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望寒江-第1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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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乔笑道,“之前你这闹出了一个火锅,现在这又是什么,都不知道你日子这么讲究,吃喝上都是与别不同。”
景故渊含笑把饮品递上,“寒江嫌天热,喝口水都喊着要喝凉的。这才备了冰块。”他说完掩嘴巴歪过头去轻咳了一声。
景乔揭开杯子,里头飘着秋天采摘风干的菊花,她夸赞道,“所以说能嫁给我七弟的姑娘都是有福气的,找遍皇都城都没有比你更疼妻子的了。”
伊寒江饮了一口冰凉的菊花茶,透心的清凉连被热气挑拨起来的火气也被轻易压了下去,“错,是娶到我是他的福气,看他现在白白胖胖,就知道我这个妻子对他无微不至衣食住行无一不能缺了我。”
景乔调侃道,“他这也叫白白胖胖么,也就比之前的气血好了些。衣食住行不能缺你?我看是你强迫我弟弟衣食住行上都要配合你喜好吧。”
景绵衍低头静静看着那飘零在杯中的干花,这茶能解毒消炎、散风清热。关怀就似茶水里淡淡的甘味,若不是对彼此上心,喝什么其实都一样何必非要挑菊花茶来饮用。“秋雨还在时,每一回我上火咳嗽,她也都是亲自给我准备菊花茶。只是她人走后,以后我是咳嗽还是风寒怕是都没有人会再去注意了。”
景乔晓得触到了他未完全结疤的伤处,安慰道,“怎么会呢,四嫂不在了。却是把麒儿留给了四哥,麒儿可是乖巧孝顺的孩子,以后你咳嗽,自然有儿子给你端茶,相比之下,我才该感慨吧,注定是老来孤苦的。”
无奈的叹息一声,人生偏不能如姹紫嫣红百花竞放,各自的苦楚积聚在心里如残垣断壁在心里围起一处荒凉。伊寒江道,“你们今日来不会是来比较谁更惨吧。”
景乔笑道。“你这妮子,亏得我常常让人送东西来给你儿子,说话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伊寒江挑挑眉。还真一点也不客气的说道,“昂儿喊你一声姑姑,姑姑疼侄儿理所当然。只是府里又添了两个孩子,做姑姑的也不能偏心,所以麻烦你日后再送东西来最好是一式三份。”
景乔忍不住笑。“要不是认识还以为哪里跑来的山寨。”
景绵衍放下了茶杯,看着景故渊倒是进正题了,“故渊,我今日来是想问你那证实我清白的书信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景故渊听得景绵衍突然的翻问起,淡定从容道,“这点我不是与四哥说过了么。那林初一与辛恒是至交,林初一死前留下遗书又把收藏的线索留给了辛恒,我是通过辛恒才把证据拿到手的。”
景绵衍又问。“只有这么一封信么?”
景故渊淡笑,“四哥今日怎么了?是心中有了疑惑还是在外头听到了什么,这才要到我这里问个答案?”
景乔道,“四哥是觉得林初一既是把如何陷害四哥的事交代在了遗书里头,也就是变相的等于背叛了身后隐藏的主子。虽然不晓得之间出了什么差错,但既然有心要背叛。不可能只留下这一点点的线索才对。”
伊寒江瞅了景故渊,见他垂眸不语。林初一留下的两封信,景故渊只把能证明景绵衍和孔公晏清白的那一封交给了皇帝,另外一封她虽不清楚他具体藏在哪里,但猜想多半也是在书房里头。
他始终是想拖延兄弟间四分五裂反目成仇的步履,虽然终究是明白要来的始终会来,但迟一天是一天。
在她看来这真是软弱无力逃避的办法,又不想他暗自神伤就随他了。
景故渊抬头面不改色道,“我的确只找到了那么一封信,至于其他地方是不是遗落了别证据没有发现就不得而知了。”他与辛恒早就是串通,口径一致的。别说景绵衍来问,就算皇帝来问,辛恒为了还那救命之恩,冒着欺君的风险也不会把实情全盘托出,只会说景故渊让他说的那些。
景绵衍问,“你有彻底的问清楚辛恒么?”
景故渊道,“他知道的已经是全数告诉了我,他一路被人追杀,多得我才能留住命回到皇都来。他晓得我才能保他,没必要隐瞒。”
景乔附和,“倒也是,四哥能回来,他也算是有功劳苦劳。对方不会放过他的,坦白反倒是对他有好处。”
景故渊轻声道,“其实事情已经是过去了,四哥又和麒儿重逢团圆,不如好好珍惜当下,别的不要再多想了吧。”
景绵衍沉声隐忍着悲痛,“我的妻子为了我死于风华正茂的时候,麒儿年纪小小却是失了母亲照顾,差点连父亲都要死于陷害一生背负罪人之子的污名。故渊,我只问你,换做是你的妻儿遭遇这样的劫数,你能当作什么事都没有放对方一马么?”
