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我多么不舍得-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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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纪多晴结婚的日子,他昨晚累极了,根本没想起来。
时间是凌晨,洞房花烛夜已经过去。
他起床洗脸刷牙,然后开车出门。到了海棠社附近的便利店里买了啤酒、花生米,又在烧烤摊上买了肉串。他决定用整个晚上跟那段过去做个先别,就像得了强迫症一样。过年时来她的公寓,拿了她抽屉里的备用钥匙。
那时偷藏钥匙时,原来没想过是做这种用途的。
他刚开门就发现屋子里是开着壁灯的,整个屋子弥漫着暑气。
还有淡淡的香。客厅里红色的大沙发上堆着漫画,小说,还有个小竹筐,里面有完成了一半的烟雨新荷。他早知道她有耐心,只是不知道她竟然还会刺绣。
当然,他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也不差这一两件。
他将吃食放在茶几上,正在收拾沙发,隔着白色的大纱帘,他看见塌塌米的大床垫上,有团模糊又熟悉的曲线翻了个身,喉咙里扫地清地发出梦呓般的低吟。。付云倾一时间动弹不得,她在这里!
有谁会在新婚之夜一个人躲在单身公寓里?
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日子了,撩起纱帘,看见她身上穿着红色的乡着比翼鸟的旗袍,细长洁白的腿全露在外面。她应该是喝了不少酒,酒气弥漫不散。可是她喝酒是会起疹子的。
“喂!”他喊。
她睡得极其不安稳,听见耳边有声音就半睁开眼,看似清明,其实是烂醉如泥的。她身上都是汗,像从水里捞出来,不舒服地皱起眉,“痒。”他心里狠狠骂活该,恨意慢慢地攀爬上来,他真该转身就走,可是她难受地带着哭腔:“痒”
现在倒跟以前没什么两样了,他竟然无法狠下心,“背上吗?”
从领子到大腿开叉处,一排繁复华丽的鸳鸯扣,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帮她解了。她张着眼睛看着他,微微仰起下巴,让他顺利一些。就像旧时候成新的洞房花烛,这么想着,他的脑子里像着了一团火,一直烧到心里,辣辣地疼。
他觉得手上都是汗,手摸到她的背,整个人都被蒸红似的。
“往上面一点,靠肩膀的地方。”她指挥着。
要醉到什么程度才能这么冷静地让丈夫以外的男人宽衣解带,吆五喝北京六的。付云倾一边抓一边叹气,半晌听见她说:“好了,好了云倾。”
他一怔,她的眼睛干净明亮,没有一丝醉意。
“你”
“我没醉,只是身上痒得难受。”
“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我家啊。”多晴撑起身子,目光咄咄逼人的,“介理,你为什么会在我家?”
他也在考虑这个问题,靠着墙,低头找烟。
“你以为这里没有人,所以你来看看你的沙发?可惜你犯错了。你以为什么都在你的计算之内,其实你都犯错了。”多晴躺下去,闭上眼,“只要遇见我,你做的决定都是错的。你一定在想,这本身就是个错误。”
他的脸也冷了,耐着性子,“这倒是合了你的意,你这样就是对了?说法是幸福了?我是不是恭喜你?”
多晴把脸埋在枕头里,“只要哥哥幸福,我就幸福。我觉得好像完成了人生中的最后一件大事,妈妈在天之灵一定会高兴的这个结果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好的。”
付云倾想问,那我呢?
可是他问不出来,他最后仅存的自尊都快要被她剥下了。
他本来是来告别的,可是遇见她,看见她的脸只觉得自己快要干涸。
付云倾波光荡漾地望着她,他那瞬间,真的觉得,这是唯一的办法。他靠着墙微微笑了,无比俊美温柔,是真实的,浮华退去后的干净纯粹。没有女人能在此刻拒绝他的温柔。只是那温柔已经低到了尘埃里。
他的脸埋在暗影里,好像打算永远沉睡于此。
已经没有办法了。
“多晴,上次你说的说的做情人还算不算数”
多晴也跟着沉默。在付云倾觉得等待的时间已经足够让他羞愤地离开时,她轻轻地说:“算了你让我滚,我还是在等一直都算的”
罢了,什么都不管了,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还能怎样?
