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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部分

宝贵双全-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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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事,有些人,原来并未掩饰什么,只是,自己看不见罢了。

  现在,当她看清了,一切已是物是人非。

  不知过了多久,宝龄侧过脸,朝招娣轻柔地一笑:“我想静一静。”

  关上门,将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隔绝在外,四周静谧地有种不真实的错觉。宝龄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宛若石雕。

 

  壹佰伍拾贰、死而复生的人

  下了一夜的雨,园子里俱是被风雨打落的枯叶、花瓣,幽密的竹林中,少年斜斜地躺在一块青石上,仿佛在等人,又仿佛只是发呆而已,清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沙的声响,稍过片刻,林外果然传来脚步声。

  朝竹林深处走来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男子的衣衫倒还干净整洁,犹如新换上去的一般,但细看之下才发现,仿佛经历了什么巨大的变故,宽大的衣衫无法掩饰他骤然消瘦的身形。他的脸也极为普通,就如大街上随后一抓一大把的那种类型,譬如说掌柜、马夫、教书先生,都有可能长这样一张脸。但他走路姿势却有些古怪,像是前脚拖着后脚前行,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听到脚步声,邵九微微抬起头,目光落在那男子脸上,随即唇边露出一个闲淡的微笑:“不错,这张脸,果然顺眼多了。”

  听到这句话,男子游离的焦距终是集中起来,像是猛然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古怪,倏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脸:“我的脸”伸手触摸执行,他并未发现预想中的伤口或是疤痕,只是触感微微有些怪异罢了,他松了一口气,随即心中又升起疑惑,戒备地望着邵九。

  “你的脸无妨。”邵九仿佛猜透了他心中所想,自身边的木几上捏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随意道,“我只是叫他们稍微改变了一下你的脸型与五官,好叫别人认不出你。”

  男子一惊,愕然地抬起头。

  此刻的这张脸,谁也看不出他究竟是谁。

  只有他自己心里明天,他是个死人,一个原本应该死了的人。

  三个月前,他原本该已是死了,却在一间密室中醒来,才得知自己只是服用了这个少年的龟息散而已,龟息散是一种让人呈现假死状态的药。他原来并没有死,送去府上的尸体,只是一个刚好与他差不多时候猝死,身材与他差不多的易了容的囚犯,但接下去的日子里,他尝到了比死更难受的经历:整整三个月,他被浑身赤裸地浸泡在那巨大木桶的药汁中,犹如药人一般,刚开始的愤怒、惊恐已渐渐变得麻木,每一日都毫无变化地度过,原以为这样的日子只会因为死而终结,却未想到,昨日有人将他拉了起来,给他换上干净的衣裳,又让他躺在床上,不知在身上做了什么,他迷迷糊糊,心中恐惧却又不得动弹,然后,今日一大早,他便被人带到了这竹林外。

  他实在想不通,这个妖魔一般的少年,要做什么。杀他?早在几个月前便大可以如此做;让他受尽折磨?那么大可以一直将他囚禁在那木桶中,却又为何要放他出来?

  还有,他的脸为何要给他换一张脸?密室中没有镜子,他无法看到自己的脸,所以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有时候,人对死亡的惧怕并非想象中那么强烈,有一种比死亡更为恐怖的东西,那便是——未知。

  他不知道少年究竟要做什么,所以,他自认为素来坚如磐石、历经沧桑的心也开始颤抖:“你到底要做什么?!”

  少年露出惯有的笑容,那笑容比湖水更清澈、比春风更温柔:“放你走。”

  三个字犹如一道响雷,在男子心中掀起庞然巨波,沙哑的声音亦有些变调:“你放我走?”

  这些天,他不知自己是怎么过的,甚至每当夜深人静时都恨不得一死了之,但,没有机会。

  那些黑衣人像是铁打的一般,轮流监视着他,密室里连一样可以用来自尽的东西也没有,连死,也办不到。

  生不如死。

  这样一具失去灵魂的身体,却骤然听到这三个字,惊异、错愕、激动、难以置信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一瞬间将他淹没,他禁不住地颤抖。

  一颗心就快死了,但就在这一瞬间,又被给予一丝希望,这种感觉,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然后只是片刻,他却又被一种巨大的不安所笼罩,忽地像是想到了什么,失口道:“藏宝图你拿到藏宝图了?”

