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师兄死远点-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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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醉落拓
“凉玉凉玉!”模模糊糊当中,似乎有什么人在叫我的名字,是那个人吗?不是的,应该是别的人,因为那人总是带着几分戏谑亲昵叫我小凉玉的,再也不会有人那么叫我了那么,会是什么人呢?
我昏昏沉沉地,意识尚且存留着一丝清醒,只是神识无法外放,视野之内都是一片黑暗。这种熟悉的黑暗令我有几分恐惧,恐怖到近乎作呕。我的眼睫轻轻颤抖了一下,这时候便有一阵清凉的灵力从我的手上输送过来,倒像是什么人一瞬也不动地看着我,所以才能够这样及时地送来灵力似的。我下意识地跟随着这股灵力运转着体内灵力,一点点梳理过来,全身无力的感觉这才有了几分好转。
周围渐渐有了嘈杂的声音,我的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搅动似的疼痛难止,加上周围嗡嗡的响动,更加让我晕晕乎乎的。我闷哼一声,只感到胸口气血翻涌,顿时被什么冲撞开来般,侧过头一口咸腥喷了出来。
我睁开无神的双眼,茫然地想要开口说话,只是口中干得厉害,翕动了几下嘴唇,最终还是没有办法说出口。这时候又有人给我递上了一个装着灵泉的玉瓶,抚着我的头精心地喂给我。
我全凭本能贪婪地喝了两大口,清水冰凉,直直滑入我的胃中。便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我耳中:“凉玉,好些了吗?”
是大师兄。
我昏昏沉沉轻轻晃悠着头,浑身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大师兄一直为我喂下一颗颗丹药,又不厌其烦地替我梳理体内灵力。我耗尽了力气,再一次跌入了深沉的黑暗中。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我的伤势已经好了近半,神识放出,却是一间简陋的村居。天色已经蒙蒙亮,熹微的晨光透过半开半闭的柴门投射进来,我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口,只见香附村四周的迷阵也消散了。心中不由有些忐忑,我这里一昏倒,到底是错过了多少内容?这种结局委实太忧伤了。不会是大师兄出手,一口气把什么都搞定了吧
“姐姐!”
忽然暖玉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偏过头,长发披散着,随着动作滑落下来。神识范围之中,暖玉正捧着一盆水,袖子卷着,像是正在干活儿。
我有一种太阳打西边儿出来的感觉。
暖玉是被妖物附身了还是被魔气入体了?我们好歹也是玉鉴峰峰主的女儿,货真价实的富二代,就算我们爹爹教女比较严厉,那也是从来没有让我们干过这等活计,自有杂役侍女帮忙。暖玉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这是中了什么邪才会去打水来着?
经历昨夜的那一番苦战,哪怕暖玉只是操持阵法的,那也是要耗费不少精力的,我看着她怎么还这么精力十足的样子?难道剑修体力这么好?
暖玉看到我那见了鬼似的表情,有点恼怒起来,把手上的铜水盆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姐姐,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讪讪地笑了笑,试图岔开话题:“那个,我昏迷了多久?”
“能有多久?昨晚我们才刚刚从迷阵里逃出来。”暖玉没好气地说,“大师兄刚刚破开迷阵你就晕倒,真是及时。大师兄可是照顾了你半宿,又是喂药又是运功的,刚刚才被我推去睡了。”
我说她暖玉怎么一大早就这么大火气呢,敢情是昨天果然是大师兄照顾的我啊,我错了。我顿时了然。暖玉为我各种了然的表情弄得有点儿脸红,我生怕她又给我来一个小娇羞的巴掌,连忙摆手道:“大师兄如此操劳,我看看他去。”
“不必了,他刚刚回去打坐了,莫得去扰了他。”暖玉很有气势地一拂袖,“不是我说,姐姐你的体力从小就不好,昨夜我都还没有怎么样呢,你就先晕倒了,那阵法也没能够突破多大的口子,全靠了大师兄一剑劈开。你以后还是要注意一下的好,不然如何能堪大任?”
我一噎,原来还是我拖累了暖玉和大师兄么?
顿时老脸羞煞:“那那些妖物捉住了吗?”
“反正这里不知为何受了魔气侵蚀,也是住不得人了,妖物们逃了也就是逃了,不过那个摸我荷包的小贼倒是捉住了,现下和他爹爹压在村头的茅草屋里,派了两个人看着呢。”暖玉撇撇嘴,恨恨道,“那小贼恼人得很,反正是要捉回仙门妖狱的,要不是大师兄说凡事都要守着门内规矩,倒不如一剑杀了一了百了。”
我一怔,那小棒槌和他那个似乎是得了肺痨的老爹吗?
是了,小棒槌虽说是被人利用,可终究是闯下了弥天大祸,害得香附村几百号人以后流离失所,造孽不浅。这一回,是无论如何都要捉回仙门的妖狱峰镇压起来了。
我们仙门妖狱峰峰主,镇邪仙君的手段,可都是口耳相传,广为人知的。只要是知道的人,无不是庆幸自己没有生做妖怪的。因为镇邪仙君出身凡间,那个时候正是妖孽横行的年月,所以他最是痛恨在凡间作乱逞凶的妖物了。小棒槌这要是一去,估计这一辈子八成是要在里面呆着了。可是
我正是晃神之间,忽然一个村民冲进了我们所在的这个院子:“仙子,不好了!有狐妖杀进村子来要见夏书生!”
