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再有终南山-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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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说,她脑水肿已经很严重了。一般是7天,如果7天醒不来,就没办法了。”大夫一般是不会从主观角度去安慰病人亲属的,但这次破了个例,“不过,从现在治疗情况看,她求生意识顽强,也许还有希望。”
颜昇恳求道:“张主任,不管保守疗法,还是激进疗法,只要能让她醒来,您就尽管用吧——她刚当母亲。多谢了!”
“朋友嘛,何须言谢。”张主任送他出来,又谨慎地提醒,“有警察守着。”
“我知道,只是去看看而已。”
颜昇是揣着机票来医院的,行李也整好了。
之前已经和谢俊说好,今天坐飞机去成都,再由那边派车来接。
但他做不到这样连面也不见,就丢下晓愚离开。
此时此刻,晓愚躺在病床上,眉头却锁着,脸也有些浮肿。
颜昇逮着一个护士,“她怎么样?”
“还好吧,不过她好奇怪啊,不管用什么方法,即使过度换气治疗,她的心率血压一直很稳。”
“那麻烦你留意她。”颜昇明知道这种嘱咐没什么用。
第三部分 第98节:人自多情,吟吟水边立(5)
护士对他还算耐烦,“不用我留意,你没看这24小时有人吗?”
靠墙坐的两个人穿着警服,一个人哈欠连天,“过12小时了吧,怎么换班的还没来!”
另一人解释说:“听说我们要撤了,换纪委接手了。还不知道谁来换班呢。”
那人看了颜昇大半天,忍不住说:“她的案子有点复杂哦,你跑过来,也不怕一并拘捕了?”
颜昇没好气地说:“跟我没关系,拘捕我干什么?再说,如果要找我问话,我即使不过来你们也会想办法找到我。”
那人乐呵呵地说:“还是你想得开。”
“你们要不要去吃个午饭?我请。”颜昇只想拜托他们认真看护。
“别,一会我们队长要来。”那人道。
正在说话的时候,那俩警察都站了起来,冲着门口,“刘队!”
有两个人疾步走进病房。打头的是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年人,想必就是“刘队”。
刘队的眼光落到颜昇身上——在这个白色铺天盖地的房间里,这个黑衬衫、黑裤子的人不被注意也难。
他对两个手下有些不满地道:“怎么放人进来了?”
“是她哥哥。我们在,不怕的。”
“她是重要嫌疑人,不能大意啊。”刘队介绍身后没穿警服的那个人,“纪委的谢方同志,这个案子,现在改由纪委主要负责,我们和金侦配合取证就可以了。”
“那最好,可以回去睡觉了。”两个警察谢天谢地。
谢方近前问:“你是她哥哥?”
“是。”颜昇起身回答。
“叫什么名字?”
“颜昇。”
谢方从公文包里取出名册,找了一会儿,说:“正好有你的名字,也省得我同事去找你了。你,是党员吗?”
“是。”颜昇指了指他手中的名册,“那里面应该有这些信息吧。”
谢方合上名册,“这是我们的程序。”
“那我说不是,你们是不是就不能带我走?”颜昇一点也不慌张,微笑道。
“的确不能。好了,请你去我们那儿协助调查。”
“协助调查?总要有个通知书吧,不能你说走,我就跟你走。”颜昇并不想配合。
谢方笑道:“你想要通知书?我们是没有的,可以让刘队批个拘捕证,不过,你真想把拘捕证发到你单位去?那就严重了。我等下跟你们院长打个招呼,说是协助调查,程度就轻多了。”
“要多久?我今天还有事。”对于要跟院长打招呼这点,颜昇不甚满意。
“说不准,也可能今天就结束,也可能要好几天。”谢方转身对刘队说,“我先带他回去,这里,只好继续麻烦你们的人。我大概半小时过来。”
颜昇已经信步走出去,“您就快点吧,我真有事要赶飞机。”
“没见过迫不及待要去的。”谢方摇摇头,对年纪一般大的颜昇并无反感。
进了房间,谢方交代同事,“人家要赶飞机,没啥事你们快点问完。”
“我当然想快了!最近烦啊。市里那个案子又有一大帮人要过来,我的休假都泡汤了。”同事伸出手,“手机、车钥匙、钱包。”
“打劫啊?”颜昇一边掏钱包一边开玩笑,他也知道这是问话之前的规矩,但听谢方口气似乎他还不算“重要对象”,所以一直心态轻松。
颜昇正把手机递过去的时候,铃声轻轻巧巧地唱起来——
“那次是你不经意地离开,成为我这许久不变的悲哀”
是胡兵和希莉那依合唱的《归去来》,95版神雕主题曲。
颜昇似乎被自己的铃声吓了一跳。
他忙起来最怕别人打扰他,所以不接电话是经常的事。为了区别开来,他给赵真颜设了特殊的铃声。
谢方的同事取笑他,“哟,喜欢这么老的歌,演这电视那会儿,我还上中学呢!”
