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种马 作者:文心粉丝-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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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尺左右的竹筷子,已没入脑后五寸!
脑壳本是人身上最坚硬的地方,能够以一根竹筷子洞穿脑壳,已经是骇听人的事。
更可怕的是,这四个人本都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竟全都在一瞬间,被人无声无息的夺去性命,而没有人发觉是谁下的毒手?
这人出手好快、好准、好狠!
茶棚里的人早就溜光了,连掌柜和夥计都已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除了亚马与邢幼苹之外,茶棚里只剩下三个活人。
那位胃口欠佳的胖公子,虽然还活着,却已吓得半死,整个人都几乎瘫倒在桌子底下去,他的同伴情况也好不了多少。
何况这两人一直都是坐在彭家兄弟和孙震的前面,而竹筷无疑是从后面射进来的。
这四名死者的后面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还没有走,只因为他早已醉了。亚马他们来时,这个人就已伏倒在桌上,桌上已东倒西歪着七、八个空酒壶。
一个竹筒装满了筷子,也被他的醉手拨得倒下,竹筷零乱地散在桌上
他没有戴帽子,半秃的头露出了斑斑白发,他已是个老人。
他身上穿的一件蓝布衫,不但是已经洗得发白,而且还打着好几个补钉。
难道这落拓老人,竟是位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竟能在无声无息中取人性命?竟能在挥手间杀人于十步之外?
驼子手里紧握着他的那对铁鹰爪,一步步向这老人走过去。
他知道他的手在流汗冷汗。
他手里的这双铁鹰爪,也是杀人的利器,也曾有不少英雄好汉,死在他这对鹰爪之下。
但是现在他的手却在抖,别人也许看不见,他自己却肯定可以感觉得到。
能够以一根竹筷,隔空打穴,贯穿脑壳的人,绝不是他能对付的了的。
一个在江湖中混了三十多年的人,至少总有这一点自知之明,但是他不能退缩!
淮南派现在虽已不再是个显赫的门派,也曾有过一段辉煌的历史。
不管怎么样,他总是淮南这一代的掌门人,为了生活,为了把门面支持下去,他可以改变容貌声音,来做强盗,却绝不能让淮南派的声名败在他手里。
这正是江湖人的悲剧,江湖中的辉煌历史,就正是无数个像这样的悲剧,累积而成的。
忽听“登”地一声,他身旁那高大黑铁汉,弓已在手,箭已在弦,一双眼睛也盯在那老人的满头白发之上。
老人忽然说话了,说得含糊不清,彷彿是醉话,又彷彿是梦呓:“为甚么大家都想要这口棺材,是不是全都活得不耐烦了,全都争着要躺进去?”
驼子的瞳孔收缩,手握得更紧。
现在他已经确定,这个老人就是刚才以竹筷洞穿他夥伴头颅的人。
他突然大声喊道:“前辈!”
老人还是伏在桌上,鼻息沉沉,彷彿又睡着了。
驼子冷笑道:“以你的年纪,我本该尊你一声前辈,我还没有忘记江湖中的规炬,你最好也莫要忘记自尊自重。”
老人忽然纵声大笑,道:“好,说得好!”
他忽然抬起头来,乾瘪的脸上,长满了一块一块钱大的白癣,眉毛脱落,醉眼朦胧,笑起来就像是头风乾了的山羊。
他望向驼子道:“想不到小小淮南派中,居然还有你这种人物?居然还懂得江湖规炬?还有点掌门人的气派。”
驼子道:“我不是淮南掌门。”
老人道:“你不是?”
驼子道:“我只是个找棺材的!”
老人笑道:“原来你只是个找棺材的。”
驼子道:“找棺材的,有时也会杀人。”
老人笑道:“你要杀谁?”
驼子道:“杀你!”
老人又大笑,道:“你自己也该知道,你绝不是我的对手,又何苦来送死?”
驼子忽然也大笑,道:“我如杀了你,杀的是名震江湖的武林前辈,你杀了我,杀的却只不过是一个找棺材的,我死又何妨!”
大笑声中,他的鹰爪已飞出!
昔年“鹰爪王”自淮南出道,名动天下,只凭一双铁掌和十三年苦练而成的大鹰爪功,创立了淮南鹰爪门,从来没有用过兵刀。
可惜他的后人们,既没有那么精纯的功夫,也没有他的神功,所才造成这么样一对奇形外门兵刀,以弥补功力之不足。
他临死时,看到这种兵刀,就知道淮南这一派,迟早难免要被毁在这对铁鹰爪下。
因为他知道,无论多么精巧的兵刀,总不如一双手灵巧,他的三十六招大鹰爪手,用这种兵刀使出,绝对没法子发挥出应有的威力。
他也知道他的后人,有了这种兵刀后,就更不肯苦练掌力了。
但是这对兵刀,却打造的实在灵巧霸道,两只鹰爪般的钢爪,不但有生裂虎豹之利,而且可以伸缩自如。
据说如果运用得巧妙,甚至可以用它从头发里夹出一只蚤子而不会伤到头皮。
驼子在这对兵刀上,也下过多年苦功,一着击出,双爪齐飞,左手的铁爪轻灵变幻流动,右手的铁爪刚烈霸道威猛!
