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月如疯-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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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语西的后事是张辉操办的。
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其实雨势不大,却连绵不绝似的,濡湿又阴沉。
天气终于晴好的那日,简语西的骨灰被送至凉山山后的墓园埋下,墓碑的旁边躺睡的亦是简家的人,这是简洁第一次见到除妈妈外的简家人,没想到却是一堆尸骨。
张辉在简语西的墓碑前放了许多捧满天星,而墓碑上那笑容娴雅的女子却再也闻不到花香,他再次红了眼眶。
简洁没有再流泪,吴庭威担心她这样时间久了会憋出内伤来,但无论说什么,她都不肯答话。
任跃黑衣立身于墓前,俯身放下一束康乃馨,默然三鞠躬后转身回到原位。
简语西生前并无常交往的朋友,来送她离开的人屈指可数。
离开时依然需要沿着山间小路而行,走至下山口时简洁却突然停住脚步,几人皆是停下来,一连半月未开口的简洁面无表情的瞧着任跃:“任跃,你先留下来,我有事问你。”
任跃也有些愕然。
只是最惊心的是吴庭威,他还未说什么,简洁便道:“庭威,你先回去,我处理完事情会联系你!”
她很少用这样的不容置疑语气对谁说过话。
吴庭威淡淡扫了任跃一眼,压低声音道:“照顾好她!”
任跃自打简语西出了事后,就没给过吴庭威好脸色看,这时也是扬着眉抬着下巴瞧他。吴庭威低咒了声“臭小子”,抬脚去踹任跃,被他躲了过去。任跃跳至简洁所在的台阶,瞥他一眼道:“知道了知道了!”
任跃也奇怪,他摸不清简洁的脉搏,不知她是什么想法,然而她开口了,他是断不会有任何异议的。
————
通向凉山的有两条路,他们在东侧的那条小路,简洁和任跃沿原路返回。
这地方丛林茂密,绿意泱泱,雨后初晴,芳草的气息浓厚,夹杂着泥土味道萦绕于鼻端。
天气渐渐转凉,简洁穿着稍薄的黑色针织长衫,一阵风吹过,她不禁打了喷嚏,任跃随即脱下外衣披在她背上,简洁没有推脱,拉紧了衣领,礼貌道谢。
离墓地不远时,任跃仍欲往前走,简洁却突然驻足,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示意他停下。
两人站于枝繁叶茂的百年梧桐树后。
任跃疑惑:“怎么了?”
简洁伸出食指竖直比在唇边,示意他嘘声,又压低了声音简单的吐出几个字:“等等。”
任跃挑眉,顺着她的目光再次望向简语西的墓碑方向。
没过几分钟,来拜祭的人简直惊爆了任跃的眼球。
直到路文振离开时,任跃尚未从震惊加疑惑中走出。
简洁阖了阖眼皮,脊背抵在梧桐树,腹部隐隐作痛,她抬手隔着薄衫覆上,半晌,清冷平静的声音传来:“你说路婵娟的父亲为什么会来?”那日在医院擦肩而过时她只觉得这人好生眼熟,回去后才幡然忆起他便是报纸上路婵娟全家福当中的那位长者。
任跃注意到她捂腹的小动作,担心她是术后遗留症,“简洁,你没事吧?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简洁摇头:“我没事,我想再陪陪我妈妈。”她看了他一眼:“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任跃吸了口气,双手抄在口袋里,与她相临背靠于树,反问她道:“你怎么知道他会来?”
“直觉。”他与沈眉几次三番搅乱简语西的世界,今日简语西的葬礼,简洁猜想也许会有意外的人来才对。
“真相大白前,我们所有的推论都只是猜测,你明白吗?就算是到了警局,到了法院,那也不能作为呈堂正供!”
“我明白。”
沈家路家可谓是只手遮天,那日简语西出事后,沈眉被“请”去警局做笔录,可那警察一听说她的身份,立即又点头又哈腰的,连个屁都不敢再放一个,最后的笔录真真叫人啼笑皆非,在简洁看来,那分明就是对事实的绝对歪曲,昨天她是独自去的警局,怒火中烧时跟那个警官吵了一架,她嘴笨,说不过人家,把他办公桌上能砸的东西全都给砸了,最后差点被以袭警罪关进局子里。
昨夜她一宿未睡,其实她最近睡眠比从前更差了,常常噩梦连连,然后突然惊醒。每每梦到简语西双目圆睁躺于血泊里时,她在梦中都哭得一塌糊涂,她在满身冷汗中怵醒,醒来后摸了把脸颊,却发现干涸无泪水。
简洁今晨盯着太阳从东方升起时,忽然想明白一个道理,她为鱼肉,人为刀俎,这世界从来便如此,弱肉强食,哪怕是沈眉在简语西的死亡里扮演了绝对关键的角色,可只要搬出沈家这靠山或是路夫人的名号,哪个不得畏惧三分呢?