景故渊却是哑然。
景绵衍凄惨的笑,“我就晓得你答不出来,你心如止水,现在却也有了比性命更要紧的东西。易地而处既是能体会我的切身之痛,你就不该劝我。即便是舍弃我在外头吃了两年的苦头不作数,秋雨和麒儿的账,我也总要为他们讨回来的。”
伊寒江问,“你若是找到你的仇人,打算怎么对付他?在场的人多少心里有数,我们不妨说亮话。想必你也猜得到害你的八九不离十是你的兄弟。”
景乔径自发表起自己的看法,“如今能一较长短的兄弟也就几个,不是我不是故渊范围便是小了很多。”
伊寒江笑,“想必你心里已经有了一连串嫌疑人的姓名。大皇子、三皇子六皇子皆是榜上有名,你不会连你们的十弟也不信任吧。”
景乔道,“四哥落难时承勤也有份出力搭救,他自然不是。”
卷三缘深第七十六章 探问(二)
说到底她心里最不信的估计还是景驰拓,猜忌和恨意相互融合是能衍生出致人死地的欲望,她老早就巴不得景驰拓悲惨的死去才能填补自她身上失去的珍爱之人的悲愤。
她和景绵衍景故渊关系是好,但若是能借刀杀人,在她看来不论于她自己还是于景故渊他们都是只有好处,她即解了恨,景故渊他们也少了一个敌人。
景故渊浅浅的目光自景绵衍和景乔身上滑过,好似飞鸿只影转瞬就没有了痕迹,他轻柔道,“我的确只找到了一封信,再无其他,我知道的都尽数告诉父皇和四哥了,想来没什么再能帮到四哥的了。”
景绵衍和景乔见问不出什么也不再久坐,告别时景故渊弯腰与景麒视线平视,柔和道,“可有继续看叔叔让你看的那些书?都是为人处事该学的道理,多看对你没有坏处,若是有深奥的地方不会可以问问夫子,看不懂可以慢慢的问慢慢的学,但可不能因为看不懂就不看了。”
景麒听话的点头,然后凑过脸去给伊寒江捏捏他的小脸小鼻子。
景绵衍道,“你推荐来的夫子把他教得很好,麒儿既然是喜欢听他讲学问我也不打算再另外聘请了。这两年多得你在课业上督促他,他才有这样的长进。”
景故渊看着伊寒江和景麒开始玩起你追我躲的游戏,温柔笑道,“四哥,不论你做什么打算,不要让景麒的脸过早蒙上阴影好么?我想这也不是四嫂愿意看到的,我也是做了父母才有这样深的感触,我宁可在前路给孩子遮风挡雨,只希望他一生都富足快乐。”
景绵衍沉默,也好,这样的沉默表示他是把话听进去了,哪怕这一刻他会对景麒展现血脉中的天性,为孩子设想和考虑,犹豫过总比世上已没有什么能阻止他的怨和愤都好。
只等人都走了,伊寒江手肘轻撞了撞景故渊的腰,“另外一封信你放在哪里了?”
景故渊淡笑,“我烧了你不信?”
她反问,“你觉得一个刚刚才面不改色的对他哥哥姐姐说完谎话的家伙,他话里的可信部分有几成?”
景故渊帮她把额前的碎发勾到耳后,“既是不信又何必要问呢,我不是县官能一拍惊堂木就断人有罪无罪,也不是史官一支毛笔一本册子评断任何人的功过,我有我的做法,自然也和你一样有我的退无可退的限度。曾经犯的错我是不会再犯的。”
某一日景故渊在看过园中几株新植的树苗冒出嫩绿的新叶后心情颇好,让人取笔墨纸砚来,提议为她和三个孩子作画寄去南蛮。伊寒江道,“既是答应过外公,今年定是要找个时间回去的,反正都要见了,何必这么麻烦。何况北望都已是寄信去报平安了。”
景故渊笑道,“北望寄信去了那是他有孝心,你平日不是做什么都不喜欢落于人后么,我们若什么也不做表示,只怕年尾时回去可不好过。你晓得的,外公对我这个外孙女婿论不上满意,总要多做些功夫。”
她抿嘴笑道,“原来你也有这样狗腿的时候。”其实她倒是能体会到伊北望的书信一旦到了爹娘手里,他们会是如何的欣喜若狂,怕是巴不得立马见到两个新添的曾外孙,只是外公不愿离开外婆的坟,上一回若不是来抓她回去,外公怕是此生都不会下山了,而爹娘也不愿将外公一个人扔在山上。
卷三缘深第七十七章 探问(三)
想着便是付予行动,把三个小家伙安置到一处,景昂迈开两条胖腿,自顾自的来回推着竹编的小球倒也能乖乖听话的坐着入画,两个小的则目不转睛的盯着哥哥的举动倒也是马首是瞻只时不时的发出稚嫩的笑声,听得景故渊也是会心一笑。
伊寒江道,“你这傻爹,画你三个儿子就好,爹娘晓得我不会亏待自己,对我也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且从小看我看到大想来有了孙辈,对我也已经是看腻了,就寄这三个小家伙的画像去就好。”
景故渊含笑,研开了墨汁笔尖行云流水一般开始在洁白的画纸上游走,勾勒出眼耳口鼻无一不是他这做爹的悉心留意,连微小的细处也不放过才会把三个孩子画得传神活灵活现的。