这一着力量间,有巧劲也有猛力,这一着的招式间,有虚招也有实招。
虚招诱敌,实招打的是对方致命处。
老人一双朦胧的醉眼中,忽然精光暴射,大喝一声:“开!”
叱声出口,他的身形暴长,袍袖飞卷,铁鹰爪立刻被震得脱手飞出,远远的飞出了二十丈,落在茶棚外的江水中去!
驼子居然还没有被震倒,居然还是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
但是他的眼珠已渐渐凸出,鲜红的血丝,已沿着他的嘴角流下来。
老人盯着他,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你要杀我,我不能不杀你。”
驼子咬紧牙关,不开口。
老人道:“其实你应该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你是谁。”
驼子忽然问道:“我是谁?”
他一张嘴,就有口鲜血喷了出来。
老人摇头叹气,道:““鹰爪王”陈耀东,你这是何苦?”
驼子用衣袖擦乾了嘴角的鲜血,大声道:“我不是“鹰爪王”不是陈耀东!”
刚擦掉的血又流出来,他喘息着道:““鹰爪王”陈耀东早已死了,所以没有人能杀得了他,他是病死的,我,我”
老人眼里露出同情之色,柔声道:“我知道,你只不过是个来找棺材的人而已”
驼子慢慢的点点头,闭上眼睛,慢慢的倒了下去。
他求仁得仁,死而无憾。
因为他并不是陈耀东,淮南一派威名不坠,并没有毁在他手里。
所以没有人能击败“鹰爪王”从前没有,以后更没有。
黑铁汉满眶热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蓦地一声暴喝,声如霹雳:“着!”
弓弦一响,三尺六寸长的银羽箭已离弦飞出!
喝声如霹雳惊雷,箭出如流星闪电!
这黑铁汉身长八尺,两膀有千斤之力,他的金背铁胎弓,是五百石的骨弓,他的银羽箭虽然不能开山射月,但也足以穿云裂石。
江湖传说,如有三个人背贴背站着,他一箭就能射个对穿!
可是银光一闪,那样一支箭,忽然已到了老人手里。
他只伸出两指,就把这根穿云裂石的银羽捏住了。
在这一瞬间,黑铁汉的面如死灰,四个飞鹏喜动颜色。
想不到就在这一瞬间,情况忽然又改变。
这老人脸上突然露出种奇怪之极的表情,就好像一个害羞的少女正在如厕,而厕所门突然被一个莽汉撞开了一样。
惊讶、恐惧,都已到了极点,连手中捏住的一根银羽箭也忘了放下,忽然凌空翻身,掠出了竹棚,眨眼间就踪影不见!
四个飞鹏挑夫急道:“大哥!”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十二飞鹏”之首的大哥,已经逃得不见人影了
要学“射”一定要先练眼力。
这黑铁汉从七、八岁的时候就已开始练眼力,要练得可以在暗室中,把一只蚊子看得和别人看见老鹰一样清楚,才算略有成就!
亚马的眼力当然也绝不比他差。
但是他和黑铁汉一样,都没有看出这“大哥”为甚么要忽然逃走?
像他那样的绝顶高手,绝不是很容易就会被骇走的人,除非他忽然看见了鬼,忽然被毒蛇咬了一口!
这里没有鬼,也没有毒蛇!
他怕的是甚么?是谁把他吓走的?
这挑夫一只手端着破茶碗,一只手拿着半块硬饼,脸上的表情由欢欣的胜利,变为惊讶,由惊讶变为恐惧,再由恐惧变为怀疑。
他们四人互望了一眼之后,忽然唤道:“老板!”
亚马不是老板,他这一生奇奇怪怪的事也做过不少,却从来没有做过老板。
可是这四个挑夫一路上都叫他“老板”。
亚马只好应道:“你在叫我?”
这挑夫道:“不管我们姓甚名谁?我们总是你花钱雇来的,你总是我们的老板!”
亚马不得不承认。
这挑夫又道:“你出五钱银子一天,雇我们做挑夫,要我们替你把这口棺材送到熊耳山黄梅岗去。”
亚马道:“不错。”
挑夫道:“这一路上,我们有没有给你出过甚么差错?”
亚马道:“没有。”
挑夫道:“我们有没有偷过懒?耽误过你的行程?”
亚马道:“没有。”
挑夫道:“你花五钱银子一天,雇用我们,花得冤不冤枉?”
