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游大唐之贞元记事-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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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赏之功,再加之你这手段,哎!前事难料呀!十一郎好自为之吧!”说到这里,杨侍郎又是微微摇头,长叹一声后,略拍了拍崔破的肩膀,就欲向前追赶六部官员马队,只是行的三步后,却又转身走回崔破身边小声说了一句:“此次安西四镇擅开边防,容大食进军一事,朝中争论颇多,恐怕此事还要着落在你身上,十一郎且好好思量一番应对之道,才是正理”说完,这才急急去了,只留下愕然而立的崔大人怔怔而立。
“鹬蚌相争,渔翁取利,这么明显的道理也需要解释!”看着身边喧闹不休的归国千人队列川流而过,崔破只觉一阵厚重的无力感陡然袭上心头。他心中虽早有准备,但也万万想不到情势竟然严重到了这一步,以至于立下大功归来的使团一行竟然是被冷落至此。
“不赏之功”崔破口中念着杨炎这句话,竟是自心底深出了萌发出股股寒意,在道旁静立良久,稳定了心神后,崔破方才面无表情的向使团随员聚集的地方行去,不理会他们那渴望的眼神,冷声道:“王主事及六部官吏随我前往皇城各部司办理交割事务,其他人各自回府,若有后事,另行通报”说完故自向前行去。
他这一句话只让众人一愣,沉默了片刻,才听一个禁军队正大声道:“这些百姓可是我们大老远带回来的,怎么一回长安就没了我们的事了?这也太不仗义了吧!亏得兄弟们把铠甲擦的这么鲜亮,合着只是白忙活”还待再说,吃郭天宝一个瞪眼,也只能无奈压了声音,嘴中犹自嘟囔不休。
如此一来,众人也都没了兴致,众人中除了崔破及静风外,也都无马,众人也只能一路泱泱的走向长安。
刚刚进入明德门,众人就被城中喧闹的气氛吓了一跳,只见明德门内的朱雀大街上如今已经是花潮人海,大街两边如今已被倾城而出的长安市民挤得水泄不通,似乎热情奔放的长安人将这个季节能找到的所有鲜花都采摘了来,一蓬蓬的花雨在街中归国百姓的队列上绽开,场面热烈无比。
看到这一幕,众人眼神更是黯淡,更有军士按捺不住的狠狠向地上啐了几口,才在崔破的带领下,向左绕过安乐坊,向城里行去。
又向前行了两坊之地,除了六部官吏,其余众人也即各自回家休憩,千里同行数月,使团内部已是多有感情,只是情绪低落之下,也都没了作别的兴致,只是拱拱手后便四散而去,这一番“树倒猢狲散”的景象与一坊之隔的朱雀大街上传来的欢呼声相反衬,让人倍感凄凉。
在六部草草办理了交割事宜,寒着脸的崔破与师兄更无多话,打马回府而去。
回到府中,崔破自知如今身份敏感,加之心中一片冰冷,索性将四门紧闭,即不接见访客,自己也是不出大门一步,便是连郭府来人,言说公主、驸马有请,也被他命人隔墙辞了。自己在家思量着待此次事了,该如何“乞骸骨,告老还乡”才是。只是他刚将这一想法透露给静风师兄,便换回他的一阵暴笑:“师弟,你才多大,连举行‘冠礼’成年都没有,就敢‘告老还乡’?”只让崔破郁闷不已。
在府中郁郁了三日,听着墙外的喧闹渐渐平静,崔破始静下心来,俯身书房,将此次吐蕃之行的经历,捡能说的都备细写了个清楚明白,准备上承中书、门下两省,也算是对此次出使做一个完结。
正待他携了条陈,出门上马欲往皇城而行时,却见族伯崔佑甫身边的贴身家人崔四书急急策马而来。
来到近前,崔四书也不下马,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急声道:“还请侄少爷赎小的无礼,只是我家大人急召侄少爷前往,咱们这便起行吧!”
