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游大唐之贞元记事-第8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然而,当崔大人整肃了面容来到作场公事房中,正欲谴人召来领头的工匠问询此事时,先有一人似疯癫一般闯了进来,举着手中一个黑黝黝的物件,欣喜若狂的高叫不已。
这个意外事件的发生使崔大人再不能保持他那传自于政事堂崔相公的“冷面”迷惑的看了那约有四拳长短、上面带有一个匣子模样的物件良久,再看看素来谨小慎微的弩弓坊一等工匠王华那一反常态的痴狂模样,足有小半柱香的工夫后,崔员外郎方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待反应清醒之后,崔大人的第一个动作便是疾如闪电般的伸出手去紧紧摁住王华那正不断制造噪音的大嘴,随即第二个动作便是一把自他手中将他黑黝黝的丑陋物件用力夺过,仔细的看了看,见与自己印象中并无多大区别后,员外郎大人一言不发的启动了第三个动作:转身便向左侧大通坊中设置的试器场而去,这一个启动之间,当真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纵然是崇玄观静叶师姐在此,想来定然也要甘拜下风无疑了。
等到愕然呆立许久的王华赶到试器场时,崔大人已将这支被他命名为“神臂弩”的新型弓孥试射完毕,看着三百步之外地上散落的十支箭矢和木靶上可怜的“一支独秀”,员外郎大人干干地一笑,小声的嘀咕道:“什么都好,就是这弩弓的准头实在太差了些!”
再将手中的弩弓仔细地翻看了两遍,崔破重重的拍了拍正窃笑不已的王华臂膀,面带笑意道:“稍后,你这制器组五人可到柯主事处每人领五十两银子。本官另行准尔等假期三日,大家都好好休憩休憩。三日后,由你牵头,找一些可靠的匠人,务必要在半月之内为本官造出三千件这神臂弩出来,一应修缮配件按一比三的比例配置,至于这弩箭吗?就按朝廷定例的五倍制造便是,此事绝密。王先生当谨慎为之才是。”
看着王华点头应是后兴奋离去,心情大好的崔破也浑然忘却了花灯之事及适才上“政治课”的打算,优哉游哉地出了作场、策马往常乐坊胡姬酒肆而去。
饮了两盏鱼儿酒,再看了一曲欢快热烈的胡旋舞后,才见此店的老板凑上将他迎往后院叙话,远远的还不曾到后院正堂,就听到一个女子略显沙哑的声音道:“自当日吐蕃一别,崔大人如今是天子见赏,美人在怀,可真是得意风流的紧哪!”
“央宗大王。这等紧急时刻。您这么得闲儿到长安来了。”一听到这极有特色的嗓音,崔破当即出言问道。
出得胡姬酒肆时,却已是个多时辰之后了。崔破愈发觉得今天的长安实在是靓丽的可爱,对于适才的会谈结果,只有说不出地满意,他本有心要狠宰一刀,偏生又遇到个不愿意为吐蕃赞普省钱地主儿,这生意也就分外的好做了,一百二十万贯,仅仅是想到这足抵大唐三道一年岁入的数字,崔大人就有一番想要仰天长啸地冲动。不禁在心中暗自期盼黑衣大食的这一场东侵之战能打的更久些,如此。即便将来打不跨他,拖也能拖掉他三层皮下来,只待这一场大战结束,无论结果如何,大唐东部边境十年之内无战祸当是可确定无疑,至于十年之后,到底是谁会打谁,那就在两可间事了。
怀着如此美好心情的崔员外郎,万万想不到他刚刚回到府中便直接的挨了一闷棍。
早在正堂之中如热锅上蚂蚁一般的霍仙鸣才第一眼见他闪过照壁,当即毫不犹豫的直扑而下,连见礼也都省了,只管抓住崔破的袖子便向外行,他如此举动,直让崔大人心中一个“咯噔”作响,边与霍仙鸣疾步外行,边紧张问道:“霍公公,发生了什么事?”
“早朝的时候,大家颁布了撤四道节度使的诏书,不合引来朝臣一片反对,大理寺卿正更是一头撞了柱子,万岁爷现在正在宫里大发脾气呢!好我的状元公,你这是跑到那里去了,今回咱家跟着你可是落不着好了!”满身白肉颤动的霍仙鸣边急急外行,边随口解释道,最后还不忘抱怨上两句。
陡然听到这典型的电视剧中才会出现的情节,崔破也是心中猛然一惊,也顾不得理会霍仙鸣的抱怨,急切问道:“怎么样?人现在怎么样?”