他叹了口气:“过来。”
多晴缠上来,像只野蛮的小兽,贪婪地没轻没重地亲他,像撕咬。他的脑子只清明了一下子就轰然沦陷。好吧,就算是疯了,我们也一起疯吧。就算明天就会死付出,我们也在一起吧。就算你是别人的,至少现在属于我吧。
反正,我完全被你蛊惑了,你必须,对我负责。
屋子里的暑气更盛,风从窗外吹进来荡漾着白色的纱帘。好比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那样纠缠着彼此,体温彼此交融,一直烫到骨子里。
多晴感觉有水落在唇边,是咸的,她睁大眼,他的手掌却覆上来。
天地之间只剩下他的喘息声,还有不停地落在脸上的水,沉甸甸地,像是他心里的水全都疾风骤雨般落在她的身体上,砸得她战栗不已。一直到天亮,他们才在极度疲倦中相拥睡去,付云倾睡梦中惊醒,多晴还在他怀里,便苦笑着把她搂紧些。
4
那天与付云倾分开,纪多晴好几天都没办法再见到他。
她的婚假也只有一周,全都跟着哥哥耗在他父亲家。纪素素年前送到国外去留学,没赶上这茬事,耳根子也清静不少。如今两人的父亲也是同一个人,多晴却觉得苦涩。因为母亲已经不在了,面前这个女人没母亲漂亮,也没母亲修养好,甚至连性子都不如母亲。
爱情果真是难以捉摸的东西。
多晴有时觉得自己对那个微笑着招呼她的女人充满了恨意,可是话到嘴边,却只是干巴巴地称呼,阿姨。有次她偶尔听见阿姨在厨房里跟纪爸爸抱怨说,多晴这孩子总觉得阴森森的,跟想咬人一样。纪爸爸却笑了,我倒觉得这孩子不错,孝顺又乖巧的,多澜喜欢的总是没错的。然后她也跟着笑,说,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孩子对我也不错,起码挺尊敬长辈的。
她才猛然惊觉,母亲已经不在了,她还在这里抱着莫名的敌意,为什么?
过了一周去上班,周围的同事纷纷祝她新婚快乐。
林嘉甚至跑上来邀功说:“那天婚礼我已经录下来了,还给小云看过了,不枉他给你卦了那么大的红包啊。”
她惊了一会儿,骂了句:“多事。”
回办公室打付云倾的手机没人接,她正准备下班后去他家里找人,没想到萧漫下午过来说:“多晴,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我请你。”
她跟萧漫做了几年的同事,在一起吃饭都是因为聚餐,可以用双手双脚数得过来的。这姐姐无赖不登三宝殿,她点点头应下来。
萧漫带她去公司附近的番茄火锅店,装潢很普通,店面也不大,甚至没多少人。火锅这种东西,什么都丢进涮,大家的筷子在里面捞来捞去,总觉得是亲密的人才会吃的饭。多晴觉得跟萧漫之间,这样的关系是有点多了。
她索性单刀直入,“你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闲聊呗,”萧漫温柔地问她,“你要酱料吗?”
多晴知道自然没有闲聊这么简单,菜端上来,汤也滚了,雾气,好像话都能热起来。先是不咸不淡地扯了点在社里的人事调动,而后萧漫询问多晴的婚礼细节。多晴没有请她,她也是知道原因的,想到这里,她笑起来,“你刚办完婚礼,我跟云倾就分手了,你倒是应该请我的,可惜没有未卜先知。”
她要了啤酒,不管不顾地满了怀,多晴犹豫了一下,还是陪着她喝了。她心情不好,东西没吃两口,一瓶啤酒就见底。没等多晴拦住,她又叫了两瓶。
“我知道付老师不喜欢我,那么多年了,该喜欢早就喜欢了。我跟他说,试试吧,说不定就喜欢了。本来没指望的,可是他竟然答应了当时我就想,是不是我也像少女漫画里那样,喜欢了那么久,也会有有结果了?我真的很高兴。只要他愿意跟我在一起,他不喜欢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喜欢他就行了,我真的好喜欢他,没办法啊。”
“其实我知道他每天来接我,不是为了我,他都是给你看的他,也只是为了多看你两眼,我都知道的可是他也很可怜,做这些有什么用,你都结婚了,真是好笑啊。我栽在他手里,他竟然栽在你手里”
“我真的不懂,上帝真是调皮啊,有些人拼了命都想得到的有些人却偏偏不要就像这火锅里的菜一样,你爱吃羊肉,我爱吃白菜,他爱吃鱼丸真是有意思”
“多晴,我真的爱他啊,我是真的”
她趴在桌子上抽泣着哭起来。
多晴知道她没醉,她的酒量没那么浅,可是有些话大概装醉才能说出来的。
“萧漫,你醉了,不要再喝了。”
她也只能笑着说:“我知道啊,其实我也讨厌你。”
本来趴在桌上哭的人忍不住破涕为笑,她说:“纪多晴,你真是讨厌,不过,我开始喜欢你了。”
这顿饭还吃得愉快,萧漫喝得不少,,她把萧漫送回家才转去付云倾的家。他家的钥匙还是放在门口的报箱上面。屋子里灯光很耀眼,他躺在沙发上看报纸,见她进门,微微一笑,“多晴,过来。”
“怎么打电话不接?”
“怎么?”付云倾挑了挑眉,似真似假地问,“怕我后悔了,然后跑上了?”