“可是,我不能让我妈白白死掉,她死的这么凄惨,如果连我这个做女儿的都不为她伸张正义,那么以后我有什么颜面到下面见她?”
“呸呸呸,简洁,你会长命百岁,你会儿孙满堂,不要尽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简洁轻提嘴角,“那么什么东西不虚无缥缈?方才的路文振?他知道我妈喜欢满天星,他知道是沈眉害死我妈的,你说这代表什么?”
“上一辈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妈她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你希望我帮你查?”
“对。”
“好。”任跃答应得痛快,但仍旧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是我,不是吴庭威?”
简洁用手拢了拢披着的外衣,又抬手拂过被劲风吹至唇沿的几缕黑发,暗淡的眸光盯着前方郁郁葱葱的丛林树木,她沉默不多时,轻启唇告诉任跃原因,声音平静而空灵,判断不出心底的情绪,“因为他妈妈也在场。”
任跃不敢确认她话中的隐意,眯了眯眼睛,问她:“你怀疑”
☆、晋江独发
简洁用手拢了拢披着的外衣;声音平静而空灵;判断不出心底的情绪;“因为他妈妈也在场。”
任跃了然她话中的意思;“你怀疑”
简洁抓了抓头发;声线平稳;“你不是说真相大白前;我们的猜测也只是猜测吗;我不会妄下结论;但祁思嘉既然是同沈眉一块儿去的医院,多多少少都脱不了关系;”
“好,放心,我一定竭尽所能。”
“另外,事发当天在场的,听说还有名陌生女子,也就是唯一的全程目击者,任跃,我想见她。”
“好,我帮你。”
“任跃,谢谢你,现在能帮我的好像只有你了。”
————
天公不作美,两人下山时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出门前又没拿伞,任跃告诉简洁将他的外衣抵在头顶上方,她身体还在恢复期,若是感冒引起并发症就糟糕了。
简洁将外衣递给他:“你个子高,你来举吧!”
“什么意思?”
“我哪里能好意思叫你淋了雨去?”
任跃推辞。
简洁驻足不前,雨水滴滴答答落在她身上,任跃怕她执拗于此,立即举了外衣在两人头顶上方。
即便是男人的外衣大些,但遮蔽两人仍是有些困难的,任跃瞧瞧将衣服往左方移了移,确保简洁整个人都被保护着,即使如此,二人的身体依然不可避免的紧密接触着。她身体凉似寒潭,触碰着他滚烫的肌肤,冰火两重天似的。
墓园是在半山腰,两人沿着阶梯一级级往下走,台阶坑坑洼洼的积着水,一脚踏上去水花四溅的,鞋面都被打湿了。
她身体虚弱,走了约莫是几分钟便有些气喘,无意识的将身体靠在他左侧胸膛,借着他的力量方能继续前行。而任跃眼角余光瞧见她凝固的神情,平静而倔强,嘴唇因寒冷略泛白色。他心底升起莫名的情绪,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希望这条路永远都走不完。
——
等在山下车中的吴庭威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望眼欲穿”望出了这么个情景。
他打开车门,长腿跨出去,在蒙蒙雨帘中走去,一把将躲在黑衣下的简洁拉过来,几步走回车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将她塞进去,沉声道:“在这里等我。”
任跃已撤回头顶的黑衣,随意拿在手里,抬着下巴与吴庭威对视。
“她跟你说什么了?”吴庭威直接切入正题。
“这么想知道,不如直接去问她!”任跃语气不善。
吴庭威胸闷加剧,“你个兔崽子——”简洁若是肯告诉他,方才就不会避开了!
任跃冷哼一声,“有本事自己去套话,小爷我忙着你,没工夫搭理你!”他绕过吴庭威走至副驾驶窗边,简洁摇下玻璃窗,任跃用吴庭威亦能够听见的音量道,“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办到!”
简洁点头,“谢谢!”
——
两人一路皆是沉默。
雨势渐渐小下来,简洁抬手擦拭茶色车窗上的雾气,天色灰蒙蒙的,一如她的心情,窗外行人匆匆,这世上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人死去,可是,你瞧,所有人的生活都在继续。
两人开车回到医院,简洁隔着玻璃罩瞧着自己的儿子,问道:“你说他能不能挺过去?”
