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再有终南山-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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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舍友一提醒,赵真颜果然发现自己把盘里的饭菜扫得一干二净,尚有余勇,“可能最近耗脑太多,饭量就大了。”她为自己找到理由。
晚上,赵真颜第一次单刀赴会,去屈志远说的那家湖边小餐厅。他提议过来接她,被婉转否决。还没亲厚到那一步呢,赵真颜想。
屈志远吸取上次的经验教训,点了无数的甜品。
可这些曾令她垂涎三尺的美味玩意儿,怎么忽然面目可憎起来。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恶心感,说:“我忽然吃不下甜的了,有没有口味重一点的,酸辣的?”
苦心孤诣却不被领情,屈志远苦笑,“你等下就把你爱吃的东西都写下来,然后我们一个月更新一次。”
席间,屈志远随口问道:“上次颜伯伯说他住的酒店早茶不错,我忘了是哪家,你还有印象吗?”
“不知道。”赵真颜支着胳膊,手轻轻搭在嘴上,不动声色地用舌头把牙齿外立面清扫一遍,省得一开口满嘴黑胡椒。
“那他下次是四月中旬过来,还是五月初?”屈志远继续问。
“你问他好了,我又不是他秘书。”赵真颜抬起头来,慧黠地问,“这是不是你们的职业病?”
“什么?”屈志远放下手里的刀叉。
“说什么都要拐弯抹角,累不累啊。”她是半笑着,倒有一种体恤的意味在其中。
屈志远汗颜道:“是挺累的。我其实,只是想知道——你和你表哥,关系如何。”
“关系?关系就是表兄妹嘛!”她明白他的意思,故意答非所问。
“那我知道了。”屈志远已明白颜定邦和赵真颜算不上过从甚密。
“然后呢?”
“宽慰很多。真颜,如果你信赖我,我从朋友的角度冒昧提醒,往后,尽量少与他接触。”
这句话传递的信息似乎很紧要,真颜警觉地问:“怎么?”
“现在不好说,不过,你记得我的话就好了。”屈志远点到即止,赵真颜也不好再问下去。
屈志远埋完单问赵真颜,“明晚还有空吗?童声合唱团的演出,你要不要去?”
“我其实不喜欢音乐,真的。”
“那光吃饭也行。”
“太叫你破费了。”
“你请我好了,你欠我一顿饭的。”屈志远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才和他的年纪符合。
“怎讲?”赵真颜发现自己真是近墨者黑,和他在一起讲话都言简意赅起来。
“你实习的最后一天,我去市里开常委会,有一个议题市长突然问我意见。我一看,秘书没勾这个议题让我做准备啊”
“糟糕,那一天你秘书让我把议题过了一遍,说涉及发改委的折起来。对不起,那你有没出洋相?”
“那倒不至于,混了几年,不痛不痒的话总能凑几句。不过,最后责成我下去再作深入调研,提交报告,这也比较严重了。”屈志远夸大其词地说,“所以,这顿饭你得请。”
“好吧,你想念学校的食堂吗?我带你去怀旧。”赵真颜笑呵呵地说。
屈志远不置可否,却问她,“那一天,你勾议题那天,也就是我们和颜伯伯吃饭那天,你遇到什么事了,可以跟我说吗?”
赵真颜从此对屈志远有了深一层的认识——他哪怕是开玩笑的话,都是经过大脑选择的,要么有深层的含义,要么就是他想知道答案的话题。
她只能打哈哈,“你要做知心大姐吗?”
“真颜,我大你八岁,有些经验你不妨一听。”
“愿闻其详。”她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一个嘴巴,怎么又说这种言简意赅、老气横秋的词语。
“年轻的时候,犯再多的错也不要紧。但是越往后,越要懂得趋利避害,做自己能够把握的事,选择静水流深的感情,过自己可以掌控的人生。”
赵真颜闻言一震:屈志远,远不是她想的那样简单。那顿饭,他究竟看到了多少?
她有些生气地起身,“所以你觉得你可以掌控我了?那你还不了解我。”
他随着她起来,走到湖堤边,看着月下湖面粼粼波光,有一些无奈,“正是因为掌控不了你,我才奇怪怎么会喜欢一个外表乖巧、实则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也许,我也在犯错,我还有年轻的一面。”
第三部分 第62节:有酒可要满饮,然后就去远行(2)
这个自嘲博得了赵真颜的谅解。
既然他已知道,又没有可笑的爱情洁癖,还能继续向她示好,夫复何求?
