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游大唐之贞元记事-第9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看着传令兵们脸上的表情由愕然、恐惧、再转化为火一般的决绝,崔破露出满意的一笑,随即扭头右侧喝道:“张杰,再给我砍了五个人质,延缓敌军攻势,让杨校尉率右军撤回来。”
“是!”前刽子手世家出身的张杰兴奋的高声回令道,随即他那疲倦的眼眸中竟开始出现丝丝血红,一把扯开上身的甲胄,露出大红的内衣,将手中犹自滴血的环手刀用嘴咬住后,便向那早已是软瘫如泥的帅府人众走去。
“老的小的先不要动!”中镇将大人远远传来的这一声命令暂时使小阿蝉逃脱了鬼门关,直到那个狰狞的如同恶鬼一般的汉子遗憾的松手走开,被吓的傻掉的小阿蝉那早已干哑的喉咙才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抽噎。
“砰砰砰砰砰。”随着五颗血淋淋的人头自院内掷出落地翻滚不休,刚刚整状完毕,整备发起有一轮攻势的汴宋军士们放缓了他们低沉划一的脚步,静侯节度使大人的命令下达。
“进攻!立即进攻。”咬着下嘴唇,铁青着脸色自齿间挤出这道命令,此时的李灵濯脸上那里还有半分玉面小周郎的儒雅?
看着墙头刀光剑影的厮杀再起,冷然半晌的李灵濯乃右侧身问道:“以孟将军之见,这伙贼子究竟是何来历?”
这孟将军乃是一位年过五旬的威武老者,鬓角微染白霜的他衬着身上那丝毫不乱的锁子甲。自有一股凛凛风仪,武举出身的他可谓是汴州城中资格最老的带兵将领了,其子、媳早逝,唯留下老孟家五代单传的一脉香烟,而这个被孟将军视若珍宝的孙子也被节帅大人挟裹,也就逼得他不得不从贼起事,只是如此之下,李灵濯依然对他不能放心。乃谴他独领一军于运河另一侧镇守粮仓,非奉将令不得擅自渡河。
今日晨早,惊闻城中有变的老将军犹豫再三后,方才领兵回援,不合渡口处地大型船只多被人或凿沉、或放火焚烧,待好不容易自上下游征齐船只渡河时,又屡遭骚扰,是以他这一路人马就来迟不少。
“据前方撤下的军士报说,这内里之人皆是身着锁子甲,再看他们所使用的连发弩弓。再加之这蓦然而来。其疾如风的战法,结果似乎只能是一个人了。”见节帅大人发问,适才一直便在苦苦思索同样疑问的孟老将军顺口答道。
依照《唐武库令》。活动灵便,然则制作颇为费时的锁子甲是只能配给给正八品以上武官的,普通军士则只能使用制式的明光甲或两当铠,而眼前府内的数千贼人则全数披挂的都是锁子甲!如此装备,便是连号称天子六卫的禁军也自愧不如了。想到这里,李灵濯已是大有所悟,再看看他们使用的那种前所未闻的连发弩弓,节帅大人就愈发恼怒与痛心,正是这些式样古怪的兵器,直使汴宋军的损失多达七千之数。若非自己亲自督战,而彼辈又是箭矢供应不足,只怕是此战再难为继,更思量这试图一击必杀、胆大妄为的战法,节帅李灵濯已是脱口而出道:“孟老将军说的是京中作场监察使崔破?他岂非已被拘押于大理寺了!”