吴庭威声音又干又涩:“能,一定能!”
简洁默然,小孩子似乎意识到爸爸妈妈同来看望他,睁着小眼睛笑呵呵的,简洁浅浅勾起唇角,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再次感觉到舒心,她点头:“对,一定能。”她转眸瞧着吴庭威,“给他起个名字好吗?”
吴庭威愣了一愣。
简洁了然,坦然道:“你父母不会认咱们的儿子,那么就让他跟我姓简吧!”
吴庭威蹙起眉头,紧紧住她的手攥在掌心,声音异常坚定:“这孩子一定得姓吴!”
她的视线又重新回到儿子身上,眉心亦蹙起:“谁知道呢?”
吴庭威心中一震,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重新获得她的信任。
——
许久未现身的丁小绫一袭黑衣出现在简洁面前,却是向她辞行。
丁小绫手腕戴着串紫水晶手链,抬手拢发时不可避免的露出那条细长却狰狞的疤痕。
对于简语西坠楼身亡的事情,丁小绫不知如何安慰。因为经历亲人死亡的那种痛苦她切身体会过,任何安慰的言语和行为都太苍白。然后母亲这个词对于丁小绫而言,又太过陌生,在她的印象中,那个身为她母亲的女人盛景对她这个女儿只有嫌弃与厌恶。
那日简洁慌张从病房的安全通道离开,而后护士却告诉丁小绫那位长相清冷的朋友来看过她,丁小绫当即心凉得头顶,想必她与小姨的对话,简洁全都听见了。
“丁俊的事情,我代他向你道歉。”丁小绫抿了抿唇,“不管你相信与否,简洁,我真的没有参与绑架案。”
简洁面色依旧清清淡淡的,“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了,你也忘了吧!”
丁小绫有些难过,忍不住问道:“你不相信我是不是?”
简洁摇头:“我不知道。我现在已不知道应该相信什么,不相信什么。”
丁小绫无奈的笑笑:“我要走了,来向你辞行。”
“去哪?”
“不知道,也许会去巴黎看看。”
“吴庭赫肯放你走了?”
“我送了他一份礼物,很快他就自顾不暇了,哪有功夫来管我呢?”
“多久回来?”
丁小绫挑了挑细眉,“不清楚,也许很快,也许永远都不回来了。”
————
祁少锐枉担个舍命陪君子的虚名,吴庭威与吴庭赫兄弟俩拿酒当开水喝,而他是拿开水滥竽充数。
吴庭威踹脚过去,祁少锐往沙发沿边挪了挪。吴庭威鄙夷道:“一个张景就把你吓成这德行了?”
祁少锐握着玻璃水杯的手不自觉抖了一抖,由于上次的酒后乱、性,张景彻底走入他的生活,按照她的话是——为避免他与其他非良家妇女发生不正当关系,明令禁止他在声、色场所饮酒。祁少锐翻翻眼皮:“我这人本来就不爱喝酒!”
吴庭威懒得与他争辩,端起杯子又闷了整一杯,惆怅道:“哥,你说咱俩兄弟怎么就栽女人手上了?”
吴庭赫自打进门后一句话都没有,独自喝着闷酒,听弟弟如此说,眸子黯了黯,嘴角轻轻一挑,竟略显苦涩:“你自己栽了,可别扯上我!”
吴庭威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斜倚着沙发背瞥他一眼:“得得得,是丁家那丫头栽你手上了!人丁小绫可就要飞走了!到时候可别怪兄弟我没提醒你!”
吴庭赫手指一顿,素来温和如春的眸色霎时卷过疾风暴雨,“简洁告诉你的?”
“你甭管我从哪听来的,”吴庭威自然不会告诉第三个人,自打简语西出事后,简洁表现得很平静,然而性情却比从前更冷淡,理智到可怕,而对他的态度,反倒比从前温顺了许多,不再同他呛声,不给他脸色看,可愈是如此,他愈觉得担忧,总觉这状况属于暴风雨前的平静。他不再能够一眼看到她的心底,这让他觉得恐慌至极,甚至于两人间唯一的亲密联系,便是那个孩子,他们两人共同的孩子。
吴庭赫起身,颀长的身影丝毫不见醉意,他顺手取了搭在沙发上的外衣,道了句:“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慢喝!”
祁少锐中途接到了张景的电话,那奴才的模样吴庭威看着就心烦,祁少锐刚挂了电话还没考虑好怎么给他说明原因,他不耐的摆手:“赶紧滚蛋,走走走!”祁少锐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他自己又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