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再有终南山-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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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真颜替屈志远翻着花哨的DM杂志。她已经能捕捉到他的目光的指向,准确地判断他是否看完。
正是午后,空气因为略微的困意而显得凝滞厚重。
连着几天没睡好,困意乘虚而入。
空荡的候机厅、黏稠的时间、微微的倦怠,这一切慢慢将她胶着,头脑渐渐放空,她开始就着屈志远的轮椅扶手,打起盹来。
屈志远怕吵到她,就由着她按这种别扭的姿势小睡。
就在她似梦非梦、神思恍惚的时候,广播里忽然响起寻人启事。
她瞬间惊醒,一直到那条寻人广播结束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望望屈家三口人,又看看自己的行李箱,在确定眼下的时间和地点。
在四面磨砂玻璃包围着的安静空间里,她仿佛听到这样一句话:“赵真颜小朋友,赵真颜小朋友,你的家人在服务台等你”
一定是听错了。这又不是超市,这是机场。要念她的名字也是飞机快起飞而她未登机的情况下。
她无助地问屈志远:“刚才有播寻人启事吗?”
“好像是有。”
“是我的名字吗?”
“没太注意。”屈志远如实回答。
屈妈妈见她满脸惊惶,安抚道:“我们这听得不是很清楚,应该不是你吧。登机会有服务员提醒的,要广播也不会只念你一个人的名字。”
赵真颜想想也是,难道真听错了?
可那句话又真真切切。
“赵真颜小朋友,赵真颜小朋友,你的家人在服务台等你”
她还有家人吗?如果有,也只有那一个。
想起前年他们一起逛超市,买面条和猪脚时,他曾跟她开玩笑。那时,换气扇拼命鼓风,橘黄色的降价招贴在头顶上跳着舞,日光灯一排排一列列,生怕里面的气氛还不够热烈。收银台前排了长队,广播里在滚动播放着生姜白菜香蕉的最低价格,间或还来一句面包新鲜出炉。她因为忽然看不到他而有些着急,就听见超市喇叭在没命地重复:“赵真颜小朋友,赵真颜小朋友”
这些事情她平时是很少回想的,凡与他有关的一切,她甚少回忆。如今一翻出来,细节历历在目。
她只觉得时间都黏稠住了,慢下来,静止下来。
然后,有一个醇厚的声音从心底向外扩散:“小姑姑你真的醉了,我几时走过?我一直都在。”
那是他的声音,确定无疑。但为什么不是在耳边响起,不是在广播里响起,却是从心底里响起来呢?
她觉得头痛欲裂,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是喝醉酒他留下陪她的那次么?她根本不记得他何时说过这样动情的话。
屈志远见她呆立在那里,于是轻轻唤她:“真颜,不如你去问问服务员,是不是真的有人找你?”
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拢了拢头发,轻轻按住屈志远的手,说:“没事,我可能真是听错了。”
这当儿,服务员进来说他们的航班已经可以登机。
赵真颜立刻走到屈志远身后,握住轮椅的推手,说道:“我们走吧。”
穿过那条长长的登机甬道时,地面上的金属防滑颗粒震得轮椅一声声响,降落的飞机正撕心裂肺地尖声亲吻地面,机舱里各种声音汇聚成喧嚣而嘈杂的声浪即便是这样,都没能阻止她再次听到那句话——因为那声音真的是在她心底里回荡。
“小姑姑,你真的醉了。我几时走过”
她在空少的协助下把轮椅推进头等舱,又帮屈爸爸和屈妈妈放好随身行李,心里仍在疑惑——
他是怎么样,把那句话种到了她的心里?
如果此生能像从空中俯瞰大地一样,抽离回望过去的岁月,她只想回到拾火花那一天,在深冬薄雾曙光初现的早晨,告诉那个曾经什么都不怕的小赵真颜,不要任性地独自乱冲乱跑,再拜托像个小大人一样的他,不妨等等再走。又或者,回到她扔掉行李箱的那一天,告诉那个因为没有了孩子也丧失掉勇气的赵真颜,他需要的也许并不是门当户对并不是三姑六婆的祝福,她大可不必那样自卑。
隔壁跑道上的航班正在起飞,飞机被地心引力死死地扼住喉咙,发出巨大的哽咽声。
机身最后挣脱了地面,在她座位旁的舷窗里划过一道上行线。
但她的喉咙里的哽咽却挣脱不出来,落回到心里,与他的声音汇在一起。
屈志远将她的怔忪和难过都看在眼里,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真颜,下去吧。”
赵真颜在他话音落下时才反应过来,抱歉地说:“你刚说什么?”