多晴被说中心事,挠了挠头。
“我只是想看看,我不去找你,你会不会来找我。”
她走过去,温顺地靠在他怀里,鼻翼间都是他身上微苦的青草味。他耐心地看着报纸,多晴四平八稳地躺在他的胸口,觉得一辈子这么过,也是很不错的。他现在愿意放下一切身段跟她在一起,即使她是个有夫之妇也没关系。在外人看来,这种关系吃亏的一定是女人,没有会很好沾沾自喜的。但是付云倾不是那样的男人,因为他是付云倾,对感情是不认真的也是最认真的男人。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认为,他已经非常爱她了,爱到无论如何也要跟她在一起的地步呢?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认为,他蚵以托付一切的,全心全意可以相信的男人呢?
那么它是不是可以认为,她可以把一切告诉他呢?
“多晴睡了?”
“嗯?”
“这两天我一直在想,也许我们这样是最好的,”头顶上的声音轻笑起来,“反正我也不想结婚,冲动起来觉得什么都没问题,后来细细想起来,我果然还是不行这样也好”
她宁愿他抱怨愤怒还是什么的,或者干脆跳起来骂她是个不要脸的女人。 多晴默默听着,也只能默默听着。
是啊,这样也好。
他继续看报纸,报纸抖得哗啦啦响,有什么东西也流出来,哗啦啦响。
5
也许是因为天气太热的关系,多晴嗜睡得越来越厉害,冬天养在身上的肉也慢慢消瘦下去。坐地铁直接坐到终点这种事发生了几次以后,祝平安感叹:“幸亏你哥没给你买车,背上一两条人命案子也就算了,保不准你小命都搭进去。对了,你老往我家跑,付老师没意见吧?”
“他很忙。”
“对了,你假结婚那件事跟他说了没有?你别扭个什么劲儿!”
多晴一下一下地抛着球,淡淡地说:“他不爱我。”
“啊?”
“嘴是说的都没用。今天说的明天就变了。他老是这样。他骨子里还是防备所有的女人,改不了了。所以我也不爱他,”多晴咧嘴一笑,“他想再抛弃我,没门儿。”
“那你们现在算什么?我不觉得付老师是个会玩弄感情的人,最多他是不敢想住别人罢了,”祝平安有些吃惊,“纪多晴你到底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还跟以前那样,他不要我了就走,我不拦他。”
祝平安觉得他们不能分开,如果这次付云倾再离开她,她不知道会怎样。可是她咬着牙不且说假结婚的事情。爱情并不能这么考验的,她太傻了。可是刀子无能为力,谁叫她是头撞了南墙也不回头,非要把墙撞个窟窿的犟驴。
多晴指导球往地下一下一下地拍,低着眼什么都不说。
最近她是祝平安家的常客,因为她被祝平安的儿子缠上了。她在小鬼的以上中一战成名,地位直接超越小鬼最喜欢的球星小罗纳尔多。她反正下了班也没事,不愿去亲亲老公那里做强力日光灯,在自己的小公寓里也是玩刺绣看电视,索性来她家陪着彭小鬼在小区的篮球架前打篮球。
她个子不高,穿着简单的体恤牛仔裤,百年不变的碎短发,倒像个半大的男孩子。以前上高中时跟班上玩得不错的男孩子学过打球,跟一个十岁的小鬼打起来根本就绰绰有余。小鬼打不过她,一身的臭汗往地上一坐,恶狠狠地发话:“再过几年打得你落花流水!”
“这个成语用得很对,意境也很美,可是跟对手说话未免太斯文了。你要跟他这么说”多晴上去揪住小鬼的领子,右脚踏在旁边的凳子上,做出大爷的姿态,“你给爷等着,过几年爷得势,不打得你桃花朵朵开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这一幕恰好被吃晚饭出门遛弯儿消食的老太太看见,立刻大呼小叫起来:“喂,这谁家的孩子打架啊,你们大人呢!”
多晴拽着彭小鬼就跑,一大一小都忍不住哈哈大笑,惊得树上的鸟“扑啦啦”地飞。
祝平安突然想到一个词“透支”,让她觉得心惊胆战。
也许是因为纪多晴表现得太正常了,太快乐,所以才不正常,让人不安。
有时候多晴会住在祝平安家,大多数她会在地铁停运之前,回到自己的小公寓。她越来越不喜欢一个人待在家,可是也不知道找谁。
她跟付云倾工作都忙,有时他赶画稿漫天盖地通一个电话也有的是。一般都是他有空打电话给她,然后她去他那里。两个人要么什么都不做,要么在深蓝色的沙发上接吻做爱。红色的是火焰,蓝色是忧郁。
她躺在忧郁上品尝他的嘴唇,他在空调房里泛着冰激凌气息的身体,还有他的藏在眼底像野兽般凶猛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