应答的是一片沉默
“竖子好胆,本帅要让他来得去不得!”一知闻是他,本就是满心恼怒的李节帅更添三分恨火,若非是此子上言要撤并地方节度,自己也断然不会为遮掩私卖武库军器事而急急起举旗。如今再加上杀亲之仇、羞辱之恨,李灵濯实在是没有了半分退让的可能。
“人言崔破此子行事莽撞,仗着郭老令公及崔佑甫这老贼之势肆意妄为,此言果不虚传,今日,本帅就要他这三千晋州军悉数葬身于此。还天下一个公道人心。”说这番话时,李灵濯素日和煦儒雅的脸上虽是笑意宛然,却无能全然掩饰笑容下的丝丝怨恨。
“墙头守军撤回,受伤士兵于内持弩弓,其余人等随本官摆三山天地阵。”又是小半个时辰逝去,汴宋军攻击欲烈,已是到达身体极限的晋州军随着减员欲多,已是再也无力支撑起整个防线,随着崔破的这一声嘶哑喝叫,将几乎是最后一轮弩箭射出,趁此间隙缩回地军士们依靠着长久训练出的本能,收弩出矛,迅速聚合成一个由近千人组成的三山天地阵。
战事至此进入了最惨烈的绞肉时段,跃过墙头的汴宋军士卒们瞪着血丝暴起的眼眸似恶狼一般紧紧瞪着眼前给他们造成重大伤亡的敌手,而晋州军的眼神此时却是了无生机一般,一片空蒙。
也不知是谁开始的第一声大吼拉开了整个战事的序幕,随即,短短对峙的双方开始了刀刀到肉、枪枪见血的搏杀,一时间,刀击声、枪刺声,弩箭击打彭排的“咚咚”声、士卒中箭的倒地咒骂声,军官们嘶哑呼喝的调兵声交织成一片最真实的“秦王破阵乐”真个场面真个是惨烈无匹。
阵中内里的人质保证了汴宋军无法进行覆盖式的箭矢打击,而有限的空间更使汴宋军的兵力优势无法全然展开,是以肉搏战初始之时,晋州军士们凭借他们日复一日的操练,娴熟的将三山天地阵的防守功效发挥的淋漓尽致,一波又一波的士兵冲上又倒下,他们的刀似乎永远也够不着躲避于彭排阵后的长矛手们。以至于当战事延续到柱香之后,后续的兵卒需要先将前方倒地的尸身拖开后,方能进入一线接战。
随着“蓬蓬蓬”的撞击帅府围墙声响起,战事开始发生逆转。如同潮水一般涌入的汴宋军以优势的人力一点一滴的将整个三山天地阵渐渐打散。
此时的中镇将大人脑海中全是一片空白,除了已经成为本能的刺枪之外,他已经没有了半分思索,而立身于其前侧地彭排手静风成为了一堵最好遮蔽枪林箭雨的坚墙。
时光一点点逝去,枪折了刀往,手断了腿上,纵使每一个晋州军士都是倒地前扑、英勇战死,但得不到有生力量补充的三山天地阵也只能一步步收缩阵形。而居于阵内的刽子手张杰更是索性弃了长矛,置军法于不顾的回归阵内节帅府人质处,刷刷三下刀光闪过,又是三颗血淋淋的人头自阵内掷出,至此,这个满脸横肉的汉子仰天声声长笑,笑声中直有说不出的疯狂快意。
彭排手周金华倒下了、长矛手李杉也倒下了随着不断有人扑倒于地,已是收缩至极致的三山天地阵不可避免的漏洞越来越多,阵形也愈发散乱,正在崔破弃矛拔刀、张杰狰狞再起之时。蓦然一阵急促地鸣金之声“铛挡”而起。这忽如其来的收兵声只让已是杀红了眼的双方猛的一震,在又纠缠着金铁交鸣了数十百下之后,双方才真个脱离开来。
没有趁势追击。随着鸣罗之声响起地是一片扑通倒地的连片如牛吼般喘息声。
手扶着静风宽厚濡湿的臂膀,长长喘了几口粗气后,面有茫然之色的崔破才抬头循声看去。
