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烟火-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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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蔚年摇摇晃晃的伸手够了够酒杯,胖子直接摔到了地上,又把桌子上的酒瓶一个接一个的摔碎。
噼里啪啦,遍地残渣。
胖子走过去扯住他的衣领:“清醒没有?”
纪蔚年摇了摇头,舌头有些打结:“胖子,你今天好凶啊”
“下次再他妈让我逮到你喝酒,我打断你的腿!”
“哈哈,我没事,就是就是高兴而已,所以喝酒庆祝一下。”
胖子伸手把他撂倒沙发上,气的脸上的肉都在抖:“啥事高兴成这样?来来,跟我说说,甭想匡我!”
纪蔚年摇摇晃晃站起来,从沙发的另一头搬过电脑:“你看她要结婚了,这是婚纱照,真好看,是不是?” 他说话时脸上还带着痴痴的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遮住了所有的情绪。
胖子一愣,接过电脑就看到了叶长安,以及姜淮左。几十张照片,全都是他们的合照。
叶长安原本底子就好,在妆容和服饰的衬托下更是好看到不可思议,身边那个男人跟她比起来也毫不逊色,男才女貌,佳偶天成。
胖子翻了一遍后心凉了半截,竟像是不认识叶长安一般,遥想平时她虽然冷淡,对纪蔚年也算是上心,不想竟会发婚纱照来刺激他。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他扭头问纪蔚年:“这是叶长安发给你的?”
纪蔚年却没来得及说话,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面色红的吓人,随后俯身“哇”的一声吐了出来,伴着呕吐物出现的,还有许多血。
胖子赶紧送他去了医院,可纪蔚年第二天就固执的出院回家,他不肯接受治疗,也不愿再为难自己。
活着这种事情,早就成为一种负担。
先前他努力让自己忙碌起来,尽可能不去想有关叶长安的种种,在胖子和其他人面前也强撑着打起精神,装作一切良好的样子。
可他还是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身体状况的变化,强撑许久的各个器官已经不堪重负,他犹如古树般开始衰败,由内而外,回天乏术。
人生已经艰难至此,纪蔚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去。在看到姜淮左如约寄来的婚纱照的后,他突然就觉得死而无憾,没有什么再放不下的东西了。
既然如此,就没有再勉强自己坚持下去的理由。生死之事,看开了其实也没有多么可怕,纪蔚年已经开始有些期待那个时刻的到来。
那之后纪蔚年的身体每况愈下,他不愿让胖子担心,挑了他不在的时候悄悄离开,搬去了城郊的一座小房子。
那里风景很好,邻居也很友善,他喜欢在日落之时去林间散步,走走停停,直到彩霞散尽才肯回家,沉沉睡去,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迎来日出。
等胖子千辛万苦找到纪蔚年已经是一个月之后。
他呆呆的站在那个昏暗窄小的房间里,只一眼就落了泪。
纪蔚年蜷缩在靠墙的单人床上,面颊凹陷,瘦骨嶙峋,手腕细的像是只剩了骨头。
那时他仿佛刚刚睡去,枕头边儿的手机还是亮的。
胖子走过去拿起来瞧,入目就是叶长安的照片,背景是在游乐园。随后他还在纪蔚年手里发现了他跟叶长安的大头贴,那是他所见过的纪蔚年最开心的笑容。
明明这样喜欢,却能成全放手,胖子觉得世界上没有比纪蔚年更傻更狠心的人。他在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后想尽方法把叶长安推离,又在知道她跟别人终成眷属后了无牵挂一心等死。
这个傻瓜明明放不下,却只肯为难自己。
纪蔚年再醒来时已经是在医院里,胖子坐在他身边,正在削苹果。见他醒了胖子连忙把保温杯里的粥倒出来,一勺一勺的喂给他喝。
整个过程里胖子没有说一句话,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纪蔚年勉强喝了几口就摇了摇手,疲惫的合上眼睛休息。
胖子也没坚持,坐回原处继续削苹果。