说完拉开抽屉,准备把颜昇的手机连同钱包和钥匙一起锁进去。
颜昇急忙伸手,“我接个电话!”
“不行,进来以后,一律不许接电话。”
“想让你忘却愁绪忘记关怀,于是我守着寂寞不能归来”铃声依然在响,由于被放进了抽屉中,隔了一层,声音已不再轻灵。
第三部分 第99节:人自多情,吟吟水边立(6)
赵真颜怎么会这么有耐心,等六七声还不挂?想到这,颜昇越发坚持自己要接这个电话。来不及考虑太多,就推开那个人,想在他锁上抽屉之前把手机夺回来。
谢方上前制止,“我原本对你印象还好,你怎么可以这么冲动!这是哪你知道吗?市长在我们这都老老实实的!”
“留住刹那永远为你开”铃声已到合唱部分,正是荡气回肠的曲调,却在对方停止拨打时戛然而止。
颜昇的手已经触到了手机,铃身一断,他激进的举止也被划了休止符。他整整衣服,对那两个人说:“是对我很重要的人,你们破个例吧。”
谢方的同事不理会他,干脆关了机,再把抽屉上了锁,还感慨道:“很久没听,觉得怪好听的。”
颜昇强忍住愤怒,对谢方声明:“就一个电话!”
“半个也不行,市长进来都不能打电话。”
他这才留意到刚才因为一心想接赵真颜电话而忽略的爆点——市长进来了?!
“你是说,张市长?”颜昇难以置信。
“反正也登新闻了,告诉你无妨。中纪委派驻一组也在我们这里办案,张市长,不,张‘前市长’进来好几天了,基本都认了,正在供名单呢你这么不配合,我们就只好慢慢地问你了”
颜昇这几天没去单位上班,当然也不知道市长落马这回事,现在还在震惊中。要说,他对张市长的印象挺好,也正是张市长的铁腕,才得以撤下几乎就要动工的原方案,启用他的设计。
这时,谢方接了个电话,表情凝重地对同事说:“颜晓愚醒过来了,还没完全恢复,不过语言和意识没问题。这个案子,我们想马虎也马虎不过去了。H省纪委也开始办案了。”
又对颜昇说:“你今晚恐怕要留在这里。”
“我总得跟对方解释一下,不然就失信了。”颜昇听说颜晓愚苏醒,稍微安心了些,只想着要跟四川的谢俊说明情况。
“进来之后,就不可能再让你和外面联系。”谢方走前还交代同事,“别太难为他。”
5
赵真颜怕屈志远多想,也没有告诉他自己回来了,而是放下行李直奔规划院。
颜昇的下属记得她,不解地问:“嫂子,头儿不是去四川了吗?你不知道?”
她已知不妙,不等敲门就进了院长办公室。
苏院长戴着如今已不多见的茶色眼镜。
他的目光在茶色镜片后面闪烁着,“你是他的”
“我是他——亲戚,也在这里工作。他两天联系不上了,四川那边说您知道详情。”
“我担心对四川那边说了,会影响他过去工作的事。”苏院长的确是从保护颜昇的角度出发,此时还惦记着要安慰她,“纪委说要他协助调查,只是协助而已,你不要太担心。有空也劝劝他妈妈,不要情绪太激动,市里要我们做好维稳工作。唉,本来过两年我退了,他就是铁定的接班人选,现在只能寄望于清者自清。”
赵真颜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不禁更加担忧,“他妈妈来了?”
“是,昨晚到的。纪委让我们做好家属的情绪安抚,我告诉她大概情况,她今早已经来过了。”
“我能不能问下,是协助调查什么?”
“无可奉告,因为我也不清楚。”
“那请您告诉我他妈妈现在哪里。”赵真颜急切地说。
苏院长道:“大概是去办案那里了。还有,你知不知道颜昇妻子的电话”他的话还没说完,赵真颜已风风火火地走掉了,门也没给他关。
苏院长只有自己起身合上门,叹了口气。
赵真颜在楼外面找到了王玟霞。
楼不大,名字动听——“鸿福楼”。
是调查组办公所在。真是讽刺,来到这里,还有鸿福?
王玟霞当然是进不去的,但在酒店坐立不安,只能在这里等候。丈夫在官场一路摸爬滚打,她自然知道进去超过24小时没出来的严重性。
她看到赵真颜下了的士,就朝她奔跑过来。真颜的模样和当年差不多,一张脸素净无妆——所以王玟霞第一眼就认出了她。这个孩子,从桂林“押解”回来后,竟然再没有见过。
王玟霞嗫嚅着抓住赵真颜的手。
赵真颜忙拉着她走到一旁,安慰道:“表嫂,不要紧的,只是协助调查嘛。不要紧的,您别哭。我想可能和市长的事有关——表哥呢?他没有去打听消息?不托关系保他出来?”
