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药专卖铺-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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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冠刹那四分五裂,支离破碎。
听说,母螳螂会在新婚之夜吃掉公螳螂,那她秦恒,算不算一只螳螂?
呵呵从真龙天子,变成凤,又从凤顷刻变成了一只螳螂她秦恒,可算得上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她一个踉跄,倒在了雪地里。
从不远处传来喧嚣的声音,今天是大喜的日子,那些喋喋不休的喧闹,像洪水一样淹没了她的沉默。
她一个人沉沦在无尽的深渊之中,万籁俱寂。
冷!她浑身哆嗦起来。前所未有的冷意侵袭着她,让她浑身竖起了鸡皮疙瘩,死死咬着牙关也抵制不住那彻骨的寒意!她的胸口沉重,呼吸不畅,她的下腹开始绞痛,她在看到雪地里殷红的鲜血之时,猛地惊醒,她的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那是贺仪和她的孩子!
她不能死!她要活下来!
可是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秦国国君和陈家军大将军的联姻,洞房花烛夜,谁也不敢来打扰。
一个人影都没有
她想要呼救,可是喉咙干哑地发不出一个字
她在雪地里绝望地无声地呐喊:谁来,救救她的孩子!!!
一个红衣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仿佛就是是从雪地里忽然出现的,又仿佛早已在一旁冷眼旁观着,那一双没有情绪深不可测的眸子,仿佛洞察了她心底所有的心思,包括那些连她自己都无法捕捉到的心思
秦恒觉得自己更冷了,可是却忽然有了力气,猛地抬起头来,看到了那个女子眉心的一颗朱砂,就像她的红衣那样鲜艳如血。
她还记得,这是个妖。
是妖是人,她不在乎!她只要怀中的孩子能活下去!
她伸出手去,却拉不到她的一个衣角:“姑娘,你救救我的孩子”
红溪的神色之中,流露出一种淡淡的悲悯。昔日叱咤风云的一国之君,如今,竟然也沦落到如此卑微的下场。
“我救不了他。”她淡淡道,声音如雪地一半冰冷,“他已经死了。”
秦恒脸色惨白,艰难地挪动着自己已经残破不堪的躯体,终于抓住了红溪的衣角,仿佛就是抓到了生机,顿时松了一口气,却更加卑微地祈求:“我知道你是妖,你有办法救他,你有办法救他的对不对?”
红溪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做出了嘴残酷的宣判:“他已经死了。”
“我知道他已经死了!他甚至还没有成型!” 秦恒死死地盯着红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可是我要你救活她!无论什么代价!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救他!”
红溪凝视她许久,终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就算我能救活他,他也活不到盛世。”
秦恒心头蓦地一松,力气再次因为希冀而被抽干,贴着冰冷的雪地,却有些茫然地望着远方,聚焦在那大红的喜字上,流着泪喃喃道:“盛世?什么才是盛世?”
红溪淡淡道:“天下一统,再无战乱,百姓安居乐业。”
“呵呵”秦恒忽然忍着剧痛笑了起来,跟着红溪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天下一统,再无战乱,百姓安居乐业?哈哈我秦恒活了二十一年,我父亲也活了数几十年,天下越来越乱,却从来没有见过你所说的什么太平盛世!如今的天下,秦国最乱,北燕国力最弱,西虞国君只知道求仙长生,晋国兄弟夺嫡,如今倒是神秘得很可见这天下,还没有出现什么可以结束乱世的英雄
她的眼中出现出一种憧憬,让她的整个脸都红润起来,眼睛也变得炯炯有神,泛着夺目的光泽:“我儿若能活到盛世,那也够了”
红溪知道,那是一种回光返照,她看到秦恒的嘴唇已经开始发黑了。她淡淡道:“你和他,只能活一个。”
秦恒微微笑了:“好。我把命留给他。”
红溪顿了顿,还是画蛇添足一般地问了一句:“秦国的江山,你打算怎么办?”
“让魏斯去办吧。”秦恒捂着小腹,看着鲜血慢慢地在雪地上渗透着,还是淡淡地笑着,“他会办的很好。”她已经痛得没有了知觉
红溪一怔:“原来你知道”
“心知肚明就好了何必说出来呢”秦恒笑着打断了她,“这本来就是我们秦家当年欠他魏家的我和陈策远,争了这么多年没想到,还是渔翁获利真是笑话”
“这世上的事,大多都是一场笑话。”
“红溪姑娘你动手吧。”秦恒的眼神中满是希冀和期待。她总是担心夜长梦多,虽然有了红溪的保证,可是她还是害怕她肚子里的孩子,才不过两个多月真的能活么?
