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贵双全-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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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束青烟只穿天空,带着刺耳的响声,这是阮文臣与神坛外驻守的官兵之间的信号,只要看到信号弹,这些年他所暗中培养的五百精兵便会一拥而上,将神坛包围地水泄不通,到了那个时候,没有一个人能逃出去,自然包括他不想看见的那些人。阮文臣的目光望向神坛之外。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神坛之外竟如同死一般寂静。
难道是哪里出了状况?
不,不可能,他亲自布置了这一切,不可能出错!绝不可能!阮文臣眸中不觉出现了一丝焦灼。
一秒两秒,一分钟两分钟,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双眸中的焦灼已化作了一丝再也无法掩饰的慌乱。
底下的人还未从这巨大的变故中回过神来,茫然地望着这一切,整个神坛犹如被定住了一般,压抑、沉闷。
忽地,一串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寂静,脚步声先是四散的,渐渐击中,夹杂着器械摩擦的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中听来别有一番肃杀之意。然后,神坛入口被整整齐齐的士兵围住。
阮文臣的唇边这才噙起一丝得意的冷笑,侧过脸看着阮素臣,低沉地下令:“来人呐,将这妖言惑众、企图颠覆华夏的叛徒拿下!”
没有人动,没有一个人动。
阮文臣不觉恼怒,朝那为首的士兵怒喝道:“你聋了么!还不快将他拿下!”手一指阮素臣,阮素臣微微扬起下颔,神情间竟无一丝慌乱之意。
对视间,阮文臣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蔓延开来,瞳孔一点点地收缩,呈现一种死灰般的色彩,慢慢望向那支军队。
此刻,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军队忽然四下散开,一人缓缓从中央走出来,戎装挺拔,威严无比,正是马副官。
“你你你你”阮文臣宛若见了鬼魅一般。
不可能!他分明是安排了亲信在门外守候,怎么可能是马副官?而那军队,方才他听到脚步声,便以为是自己的嫡系军队,此刻才发现,那些人所穿的军装虽一眼望去看不出有何不一样,但系在腰间的皮带却是黑色的。而他的军队,所有着装的皮带都是蓝色的。
这是马副官的军队!
一旁的胡刚仿佛也发现了异样,已缓缓地瘫软下去。
“少帅,大帅与你乃亲生父子,你怎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马副官眼中是一片深邃的伤痛与恨意,“而小女呢?宛其自嫁你以来,孝顺公婆,恪守妇道,即便一时糊涂做错了什么,对你也是一片真心,你怎忍得下心对她如此!”
想起手下在阮府地下库房中找到的女儿的尸体,马副官痛不欲生,双眸中一片血色,如同撕裂了一般。
突然发生的状况使得阮文臣眼底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无可名状的慌乱:“岳父大人,你听我说,宛其的死与我无关,你休要听信旁人的挑拨,我是你的女婿啊,我们才是一家人呐,我怎么会伤害宛其”
“呸!”马副官狠狠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我没有你这样狼心狗肺的女婿!我也没有听信谁的挑唆,你所做的事,都是宛其亲口告诉我的!”
“她还没死?不,不不,不可能!”阮文臣犹如疯癫,“我明明挑断了她的手筋脚筋,看着她死的,她怎么可能”
那一日,他将马宛琪幽禁,想尽一切方法折磨她泄愤,她要通风报信,他便挑断她的脚筋,要她无法再行走一步;她要写信,他便挑断她的手筋马宛琪被他折磨的奄奄一息,最后死了,这是他亲眼看见的。为了不引人起疑,他决定先将马宛琪的尸体藏于地下库房的柜子中,地下库房阴冷,尸体不容易变质发臭,且平日不会有人前去。
一方面,他散播马宛琪失踪的小溪,并装作焦急派人四下打听,另一方面,他想等大局稳定下来,再将尸体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到时找不到马宛琪,也没人会想到与他有关,却未想到
话忽地收住,阮文臣看到底下的人都用一种震惊、愤怒地目光望着他,而马副官已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阮文臣!你上当了!宛其已被你害死,我根本没有任何证据。”
浑身如遭电击,阮文臣蓦地回首看向阮素臣:“是你!你早就计划了这一切!是你!”
马副官道:“要不是四公子早知你狡猾多端,不会就此认罪,才让我说宛其没死,否则,你又岂会亲口承认?!如今证据确凿,这是你咎由自取!来人呐,将这个弑父杀妻的叛贼与他的同伙统统拿下!”
一声令下,胡刚已被人五花大绑,声嘶力竭地喊:“救我!少帅救我!”
可阮文臣哪里还会顾及他?此刻阮文臣已是一头困兽,完全失去了理智,毕竟在军中多年,纵然打击巨大、心灰意冷,但想要活命的念头却让他拼了最后一口气,蓦地窜到一侧,死死地扣住阮素臣的脖颈,披头散发,嘴边噙着一抹阴冷疯狂的笑意,犹如一只嗜血的魔鬼:“谁也不许动!谁动一动,我就掐死他!”
