞下个水蜜桃。
——交友不慎,倾之“心寒”哪。
第二天颜鹊起来,见到的便是杯盘狼藉,相与枕藉,不知日上三竿的情景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是俺向老天爷滴一番痛陈哭诉感动鸟上天,昨天狂风骤雨、电闪雷鸣,然后
啪嗒,停电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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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争
【章十六】廷争
倾之那边皆大欢喜,左都却仍前途未明,入京之前,他做了三件事:
其一,修书左护,令胞弟暗中散布虎贲军不日返京的消息,百姓凡有父子兄弟从军者盼归已久,必出城相迎或从远方赶来寻亲;其二,严肃军纪,明令将士道有家人迎接,不得与之言谈,更不得擅离队伍——这委实有些不近人情,然而左都一句“左某身家性命全在诸位”,追随他多年的将士能不从命?其三,算好大朝之日,方才入城。诸多安排,自有深意。
昔者出征二十万,车辚马萧旌如云,百战归来只三千,爷娘妻子闻耗哭。
帝都之内,愁云惨淡。找不到亲人的悲痛欲绝,找到亲人的喜极而泣,然而即便是喜泪也饱含了许多苦等的辛酸,闻者断肠。找到家人的欲上前相认,找不到自己家人的也想拉人询问,牵衣阻道,一时难行。钰京戍防不得不急调人手维持秩序,才将这些情绪失控却又不能用强的老弱妇孺拦在两旁。
反观虎贲军,将士下马,右手执缰,左臂揽盔,行止一致,面对此情此景,不动容,不落泪,真叫是铮铮傲骨不可撼,男儿到死心如铁!
左都列兵璃水南岸,只带了长子左骐和先前返回钰京的次子左骥入宫。
五日一朝,十五日一大朝,文武官员于日曜殿议事,从卯初至申末,午时在殿上进餐,边吃边议,此时议的不一定是朝政,也可以是古今学问。商晟广开言路,提倡辩论,有官员辩到慷慨激昂之时,黄瓜大饼脱手而飞也不是新鲜事。开始还有人诚惶诚恐,可商晟说了句“兴之所至,方为真议”,朝堂风气大振,以至后来一顿饭殿上若不飞点儿什么东西,倒真让人觉得没吃出滋味。
可今日不同,今日只有一件事待议——天执左将军回朝了,大胜在前,完败在后,功大?过大?该杀?该谪?总要有个议论,见个分晓。
商晟命人将左都的奏折誊抄后分发下去。这份奏折中只记述了进军的过程,某年某月某日何处会战歼敌多少自损多少,某年某月某日被困何处情形如何何时脱险,却未有只字片语请罪——看来左将军是打定了主意,是非功过由人断了。
殿上一派死气,沉闷至极:有些人因为揣摸不透帝君的心思,不敢妄言,另一些人则是因为没有见到左都本人,没有听到他的辩解,不好先下结论。
晌食时候,侍从两人一组,抬着乌漆长方食盘——其中有饼有肉有菜有汤还有清酒和三粒清口酸梅,皆盛以银器——鱼贯而入。平素议了一个上午,晌午时候大家莫不胃口大开、食指大动,可今天却没有人动筷。侍从将饭菜一盘盘摆在大臣身前的木案上,只能听到脚步声和盘子与桌案轻碰的声音。
有人垂目翻弄手里的奏折,有人望向窗外出神,有人偷偷朝上瞧了一眼,只见商晟斜靠御座,以手支额,微阖双目——这位陛下,他开明的时候可谓远追前圣,可他真要任性而为起来,也少有人能阻拦,现下他不表态,不知是什么心思,天执左将军毕竟是玄都旧臣、开国首功、陛下爱将啊。
“天执左将军回朝复命,面见陛下!”