2
颜昇穿着家居服,一派通体闲适的样子,把书一本本摆到书柜上。
杜衡则第一时间把箱子里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归置到衣帽间,她抱怨道:“衣帽间这么小,怎么够放?颜昇,原来那套房子怎么办?放租可惜了,卖了更可惜,你自己辛辛苦苦设计、监工的。”
“不租也不卖,放那里吧。”他答道。
“不明白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海景房不住,临时买这边的。这个装修,天!真俗气。”这套房子他只看了一次,就定了——离院里近,方便加班。
杜衡冲完凉,想一想,从衣柜里拿出颜昇的白色衬衫,光着脚穿上。
颜昇已经在灯下看书。《建筑,思维的符号》,买了很久,一直没看完。
她从后面抱住颜昇,用嘴贴住他的颈——她知道他这里最怕痒。
但颜昇把她扣住的手解开,“你这样何苦?”
杜衡沉默不语。
颜昇终归是不忍心,换个理由说:“我最近忙。”
忙的话怎么还会有时间慢慢看书?但她即刻离开他的背,轻轻在他脸上啄了一口,就进了房间。
何苦?不到最后一刻,是苦是甜谁都不能定论。
因为原单位领导的举荐,加上颜昇之前几个项目在业内口碑良好,过来后各方面处得也不错。刚过两个月,他就升了省院在本市分院的副院长。
头衔听起来好听,其实也和省院直属的副所长一个等级。院长是个老学究,高校老师出身。老头为人很好,凡事都放手交给颜昇。手下年纪都比他小——他们这一行,做久了大多跳出去自己单干了。因此,他这两个月在工作上倒是神清气爽。
晚饭是杜衡做的,听说颜昇做了副院长,坚持要自己下厨。忙了好一阵,万事俱备,才叫颜昇上桌。
“你以前从不进厨房的,叫外卖和下馆子不是你的两大法宝吗?”颜昇问她。
“人是会变的”杜衡把筷子递给颜昇,“而且你工作就不定点了,如果吃饭再吃不好,那怎么行。”
餐桌上方的灯光,暖暖地泻下来。颜昇垂着眼帘吃饭,长长的睫毛在下眼周映出薄薄的阴影。
他说:“杜衡,我怎么想的,你应该都看清楚了。”
杜衡继续挑着鱼刺,眼皮也不抬,“我很糊涂,一点也不清楚。颜昇你别说了,人不可能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青梅竹马是感情,日久生情也是感情。我说了就不改的,你到哪我到哪。”
“你觉得这几年你过得快乐吗?”他忽然问出这个熟悉的问题。那天,赵真颜问过他:颜昇,这些年,你过得快乐吗——这个问题把他打败了。
“很快乐,偶尔不开心,但很短。”杜衡没有撒谎。她把挑过刺的鱼肉夹给颜昇,这也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体贴。
“别跟我聊这些深沉的话题。你啊,脸上没皱纹,心里快有了。”杜衡笑起来的时候,真的非常好看。
“那就好,至少总还有开心的人。”颜昇略一沉吟,突然说,“你妈妈中午给我打电话了。”
“她说什么?”
“她说,如果不是我,换了别人,她是一定舍不得女儿到外地去受苦的。”其实杜衡的妈妈还说了很多,说杜衡这几年为他吃了很多苦。
杜衡的眼里泛起泪光。
“不如,我们结婚吧。一起努力一次,好好在一起过生活。”颜昇轻声说。
杜衡没想到情势转变如此快,她片刻迟疑后,重重地点头。
隔天,颜昇买了一只戒指,算是求婚戒。给杜衡的时候,杜衡想即刻戴上,但指环稍小。她依然很开心,“虽然求婚不浪漫,但是婚礼我来把关,务必要补回来。”他看着杜衡开心的样子,答应说:“都由你,你来定吧。”
3
四月,寒意已经远走,雨水还没赶到,天地清明。
怪不得梁太要叹“你是人间四月天”。
赵真颜的四月天却是黑茫茫的,望不到尽头地改论文、改论文、改论文。方鸣大概是最严厉的导师,第一稿交上去时,他问道:“你花了几天?7天?”
第三部分 第63节:有酒可要满饮,然后就去远行(3)
“9天。”赵真颜讪讪地答道。
“你用了多少时间,我一眼能看出来。”
第二稿交上去,他问:“你写转移支付就转移支付,扯那么多政治干吗?又不是去报上发表,图个花哨。”
第三稿他挑剔道:“既然可以找得到OECD的原报告,为什么引用中译版?”
“来不及了。”
“你可以少睡点觉。”
她似乎越来越犯困,午休后怎么也爬不起来。
等到四月快要翻过去,方鸣也终于勉强答应了赵真颜可以送审。她长呼一口气,爬回床上。手机的震动声吵醒了她。
一串莫名其妙的号码,不消说,这样的来电就是刘颐了。她在国外,用的网络电话打过来,虽然时滞现象比较严重,但胜在便宜得要死。
除了时滞,声音也比较缥缈。刘颐飘忽忽地说:“你最近忙什么?”