“好。”一个字,如同千钧。
白雪之上,没有一丝寒风。可是红溪的红袍翻飞起来。
一道妖娆红艳的光芒包围了秦恒。
秦恒蜷缩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候,她还没有出生,在母亲的肚子里,她沉睡着,时不时踢打着,周围是那样温暖她知道她不可能会有那时候的记忆,可是她就是想起来了
红溪的眼神冰冷,她的手指轻点,顷刻之间化作利刃,隔着大红嫁衣,剖开了秦恒的小腹。
秦恒笑着死在了雪地之上。
鲜血就像是生长在奈何桥畔的曼珠沙华,染红了大片大片的白雪
她穿着大红嫁衣,死在了自己的成亲当日。
触目惊心。却也美丽得不可思议。有着被诅咒的悲壮和苍凉。
红溪的双手之上,血淋淋地抱着一个不过两个多月的孩子。也许,那还算不上是一个孩子,他甚至还没有成型,就连性别都还未可知。
她最后望了一眼秦恒,一只手解下了身上的披风,裹住了血淋淋的孩子,缓缓地往大门走去。
贺仪死了,陈策远死了,秦恒也死了。
这一桩生意结束了。
红溪的脚步,十分沉重,每一步都好像有千斤之重。
她只走了十步,不多不少。她抬头看到了前方站着的绛红长衫黑色长袍的李璟之,他已经没有了平日里的嬉笑神情,只是冷冷地注视着她,缓缓地走过来。
红溪只是一怔,并没有多大的表情变化。
她已经数不清,已经多少次被李璟之撞破她的秘密了。她都快要习惯他的出现,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这样的结果你终于满意了?”李璟之冷冷地问。
红溪没有回答。
“你到底要的是什么?”他的眼神很陌生,看着红溪就好像看着一个妖孽。
虽然,她本身的确是个妖孽。 红溪还是没有回答,就要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红溪,我能希望你自己告诉我。”他顿了一顿,轻轻一叹“你所有的那些秘密。”
红溪难得地笑了一笑:“你不需要知道。事实上,我也不明白你的意思。”说着,继续机械地往前走去。
“等等!”李璟之叫住她,在她的背后问,声音在凌厉的风中有些发抖,“那一回,我跟着你到了九个月前的秦国,你是给秦恒送后悔药去了吧?她到底最后悔的,是什么?”
红溪顿了一顿,还是缓缓地往前走着。
良久,空旷的雪地里才传来她冷清的声音:“原来我也不太明白,现在却总算有点眉目了。其实秦恒最后悔的,不是贺仪的死,不是当年没有让陈策远死,而是当初在宏岭一战的时候,他们三个人之间的阴错阳差。
“这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真相,可是她的潜意识却是明白的。人的潜意识,比人的意识更加敏锐,甚至会有预知的能力。可是秦恒的意志力非常强大,她硬生生地用意志压制了潜意识,在梦境里抹除了所有贺仪的记忆。所以,一开始,我会以为她最后悔的是当年对陈策远的放虎归山,那是她的意识提醒我的,却是个错误的答案。
“而第二次去送药,她的潜意识将我送到了那个时间和地点。所以,那时候她问都没有问清楚,甚至不需要看自己写的那封信,就已经吃下了那颗后悔药。
“她最想要改变的事实,也不是杀死陈策远,也不是挽救贺仪。而是留下一个孩子。她一生被‘秦国的血脉’这五个字牵制,可是临死之际最希望的竟然还是为秦国留下一个血脉。人类,有时候真的是很矛盾。”说到这里,她微微地叹息了一声。叹息完之后,连自己都怔了一怔。
李璟之一直安静地听着她的解释,目光越来越复杂,他望着红溪冷然的背影,眉头微蹙:“做人很矛盾,难道你们做妖的,就不矛盾了吗?”
红溪又是怔了怔,平静地回答:“我们做妖,比你们做人,更艰难。”
李璟之一愣,深深地凝视了她良久,在她再次提步之前又开了口:“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再没有红溪的回答,李璟之抬头,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雪地中。
大雪纷纷扬扬地继续落着仿佛要将这一切血腥都掩盖在这纯洁的白色之中
可是真正的仇怨纠缠,是根本无法用掩盖而消除的。
真正能结束这一切的,只有死亡。而且,是彻彻底底的死亡。
这本该是秦国最大的喜事如今,却成了秦国最大的丧事
秦恒的血流满了雪地,而真正骇人的,却是她的鲜血不是最初的那殷红色,而是已经化成了浓浓的黑色而原本秦恒那绝美的容貌,也早已变得僵硬发黑。那原本就是致命的毒药。
秦恒把毒下在了自己的唇上,不仅仅是想要陈策远死,更是想要自己死。
人死了,所有的恩怨情仇当真是烟消云散了
秦国,作为这片陆地上最富饶的一块土地,又将何去何从?