随着殿外一声唱喏,殿内窸窸窣窣整衣之声迭起。
所有人中间,韩嚭当然是最不愿意见到左都活着回来的,这意味着,他除掉对手的最佳契机已经错过——左都虽以兵败获罪,处境不利,但他一旦回朝,首先,陛下难免念及旧情,从轻发落,其次,他自己身份特殊,只能静观其变,不好再有动作,第三,文官高位上那几人似乎都在左都一边。
“臣左都参见陛下!”左都上得殿来,甲胄在身,只是单膝行礼而已。
不得不说左都的态度大出韩嚭之料:全军覆没竟还敢如此强硬——奏折上只字不提请罪,入殿觐见也只执军礼——韩嚭不由挑了挑眉毛:左都玩什么花样?
商晟身子微微摇晃了摇晃,悠悠半开了眼,打量左都,“你还回来做什么?”怒也好,骂也好,最怕的却是这种不咸不淡“你哪儿来,回哪儿去”的不屑。
左都抬头看着商晟,异常平静,他平端双手,举过头顶,不卑不亢道:“凤都战事已毕,臣班师回朝,交回兵符印信,请陛下核验。”
连跟随商晟见过无数大场面的侍臣都被左都的镇定自若惊了一把,愣了片刻才赶紧小跑上前接了左都手中的黑色漆盒,捧至商晟面前,放在案上,小心打开。
松绿色软缎上分别是南征大元帅印和调动兵马的黑色双翅虎符。
商晟却看也未看,支起身子,懒懒地靠在椅背上,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左将军,大元帅,你这兵符帅印尚能调动几兵几卒?”
“包括臣在内,大小军官二十三人,普通士兵,三千四百九十九人,共计三千五百二十二人。”左都的语气无动于衷地好像管钱粮的官员报账一样。
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中间有韩嚭那样想置左都于死地的,却也不乏事不关己、看看热闹的,而对于更多的文官,他们并不信奉“败军则诛”,他们厌恶杀戮,所以且不论功过如何,倒真有人为左都的气度暗暗叫好。
商晟一双丹凤眼,蹙眉时,上睑外侧的皮肤垂下一半,似单又双,两道目光如箭在弦,弓已张满而欲发未发——当商晟露出那种危险的眼神,所有人以为他将要发话的时候,却听左都淡淡道:“臣祈告退。”
告退?百官咋舌:左将军今天话不多,却一句比一句呛人。
商晟张满的弦被左都这微一用力,拉断了——他原不是不在乎,只是刻意压制,这下却真恼火了,他质问左都,“朕将二十万大军交给你,你只带回来三千,竟连个说法也没有吗?!”
左都垂目,“臣正是要给个说法。”
“走就是你的说法?!”商晟兀的提高了嗓门。
左都无惧道:“今日城内有许多将士的亲属,臣将他们的父亲儿子丈夫兄弟带上战场,却不能把他们平平安安带回家来,无颜面对皓首老人,嗷嗷稚子,故愿遣散家资,以为抚恤,自戮当道,谢罪于民。臣别无所求,只这三千将士,他们沙场用命,以身许国,明知随臣回来或有杀身之祸,却无一人半路脱逃。望陛下念他们精忠报国,虽九死而不悔其节,赦其无罪,嘉其忠勇,臣死可瞑目。”
大家都是明白人,将士餐风,统帅露宿,将士抛头颅,统帅洒热血,将士视死如归,统帅也将生死置之度外,即便左都不说半字辛劳,旁人却也无法忽视。也有人“明白”了左都的强硬——他已抱必死之心,何须摧铮铮铁骨?
韩嚭直觉形势不利,不是因为商晟不怒,而是因为商晟动怒——不动情,焉有怒?不是因为左都求饶,而是因为左都求死——当一个人退到底线,他的敌人也就没有进攻的余地了。好一招以退为进。
“你只是有罪于民吗!”商晟手掌紧扣扶手,指甲掐进木纹里——任何君王都不能容忍臣下目无君上,何况这臣下还是他当年出生入死的兄弟。
“臣”左都低下头,隐去眼中泪光,终于压抑不住情绪的起伏,颤声道:“臣愧对陛下,愿来世为奴,再生为仆,追随陛下,肝脑涂地。”
这算什么?许个看不见摸不着还不知道有没有的下辈子?商晟可从来是个务实的人,不讲玄虚,要不是当着满朝文武,要不是顾及帝君威严,他早指着左都的鼻子破口大骂——最好再踹上两脚:下辈子谁用得着你!