“瞎忙瞎忙。”她用实习时学到的敷衍必备词汇回答刘颐。
“我看你的确是瞎忙活,颜昇要结婚了,你在干吗呢?”
“结呗。”她稀里糊涂地说完,坐起来,头却格外晕,“谁说的?”
“我在网上碰见袁阳了,他说他到时也去喝喜酒。五一那天。”
“”
“他不是去你那里了么?怎么又转回头结婚了?你都干了什么?”刘颐的声音这下不缥缈了,真切而郁闷。
赵真颜还是不回答,就问了一声,“几号了?”
“等我加上时差先嗯,4月30号。”
“哦。”
“你哦什么哦,他没告诉你?”
“没。”
“唉,你呀,他对你多好啊。”刘颐抱怨道。
“你哪只眼睛看到了。”赵真颜终于说了一句超过三个字的长话。
“你高三胃炎住院那次,你还记得吧。有一天大清早,我们还在早自习呢,他忽然站到窗户外面,叫我出去。然后一整个早上婆婆妈妈,无非就是让我保证,要督促你好好学习,要督促你按时吃饭。还拿着你的测验卷骂了一通,说你怎么这么笨。我都服了他了,翻来覆去说了一个早上,一直到上第一节课,害我早饭都没吃。”
“不过那一刻我恍然大悟了。以前我给你算你的命格,总是算不清楚。因为你天格太差,是一生孤苦漂泊的命,可是你的总格又特别好。那天我猛然醒悟,去算了颜昇的命格。原来是他,他改变了你的地格和人格所以我后来跟你说,你不会‘不系之舟’了。”
“不系之舟,是漂泊孤苦的意思?”
“是,你看你总说些不吉利的话。我再次警告你,话是不能乱说的我又八卦地给你们算了姻缘,都是很好的啊所以我听说他要和别人结婚,连带把自己都否定了,我算卦一向很准的,你知道。”
“半仙,你说话能不能慢点,我头晕。”赵真颜已经自床上爬下来,靠在柜子上,依旧有些晕,“不行,想吐,你先别挂。”
觉得胃里有东西翻涌上来,她飞速冲到洗手池,却只是干呕两声,吐不出什么,声势吓人。
刘颐笑她,“你不是有了吧。”
水龙头里哗哗的水流仿佛都浇到她的头顶一样。
赵真颜联想到自己最近的各种反常,心里急起来,“你这个乌鸦嘴,别乱说话怎么办,怎么办,我根本没有想到。试纸,我要去哪里买试纸。”
刘颐也愣了半天,“大概,药店应该有卖吧你,你原来是这样,难怪他不要你了。”
“刘颐,我有点害怕,你打电话不贵吧?”
“很便宜。”
“那就好。你别挂,我一边走一边给你打。”她一只手穿好鞋,砰地夺门而去。
半小时后,刘颐已经在殚精竭虑地安慰赵真颜。
“没关系的,都什么年代了。你也24岁了啊,有人24岁小孩都打酱油了。孩子的爸爸是谁?你们准备在一起的话,孩子留着也行,反正你快毕业了,现在大学生结婚都是合法的啊。要是,要是不准备在一起,无痛人流也很方便。”她边说边觉得自己像妇科医院的托。
“你说,会不会验错了?”赵真颜半晌才幽幽说道。
第三部分 第64节:有酒可要满饮,然后就去远行(4)
“几率比较小,但也有的。不如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好,我马上去,晚上你再给我打过来。”不管是半仙还是骗子,她死死抓住刘颐不放。
医生看完检验单和B超片,语速飞快地说:“嗯,11周了,胚囊发育良好,着床也很好。你注意休息和饮食,注意千万不能感冒,不要再养宠物。吃叶酸片了吗?没吃啊,没吃给你开一盒。现在还不用补钙。你去建个档吧,以后定时来检查就好了。下一个——”
赵真颜听得云里雾里。她晕乎乎地走出医院,在等车的时候,又看了一遍B超单,黑白的图案,当中有一个小小的黑点。刚才B超师心情不错,还指给她看,喏,就是他。
怎么那么小啊。她看看自己的小腹,的确也是平平的。
赵真颜验完试纸后,就处于一种很奇怪的状态。她的头脑里没有任何思想,心里没有任何情绪,整个人空空落落的。
她回到宿舍,天已经黑了下来。其他人都没有回来,她就在黑色里关上门,换了鞋,换了衣服,爬回床上躺着,也不开灯。
浓黑的夜色伏下来,贴着她的皮肤浩浩荡荡地爬过去,慢慢的,她觉得有些凉意。想起医生说的“千万不能感冒”,她慌忙扯过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盖上,手却不自觉地捂在肚子上。
刘颐信守承诺,再次打电话过来。
“怎样?这下铁板钉钉了?”
“嗯。”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