“四公子!”那些士兵未防阮文臣会有这一招,俱都定住,马副官眸中发出厉光,但眼底阮素臣被挟持,一时竟也不敢轻举妄动。
“走!”阮文臣将阮素臣的身子一推,慢慢朝后退去。
阮文臣自知事到如今,一切都无法挽回,但,他不想死!他不能就这么死掉!他死死地盯着那些人,一步步地退后,眼看出口便在眼前,忽地,他感到腹部传来一种古怪的感觉。
那是一种极寒的温度,宛如一根冰锥刺入身体,将五脏六腑搅得破碎不堪,然后,他又感觉另一种极滚烫的液体流了出来。
两种极端矛盾的温度下,他蓦地抬头看住阮素臣,放大的瞳孔中尽是难以置信的情绪:“你”
阮素臣一动不动,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看不清那漆黑眼底的情绪,声音低沉,仿佛一声幽长的叹息:“大哥,你逃不掉的。”
一缕殷红的液体自阮文臣口中缓缓流下,他张着嘴,目光空洞,不知过了多久,竟是笑了,那笑容在那一片刺目的艳红下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四弟,我终究是低估了你”
身子缓缓地倒下,在阮文臣的腹部,插了一把匕首,泛着冷寒的银光。
呼啸的风卷起尘土,多久之前还一片喧闹的神坛此刻宛如地狱一般死寂。一道闪电划过天空,豆粒大的雨珠倾盆而下,洗刷着一切的罪孽。
天地间一片苍茫中,马副官首先朝着阮素臣跪了下来:“华夏三十六军,恭迎大帅回府!”
接着,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神坛四周,黑压压的一片:“恭迎大帅回府”
雨点打湿发丝、额头、睫毛,顺着紧抿的唇流下,阮素臣宛如一座雕塑一般站在雨中,一动不动。
良久良久,他的声音犹如从雨帘之外传来:“马副官,带大家先回去,我去去就回。”
“大帅这是”马副官不解。
仿佛是大帅这个称谓不太习惯,阮素臣眉头微微一蹙,才缓缓道:“我要去接一个人。”
一切都结束了,但那个人在他心目中,却比他所得的一切都重要。
他转过身,身影慢慢消失在密织的雨丝中,挺拔料峭,仿佛是另一个人。
而另一边,宝龄却对神坛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清晨起来,她慢慢走出屋子,却找不到筱桂仙。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宝龄撑起一把油纸伞朝外走去。
门口的空地上,筱桂仙一动不动地站着,没有撑伞,浑身已是湿透,睫毛被雨丝浸湿,软软地垂下来,目光是涣散的,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
“桂仙姐”她唤道。
筱桂仙身子一怔,才抬起头,神情有些茫然:“什么?”
宝龄皱皱眉,走过去将伞遮在她头顶:“该我问你怎么才对,你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怎么站在雨里?”
筱桂仙看了宝龄一会儿,摇摇头:“没什么,咱们进去吧。”
方才筱桂仙得到消息,祭天大典发生一场政变。阮文臣的罪行被揭穿,以弑父杀妻被就地正法。
这一切,顺着那少年的轨迹,一步步地朝前走去。
这个时候,是他最好的时机,他定是无暇顾及别的吧?又怎会来找一个女子?何况,她寄出去的信阮素臣应该早就收到了,此时此刻,阮文臣已死,南京府安稳了下来,阮素臣也该来了吧?
筱桂仙回想从前在顾府之时,所看到的一切。她深信,阮素臣对宝龄很是深情。所以,她才写信告诉阮素臣宝龄的下落。
一来,只有阮素臣知道宝龄无恙,邵九的计划才不会被打乱。而第二个原因,是她的私心,她想让阮素臣来接走宝龄,此时此刻,这个世间,怕只有南京府才能困住那个女子
贰佰零伍、不速之客
窗外是密织的雨丝,林中的鸟雀都躲藏了起来,天地间沉浸在一片让人不安的寂静中。
宝龄坐在窗边,目光转向筱桂仙,不知是不是由于屋外连绵不绝的雨丝落在屋顶、树枝与屋外泥泞的小道上,发出沙沙沙的声响,让人有些心烦意乱,自从清晨开始,宝龄便觉得屋里的氛围有些奇怪,好象特别的压抑。
筱桂仙正拨弄着古琴,纤长的十指落在琴弦上,发出悠扬的乐声,这本是可以精心的乐曲,她却仿佛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经意地飘向窗外,望了一会儿,她眉头紧锁起来,她与阮素臣约好的时间差不多快到了,以琴声为引,可是,他怎的还不来?