“给咱家快着点儿赶车,误了事仔细着剥了你的皮。”大喘着粗气的霍仙鸣厉声吩咐了在外等候的车夫一句后,才在崔破的搭手搀扶下艰难地爬进车驾,再匀了两口气,掏出熏香浓郁的汗巾擦了擦额头之后,这位正当令的大太监才开言向对坐的崔破道:“千年王八万年的鳖,这王清堂敢情是个属王八的!那么粗的盘龙柱呀!居然都撞不死他,以咱家看来,只怕是这老贼不是真想死,撞的时候肯定都是拿捏好了的!不愧是年深日久的历练,这老货一场戏还真个是演的好!”说完,霍公公犹自砸舌不已,看来是对大理寺王卿正的表演工夫钦佩已极。
听说人还活着,崔破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只是也全然没有了附和霍仙鸣的兴致,而霍公公见他并不接话,也无意再说,只是用那熏香的汗巾一遍遍擦拭着雪白、饱满的额头,一时间,车驾之内一片寂静。
车行至朱雀门前竟是毫不减速,在六部官员惊诧的眼神中,这辆被天子钦准皇城跑马的轩车发出辚辚的声响向宫城前的承天门而去。
“这王清堂真是老的昏聩了,居然敢拿触柱来威胁朕!”还在离大明宫栖凤阁五步远近,崔破便听到了阁内李适尖刻的厉声远远传来,当下稍拉了一把身侧的霍仙鸣,听内里续又言道:“说什么两出长安、侍奉三朝,都是些自欺欺人的鬼话!朕看是这老匹夫想做名臣疯迷了心窍,他这一撞倒是爽快,却置君父于何地?又让后世如何来评说朕?说什么忠心可鉴日月,这事是真正的忠臣能做的出来的嘛!哼!钓名沽誉之徒,朕只恨那盘龙柱怎么就没能撞死他!”
听到这里,崔破诧异的看了身侧的霍仙鸣一眼,而这位大宦官则脸上露出丝丝自得之意,想来他很是为自己能与天子一般想法欣喜不已。
眼见内里声音暂歇,崔破再不迟疑,向前几步立于阁门处朗声道:“臣奉议郎、工部主司员外郎崔破觐见。”
卷三 龙战四野
第七十一章
“进来吧!卿家怎么这许多时候才来?”发过一通怒火后的李适对这个目前正为器重的臣子更多了几分优容之意,是以虽然仍是话语淡淡,然则却并不曾咆哮发怒。
“吐蕃来人商议购买作场军器事,微臣前往与之接洽,是以来的迟了,还请陛下恕罪。”一溜小碎步进了阁子,行参见礼毕,崔破小心翼翼的奏道。
“哦!怎么快!商议结果如何?崔卿快快说说。”一听到崔破这番言语,李适兴致大增,当即出言追问到。
“彼辈有意购进各类军器凡十七万件,目前初步拟订的价格是一百一十万贯,至于后续如何,却是需要视战事情况而定了。”此事本是他一人与之接洽,是以不能不为自己那三千州军打算的员外郎大人在心底片刻的犹豫后,当即将总数压下了十万贯。
“一百一十万贯!”口中不断将这个数字重复两遍之后,这位唐朝历史上有名的“敛财皇帝”适才还是阴云密布的脸上当即逐渐放晴起来,再将这数字念诵了一遍后,李适快意说道:“十七万件军器不过卿家作场一月之产量,然则这收入却是足抵南方富庶三道之岁入,卿家好手段哪!只是这一件军器折价便是五贯有余,吐蕃人怎生又会答应?”
面对皇帝陛下饶有兴趣的目光,崔破只能细细为之解释道:“此事一则是缘于彼辈购进的多为强弩精盔,此物工艺复杂,造价本就不低;再则,此时两方战事胶着,军器消耗极大,吐蕃又是僻处高原,若论军器的后续能力是远远不及大食的,彼唯一之途便是由我大唐供给购买,当此之时。臣若是再不知道抬抬价,那也委实太过于对不起唐蕃边境上的那许多天朝子民了!”
他这一番话只引来皇帝陛下一阵舒心的哈哈大笑,当年这位天子尚是储位东宫时,曾以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协调督导各军平叛事,其时吐蕃应代宗之请,也曾出军一万协助大唐平叛,后大军毕集,独吐蕃一军不发。李适乃以皇储身份入帐请行,奈何这吐蕃将领极是蛮横,竟妄言要他向吐蕃赞普执甥舅之礼后方可大军开拔,太子所带的四位从人不合上前分辨了两句:“雍王为大唐太子,异日便为中国主,岂可向外国赞普行甥舅之礼?”竟惹得那蛮横将领勃然大怒,当即麾令中军甲士将四人拥至帐后,重鞭百下,其中的元帅府判官韦少华及御史中臣药子昂更是不堪凌辱与鞭笞,当即气绝。若非后来有兵马副帅郭子仪到来。只怕是先未讨贼。大唐官军已是先与吐蕃火并起来。其后,虽安史乱平,然则又有四镇之忧。对当日受辱之事可谓是恨入骨髓的李适也无能报此当日受辱之仇,此番听到崔破借势狠狠宰了这大仇人一把,虽不能全消心中块垒,但也足以使他长出一口恶气了,那里还有不纵声大笑称善地道理。
正在李适畅快而笑之时,忽闻阁内角处传来一个淡然宁远的声音道:“吐蕃之人历来睚眦必报,今时这一番快意,只怕是已然埋下异日无穷战火之根源了!”