她满脸泪痕而不自觉。
“谢谢你点醒我。你放心,既然我下了决心,那么不管你在或不在身边,我都不会放弃治疗。现在,有人比我更需要你。”
“别乱想了。”赵真颜压低声音,不想叫屈志远的父母听见。
“如果你是因为爱而选择我,那我一定万死不辞地接受。可哪怕带有一点点的怜悯和歉疚,我都不会要。”屈志远似乎又回复成从前那个骄傲的男子,“你这辈子只会为一个人奋不顾身。”
说完,他叫来乘务员问舱门是否关闭,滑梯是否移位,并简单地和父母解释了几句,请他们谅解。
“把你的手给我。”屈志远简单而有力地说。
赵真颜一直懵懵懂懂地看着他询问这个、支使那个,闻言木木地伸出手,握住他平放在膝上那已经没有知觉的手掌。
屈志远笑着摇摇头,努努嘴。
她懂了,将手贴在他的脸颊上。
屈志远侧过头,用脸颊轻轻摩挲她的手掌,道:“你已经把欠我的都打包还了。我又不是放高利贷的,不需要这么多。等我回来见吧。”
他眼神里的笃定和坚持,是她所熟悉的,也是她有一段时间信赖和依赖的。这一次,她同样选择了信赖。人们难免因为屡战屡败而臣服于某种未可知的宿命,她在屈志远向疾病臣服时,拉了他一把,现在他回报了她,同样拉了她一把。
于是在那一天,颜昇并没有找到那个口口声声要求送行的卖地图的人。他走出自动门的时候,下意识看看腕表,这个时点他已记牢,是她那班航班的预定起飞时间。
他这辈子哭的次数有限,所以泪一旦涌出来,自己都觉得很狼狈。
有人递纸巾过来,他边谢边摆手——哭已经够丢脸的了,还要用纸巾揩来揩去?
回头的时候,他竟然以为自己看错了。
而她说的话更是让他摸不着头脑:“你不是说在服务台等吗,怎么跑到门口来了?”
等他意识过来,就立刻紧紧拥住她,像是怕她跑了一样。
他听见她闷闷的声音:“颜昇,我的行李、钥匙都跟飞机走了,一时半会回不来,你得收留我了。”
自动门开开合合,人们进进出出。
有人鄙夷地说:“公共场合这么热络,拍戏哪!”
“那这个镜头一定补拍很多次了,怎么走一圈回来,还是这个姿势。”
第一稿内容,权作番外 。。。
作者有话要说:VIP章节字数只能多不能少,就将第一稿一些还算甜蜜的内容放进来。。。。。。。。
《接你下班》
越到临行前,越是兵荒马乱,颜昇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赵真颜有时大张旗鼓的做好晚饭,等不到他回来吃饭,就干脆开车又跑到他那里。怕打扰他,发短信告知就在附近,然后自己逛到商场打烊,再坐到咖啡馆关门,实在没地方去了,才上到他们那间大到吓人的开放式办公室,找个地方坐着看书。
等同事走光,颜昇会把她拉进自己的办公室,佯怒着让她在沙发上休息。
赵真颜每次都却之不恭的靠在沙发上干瞪眼,以免惹他生气,但这天终于敌不过睡神朝她挥着小手绢,丢盔弃甲地倒在梦田。
迷糊中,她觉得自己身体悬空了,努力在眼睛上撑开一条缝,只见自己连同毯子都被颜昇打横抱在怀中。
“我们回家吧。”颜昇微笑的脸近在咫尺,“本来不准备打扰你了,看你睡的舒服,就想抱你上车算了。”
他边说边用脚踢上门,走向电梯。眼睛舍不得离开她,手上始终稳稳当当,像是捧着一个“小心轻放”的物什。
赵真颜怕他手臂吃力,跃身用手环住他的肩颈,把脸贴在他身上,问道:“不怕人看见?”
“这么晚早就没人了。”颜昇用手肘碰下电梯按钮。
“万一呢?”
电梯门开了,他小心翼翼的侧着身子进去:“那就说你扭到脚了,我英雄救美。”
“滚一边去。”赵真颜笑起来。
她的头发蹭的他痒,于是小声喝止她:“别动。”
赵真颜偏在他脖子上呵气。他不得不压低声音说:“你再动我只能去封电梯摄像头了。”
她一下脸红了,从他身上跳下来:“明天继续给你喝去虚火的汤。”
两人只能开一部车回去,赵真颜死活要当司机:“你疲劳过度,为了我们共同的安全,还是我来开吧。”
颜昇坐在副驾驶位上,好整以暇的欣赏她的侧脸,等她打完呵欠才说:“你干嘛非等着我下班啊,在家好好睡觉不行吗?”
“你不觉得两个人一起回家的感觉很好?”赵真颜目视前方,“再说我真不放心你开车,怕你开一半睡着了。怎么样,姑姑我够好吧,明天继续来接你下班!”
