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望寒江-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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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信鬼神,却是知道这边对鬼神之事最是敬畏,听说宫里头设有一官职,专门就是占卜术数,夜观天象。既然皇帝信,她想做儿子的自小在宫中耳濡目染,应该也会信。
景故渊放下手里的萧,“是我吵到你了么?”
她把瓜皮随地扔了,走出来,一脸的不高兴,“怎么吓不到你?难道我装的不像?”
书里妖魔鬼怪常出现在深山古刹,可惜这王府琼楼玉宇,没有一处有残垣断壁的破败,没有阴风阵阵,效果不佳。
他笑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
她道,“你没做过亏心事?我可不信。”人只有生来是干干净净的,慢慢大了,就会明白,干干净净和这世间的肮脏实在是格格不入。除非幼年时就夭折,否则在这红尘俗世里打滚,活的越久越容不下一身白净。她走近问道,“你仔细想想,或者我们可以交换,我说一件我做的坏事,你说一件,怎么样?”
他笑了笑,想转动轮椅回到书桌后边。伊寒江却是从窗外伸手进去,定住他的轮椅,“趁着现在没人,不要撑拐杖,走两步给我看看。”她扫了一眼屋内,“出来走,屋里东西多,你要摔伤磕碰到,你家的侍卫又把账算在我头上。”
她进屋里把他推了出来。
回到皇都后,她没再关心过他行走的进度,他夜里偷着练习,常常白日见到他时,眼睛下边带着乌紫,也不知道他是睡得少,还是根本就没睡。
在村里有她看着,他还常常练得不知节制。换了颜闯来监督他,那人只会对景故渊惟命是从,是绝不会违抗他的意思。想来那监督的身份只是个空壳,起不了让他劳逸结合的作用。
他急着行走,她知道。他的努力她看在眼里,有进步她不会怀疑,只是想知道他进步了多少。
景故渊慢慢的站了起来,像个学步怕摔的孩子小心翼翼。
他步履不稳。不论做什么都有个过程,即使他之前拄着拐杖行走已经是很灵活,但扔了拐杖,又是要从头学起。慢慢去适应身体的重心只落在两条腿上,不再有辅助的人,辅助的事物,适应着只靠着脚板贴合地面。
他向前走了几步,然后转身朝她微笑。
伊寒江道,“还记得我和你第一次见面么,我在树上你则在树下被一群狼围着,我说只要你求我,我就把你拉到树上去。你虽然嘴里说树干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可我知道你分明觉得是我救不了你。”
她眼珠子一转,上前抓住他的衣襟,脚一踩,轻而易举就上了屋顶。景故渊踩着瓦片,屋檐呈倾斜状,他实在站不稳,只得抱住伊寒江的腰肢。
她笑道,“这回还不吓你一跳,日后你能走能跳,爬树上屋顶都是简单的事了,要欺负你也只能趁这半月了。”
景故渊道,“你是说只要再过半月,我就能完全好了。”
“你每天都练习,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只是非要我亲自说出口你才安心。”她看着他玩笑道,“想到以后要欺负你没从前容易,我突然觉得有些失落,我是不是该给你下药,让你好得慢一些?”
他柔柔笑道,“可我想好快些,你不是说你会教我骑马么。”
她要坐下来,景故渊抱着她不敢松手,只得也跟着坐下。脚踢中屋顶的瓦片,滑了两片瓦片下去,她本以为会引来侍卫,但等了一会却不见人来。“你的侍卫真是玩忽职守。”要是她是刺客,现在已经得手跑了。
“因为怕走漏风声,所以夜里颜闯都会把守在我院落外的侍卫支走。若是真有刺客,有颜闯在要得手也不容易。只是今晚我突然想一个人。”
她抱着腿,故意道,“所以我现在是打扰到你了?”