是有事耽搁了么?还是,她的推测发生了错误,其实,阮素臣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在意宝龄,或者说,如今阮文臣死了,由阮素臣继承大统,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权力地位,远比一个女子重要?所以,不打算来,或是忘了?
倘若是这样,她该怎么办?她深知自己只能暂时以外头还不安全、要耐心等待的理由拖延住宝龄,若是过了几日,宝龄知道阮文臣已死,南京府局势已定的事,必然会选择离开,到时,她再没有任何理由让宝龄留下或跟她一道走,更别说左右宝龄以后的生活。
到了那个时候,或许,他们(宝龄与邵九)还会碰面,只要他愿意,他们有大把的时间相处,表明心迹,甚至——相爱。
这些念头在筱桂仙心头闪电般的掠过,她浑身僵硬,一阵突如其来的绞痛猛地向她的心脏袭来,指尖下意识地一紧,呲地一声,古琴发出刺耳的嚣叫声,琴弦竟是生生地崩断,一丝钝痛由指尖传来,筱桂仙失声凝注。
“桂仙姐”宝龄本来是一片放空的状态,被那声刺耳的声响惊住,蓦地站起来,走过去,只见那琴弦上滴落几滴鲜红的血珠,而筱桂仙食指上已是模糊一片。
“有没有药膏?我去拿!”宝龄正要离开,手却被筱桂仙蓦地捉住。
筱桂仙望着宝龄,眉宇间的那一片茫然中,是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宝龄,倘若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会不会怪我?”
宝龄的心猛地一沉,她并不笨,筱桂仙这几日的反常情绪已让她心头升起过迷惑与隐隐的不安,但因为这个人是筱桂仙,是刚刚拼了命将她从阮文臣的爪牙手里救出来的姐妹,所以,即便她有所怀疑,也未有深究。何况,恐怕纵然她深究也不会想到,筱桂仙是刻意拖延她离开的时间,目的,是要将她交给一个人。
她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却听得“咚咚咚”三声。
声音并不响,却在寂静中听来格外清晰,砰地一声,筱桂仙踢倒了凳子飞快地拉开门,一瞬间,却犹如被人下了咒一般,顿时石化。
山间小屋门很小,筱桂仙将大半的门遮住,宝龄并看不清外头是怎样一番光景,见筱桂仙竟似凝注,她第一个念头想到的便是,是不是阮文臣的人来了?
但这个念头很快被否决了,因为倘若是阮文臣的人,不可能门开了不冲进来寻人,却毫无动静。
那么,是什么人?为何筱桂仙的反应竟是如此?
宝龄疑惑地走过去,一步两步,筱桂仙却在一点点地退后,一步两步然后,宝龄看到门口的人,一时间,竟也是凝注。
站在门口的少年,一袭白色的斗篷被风吹得簌簌声响,他的神情却是沉静如水,漆黑的眸子,微微上翘的唇弧,一切都是那么那么的熟悉。
是有多久未见了?似乎并不久,但却又仿佛隔了极为漫长的一段时光,然而,当看到他的那一刻,所有关于他的片段却蜂拥踏来,如此清晰。好像那些东西深藏在心底的某一个角落,任由岁月蹁跹、时光荏苒,都不会抹去一丝一毫的痕迹,还越来越深。
四目对视,宝龄动了动唇:“你怎么瘦成这样?”
话一出口,她也有些错愕,随即有些茫然。无论如何,在这样莫名的情况下遇到他,第一句该问的,总应该是“你怎么会来这里”吧?然而她脱口而出的竟是另一句。
好奇怪!在方才的一刹那,她竟是不太关心他为何会来这里,为了什么目的来这里,如何找到这里,这些正常人都会第一时间关心的问题,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她统统忽略了,只看到他站在风中,那身影仿佛要随风而去;只看到他本来便消瘦的脸颊此刻更为尖削,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冰刃生生地削去,岩石般冷硬、冰雪般料峭。
斗篷下的身体仿佛是虚无的,如一阵风,那么不真实,但他的容颜却还是这般熟悉,听到她的话,他似乎微微一怔,随即,眼底被雨露打湿的雾气渐渐散开,竟浮上一丝柔软的笑意,如春水般温柔,伸手摸了摸脸颊,懒懒地道:“你走之后,拾巧怕是挂念你,做菜也大失水准,菜不合胃口,人自然是瘦了。”
随随意意的一句话,将宝龄拉回那段莫园时静长的时光,仿佛她依旧住在那小宅院里,闲暇时写写书,望向窗外时,便能看到那个躺在青石上看书的清雅少年。
两人互望间说着话,仿佛一边的筱桂仙犹如空气一般。宝龄是由于邵九的出现实在太让她惊讶,而邵九,对门门口杵着的这个女子,亦仿佛并不惊讶,也不在意。
自邵九的目光从她身上离开,投在她身后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