程沁心VS红溪
在大雪纷飞中,红溪的马车缓缓地驶进了不悔药铺。
因为天气寒冷,来抓药伤寒药的人特别多,小康忙得不亦乐乎,看到红溪从门口的马车上跳下来,赶忙上前迎接。见到她的那一瞬,他呆了一呆。
今日的红溪,穿着一件雪白的狐裘。原先的她,素来都是那一身血红色的素红裙,无论春夏秋冬,可是如今却穿了一件狐裘。
雪白的狐裘,敛去了她平日里的妖娆地气质,反而衬得她眉心的朱砂更加红艳,摄人心魄。而让小康惊悚的,却不是她身上的那件红衣,而是她怀里的那个襁褓
“姑娘你”
红溪忽然对他笑了笑:“怎么,出趟门就不认得我了?”
小康的眼睛蓦地睁大:“姑娘你你你你和李璟之竟然连孩子都有了?!”
红溪的笑容僵住,气息顿时冷凝起来:“你说什么?谁的孩子?”
冷风吹来,小康猛地一哆嗦,搓了搓手,道:“难道不是你和李璟之的孩子?他他明明说追你去吗?咦?他人呢?没有和你一起来吗?”他到处张望,可是在马车里,的确没有李璟之的身影,他不禁有些奇怪。
红溪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淡淡道:“这不是我的孩子。”
小康还想说什么,却又听得红溪补充道:“算来,他该是你的弟弟。”
小康震惊,不敢置信地望着红溪怀里的襁褓:“我的弟弟?他他也是也是”
红溪忽然想到了什么,才缓缓道:“哦,也许是个妹妹也说不定。”
小康的眼睛瞪得更大:“妹、妹?”
红溪淡淡一笑:“你应该知道怎么照顾它。”
“是。”小康哆哆嗦嗦地点点头,从红溪的怀里接过了襁褓,如同接过这个世上最易碎的瓷器和珍宝。
红溪笔直地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终于,回到了不悔药铺。
“姑娘,等一下!”小康忽然叫住她,“前几天,有人来找你!”
红溪的脚步顿住,回过头来,神情一凛:“来求药?”
“对”被红溪的眼神一扫,小康的声音有些哆嗦,“她说她说她是晋国的皇后,现在好像住在四方客栈说是要等你来。”
红溪沉吟了一会儿,缓缓道:“她若是真的要来,明日自然会登门拜访的。”说完,她继续往前踏了一步,却再次不得不停住。
“红溪姑娘,沁心已经来了。”身后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女子的声音。
红溪回过头,看到了一个裹着厚厚的紫色貂皮披风的女子,穿着的是极为金贵的金丝长靴,她从一顶奢华温暖的轿子里缓缓地走了出来,目光渐渐地迎上了她的。
这个女子,也不过是二十几岁的模样,发髻上是精致无比的金步摇,与耳边的耳环遥相呼应。分明,是一张年轻的连,可是看上去,却和秦恒一样沧桑。特别是那一双眼睛,那是看透了人世的悲凉的人,才会有的一双眼睛。她就是晋国如今的皇后——程沁心。
这也许又是一段悲凉的故事。
“红溪姑娘的马车刚走进姜地,沁心便已经知道姑娘来了,便早早地赶了过来,冒昧叨扰,还希望姑娘见谅。”程沁心有礼却又疏离地作了一揖。
红溪的神色之中,闪过一丝疲惫,却还是淡淡地笑了:“皇后说的,又是什么话?不悔药铺开门做生意,又怎么会嫌客人的唐突。只要娘娘不要嫌弃小店的照顾不周便好。”
说着,她淡淡地望向了小康,波澜不惊地吩咐道:“小康,你把妹妹去安置好,然后去泡一壶碧螺春来。”
“是!”小康点点头,飞奔而去。
“那个孩子”程沁心看着小康抱着襁褓的身影,微微怔了怔,却又想到自己不好管别人的闲事,便没有多说话。
红溪也并不说什么,只是对着程沁心道:“娘娘不妨进屋,外面冰天雪地的,小心着凉。”
“多谢姑娘提醒。”程沁心笑了笑,转身吩咐那些轿夫,“你们先回客栈等我吧。我过几天再回去。”
“这”为首的一个女侍卫自告奉勇道,“娘娘,我陪着娘娘。”
程沁心摇了摇头,失笑道:“你在担心什么?红溪姑娘这里是正经的药铺,难道还能把我这么个活人弄没了不成?”
那女侍卫不敢答话,只能小声嘀咕:“正经的药铺,又怎么会卖后悔药?见鬼,这世上难道真的有后悔药这种东西?”
红溪耳朵尖,将她的嘀咕听到了耳朵里,笑了笑:“你说的倒也不错,正经药铺不会卖后悔药,所以我们这里是不悔药铺。然而不悔药铺虽然卖后悔药,可是却也并非人人都买得起。”
“我知道,红溪姑娘想要什么,不妨直言。只要我程家给的起的,定能双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