《五人蜜月游》
颜昇真觉得人算不如天算。
袁阳把那两人要去芬兰、顺便逛逛北欧四国的消息随口告诉了他老婆。他老婆坐不住了,以跟团走无趣又无力、蜜月游至今未兑现等理由,威胁袁阳,间接胁迫了颜昇,让芬兰那边重新出了邀请函,加上了他俩的名字。
再后来,六一儿童节的一通电话,让赵真颜惦记起了满意,非要把她也带上。
计划好的二人游,就这样无可奈何地壮大成五人团。
袁阳的老婆倒是个极好的旅伴,年纪虽然轻,但从小耳濡目染经商之道的她,非常的抱团护短。有她在,简直像带了一个维权负责人。在飞机上,她就质疑“提供的餐饮怎么这么难吃”,把素来以机上餐饮闻名的汉莎航空贬的一文不值,金发空姐最后只能提供5份“椒盐卷饼+熏鲑鱼+茴香沙拉+热李子酥+软奶酪”全套头等舱饮食,才把商务舱这个难缠的女人搞定。袁阳老婆吵完后也懒得吃了,便宜了满意,一人双份吃的眉飞色舞。
他们住在Holiday Inn,她也试图给酒店找了一些麻烦事。满意都说:“阿姨,算了,他们听不懂你的英语。”
袁阳老婆撇撇嘴说:“小丫头!别讽刺我。要不是你,我们才不会住到这里。”
“啊?”满意在床上蹦达地挺欢。
赵真颜含笑看着满意说:“假日酒店不收小朋友的饭钱,姑奶奶要节省啊,所以住这里了。”
袁阳老婆满脑袋只有生意经:“节省才不住这!满意你一定要多吃,你吃得越多,我们好歹赚回一点。”
颜昇正在想晚上三个人要怎么睡的问题,望着一塌糊涂的床,一筹莫展。
袁阳猜到他的忿恨,乐得不得了,把老婆拖过来说:“飞了这么长时间,我们回房‘好好’休息吧,让那小丫头折腾他俩去!”
门一关上,赵真颜一把将满意赶下床,再把床幔什么的整理好,问道:“你现在会自己洗澡了吗?”
满意赶紧显摆:“会了,还会自己洗头发了。”
赵真颜虎着脸道:“那还等什么,去洗澡然后——睡觉?”
“舅舅睡哪?”满意虽然喜欢颜昇,但一到关键时刻,譬如安排睡觉领地这种原则性的问题,就好不含糊地把他排除在外。
颜昇分外伤心:“没有舅舅,你怎么可能不上幼儿园出来玩?”
“你睡我和舅舅中间。”赵真颜推着满意去洗澡,回身还不忘在他脸颊上啄一口,“委屈你了。”
这叫什么事啊。
第三天,袁阳两口子去看岩石教堂和纪念碑。赵真颜想着小姑奶奶不会对宗教场所感兴趣,就索性带她去了Habitare家具展。
展览人气很旺,孩子都喜欢热闹,满意一会儿爬进新式桑拿房躲起来,一会儿扑向码地整整齐齐的“枕头墙”。
很多展品是严禁触摸的。关乎国际形象,赵真颜只好老鹰捉小鸡一样追着她跑,实在管不住了,喊道:“你再乱来,姑奶奶以后都不见你了。”
话一出口,心里也鄙夷自己——这种威胁式虚拟语态的教育方法,不是被自己唾弃的吗,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劣根性还是暴露出来,忍不住就用传统招数对付她了。
满意总算安静了片刻。颜昇也办完了正事,来展厅找了她们。
“家具展比你想的有趣吧!”他看着一脸汗的赵真颜,心里却在想,这回你自作自受了,哪有带那么小的小朋友满世界跑的。
“我还真没想到会这么有聊。”赵真颜命令满意抓住自己的裙摆,伸手自自然然地挽住颜昇的臂弯,“你那边呢?还顺利吧。”
“无非就是谈一些分成分账的利益问题,我又不是袁阳老婆,他们很喜欢我这样Nice的人,很快就谈好了。”颜昇拿袁阳老婆打比喻,把赵真颜逗笑了,满意听不懂,但也跟着哈哈笑。
“那就好,接下来我们就自由了?”
“是啊,只剩下吃喝玩乐了。哦对了,大老板叫了他的助手,作我们的全程陪同。”
“那不就是六人团了。”
“大于2,对我来说都一样了,现在就是60人我都无所谓。”颜昇一边抱怨一边盯一眼满意,昨晚还被她蹬到肚子。不过,见她逢着自己在的场合就变“乖”,颜昇的眼神总算收敛了一点。
赵真颜忍着笑:“想不想听听我今天的感受?”
“你要设计家具?”
“不是不是,我的感受只有一点——家具设计师好可怜。谁都要和他们分一杯羹,今天一大半的展品,都是建筑师、平面设计师、雕塑师,甚至还有服装设计师捣鼓出来的,这么多人和他们抢,压力多大啊!”
“现在流行跨界,不过都是玩票性质,没人真正抢。”
“我想是不是这个原因——无论从事什么职业,每个人都有家的梦想,有设计家庭物件的驱动力。不然,怎么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