见崔四书这般惶急的模样,崔破心下一惊,追问了一句:“何事如此急切”见他也只是呐呐着张不开嘴,也无心多问,策马前冲向通义坊中书大人宅第而去。
远远将崔四书丢在身后,崔破来到宅前,翻身下马。也不等家人通报,便向内奔去,见正堂没有,略一寻思,又折向书房而去。
疾步来到那间雅致的书房,推门就见伯父崔中书正端坐在胡凳上,翻看那一本起了许多毛边的《楚辞》,当下长吁了一口气,静了静心,缓步而入。
“来了”待崔破行礼毕,崔佑甫大人示意他坐下之后,才淡淡开言说了一句。
见族伯大人如此和颜悦色,反倒是让崔破一阵不适应。上次晋州之事已让这位伯父大发雷霆,此番更是将天都捅了个窟窿,怎么反而无事。这巨大的反差只给适才一见崔佑甫安然无恙,即做好了被痛骂准备的崔破来了一个大大的不适应。
诧异的看了反常的伯父一眼,崔破借端茶的机会,向书房中略一打量,就见房中后部不知何时竟然立起了一个深色屏风,这让素来不见此物的他又是一阵纳闷。
“听说自你回京以来,紧闭府门,竟是公主、驸马相请,也是半步不出,那你这几日家中都做了什么,且说来听听”依然是淡淡的语气,崔中书温言问道。
“不对,大大的不对”崔破心下叫道,又借眼角的余光斜了那屏风一眼,心下一动,乃开言答道:“不敢欺瞒伯父,侄儿在家一则闭门思过;再则是为思量如何向吏部呈文以求能‘乞骸骨,告老还乡’之事”
果然不出所料,饶是崔佑甫老成持重,也被他这句话给激得将口中刚刚呷下的一口茶全喷了出来。崔破却是借机运足耳力全神向屏风那侧听去。三年养气功夫毕竟没有白费,那一声虽是极力压抑却不能尽掩的轻笑清晰的传入了他的耳中。
“果然是来这套!”崔破心下一个晒笑,脸色、眼神却是全然不动的看向中书大人。
“混帐!你才多大,‘告老还乡’!这话也是你能说的嘛!”失态的崔佑甫有些恼羞成怒的说道,只是心有顾忌之下,也就没有再向下发挥,将他眼中这个才华天纵却是任意妄为的族侄给痛骂一番。
定了心,顺了气,中书大人才又淡淡问道:“说说!你又是为什么要告老咳咳辞官不做”
见这个一向方正的族伯连连失态,崔破心底一个窃笑后,正色答道:“侄儿性情粗疏散淡,早有向道之心,更曾经于定州崇玄观读书三年。三载山居,更慕山松烟霞,只因家慈一力不准,这才没能出家投于太上玄元皇帝门下修道,只是拜了观主叶法持为师,做了一名香瓶弟子。后来,更在族中长辈及家慈的殷殷期盼下往长安参加科试。蒙我皇大恩,得以高中魁元。此后,为名利之心所蒙,投身仕宦,虽短短不过数月,却已是处处失于思量,犯下滔天大错。侄儿一则身感有负皇恩,是为不忠;再则让已是心力憔悴、霜染鬓发的老母还在为我担心,实在是大不孝。如此不忠不孝之人还有何颜面腆颜朝堂?若是异日老母因为侄儿的鲁莽以致牵连获罪,那可更是万死莫赎了。由此,莫如早日知难而退,归隐林泉。即能奉养老母以尽孝道;更能尽展所长,为盛世明君歌舞升平。如此岂不是比如今这般贻误家国好上百倍,只是侄儿是新科状元,料来此事不易,少不得还要请伯父大人一伸援手才是。”言至此处,起身将怀中所书条陈掏出,恭敬放于中书大人身前几上。
崔佑甫脸上神情虽然是纹丝不动,但心中委实对族侄这番话称道不已,见崔破还真的递上了一个条陈,微微一愣道:“噢!折子都写好了”,伸手拿起,随意翻阅了两下,却是不置可否的放于一旁,又举盏品了品茶,开言说道:“能知道自己行事失于思量,更有忠孝之心,孺子倒还可教!”顺势替崔破说了一句好话,放下手中茶盏,中书大人肃言问道:“说,此次吐蕃之行,擅开安西四镇边防,放黑衣大食进军究竟是何缘由,勿要遮掩,当日所思所想,尽皆讲来”
“当日,率团离京之时,恰逢吐蕃派人袭击来我大唐通好的黑衣大食使团,侄儿见机也就带人将他们救了下来,得知使团沙北等人此次前来是力图与我大唐结盟共击吐蕃,却为常相所拒,遂与之相约,两月之后,放开安西关防,由大食军队进击吐蕃。随后,侄儿又借佯病之机,快马前往神策驻军八镇及剑南道节帅府恳请配合行事。所幸安西节度留后郭大人、剑南节度韦大人及八镇将军皆都是为国事而不惜身的朝廷栋梁,多方协作之下,遂成就此次大大有利于我的唐蕃盟约。”崔破也是正襟危坐的将当日之事一一叙来。
“那袭击大食使团的果真是吐蕃人”崔佑甫淡淡的说了一句足以让崔破惊心动魄的话后,续又说道:“于我大唐大大有利!那你且说说都有些什么益处。”
“这十七万百姓归国,此举必将大大提高朝廷威望,重塑士气军心,更让河北四叛镇及那些有心异动的节度使辖下百姓明白,唯有朝廷才是正朔所在,影响极为深远。此利益第一也;其二,吐蕃及黑衣大食两虎相争,此番缠斗必然历时弥久,此举必然使我唐蕃边境大大减压,足可将八镇十四万精锐神策驻军抽调出四三之数用于北上平定四镇,朝廷军力可谓大增;其三,唐蕃边境百姓再不受忙于守土之战的吐蕃袭扰;其四,吐蕃地处高原,各种制造工艺落后,此番举国大战,其国内后勤支应必定难继,我等正可以军器换良马,解我朝无精锐骑兵可用的大患,更能戮力平定四镇;其五”崔佑甫摇手制住愈说愈激动的崔破,插言淡淡问了一句:“崔镇将可曾想过这黑衣大食之事?”