  一瞬间他只想到了这一种可能。

  邵九轻轻笑了:“的确,我已经拿到了,不止拿到了,还给了阮克。”

  男子无神的目光顿时一凛,接着,他听到邵九不紧不慢地道:“相比这个结果,我想你也许会对过程比较感兴趣。”

  “你不想知道,我是如何知道藏宝图的下落的么?”邵九凝视着白瓷碗中碧澄的茶水,悠悠然地道,“说起来,还要多谢你那位二夫人。”

  “秀屏?!”男子惊住,“她不是”

  “她是疯了,不过又好了。她为了报复顾太太,一直潜伏在府中,寻找机会,却正好被她听到关于那座坟墓的事,她一直深信府中有宝贝,想拿了宝贝离开顾府,所以,便迷昏了看守她的人,偷偷去了后花园,果然,被她找到了,只可惜,她大概还未看清楚那图纸,便不明不白地昏了过去。”

  藏宝图一直下落不明,但他并不急,因为一样东西,只要存在,便终会露出破绽。有些事,不用亲自去做,也会有人替他去做。

  所以,他并未对顾万山逼供,亦并未急着对宝龄套话,只是安静地守在离顾府最近的一处,等待那东西露出破绽。

  果然。

  接着,邵九将顾府这几日发生的一件件的事都讲了出来,包括宝龄身份的暴露,宝婳给宝龄下毒,却反而害死了自己他说得很慢,亦极为仔细,仿佛生怕错漏了某个细节。

  “至于剩下的”邵九说完常常一段话,微微一顿,才道,“二夫人已连夜离开了顾府,恐怕还带走了不少东西,连生今日一早也走了,而顾太太与四公子,此刻怕是正在将二小姐的灵位送去南京的路上”

  这几日他似乎什么都没做,闲暇时,便呆在南京陪阮克下棋,然而顾府所发生的一切,却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男子的神情变幻莫测,每一句话都如一柄剑插在他心尖。他的确是将藏宝图藏在陶晓晴的墓穴中,不止如此,他还在那里设计了一个机关,若是强行挖土或是捣毁坟堆,便什么也找不到,要找到放有藏宝图的匣子,关键在于坟堆前的一株草上,那株草与真的看上去别无两样,却其实是一道机关。只有当触动那机关时,匣子才会弹出来。

  换一种说法,只有真心为坟堆锄草之人,才有可能发现其中的奥妙。在临行前,他又仔细查看了一遍机关,确定无误后,将一封遗书放进去。他才吩咐宝龄在他离开苏州时,代替她为坟堆锄草,目的,是为了以防万一,将藏宝图与那封遗书留给她。

  然而,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他最想保护的那个人,已不是那个人,另一个女儿,纵然他从前诸多忽略,但终是血脉相连。如今,也死了。他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亲人、家业,名誉、荣华富贵全都成了泡影。

  没了,什么都没了。

  男子浑身的力气似是被抽干,忽听那少年仿佛喃喃地说了句:“时间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少年眼神幽深如海,男子心中又升起不安的感觉,脱口便道。

  邵九脸上露出一丝奇妙莫测的笑意:“我是说,从苏州到南京的路上,怕是——会不太平。”

  男子浓眉一蹙:“你要”

  “不是我要。”邵九不慌不忙地打断道,“是大帅。”

  

  苏州通往南京的小道上,一辆马车疾驶而过。

  马车上,总共坐着桑而,却静谧有些不同寻常,除了——刺耳的咳嗽声。

  阮氏捂着帕子不住地咳嗽,贾妈妈在旁边眼睛通红,小声道:“太太,还要几个时辰才进南京境内,您要不要找个地方歇息一会儿。”

  说罢,贾妈妈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阮素臣。

  阮素臣对于阮氏沙哑的咳嗽声置若罔闻,一双秋水般的眸子,从上车开始,便定定地望着窗外,遥遥地不知落在哪里。

  阮氏吃力地摇摇头,刚要说话,马车却忽地一个踉跄。

  “马、马马马贼!”马夫大舌头了好久,才吐出几个字。

  阮氏蓦地掀起帘子,顿时脸色苍白。

  正前方的树荫下,有一群骑着马、蒙着脸的黑衣人,正目光幽绿地盯着他们。

  与此同时,阮素臣亦是看到了这番情景,秀丽的眉头不觉微微一蹙,他们之所以选择小道而非官道,只是为了更快到达南京,却未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马贼。

  他心思微微一定,才慢慢走下车去,朝着那为首一人道:“阁下拦住去路,意欲为何?”