入目处走来的是一队长长绵延的队伍,领先而行的战马上是一个半身为鲜血尽染的冷面将军,纵然是受了如此之重的伤势,这位将军依然是端坐如松,只看他这一丝不芶的坐姿,便必然是视军中规纪如生命一般的人物。
在他身后而行的是一长串老弱妇孺,相互扶助而行的他们面上有掩饰不住的惊慌之色,偶有于两侧汴宋军队列中发现自己至亲之人。想要急奔上前的,却被左右两侧那寒光闪闪的弩弓逼迫而回,一时间,整个汴宋军节帅府前的大道上响起哭声一片。
持手弩监管着这一干老弱妇孺的晋州军士约有四百余人,此时的他们也几乎是人人带伤,而身后跟随地战马上,更有数百余扑倒马上的士卒,只是究竟这些人中究竟还有多少依然存活,那也就不得而知了。
随着这列队伍的缓缓行进。整个节帅府前的汴宋军士陡然化作一片沉静,只是节帅李灵濯却是在看到这支队列的第一刻,脸色已是由青灰化为苍白,额间的粒粒汗珠也是不由自主的滴滴滑落。
摇摇头,确信自己见到的真是冷面高崇文后,崔破的眼角竟蓦然生出一股酸楚之意,只是清醒之下的他深知当此之时万万容不得有半分迟疑,几个疾步跨出府邸之外,行至长街之前的中镇将大人朗声喝道:“本官翰林承旨、晋州中镇将、权行长安作场监督事崔破奉大唐天子密诏平叛,尔等为乱臣贼子挟裹参与其事,皇恩浩荡,陛下饬令:只诛首恶,不及其余。有能擒杀国贼李灵濯者,赏金百两,晋官三级!”
他这厢语声刚毕,身后的晋州军士已是随声高喝道:“只诛首恶,不及其余;赏金百两、晋官三级!”这呼喝之声愈来愈响,数声过后只如山崩海啸一般,在数万人头上盘旋回荡不休。
应和着晋州军士卒呼喝之声的是汴宋军的一片失声沉默,尽管已是发现逃无可逃的节帅李灵濯不断叱呵士卒强攻,奈何略有所动的军士们随即便被他们的直属上官弹压退回,而另一干素来被视为李灵濯心腹的士卒则将目光紧紧盯向素来待他们多有恩义的直属统兵官——汴州城中二将军李灵耀,只待他一声令下,便又将是一场无边杀伐将起。
适才因几度欲要阻止汴宋军进攻而被其兄令人索拿的李灵耀,此时也是牙关紧咬,看看身侧面色苍白的兄长,再移目于节帅院内精神委靡的老母,这个性情粗豪的汉子在脸色几度变幻之后,乃反剪着双臂,泪流满面的“扑通”跪倒于其兄身前三拜后,也不起身,转而向节帅府前道:“汴州举旗一事,全系某一人逼迫兄长所为,现伏地请罪,恳请崔大人念老母体弱,准予放归。”
早在这李灵耀拜倒于地时,崔破已是举手示意晋州军士禁声,此番听得这面容丑恶的汉子这一番话语,全场顿时响起一片唏嘘之声,素来不归其直辖的汴宋军士,万万想不到这个恶名可止小儿夜哭的李二将军还有如此侍兄至义、侍母至诚的一面;而他那万余人的直属手下闻言更是心中一酸,其声悲呼道:“二将军。”在这一刻,原本剑拔弩张的长街上竟丝丝涌现出“英雄末路”的伤感。
摇摇头将心中这怪异的想法尽皆驱散,崔破朗声道:“圣天子在位,至公至明,岂容你阴庇首恶?念你安抚地方州军有功,本官必上本朝廷,保你全尸,至于尔之老母,本官也可保其得以颐养天年。”
随着李灵耀的拜倒请降,至此,震动天下的的汴州府举旗作反一事正式落下帷幕,草草安顿好降军事宜,不及更换征衣的中镇将已接连下令道:“开运河通道,遣漕船入京。”
“封存一应粮库、武库。”
“八百里加急,火速往京城传送捷报!”