崔破循声看去,却见栖凤阁内右璧角处的胡凳上坐着一位仙风道骨的白须老者,素雅的葛袍、恬淡的神情。纵然是处身于天下间最为华贵富丽的大明宫内,也依然掩饰不住他身上的清奇之气,这老人赫然便是年余以前在他大婚之夜有过一面之缘地李泌真人。
“此次召你前来,正是李真人的意思。”闻听李适的这一句解说,这个曾面见玄宗陛下、亲历四朝,更以九岁幼龄赋出“方圆动静”被时任宰辅张说惊为神童的老人,在崔破眼中的分量更加重了几分。
恭谨的一个躬身见礼后,崔破方才缓缓开言道:“吐蕃豺狼之性已久。掠我边镇、掳我百姓之事所在多有。纵使没有军器之事,一待彼辈元气稍缓,这唐蕃边境上的战火依然是免不了的,似与这等恶邻相交,以小臣看来,礼仪教化、和亲恩抚竟全都是无用,总需自己的拳头硬了才是正理。小臣料定吐蕃经此一仗,纵不亡国,十年以内也断无东侵之力,有此十年光阴,我朝上有明君、下有贤臣,文武戮力事国,介时,这吐蕃若是能安分守己也便罢了,若有敢东侵一步,只怕那赞普所在的逻些城也必然沦为我大唐牧马之地!”
“说得好!”听到这样一番赤裸裸的炫耀武力的言辞,登基未久、与吐蕃更有切齿之恨的皇帝陛下固然是心血沸腾、轰然叫好,而那李泌却是沉吟良久后,只悠然一叹,却也并不出言反驳。
至此,李适早朝时所积郁地怒气已大半消散,与崔破赐了座,更嘱阁外侍侯的小黄门赐茶之后,皇帝陛下方才安然就座,面带激赏之意的看向适才还是慷慨激昂的员外郎道:“今日早朝之事卿家可都知道了吗?”
“臣已知闻。”不知李适其意,是以崔破也不擅自接话。
与旁侧在坐的李泌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李适复以随意的语调问道:“那以卿家所言,似王清堂等冥顽不灵之辈当如何处置才是?”
他这虽是淡淡一问,然则于崔破来说,不啻心中陡然响了一个惊天霹雳一般,当即浮上脑海的第一个词便是:“排除异己”。事至此时,已是度过稳定期并改元天下的李适已经不容有人再行违逆他的意志,阻挡他所认定的富国强兵之策。
然则,当工部司员外郎面对这样一个问题时,却不能不十二万分地慎重,中国历代政治斗争的残酷他实在是知之甚深,而且在这种永远不可能一个回合之间便见分晓的斗争中,实在是蕴含有太多的变数与反复,今日青云得意,往往异日便是家灭满门,在这等大变革之间的无数权臣名相能得善终者鲜有其人。崔破自知此时一言出口,或许便会换来数人的贬官、流放,从而与之结下不可解的血海深仇,如果说以前他还是一个较为超脱的“侍从赞相”类人物,那么随着这一言出口,也就不得不赤膊上阵,亲自冲锋在第一线了。介时,于其身,于其家来说,都再没有了半分退步的余地,自己又当如何回话呢!
想到这里,崔破固然是心乱如麻,然则在皇帝陛下及李泌地眼中看来,这位大有为的少年臣子却是面色于片刻之间数度变幻,见他迟迟并不回言答话,李适正有催促之意,却又被李真人以目光示意止住,一时间,硕大宽阔的栖凤阁中竟是落针可闻。
“此生恨不为盛唐人物!”崔破心底喃喃念诵着这一句后世听闻的经典言说,更在口中重复了两遍“盛唐”之后,方才再无迟疑,猛然端肃了身子,决绝言道:“朝廷撤四道节度使职,分置观察使。以微臣之见,王卿正一干人等竟可以放于江南四道安置!”
他这一言出口,李适固然是眼神一亮,便是那素来不为外物所动的真人李泌,也忍不住于似有若无之间长吁出一口气去。
再次扭头与李泌一个相视而笑后,皇帝陛下看向崔破哈哈一声长笑道:“崔卿家所言正合朕意,此事便如此办理,朕倒要看看这些人是真个忠心,还是天天说给朕来听的。崔卿家,你且先行退下,数日之间,自会有旨意到你府中,卿莫要负了朕之厚望才是。”
闻言,崔破心下油然而生一股惊愕迷茫之情,难道这天子急急传召自己前来,便是仅仅要问这一个问题的吗?只是既然陛下饬命已下,也再容不得他迟延发问,也只能带着无穷的迷惑拜辞出栖凤阁而去。
出大明宫向皇城而行,静默的崔破心中反复思虑今日皇帝召见的真正用意所在,只是任他想的头晕目眩,却依然是不得其解,这只让素来自诩颇有智慧的员外郎大人郁闷不已。
过西内苑,经玄武门,正当崔破看着右侧太液池中的粼粼波光心有所感之时,却听一声平和冲淡的语声自身后传来道:“崔小友若无余事,且请往老君观中一行如何?”
崔破循声扭头看去,却见适才发话的真人李泌正从一个肩舆中跨步而下,淡淡面容上的深远双眸满含友善之意的看向自己。
崔破虽知这李泌极得皇室器重,但也万万料不到当今天子对他竟是宠幸至此,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