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贵双全-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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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环抱着手臂,与阮素臣颇有些相似的英俊面容上显出一丝阴戾:“我不会放过她。”
而此刻另一间厢房中,马宛琪正与自己的父亲说着话。
虽说马副官与阮克是亲家,但一来,到底君臣有别,二来,马副官为人有些固执,他不愿有人将单纯的儿女之事,掺各到政局中来,故此,他一年之中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来阮府看望女儿。而此刻,因为阮克病故之事,马副官才见到了女儿一面。
这一面,他便有些心惊。女儿瘦了,几个月未见,比之前那一次似乎更为单薄,秀气的柳叶眉微微垂着,像凝结着道也道不清的心事。
他低声道:“宛琪,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马宛琪望着父亲,强扯出一抹微笑,摇摇头:“女儿只是为公公的事伤心。”
马副官看了她一会儿道:“宛琪,你若真敬重你公公,便该在他还在之时,替他添个孙子,而如今,唉”
马副官与阮克毕竟曾经一同出生入死,情谊非比寻常,此刻亦是有些感怀。
而马宛琪,在父亲那声长长的叹息声中,再也止不住地红了眼眶:“爹,我”
“你怎么了?”马副官回过神,诧异道。
马宛琪咬着唇,许久许久,才道:“不是女人不愿生,而没有办法。”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还是大公子”难道是女儿或女婿得了无法生育的病?
“不是。”马宛琪赶紧道,“从前他在南疆,我们聚少离多,而如今他回来了,可他可他宁可一个人流连在外,也不愿与女儿”马宛琪终是说不出来了。
但马副官却已听懂,他脸色僵硬,呆立在地。再看女儿愁苦悲伤的神情,一时心疼万分,心里不觉压抑得很。
而相比南京府里的一片混乱,莫园倒是清静得很。
宝龄正伏在桌案前写稿。
这几日,她按照与阮素臣的约定,每隔三日去一趟朝来书屋,却并未见到阮素臣,她于是想:阮素臣虽说会去寻骆氏,但最近阮克病重,他决然不会那么快便离开南京,一切都要等阮克的病情稳定下来再说吧?
她站起身,正想搁下笔,揉一揉酸痛的脖子,伸展一下四肢,一道闪电般的消息却传入了莫园。
消息,是招娣上街买菜时听来的——阮克死了,临死前却并未留下遗书,故此军中连同府中所有的事宜,都交给阮文臣暂管。
笔从指间滑落,落在宣纸上,氤氲开毫无意义的图案,她心不知怎么一跳,竟是凝注。下一秒,她飞快地朝门外走去。
园子里,少年依旧坐在青石上,衣裳厚了、树叶黄了,四周是一片冬日的肃杀,然而他看来却依旧如初见时那般,散漫悠闲、清丽柔雅,宛如置身于温和的春光中,仿佛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宝龄走到他跟前,顿了顿:“阮克死了,你知不知道?”
他抬起眼睑,笑一笑:“刚听到消息。”
“那你”宝龄想问,那你还如此悠闲地坐在这里?
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难道不是一条平坦的仕途么?难道不是一条通往富贵荣华、无上权力的兼康庄大道么?
因为宝龄突然的出现,邵九用手指夹着看过的书页,此刻,他将书缓缓搁在一边,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道:“我怎么?我既不是阮家的公子,也并非阮家的家眷,就算要奔丧,也总要等过几日吧。”
宝龄凝视邵九,良久,她略带嘲讽地道:“你就没有不甘心?好不容易攀上了阮克这棵大树,如今这棵大树倒了,你这个临时将军怕是不一定能如愿以偿地做下去。”
仿佛对于宝龄“临时将军”那四个字觉得好笑,邵九眼中的笑意更深了:“那么,依你看,我此刻应当如何?”
宝龄一时怔住。
依她看,应该如何?探听虚实,留意南京府的动静,灵机应变、再找一座靠山但这些,却并不是她的想法啊,只是她觉得他应该会做的,此刻,他竟是问起她来。
其实,她并不是想与他说这些,只是
而是阮克的消息传来,不知怎么,她第一个念头想到的,竟是与他有关。为何会这样,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只是潜意识里有种感觉。
上次阮文臣嫁祸与他的事仿佛被他四两拨千斤便解决了,那日她亦问不出什么,但从那一日开始,心底便一直有些不安。
他到底是怎么解决的?阮文臣为何会善罢甘休?这件事,又与如今南京府的动荡有没有什么关系?
他要的,真的仅仅是富贵荣华与一个虚名么?