他笑了笑,看着月道,“每一年我娘的生辰我都会进宫与我爹一同拜祭她。我爹是天子,**佳丽无数,但得他宠爱,即便离世多年也不曾忘记过的妃子只有我娘一个。”
她讽刺道,“离世不曾忘的女人只有你娘一个,可惜在世和你爹同床共枕的女人却不只你娘一个。”看他那么多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她就能猜到皇帝的海誓山盟比一个狗屁还不如。
他轻声道,“做皇上也是有许多无奈。”
她知道,今年娶进一个大臣的女儿,明年娶进另一个大臣的侄女。为了子嗣繁盛也为了巩固皇权嘛。皇帝都说是无可奈何了,那那些被当成贡品送进宫里的女人该说什么。
她凉凉的应道,“还真是有许多无奈啊。你爹是被大臣用刀子指着,还是被大臣用弓对着?威逼他非要佳丽三千。你为他说话,不是想有样学样也三妻四妾吧。”
卷一缘起第七十三章 街上的巧遇(二)
也只是拿话逗逗他,知道他若是想三妻四妾,凭他的尊贵,不必到现在还是一个人。
景故渊柔声道,“我虽没和我母亲一起生活过,但宫中妃嫔为了争宠明争暗斗我还是见过的。我能想象我母亲未离世前的生活并非只有欢愉,总有斜倚熏笼坐到明的时候。而我若是喜欢一个人,绝不会让她过那样的日子,一生一世一双人足矣。”
伊寒江指着他笑道,“你终于承认你爹的妻妾耍手段表里不一了。难得你说实话,不是和我打马虎眼,老是夸你三哥的娘亲百般的好。”
别人对他的好怀有目的。这家伙根本就是鸡吃萤火虫心知肚明,却还要摆出虚伪的脸,装作感激。
他慢慢说道,“在宫中生活是门高深的学问,并不是每个人入宫前都会谋算的,只是在里面活得久了,不得已。宫墙在许多人眼里就和天一样的高,此生再也出不去,默默无闻的死掉,又有多少人愿意接受老天爷这样的安排,只能反抗,宁可踩着别人的尸首也要活着。”
害人害得多了,就会和行尸走肉一样什么感觉也没有了,不会有怜悯,也不会有不忍,只有争斗的心在躁动着,一直延续到死的那刻才会停止。
而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最后还是落败只能仰天长叹时不与我,枉死在宫中的孤魂,不知凡几。
她笑道,“宫里的日子听着还真是多姿多彩啊。”
他沉声道,“可我却是不喜欢那种日子,太多的身不由己。”
她反问,“那你现在出了宫了就什么都能由着自己么?”
他怔了一下,道,“我儿时体弱,可中了毒却是走运捡回一条性命。父皇把我宫中的侍卫宫女全换走,换成他的亲信。此后饮食都要经太医验过,宫女亲身试过,没有问题才让我入口。可就算是这样防的一丝不漏,我还是很怕,夜里常不敢睡,怕睡下就醒不来了。箫就是在那时无师自通会的。”
她道,“做王爷做的像你那样也真是没劲。”
“所以我很羡慕你,你的身心都是自由的。你想留下就留下,想离开便离开,没有东西可以束缚你。即便是这样与你坐着,我依然觉得我是笼中鸟,而你是笼子外的鸟。”
她试探道,“等你的腿好了,你这只笼中鸟又会有更多的身不由己了。景故渊,我问你,你不告诉你爹,你的腿康复了,是因为想摆脱麻烦。还是有别的想法不要立马回答我,我说过吧,你是不是说谎我看得出来的。”
他嘴巴张开了些,却没发出声音,只是露出了淡淡的笑。
她搂住他的脖子,身子挨靠了过去,目不转睛的凝着他,“其实你日日要等我吃饭,是不是要我给你试毒?有的毒,银针未必能测得出来,但我却能吃出来。即便你有个万一,有我在场,也一定能保住你的命。是不是?”
他的气息像是鸭毛轻柔的扑盖到她的脸上,他那张脸蛋看久了倒觉得像是庙宇里的神像,高高在上慈悲的笑着,可对于人间疾苦却是让信众顺其自然,这种笑说是慈悲却也是无情。
他也凝着她许久。才认真道,“不是。”
“一开始是,现在不是?还是一开始不是,现在是?”她朝他吐舌头,随即松手。“你除了笑脸没变,反应却是比过去慢多了。”他是变笨了么,不论是实话还是谎话都该像以前一样想也不想的立马脱口,这样别人才不会从他的反应里抓到一点蛛丝马迹。
他问道,“你想我骗你?”
她手交叠,自负的斜眼看着他,“你当我是这边的傻女人么,要骗我可没那么容易,你可以试试。你要是能骗过我”她想了想,往他肩膀轻轻撞了一下,轻佻道,“我随你想把我怎样就怎样。”
他笑道,“真是把你怎样了,只怕会被你大卸八块。”
她挑眉道,“你是在调侃我。你知道我阴晴不定反复无常的,就不怕我留你在屋顶上看一晚上的月亮?”
他肯定道,“我若是真有事,你不会扔下我不理的。”他邀道,“明日我要上街,你要去么?”
“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你想做什么?”
他道,“听说皇都来了一个说书先生,故事说的非常好。只是他有些怪脾气,不愿意受聘到富贵人家府邸去说书,只愿在茶楼里给日日去捧场的布衣百姓说故事。不过你若是不想去,那就算了。”
“谁说我不去了。”他明明就知道她喜欢听故事,“我要去。”
卷一缘起第七十四章 街上的巧遇(三)
台上说书先生讲的是柳毅传,她磕着瓜子,正听到柳毅见义勇为回到洞庭湖畔要为三公主送信,贺延却是来了。她瞟了一眼,终于知道景故渊是编排了哪出戏了,她道,“我说过愿赌服输,你是怕我耍赖么,还故意安排在外头,你是让茶楼的人一起看我笑话?”