“什么?夏书生是谁?”我一时间没有摸到头脑。
“哎呦,夏书生不就是那个小怪物的爹嘛!”村民一拍大腿,很着急地嚷嚷道。
莫不是那小棒槌的狐妖娘亲杀回来救夫救子了?既然如此,早去干嘛了?我和暖玉双双一惊,迅速驾起灵器祥云急了巴拉地飞了过去。
村头的三件茅草屋,怎么看都比别处的落拓许多,总有几分摇摇欲坠的感觉。我远远就扫见了一群吓破了胆却又好凑热闹的村民窝在那院子门口,指指点点,絮絮叨叨,一时间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卧槽要是狐妖真想要大开杀戒,你们这点距离也就是等死的命好吗!
见了我们过来,一群人就想要拥过来兜售点最新消息。
我一向是相信百闻不如一见的,看着这黑压压一片人头很是不耐,径直在他们头顶略过,落到那个院子里,唤出了自己的瑶琴。暖玉也利落地从飞剑上跳了下来,飞剑嗡嗡地在她身边环绕,发出清脆的剑鸣声。
便听后面的村民低声讨论道:“仙子才这么点大,能杀了那狐妖吗?”
“别傻了,都说仙子的年纪不能光看外表,说不定都是几百岁的老太婆了”
“你们说谁比较厉害?”
“我看还是拿剑的仙子靠谱,弹琴什么的也能伤人?”
“那不是花楼里的姑娘弹的琴吗?”
“兴许仙子弹琴靠的是和狐狸精一样的媚术,弹着弹着就把人弄得晕乎了也不一定。”
“可里面的狐妖是母的啊,都说同性相斥,这什么媚术的能管用吗?”
“指不定呢”
我嘴角一抽,看来我近来与乌鸦分外有缘,不然怎么会感到一群乌鸦正在我头顶盘旋呢?这群捉急货,压低了声音有什么用,以为我们听不见吗?还有这说的是什么话?老娘才十五岁啊十五岁,才不是几百岁的老太婆呢!我这把掌门仙君所赐的瑶琴是仙人所制的伏羲梧桐琴,岂能和花楼姑娘用的相提并论?
我回神,定下心神,肃容一声大喝:“何方妖物在此作乱?!”
屋子里面没有回答,相对的是一声凄厉的哭喊声传了出来:“爹爹——”
我心下一惊,果断冲了进去。
神识一扫,就发现屋内果然多了一个穿着红色嫁衣的女子。看她头顶上和小棒槌是一模一样的两只尖尖红毛狐狸耳朵,很有几分温柔娴雅的气质,想来长得应当是个美人,现在却是浑身上下笼罩在一片哀伤之中。这狐妖正抱着一个气息奄奄卧病在床的灰衣书生,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眼泪。而小棒槌正跪在那个书生床前,也是哭成了一个小泪人儿。
我大惊失色,我原前不是给了小棒槌一瓶小回真丹吗?怎么这书生还是一副半死不活快要驾鹤西去的样子?嗷嗷难道我的炼丹之术退步得如此厉害?一把把小棒槌的衣领拎了起来,疾言厉色冲他地喝道:“小棒槌,我给你的那瓶药呢?怎么没有用?”
小棒槌红着眼睛没回过神来:“啊?”
我一挥手,化作了那天变幻的药商模样,小棒槌惊叫道:“你是那个肥老头!”
我解开了幻术,恶狠狠道:“不遵医嘱的熊孩子,以后有得你后悔!”
小棒槌满眼都是泪水,“扑通”一声跪倒在我旁边,扯着我的裙襦哭喊道:“神仙姐姐,我错了,那个药我还没有来得及给我爹爹,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爹爹!”
我冷笑一声,说到底不过是还不相信我罢了。
不过,我一向由不得别人因为我的炼丹之术不到家而死在我面前。急巴巴地丢开小棒槌,我一把拉起那病书生细弱的手腕,一股灵力探了进去。谁知道胸口气血忽然一阵翻涌,我咬牙紧紧抿住唇,鲜血直接从嘴角流了下来。
我不可置信地转向那个正抱着病书生默默垂泪的狐妖美人:“你对他做了什么?”