那些念头在脑海里飞速地闪过,她本是很想问个清楚,却在他方才那句反问下,怔住。这些事,与她有什么关系?而就算那些事真与他有关,她又能如何?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她无力阻止南京府的动荡,也无法左右他任何事。
他这样的人,若是决定了一件事,谁能改变?
只是,纵然如此,她还是担心。
担心他正走上一条充满血腥的不归路,担心他有事,担心他良久,那些思绪化作一抹寂寥无奈,她倒是自己先笑了笑:“是我多管闲事了。”
爱怎样怎样。
她转身便要走,手上却传来一丝微凉。
她惊诧地侧过脸,他的手正握着她的手,轻轻地一动,动作那么轻柔,不像是拉扯,倒像是——摩挲。
他的目光静静地徘徊在她脸上,并不热烈,却如春水一般化开:“不是,你是担心我。”
心事陡然间被揭穿,这一次,宝龄不骨再狡辩,就这么傻傻地一动不动,片刻才抽出手,离开。
壹佰玖拾壹、嫉妒使人狂
邵九静静地坐在青石上,片刻之后才站起来。仿佛要将心底那捉摸不透的情绪化街,他唇边露出一贯漫不经心的笑意。这笑容持续了一会儿之后,他才朝门外走去。此刻,他要去见一个人,不,或者说,这个时候,那个人该来见他了。
铺满落叶的树林深处,一个女子悄然而立。她的容颜本是一种明朗的艳丽,然而仿佛仅仅短短的一念之间,眉宇间便添上了欲说还休的心事。
正是筱桂仙。
此刻,筱桂仙一动不动地站着,望着树林外的小径,纵然尽力克制自己的心跳,但那丝渴盼的焦灼还是流露了出来,直到听到轻柔的脚步声,她那如水般的明眸才蓦地一亮。
树林外,那时时刻刻出现在她脑海的少年正缓缓地走来,他神情散淡,唇边挂着一贯的浅笑,黑色的靴子踩在未融化的积雪里,发出轻微的吱嘎声。一声一声,便连同筱桂仙的心跳一同敲击在耳畔。
她上前几步,却又退了一步,就这么站着,直到他走到她跟前,才道:“公子。”
邵九笑一笑:“南京府的情况如何?”
筱桂仙垂下眼脸道:“四公司那日曾与那位许大夫私下谈过,应当是有所怀疑。”
邵九眉间浮动一丝思索之意:“阮素臣很聪明,但即便这次阮克的死真的与阮文臣有关,阮文臣也必定用了一种极为隐蔽的方法,阮素臣不一定能查出来。
不过,不要紧,阮素臣哪怕查不出端倪来,或念在兄弟一场,不愿再追究此事,但阮文臣却也不会放过他。他们之间,必定只能存在一个人。”
阮文臣心胸狭义,他若掌了权,又岂会放过阮素臣这枚多少年来的眼中钉?
“那个时候,便是公子的最佳时机。”筱桂仙慢慢地抬起头,凝视着邵九。
邵九瞥了她一眼,漆黑的眼底有一丝料峭的冰寒,筱桂仙一惊,赶紧低下头去,他却已柔柔地笑了:“的确如此。”
南京府越混乱,他的机会便越多。
阮克一死,整个南京府,甚至整个华夏便陷入一种群龙无首的状态,所有隐藏的不安分因素都蠢蠢欲动,倘若这个时候,阮文臣与阮素臣兄弟间再互相猜忌、面和心理,那么,阮家的天下怕是不久便会分崩离析。
他等的,不就是这么一天么?
这天下便如一盘棋局,他一步步地落子布局,参透其中,打乱了原本相对和谐的局面,最后,便是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只是,没有人知道,这一路走来,他付出了多少。
身体的摧残、身份的隐藏、情感的封闭,喜怒哀乐都成了一种奢望。
但他从未后悔过。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不需要怜悯,亦不可能动摇。
他轻轻一笑道:“回去吧。这几日,无需做什么,子要静观其变就好。”
谈话到了这里,仿佛便要结束了。筱桂仙心头蓦地掠过一丝凉意,咬了咬唇,终是道:“如今阮克不在了,我继续留在阮府,还有用么?”
眨了眨眼,邵九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毫无一丝情感,似笑非笑道:“你的意思,你想此刻离开?”
“我。。。。。。”筱桂仙死死地咬住下唇,心底万千的话语到了嘴边却是,“哪怕我不离开,阮文臣怕日后也是不会容我继续留在阮府。”
阮克死了,她在阮府便是失去了一个依靠,阮文臣早就看她不顺眼,如今要对付她,轻而易举。
只是,她并不惧怕那些,在她进阮府之前,她便做好了一切的打算,她那么渴望离开阮府,不是因为她怕,亦不是因为她受不住寂寞,而是。。。。。。她心底再明白不过,只有离开了阮府,她才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一枚棋子。
她才能真正以自己来面对他,留在他身旁。
她想要留在他身边,哪怕只是一个侍女也好。
可是,这些话,她又如何说出口?