亚马道:“不冤枉。”
他不能不承认这一点,像他们这样的挑夫,实在很难找得到。
挑夫道:“你花钱雇我们替你挑这口棺材,我们就全心全意的替你挑这口棺材,而且一定平平安安的替你把这口棺材送到地头。”
亚马道:“很好。”
挑夫道:“那么别的事你就不必管了,这些事跟你也完全没有关系!”
他的话说得已很明白了。
他们并不在乎这位老板的身份来历,也不想知道,只不过希望这位老板也不要管他们的闲事。
亚马只有点不明白,他忍不住要问:“你们知不知道这棺材里的人是谁?”
挑夫道:“是你的好朋友。”
亚马道:“你们知不知道我这朋友是谁?”
挑夫道:“不管你这位朋友是谁,都跟我们无关。”
亚马道:“原先我不知道你们的身份,现在已经知道了,所以就要问一声了”
挑夫道:“你问。”
亚马道:“你们为甚么要来替我挑这口棺材?”
挑夫道:“因为我们愿意。”
他淡淡的接着道:“只要我们自己愿意,不管我们是甚么身份,也都跟你没有关系。”
亚马叹了口气,道:“有理。”
他不能不承认这挑夫说得有理,但是他心里却又偏偏觉得无理。
所有的事都无理,这里每个人所做的每件事,都无法以常理来解释。
但这些又确实发生了,而且已经有五个人为了这些事而死。
生命是绝对真实的,死也是。
亚马又叹了口气,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究竟还想干甚么?”
这挑夫考虑着,终于回答道:“我们只不过想杀一个人,一个跟我们完全没有关系的人!”
身长八尺的黑铁汉道:“你们想杀的人是我?”
挑夫道:“不错!”
话声才落,四个挑夫一齐行动。
四人很快地逼近黑铁汉,将他包围住。
长弓大箭,只利远攻,不利近身肉搏。
这四名挑夫无疑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江湖,当然都很明白这个道理。
以他们“十二飞鹏”的经验和武功,要杀这个黑铁汉,只不过是转眼之事。
亚马突然大声道:“等一等!”
这挑夫沉下脸,道:“难道你还是要管我们的事?”
亚马反问道:“难道你们一定要杀他?”
这挑夫道:“一定!”
他的回答斩钉截铁:“如果有人想来阻拦,我们也不妨再多杀一个!”
亚马道:“你们为甚么一定要杀他?”
挑夫拒绝回答。
亚马道:“是不是因为他已知道你们的来历,所以一定要杀了他灭口?”
挑夫并不否认。
亚马再道:“现在我跟这位姑娘,当然也已知道了你们的身份来历,你们杀过他,是不是也要杀了我们?”
挑夫道:“我说过,只要你不管这件事,我们就负责把你和这口棺材,平安送达地头去!”
亚马叹道:“现在我更不懂了,明明有三个人知道你们的秘密,你们为甚么只杀一个?”
这挑夫冷冷一笑:“因为我喜欢你!”
亚马的脸突然变了,吃惊地看着他。
黑铁汉的脸色更是变了,吃惊地看着他:“你你”
亚马看着他,再看看他的三个同伴,眼睛里充满了惊讶和恐惧。
黑铁汉也看着他们,眼神居然比亚马更恐怖,就好像这四个挑夫,在一瞬间忽然变成了魔鬼。
这种表情,绝不是装得出来的。
他们究竟看见了甚么?为甚么忽然变得这么吃惊?这么害怕?
这四个挑夫自己也有点慌了,无论是谁,被人用这种眼神看着,都会发慌的。
他们本是盯视着敌人的,现在忍不住彼此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过,他们四个人的脸上立刻也露出和亚马同样的表情,却显得比亚马更惊惶、更恐惧。
其中一个人突然转身冲出去,一把抓起了摆在棺材旁边的茶壶,但是现在这个人,却已连茶壶都拿下稳。
忽然张开嘴想要嘶喊,竟已连声音都喊不出来,只听他喉咙里面一阵“嘶嘶”作响,他的人已倒了下去。
他的同伴也转身奔出,两个人奔出了竹棚才倒下,一个就倒在凉棚里。一倒下去,整个就开始萎缩,就像是一片叶子遇到了火焰,忽然间就已枯萎
连亚马都觉得手脚冰冷,黑铁汉额角和鼻尖上,已冒出豆大的冷汗。
这四个挑夫临死前那一瞬间,脸上的样子变得实在太可怕。
亚马不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样子。
邢云飞中毒之时,脸上也有同样的变化,眼神骤然迟钝,瞳孔骤然收缩,嘴角、眼角的肌肉骤然僵硬干裂,脸色骤然变成死黑
最可怕的是,他们的脸上发生这种变化时,他们自己竟连一点感觉都还没有,这种致命的毒性,竟能让人完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