他在村子里说过会找一日请贺延去王府为她摆和头酒,可没说改地点了。还是事先对她隐瞒,怎么,就不怕她脾气上来,当场翻桌子么。
景故渊打圆场道,“是贺将军定的地方。他好歹是老臣子,既然是有心要讲和,一切顺着他,以和为贵。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
可别让她说中才好。“只怕他鸡肠小肚,是来者不善。”
贺延入了座。
伊寒江笑道,“将军征战沙场,该是无所畏惧。今日不过是约在外头吃一顿饭,却穿的郑重其事,要多抢眼有多抢眼。”她故意装作吃惊的模样,“竟然是连宝刀都带了,你是怕我要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对你不利么?”
景故渊轻声道,“将军是习武之人,自然是随身带着佩刀。”他倒了酒,举杯道,“上回寒江她多有得罪,她年纪轻涉世未深顽劣了些,好在将军度量大,愿意给她这个机会与将军赔礼谢罪。”
贺延讽刺道,“我还真有些奇怪,王爷是出于什么身份为她出面?近日一直有些难听的谣言,说王爷看上了伊寒江的美色,中了美人计,只怕是红颜祸水啊。”
她笑道,“有道是谣言止于智者,你自己都说那是谣言了,却还信以为真,不知道堂堂一个将军,脑袋是不是用豆腐渣子做的。”
贺延面色一沉,“王爷说你今日是要负荆请罪,可我却丝毫看不到你的诚意。你是又想再戏耍我一番么!”
景故渊在桌下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撇撇嘴,抓起一把瓜子继续嗑。只是再也集中不了精神放在柳毅传上,她的雅兴完全被破坏了。
景故渊道,“寒江虽是住在我的府上,但我却是以礼相待。我两之间并无暧昧,她性子直白,与我很投缘,我们是朋友。她刚才的话若是得罪了,请将军见谅。”
贺延道,“王爷严重了,她何罪之有,如今她可是孔陆两家的宝贝孙女,哪里还是我能得罪的。”
伊寒江呸的一声,把瓜子壳吐了出来,举止粗俗得很,只是人美,就算做那样不雅的动作竟也含着娇媚的风情在里头。她看着台上的说书先生,笑道,“何必不温不火的说些场面话,你若不是要我当众给你赔罪,干嘛把地方定在这?难道还真是请我来听书的。”
景故渊侧身靠近她小声道,“别忘了我们的赌,你刚才还说你愿赌服输的。”
她瞪景故渊一眼,再不愿意,当初也是她说会遵守赌约的。她倒了酒,虽是敬酒,说话声却是有气无力,含含糊糊,“当日多有得罪,就请将军大人有大量,忘了吧。”
贺延迟迟不接过酒,只道,“你不会以为一杯水酒就能一笔勾销吧。”他摸着腰间的刀,“这把刀跟着我杀敌无数,不知砍过多少敌将的首级,当日却是被你踩在脚下,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去。”
她就说贺延小肚鸡肠,她不耐烦道,“那你想怎么样?是不是又想和我打一场?”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人不是没有,只是不是贺延,手下败将,何以言勇。
贺延道,“那倒不必。我的坐骑在门外,你若是能骑上它,绕城一圈,往日的事一笔勾销。”
她怀疑道,“那么容易?不会是有什么陷阱吧?”这人恨她入骨,巴不得逮着机会就为秦兰为他自己出气。
贺延讥讽道,“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
她把手里的瓜子放回桌上道,“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用的是激将法,那招也就对你那种人有用,对我没用。看看。”
她走出店门,见到有一兵将拉着一匹黑马,昂首踏蹄,鬃毛柔顺。就算她不是伯乐,也看得出这马与她曾经见过的马都不同。
好事者聚到了门外跟着热闹。
“那是我父皇赐的马。”景故渊也看出不妥,小声道,“通常良驹总有些野性,虽然将军已将它驯服,但既是将军主动提的要求,兵不厌诈不得不小心,还是不要答应的好。”
她笑了笑,快步上前,抢过缰绳翻身上了马,两脚一夹,马便是跑了起来。到了城门处再调转马头回程,前面倒也顺利,只是快回到茶楼,却见一顶轿子挡在路中央。
“快让开!”她大叫一声。
轿夫是背对着她的,听到她的声音回头看去,见一匹马扬蹄朝他们冲过来,顿时大吃一惊,逃命要紧,便扔下了轿子,躲到一边。
她勒了缰绳,马却不见停下,眼见就要撞上,她手往马身拍了一下,也不知道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