她如烟岚般的眼底氤氲起雾气,深深地看着他,那样的神情,就算再木讷的男子,也会动容。
然而,邵九只是淡淡一笑,他对她并不轻慢,甚至很温柔,然而,他眼底却从未倒映过她的身影,那春水般的双眼,分明那么柔软,却如海般深邃,谁也无法望到尽头:“的确,是我疏忽了,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不该让你置身于危险中。既然你想要离开,那么。。。。。。便走吧。这几日南京府来往的人本就很多,此刻走,阮文臣也必定没有多余的功夫去管,我会叫人给你安排一处幽静的住处,或者你想要离开南京,也可以,待一切安定下来,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做任何想做的事,那是筱桂仙曾经多么想得到的?可此刻,她的一颗心却是微微苦涩,她凝视他,放佛用了今生最大的勇气:“我可不可以。。。。。。留在你身边?”
这一次,她没再唤他公子,仅以一个女子纯粹的身份,去问一个她心爱的男子。
邵九侧过脸,看了她一会儿,温柔地道:“不可以。”
他的声音那么轻柔,语气却那么不容置疑,没有丝毫迟疑:“筱桂仙,你应该晓得,你我之间,只是各取所需罢了,我不会为任何人破例。”
他要用一个人,从不会勉强,他会将他所能给予的摊在那人面前,等待他的选择,而倘若那人要离开,他亦不会勉强,因为他深知,一颗心中有怨恨的棋子,比一颗废子更无用,甚至有时,会带来无比的隐患。
所以筱桂仙要走,他不留,他亦不会分毫不差地兑现当初的约定。当然此刻阮克已死,她留在阮府没有太大的用处,也是一部分原因。
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底限。
相反,他将这一切一直划分得很清楚。
眼前的少年,笑容依然如春风般和煦,但此刻在筱桂仙看来,却那么的。。。。。。讽刺。她是个戏子,但她从来没有看不起自己,纵然在乱世中,她亦有一颗骄傲的、不易妥协的心,她之所以违背了自己那么多年来的信条,甘愿不闻不问只为他做事。那是因为,她爱他。
那种爱,可以让一个粗暴的男人变得细腻,可以让一个骄傲的女子放低自尊到尘埃里。
她为他,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付给了一个不爱的男人,为了他,在阮府中忍辱偷生,然而,生平第一次,她放下所有的自尊只求留在他身边,却被他那么无情地拒绝。
虽然心底深知知道那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奢望,但这一刻,当她听到他用那样温柔的声音说出那样无情的话时,还是忍不住浑身颤抖、心如刀割。
那种叫人发狂的心痛在心底挥之不去,筱桂仙仰起头,沙哑地道:“不会为任何人破例。。。。。。那么,你又为何将宝龄留在身边?”
一个字一个字,她慢慢地说出来,犹如控诉,她的眼底尽是悲伤与一丝、或许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嫉妒。
她一直知道,他与宝龄的关系,但之前,她以为,那也只不过是他计划中的一步罢了,她与宝龄姐妹一场,她甚至还求过他,不要伤害宝龄。但后来,她才渐渐觉得,似乎并非如此。
顾家没了,宝龄不再有任何用处。他为何还要留下她?任由她在他身边,那么亲密、那么接近。
那种关系,是筱桂仙一直渴望的,然而,却无法得到。
她脑海中浮现宝龄的容颜,那个一年前有所改变的女子,在她心头慢慢化开。人的心理便是那么奇怪,倘若是从前她认得的那个宝龄,她也许不会那么在意,然而,她想起一年前那个突然变了的女子,少女那仿佛不应该由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宽阔明朗的额头,清澈含着清风般笑意的眼睛。
那是一个奇妙的人,她会生气,会惆怅,但一瞬间,她又会笑,笑得那么洒脱。她对她身边的人很温暖,对陌生人,却又极为警惕。
这其实是个普通不过的人,但却是那样一个人,活的那么鲜活,竟是深深刻在筱桂仙心里。
她没有办法忘记这个少女,放佛是从一年前越来越深刻,那么邵九呢?
筱桂仙竟是由心底害怕,不是害怕这个人,而是一种微妙的,说不出来的不要。
那是女人之间的第六感,无法言语。
嫉妒,会使一个女人发狂,纵然是筱桂仙那般美好的女子,也逃不过。她直直地盯着邵九,等待他的一个回答。
邵九迈出的脚步顿了顿,随即淡淡一笑,眼底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