“黑衣大事何事?”崔破愕然问了一句
“借道黑衣大食,何异于‘借道伐虢’,崔镇将一榜状元,难道还不知道这个典故,你这借道易,若是屈底波就势占了我安西四镇又当如何?”中书大人略带讥诮的说道。
淡淡一笑,崔破随口说道:“他若真是要,那便给了他又何妨?”
卷三 龙战四野
第三十三章
“混帐东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镇之地岂是你能做主的,想要给谁就给谁?只此一条,就是将你明正典刑也不虚妄”一听到崔破这句淡淡的话语,中书大人立即暴怒叱呵。
崔破深知伯父这一句话恐怕更多还是说给屏风后之人所听的,不过,即便没有这一层因素在内,这话也足以引起他的一番猛烈训斥,儒门世家出身之人尤重“守土”二字,“山河破碎”是他们最不能忍受的人生大悲哀,国土观念可谓是已经深深的烙入了他们的血液、骨髓,两国交锋或交往中,他们可以承受任何屈辱的条件,但是一旦涉及到国土两字,便是一毫一厘也是不肯退让的,这也是为什么常衮会断然拒绝黑衣大食的提议,而这么一个简单的“驱狼吞虎”之策无由实施的根源所在。
想到这里,崔破也是一个苦笑,这个观念固然是好,但是如今的形势之下,还尤自固执而不能变通,实在就有些不和时宜了。
“伯父息怒,且容侄儿为您细细分说这其中的想法”如此情势下,崔破也只能缓缓图之了。
“讲”尤自怒气勃发的中书大人坐下后厉声说道。
“侄儿且请问伯父,开元之时,四夷归附的羁縻州有多少?而短短数十年后的如今,我朝统领的羁縻州又是多少?”崔破旁侧迂回的轻轻问道,不待崔佑甫回答,他已经径直接言道:“开元之时,我朝有内州三百二十一,而四夷归附的边地羁縻州却达到八百之数;如今,这八百之数却是降到二百五十一,尚不及开元时的三一之数,即便是这保留的二百余个羁縻州也是对朝廷的旨意阴奉阳为,再无半分开元之时,天子登高一呼,天下四方响应的盛况。这其中的原因又是何在?”
“蛮夷之人那里懂得信义二子,首鼠两端是他们一贯所为,此事不足为奇”中书大人语带恨声的说道。
见自己的这位族伯大人不肯承认现实,崔破也只能淡淡一笑道:“这八百羁縻州当日大多是自己举国来投,谴使至长安献上国书,恳请置于我朝治下,原因何在?一则是渴慕我朝恢弘繁盛的文化;再则是缘于我朝对羁縻各州有容乃大的施政方式,但是,最重要的却是一个强盛的大唐能够给予他们足够的保护和安全感,也正是缘自于此,所以才有四方来投,甚至一日之内设置十二羁縻州的盛况出现。”激动之下的崔破竟是无意之中使用了一个极度新鲜的名词。
“安全感”将这三个字在嘴中咀嚼了良久,崔佑甫才开言道:“说下去”
见族伯的脸上露出有以为然的神色,崔破知道自己的这一番话毕竟是让他听进去了许多,精神一震,乃继续向下说道:“也正是缘于此,当我大唐经历安史叛乱,国势衰微后,这些羁縻州会另投新路,改弦更张,小侄以为,这与信义无关,唯有实力才是决定一切的根本原因”
“唯有实力才是决定一切的根本原因”崔佑甫口中喃喃重复着这句听来粗鄙,却是一言道破国家相交之精髓的话语,这一刻,他真是对自己这个侄子大大的刮目相看了,这个在他眼中才华天纵却卤莽成性的族侄今天的种种言行,似乎表明他远远不是一个仅凭血气之勇、一味蛮干的轻狂少年,想到这里,崔佑甫兴趣大增,更正了正身子,考教问道:“如你所说这一切又跟安西四镇有什么关系?”
自己也是说到兴奋处的崔破起身绕室略行了几步,背靠那一帘深色屏风说道:“安西四镇虽设置极早,但究其根源与其他羁縻州并无区别,安西所辖龟兹、焉耆、于阗、疏勒四镇之地,种姓、民风、饮食习俗等等与我朝百姓迥然有异,如此情形,正值现今我朝国势衰微之时,又能期盼得到他们多少的忠诚之心呢?”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崔破却并不寻求中书大人的回答,径自续言道:“安西四镇之所以至今没有如同北庭都护府那般脱离我大唐,以侄儿以为,其中最重要的原因莫过于吐蕃与黑衣大食间的相互牵制使然,这黑衣大食如今国力强盛,蚕食我朝北庭辖地后,与同样是狼子野心的吐蕃仅有葱岭及安西四镇之隔,葱岭难越,是故唯有这安西四镇就成了他们继续东进的唯一通道,只是吐蕃人也明白这一点,他必定不容大食得此四镇,这也是为何当日吐蕃会出兵与时任安西节度使高仙芝共击黑衣大食的原因所在。如此这般两厢牵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