第五十九章 惜红衣
“你对他做了什么?”我惊疑不定地转向那狐妖美人。
狐妖美人没有作声,只是眼泪掉得更加凶了,那小模样儿,好不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我回过神来,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看来我是猜对了。
香附村全体村民入魔,这病书生身患肺痨,本就是去了半条命,又岂有逃过一劫的道理?他身体里面本有下等的灵根,这才多坚持了一段时间,可是终归还是要受魔气入体之苦。所以这狐妖美人为了替心上人驱除魔气,又把自己的妖力输入到这病书生的身体中。
凡间修习武学之人都知道,不同种的内力断不可以输入同一人体内,否则轻则经脉尽废,重则气血逆行,爆体而亡。更何况是灵力、魔气、妖力这几种截然不同的东西,如果是有一番特别强大,倒可以把另外两种给吞噬了。
可是现下这病书生体内是灵力纠结着魔气,魔气浸染着妖力,妖力缠绕着灵力,三足鼎立,就像是纠缠成团的乱丝,哪还有什么梳理开来的办法?加上这病书生本来就是油尽灯枯的脉象,又兼早年寒气入肺,身患绝症肺痨,生机断绝,而妖力和魔气又时时侵蚀着他体内精元。
就是我想让他走吃灵丹这条路子,那也只不过是增强自身灵力来对抗入体的魔气,现下病书生体内是一团乱麻,药力全然吸收不了,除非大罗金仙下凡,用仙气给他伐毛洗髓,除尽这三物,不然谁也是救不了他的。
所以说,不遵医嘱的熊孩子,加上不懂医理的熊婆娘,这男人的下半生,就是前途一片黯淡啊。
我神色一黯,这到底是死在我手上的第一个人,颇有几分兔死狐悲的伤心。看这书生是入的气多,出的气少就知道,他现在恐怕撑不了多久了。为今之计只有把这厮弄醒了,给他和他的熊孩子熊婆娘来个回光返照最终诀别。
我手上连掐了数个法诀,一道蓝光打在了病书生身上:“小棒槌,有什么话赶紧说,你爹撑不了多久了。”
小棒槌浑身一震,显出一种绝望的神气来,他哆嗦着嘴唇,声音发涩:“神仙姐姐,我爹爹”
“废话少说,也别光顾着哭了,不然天人永隔了,以后说话只能够烧黄纸。”我维持着手上的灵力输出,声音中也多了一分焦躁不安,因为这书生的生机流失得太快了,我几乎每一息都可以感到他离死更进了一大步,而黑白无常就在旁边坐等。
狐妖美人小心翼翼地垂下线条优美的脖颈,温柔地在书生唇上印下一个吻,声音中带着无限缱绻柔情:“夏郎”
我掐着法诀,有点木然,卧槽这比较限制级吧!这里还有小棒槌这样的小孩子啊亲!少儿不宜的啊亲!注意影响啊亲!
病书生颤了颤,闷哼一声,醒了过来。
我见状迅速又加上一个圣息愈创术,灵力不要钱似的往书生体内输送。这正是要紧关头,就算是伤势没好全,可是不用就没有机会用了。
书生喘了几口气,很是虚弱地唤道:“月季。”
我翻了个白眼,月季这种名字,果真是很有乡土气息,不过狐妖美人是狐狸精,又不是月季花妖,这是闹得哪一出?
但闻月季哽咽着声音道:“夏郎,是我拖累了你,若不是”
“别哭啊,”夏书生浅浅笑着,但他的样子,就像是一朵开过就谢的昙花,脆弱而不自知,要的不过是一瞬间的灿烂,那种可以称之为惨烈的灿烂,“月季,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那天,不是化为人形的时候,而是那年你在,香附药田边上,咳咳咳,我帮你解开了猎户的夹子,可是你回头咬了,我的手”
书生的这一句句话,全都是气音,力气已经用尽,是再也无法用声带发声了。
月季一边摇着头一边哭叫着:“都是我的不好,如果不是我不小心露出了耳朵,也不会被发现,你也不会出事了。夏郎姑娘,你救救夏郎吧求求你了,什么都可以,我做你的灵兽也可以只要你救救他啊”
对于已经修成自身灵智的高傲的狐妖而言,最屈辱的不过是做修仙人的灵兽了,月季是把自己全部的尊严都拿出来祈求了。我心中满是苦涩,但凡是能救的,我又岂会坐视不理?只是我还有什么办法?我还能有什么办法?说到底我也还是个凡人罢了。
“月季,我有没有说过,你穿嫁衣,很好看,咳咳。”夏书生连咳嗽都没有力气了,他用上了最后一点力气,把手放在小棒槌的头上,“能遇到你,有,小棒槌,是,很好的事。”
“夏郎,都是我不好”月季红衣垂落,随着哭声,染上斑斓的深浅泪渍,可惜了一件美丽的嫁衣,凭白遭了无妄之灾,尽是染成了狼藉伤心色。
“就算,我死了,月季,也要,好好地”
那声音越来越低。
手上的灵力再也输不进去了,我眼睁睁看着夏书生的那只枯瘦的手从小棒槌的头顶滑落,心中居然是意外的平静,大概是因为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局吧。毕竟是人妖殊途,倘若这一道界限是这样容易跨越的,何苦天道要分出六道轮回?又何苦世间要妖凡划地而治?又何至于今日会有香附村之祸?
“夏郎——”月季叫了一声,凄苦地,绝望地,但是这个哀绝的声音也发不出来了。她原先还知道控制着一点泪水,可在这一瞬间,决堤了。
我从来就不知道,如何才能够流出这样多的泪水来,就像是连接了天上的银河似的无穷无尽。她只是看着夏书生苍白中带了点青黑的脸色,那已经全然没有生机了,可是她只是看着,面对面,泪水肆意地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