王玟霞闻言更加伤心起来,“我们这是作了什么孽啊!颜昇他爸,昨天,也唉,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赵真颜吃惊不小,“怎么可能表哥又是什么原因他总有朋友、同事吧,您托他们帮忙,先探探里面的消息啊。”
“纪委的案子,他们躲都来不及,答应了帮忙半天没个消息,后来就根本不接我电话了。”王玟霞虽然早就知道此中险恶,但也没有想到是这样树倒猢狲散的境地,“相比你表哥,我更不放心颜昇,我想不明白和他有什么关系啊!”
“颜昇的妻子呢?她知不知道?”眼下所有人都不知道详情,或许杜衡那边会有线索。
“她早就不理会我们了,我连她人在哪都不知道。赵真颜,我好后悔当初”
赵真颜示意她不要再说,现在不是感怀往事的时候。她本来寄望于颜昇的爸爸,但已不可能,她甚至猜疑是不是他连累了颜昇。一连串的变故让她理不清思绪,她只好想尽各种说辞,安慰王玟霞,把她劝回了酒店。
当赵真颜手持着王玟霞写的号码条,正要联系杜衡的时候,却看到一幕不太真切的画面。
杜衡挽着一个男人的手,施施然从酒店旁边的百货公司里走出来,时不时还贴到男人身上耳语几句,完全是恋人之间的亲昵。
白花花的日光之下,一切都开始不真实。
颜昇从来没说过关于婚姻的细节。
“杜衡!”赵真颜顾不得街上人来人往,毫无形象地叫喊起来。
杜衡对那个男人耳语几句,目送他离开,才款款走近,扇动着小梳子一样的睫毛,“这么快就从浙江回来了?”
赵真颜来不及思索杜衡从何处得来的信息,只满心满眼地想问个所以然,“颜昇是不是因为市长的事被调查的?他和谁走得近,详情你清楚吗?”
杜衡吃惊,“被调查?!”
赵真颜坠入无望的深渊,“连你也不知道。”
杜衡一声冷笑,“他的事,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清楚?”
“杜衡,现在不是算计的时候。我们要先找到路子问清情况,再想办法。”她想到刚才杜衡与他人公然亲热的样子,莫名心冷。
但接下来杜衡的话让她更冷,“随他在哪里,不关我事,我准备和他离婚了。”
珊瑚色的裙摆划过真颜的膝盖,杜衡转身时带来的一阵风拂醒了她,赵真颜拦住杜衡:“他一有事,你就要离婚?”
“他没事我也要离婚了。”杜衡掰开真颜的手,“我不跟你们玩了。我知道你们认识很多年了。可我也是,我大一就喜欢他了。他的学制是5年,那5年我想尽办法走近他,总也靠不近。我就想,会不会是因为参加创业计划比赛时遇见的那个女孩?可他再也没有提起你。他毕业的时候,成绩数一数二,语言也过了,我们学校几乎跟所有顶尖院校有推送计划,包豪斯大学、莱布尼茨大学,甚至剑桥大学,他想去哪个都可以。可是呢,他既不出国,也不留校读研他多傻啊,他就是想守着你!”
赵真颜心里一恸:“那几年,他没来找过我。”
“因为你不会给他机会你让你的朋友都以为你在等他,可是你自己清楚,你不会给他机会。他傻,我比他更傻,我跟过去守着他,终于他认可了我是他女朋友,我也以为他总算忘掉你了。可是没有,他一听袁阳说校庆碰到你,就斩钉截铁地要跟我分手,着魔一样跑过去找你。”
不知自己眼睛模糊了还是什么,赵真颜竟然发觉杜衡似是泪光涟涟。“婚礼本应该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有光彩、最幸福的日子吧,可那是我人生最战战兢兢、最卑微的一天。我生怕你会出现,然后他撂下我跟你走了,我反正没脸了,可我爸妈不能没脸,不能伤心。天晓得你居然走到跟前了却没出现。颜晓愚原本是司仪的,也临阵缺席了。后来我一问酒店的经理,才知道你被送医院了,顺藤摸瓜查到了你的住院记录。赵真颜,你真是活该,有那么恶毒的心思,想用孩子让颜昇放弃结婚!活该你不能如愿。”
心里最痛的地方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陈列鞭笞,赵真颜哀哀地求她:“别说了,我是活该,我受到惩罚了。”
“还不够,你受的还不够。本来我不想跟你追究的,可是前几天我从日本回来,打开他的公寓门——对了,你还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