只是还差几笔便是完成时,却是有人来报说袁圆来求见。景故渊手顿住,笔尖也定格在画纸上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数似的。她晓得他为了那两个生辰八字对袁圆有所保留。
她道,“真不晓得这有什么好为难的,你是皇族子弟,多得是办法让人含冤莫白,偏是不会利用自身的权力。若是不想让袁圆再留在皇都,大可编造一个罪名让她流放也好下狱也好。总之不许她再留在皇都。”
“她千里迢迢来找寻她爹,这是出自于孝道。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但害人之心也不该有,我晓得你不认同我的看法,但就当是给孩子们积福,即便是你说我虚伪,害人也分是无故造孽和自卫不得已。”他说完看着她笑,“我也是啰嗦了,你说过对不是你敌手的人没有下手的兴趣,其实也就是等于不向弱者下手。”
伊寒江一愣。她真是没想过这句话也能做这样的解释,“是你歪曲我的话,我可没说过要做锄强扶弱的好人。”
景故渊放下笔,微笑的把儿子分别抱回他们的小床上,才拉着伊寒江去见客。袁圆呆坐着连他们不小的脚步声都没听到,只一脸愁容。
原本圆润厚实的下巴像是被刀子削过一样尖了好多,她一直嚷嚷着要娇小瘦弱如赵飞燕那样苗条轻盈,即便拿到了她的药方还是因为忌不了口瘦不下去,倒没想到现在是美梦成真,她却是压根欢乐不起来。
伊寒江盯着她暗沉枯黄的面色、乌黑明显的黑眼眶还有毫无亮泽枯槁的头发。她已经是颓然到疏于打理,头发乱得像是燕子衔来搭窝的杂草。“你不是很爱漂亮么,不会是看你家那本天书看了天眼。被什么乱七八糟的脏东西附身,你不是你了吧?”她玩笑,“要不要我拿红筷子夹你的手指?”
袁圆拿一双暗淡无神的眼睛注视着她,“自发现那道符后我总想着我爹的下落,日也想夜也想吃不好睡不好也就成了这副模样了。”
方才走在街上有人拿惊悚的目光打量她的身后。许是以为这年头厉鬼竟是这样凶猛,光天化日也能上街,不敢置信的在证实她到底有没有影子是人还是鬼。
景故渊吩咐上茶,只是袁圆哪里还有喝茶的闲情,“王爷,我拜托你一件事。你能不能再把那个拿到黄符的大人再找来,我还有话想问他,”
伊寒江道。“人家是朝廷命官,要处理民生大事,天天都有人打架闹事或者又是哪里有天灾蝗虫为祸江河决堤什么的,他一日十二个时辰或许都不够用,哪有那么多时间来帮你回忆好几年以前的事。”
袁圆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我晓得自己的事对王爷来说是无关紧要。甚至萍水相逢你帮了我这么多也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只是这事对我却是至关重要,我找了我爹这么久才得了这么一个线索,我真是不想就这样断了。”
景故渊柔和道,“上次那李大人也说了他不过是因缘巧合下得到的符咒,留着只是做护身用,已经是不记得当初赠他符咒的人长着什么模样,也更不晓得去哪里找那人。”
袁圆急道,“我不是不信王爷,只是心里总有声音告诉我我和我爹已是很接近了,我这几日卜卦,总出来同一卦,说是立竿见影,差的也就是那么一点。所以我想是不是上一回有什么遗漏了没问,或许再提那位大人细想便能想起。”
袁圆急的有些语无伦次,伊寒江撇撇嘴,每一回见她都是傻乎乎的模样,就是心思太简单了,她的信仰让她对希望这类东西深信不疑,不晓得有时希望另一端绑着的其实是绝望。
同样是研究命理术数,她却是突然想起南蛮的雷粟,至少那人在保持神秘莫测与别不同的同时懂得怎么利用人的对过去未来窥探好奇的心理谋得举足轻重的位置。
虽她依旧不信他什么神力,却也觉得即便是要做神棍也要做到他那般才叫成功的神棍,袁圆终究是涉世未深。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爹有可能不在了?”
她虽是恶劣,但这一句却也不是故意去伤她的心,而是问出一个实际的问题。他爹离乡多年,若不是遭遇什么不测,又怎么会不晓得回去找她。
袁圆低头,两手握拳拘谨的摆在膝盖上,“我爹一定是遇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