随着这几道军令下达,自河南道汴州出发的流星快马在沿途百姓诧异、惊骇的目光中,一骑绝尘东向长安而去。
卷三 龙战四野
第八十三章
河南道汴州府节帅衙门
四日前的节帅府中一战,虽使这座占地阔大的宅第前墙尽毁,然则于百芳竞艳的后花园却并无太大损伤,除了一些被踩折的花花草草,这座以典雅而名传江南诸道的所在依然保持了其素日的美景。
此时,暂摄汴州府政、军之事的前翰林承旨崔破大人,便正端坐于绿水环绕的“拙亭”中,与前一日才从岭南道赶回的李伯元品茗叙话。
“昨日诸事繁杂不堪,再观先生也是仆仆风尘之色,是以也不曾有所请益,今日难得清闲,却是少不得要问上一句,李兄此去岭南收获如何?”执双手请了一盏茶后,崔破微微笑问道。
“这冯若芳纵横南海数十年之久,私造战舰数百,辖众数千,又岂是易与之辈?”李伯元以三指轻轻托住细瓷茶盏后,开口轻轻言道。见自己一番话语出口,崔破却只是含笑不答,他方又一笑续道:“不过某此去倒也不谓一无所获,现时那冯海王已是首肯与我等合作,至于进一步想要臣服他嘛!总须公子于朝堂之上再上层楼再说,不过有冯楠此子居于公子府中,这一切也不过是早晚间事而已!”
一语即毕,见崔破脸上略有疑惑之色,李伯元微一思虑后笑道:“某所言这‘冯海王,便是那冯若芳了,其人刚毅果决,又能持平待下,是以极得岭南、江南东诸道沿海渔客爱重,众口尊之为‘海王,而不名,若他日公子有意用事东南,其人诚为一大助力。冯楠便是此人独子,自小聪慧、极得爱重,是以今科无论如何也要让他中了金榜才是,而后再于京中予他一个职司,有此,也就不虞冯若芳更起变化了。”一言至此。这李伯元竟是意犹未尽道:“此去岭南,才知孰为真个豪富!便是京城长安王亲之家,得一苏方木器物,也必爱而重之,而这冯海王宅中,此等名贵木材却是堆积如山;其人与某初见之时,竟是以价等黄金的奶头香(史料所载如此,非叶子粗鄙也!)为灯烛。一次燃者几近数十斤,其他贝珠金玉之属更是不计其数,这才真个是‘富可敌国’了,由是观之,这海上之利,着实不可小觑!公子当日所提征辟海税及交通贸易之事,实乃大大善政,某心下大为拜服!”想必是此番南行给这位长年居于北地之人震撼极大,是以素来惜语如金的李伯元也是滔滔不绝起来。
“唐朝之丝绸之路可谓是盛名传于天下,而自安史乱起。陆上交通西域之路断绝后。这南海的水上丝绸之路更得独盛,后世对其赞誉可谓是史不绝书,又有什么值得太过稀奇!”见李伯元微微失态之举。早知其事的崔破心下暗道,只是这番话却是说不出口的,是以前翰林承旨大人也只能是面作惊讶之色的微笑相和。
正在二人言笑晏晏之际,却见那气质愈发阴沉的郭小四疾步入得园中,分花绕水来到亭前,校尉大人先自对崔破施了一礼,得了可任意而言的示意后,方才压低声音道:“禀告大人,末将于清理汴州刑狱之时,竟是发现其中拘押着前大理寺卿正王清堂。其人身份敏感,末将不敢擅专,该当如何处置才好,还请大人示下。”
一听到王清堂这个名字,崔破脑海中顿时又出现了一个花甲老人悲呼触柱地情景,自当日听闻其事,他虽对此老这“愚腐。”行径大是不以为然,然则心下对他这份刚烈与坚持倒也是很有几分赞佩,唯一让翰林承旨大人不舒服的就是。自己却不幸被树为了这老臣成就忠义之名的反衬。
正是心中这丝丝复杂的情绪,竟使崔破一时也不知该拿此老如何才好,继续拘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