  却不想那群人似根本不听他说话,只见为首一人一挥手,马群朝着他们狂奔而来,阮素臣心中一惊,忽而闪过一丝古怪的感觉,但随即,他听到一声惊呼,那群马贼席卷着财物四下而散,卷起一地尘土。

  马受惊撒开四蹄,将马车翻倒在地,而马夫已逃得不知去向,阮素臣皱眉掀开链子,顿时血液凝固。

  车上的两个人,斜斜地倒在血泊中,贾妈妈仿佛用身子护住阮氏,阮氏只露出一张脸,眼睛大大地睁着,仿佛无论如何也不明白,已走到了这一步,为何竟会如此。

  阮素臣直直地站立着,天地间,仿佛笼罩在一片血腥惨雾中。

  

  园子里,男子怔了怔,随即道:“不可能。”

  阮克为何要那样做?他实在想不出原因。

  “大帅与顾太太兄妹情深,本是不可能。可这几日,有一件事深深困扰着大帅,那便是,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首歌谣,歌谣如何唱到不记得了,约莫便是说大帅之所以坐拥天下,并非以实力取胜,而是因为,二十年前的一个天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在大帅看来,此刻活在世上的,除了顾太太,是不可能再有人知晓。”

  男子震惊地后退一步:“他以为是瑗贞将这件事传了出去?”

  “他或许意味顾太太因为你的死,而对他生了间隙,为了让知晓这件事的所有人都无法再说话,他不得已只好这么做。”

  原本,阮克自然深信阮氏不会将那个秘密说出去,因为那件事不止关系到阮家,亦关系到顾家,但此刻,局面改变了,他不敢确定他那从小一起长大的每每,会不会因为妹夫之死,而对他心生怨恨,从而想要毁了他。

  成霸业者,宁可枉杀一万,不可错失一个。那个秘密,是阮克心中永远的刺,要拔掉那根刺,除非,让会将这件事传出去的人统统消失,或者,自己消失。他当然舍不得自己死,所以,只好选择前者。

  哪怕是骨肉血亲,亦无法放过。

  良久良久,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神情:“是你!消息是你传出去的!”

  阮克以为二十年前知晓那件事的人只剩阮氏,但他却知道,还有一个,那便是,眼前这个少年。

  邵九笑笑:“难道我不是帮了你的忙么?”

  男子冷哼一声:“你怎会帮我,你这么做,怕是另有诡计!”

  纵然如此说,但男子还是看不透这少年心中所想,他为何要如此做?那么冒险地将此事传出去,很有可能让阮克起了疑心,对他并没有一丝好处。男子无法相信,他这么做,是为了要除掉一个阮氏。

  为了什么?

  邵九抿了抿唇,仿佛亦陷入了沉思。为了阮氏?他从未将阮氏的生死放在心上,那么,当初那一刻,他为何决定这么做?

  心底浮上一个身影,温暖的笑、清澈却略带倔强的眼神他闭了闭眼,仿佛要将心中那陌生的情绪压下去,片刻,他微微一笑,已错开了话题:“你要除去的人也除去了,你可以了无牵挂了——顾老。”

  听到“顾老”两个字,男子眼底有一抹恍如隔世的神情。

  没错,他是顾万山,死而复生的顾万山。

  但瞬间,他的瞳孔蓦地收缩,手指冰凉,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果然,他从未打算放过他,刚才说什么放他走,只是为了让他更为绝望!

  但下一秒,他却见那少年抬起头来,朝他莞尔一笑:“所以,你随时可以离开。”

  像是怕他听不懂,邵九又耐心地解释了一番:“一路上的干粮我已叫人为你准备好,除此之外,还有足够用上个把月的盘缠,我就不送了,请便。”

  说罢,便真的不再看他,转而闭上眼,清风徐送,他柔和秀美的脸庞沐浴在深秋薄软的阳光中,清雅宛若高山之巅的一朵雪莲。

  

  壹佰伍拾叁、新的旅程

  顾万山不可置信地一步步往后退,直到确定这眼前的少年真不再有任何举动时,才迈着踉跄的步子飞快地走了出去。

  片刻后,陆离走到邵九跟前:“爷就这么放了他?若他去向阮克告密”

  “他不会。”邵九目光深邃,闪动着一丝莫测之意,“因为,他已经死了。”

  曾经的顾万山已经死了,此刻走出去的那个,是一个没有任何身份的人,一具没有过去、没有灵魂的尸体罢了。

  “何况,我相信,阮克与我,他更希望阮克死。”

  譬如说,一个人明知自己有负于另一个人,就算那个人为了报仇而害了他,他心中纵然有恨,更多的,却觉得是冥冥之中的报应。而对于另一个他原本就想除去的人,那种恨意却更为直接。

  顾万山一生所在乎的不过两个人,陶晓晴与顾宝龄。

  顾宝龄的死,与邵九无关,只是一年多前她为了与阮素臣赌气跳下池塘之后高烧不止,回天无术,他正巧利用了这一次机会,通过白朗神不知鬼不觉地换去了尸体,换上了一个陆寿眉。

  而阮克亦是顾万山多年来的心结,阮氏又杀了顾万山最心爱的女子,顾万山对阮家的恨意一直以来便存在。

  故此,他与阮克在顾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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