行动先于意识,当商晟觉得需要保持威仪的时候,已经抄起了块面饼,只是在掷向左都前的一瞬间,惊觉不妥,撕了一块,扔进嘴里,咬牙切齿地嚼。
文官之首的两位丞相蒙百无、狐韧对个眼色,做了表态:眼观鼻,鼻观心,继续装“我不存在”——不要打扰陛下用膳,饿坏了陛下的身子,谁负责?
商晟将最后一块饼扔进汤碗,一边掀了眼皮觑着左都:孟夏的晌午,他一身甲胄,一个姿势,跪了半个多时辰,豆大汗珠已从额上滚下,嗒嗒摔在地上。
商晟摸摸肚子:他吃饱了不怕饿肚的,你要跪就跪,朕先小憩片刻。可还没等他找好休息的姿势,便听殿外唱喏道:“禁军副统领乐昶殿外求见。”是时邬哲已外调为将,新任副统领是个不到三十的年轻人。
商晟眉一拧:他来干什么?随即道:“宣他进来。”
乐昶快步上殿,跪在左都旁边,行礼,禀奏,“陛下,宫外百姓听说三千将士按律当斩,群情激奋。臣特来请旨,请问陛下,如何处置?”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商晟倒不先问宫外情形如何,反喝道:“禁军统领呢,他怎么不来?”——好个左护,倒是避嫌避了个干净!
乐昶道:“禀陛下,左统领协同钰京戍防都使维持秩序受伤了”
左都猛地转头看向乐昶,已经累得有些松懈的身体倏然紧绷起来。
左护是谁?跟了商晟二十多年,岂是“心腹臂膀”四个字可以形容?
“反了他们了!”果然商晟大怒,拍案而起。
“陛下,”乐昶急忙“诚惶诚恐”地解释,“并非百姓对抗官兵,是他们听说将士们在外两年,风餐露宿、为国效力,未有客死异乡、殒命沙场,却逃不过军法国法,深为同情。有人自杀请愿,求陛下赦免三千将士,左统领阻拦,争抢当中被误伤”见左都和商晟都盯着自己,末了又加了句,“伤势不重。”
蒙百无打个饿嗝:乐昶你小子故意的吧,话说一半,激陛下呢,有前途。
乐昶又添把柴,“有百姓情绪激动,投水死谏,左统领已令禁军下水救人了,请陛下早做定夺,臣恐迟了,出人命是小,引起变乱是大。”
“胡闹!”商晟想着平素里英姿飒爽的侍卫们光了膀子下河捞人,还是在宫门之前,脸部线条就不由扭曲起来——这是帝都之内应该发生的事吗?丢人!
“陛下,”左都慷慨请命道,“百姓愚鲁,不明真相,更有许多人痛失亲人,悲痛之下才有此举,请让臣去澄清事实——‘首将当诛,余者无罪’。”
“天真。”左相蒙百无忽然开口,给了左都两字“中肯”评价。
商晟眯着眼,以一种耐人寻味地口吻询问,“左相,你说什么呢?”
蒙百无身形肥硕,他持笏而起,微一躬身,身上的肉就一箍一箍上下波动。
“陛下,臣以为,所谓谣言,无风能掀三尺浪,有一能传十百千,您说杀一人,几万人口口相传就变成了杀十人百人,您说今天杀一人,几万人以讹传讹就成了日后算账,又怎么能尽快平息眼前的风波呢?”
商晟点头,以为有理,但也有人反对——“陛下,请让我带兵镇压!”说话的是ё笥鸩鳖诰┲鼙吖彩拔溃直鹗潜泵姝'林营、ё笥'右营,南面璃水营、璃左营、璃右营,东面平原营、原北营、原南营,西面小山营、山北营、山南营。十二营戍卫京畿,麾下也是兵精将强,不可小觑。
蒙百无不以为然,也不以为忤,慢言慢语地对仇昌道:“百姓无知,并非刁恶,处置不当,恐失民心。若失民心,仇将军,损失的不是你我,而是陛下。”蒙百无身居高位,自有其过人之处,这一句话便点得极其到位——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