几分钟后纪蔚年重新挣开眼睛,就看到胖子在掉眼泪。他嘴唇都在哆嗦,可是强忍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胖子别哭了”
纪蔚年的声音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沙哑虚弱,像是换了一个人。
胖子手一抖就削到了手,借着由头哭出声来。医生说纪蔚年拖得太久,已经没有什么有效的治疗措施,大抵还能撑个几天。
可他的朋友人这样好,还这样年轻。
胖子想起从前,没课的时候他总是懒得下楼买饭,每次都是纪蔚年下楼跑腿给他捎回来。平常他不喜欢学习,专门等到期末突击,也都是纪蔚年给他划重点,讲难题。还记得有一年他感冒发烧,一直昏睡到下午,其他人都以为他在偷懒,只有纪蔚年不放心的瞧了瞧,这才把他送去医院
胖子想起一件事来心就抽抽一下,哭的浑天暗地,恨不得把自己的命分给纪蔚年一半。
等他平静下来纪蔚年已经又昏睡过去,他们连好好说话的机会都不多了。
纪蔚年一觉醒来时胖子还在削苹果,好好的一个苹果让他削的坑坑洼洼,果皮掉了一地。
胖子见他醒了给他切了一小块,又去给他盛汤。
纪蔚年喝了几口,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有些慌乱的看了看床头,又看了看枕边。
胖子从口袋里掏出他的手机,递给了他。
可纪蔚年连说谢谢力气都没有了,所幸他的眼睛没有受到影响,还能再看一看她。
时间在纪蔚年的沉睡和短暂清醒中飞速略过,即便胖子夜以继日的照顾他,也没能挽回什么。
那是非常晴朗的一天,早上医生照例查房,在做完相关检查后,他们告诉胖子,说纪蔚年大概撑不过这一天。
胖子瘫坐在椅子上,目光呆呆的盯着纪蔚年的脸。病痛把他折磨的变了模样,时间也在一点点将他侵蚀。对他来说,死亡大概真的是一种解脱吧。
那一天纪蔚年一直昏睡不醒,他做了长长的一个梦,梦里没有杀戮,离别,他跟叶长安一起长大,又慢慢变老。
再醒来时正是午后最为宁静的时刻,阳光洒了一地。纪蔚年看上去气色不错,还冲胖子笑了笑。
胖子咧嘴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喂他喝了一点水,又开始跟他讲自己从小到大遇到的趣事。
纪蔚年难得能清醒这么久,还一直笑眯眯的听他讲,后来胖子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又开始絮絮叨叨说些别的,他怕自己一旦闭嘴,纪蔚年找到了休息机会,就真的再也没有冲他唠叨的机会了。
可说着说着胖子还是停了下来,他生生撑着,也阻不住泪珠“吧嗒”“吧嗒”往外涌。
这时他看到纪蔚年冲他招了招手,嘴唇微动。
胖子抹了把泪,弯腰把头凑了过去。
“胖子,谢谢你这些天一直照顾我。”
“我口袋里,有张卡,密码是电话的后六位,你帮我,把那些钱捐给福利院吧。”
“还有,答应我,不要告诉叶长安,好吗?”
胖子其实已经难过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可就是一直点头,把眼泪甩的到处都是。
最后他说:“胖子,我想吃苹果,你帮我买一个好不好?”
胖子连忙点头,可他刚冲出门去,就反应过来,纪蔚年只是想支开他而已。
他隔着玻璃向里望去,纪蔚年缓缓举起手来,指尖捏着的是他跟叶长安合拍的那张大头贴。
直到最后,他也只是想陪那个人安静的呆一小会儿。
胖子颤抖着摸索出手机,想要给叶长安打个电话,想把一切告诉她,想让她最后跟纪蔚年说点什么。
可十三个电话过去,叶长安都没有接通,心电监护仪却响了起来。
“哔——哔——”
“哔——哔——”
刺耳的仪器声尖锐的响起,仿佛慢动作般,他呆呆的看着纪蔚年的手颓然落下,照片轻飘飘的落了地。
那一瞬间胖子恨死了叶长安。
如果不是因为她,纪蔚年小时候就不会为了救她跳下四楼落下病根,长大后就不会因为有所顾虑而残忍的拒绝自己喜欢的姑娘。
如果不是因为她发来了婚纱照,纪蔚年根本不会酗酒,就不会吐血住院,又不肯接受治疗,更不会去的这样早。
可那个女人直到他去世都还一无所知,想必正跟未婚夫甜甜蜜蜜活得心安理得,马上就要开开心心嫁人了。
凭什么纪蔚年在异国他乡悲惨死去,而叶长安却在彼岸长乐无忧呢?这样想着想着,胖子把纪蔚年的叮嘱扔到一边,如何也不想让她好受。
叶长安呆呆的坐在电脑前,看着胖子把前尘往事说了一遍,终于知道了纪蔚年为什么一直拒绝自己。
那个笨蛋,笨蛋
泪如雨下,痛彻心扉。
胖子随后给她发了几张图,是大一的时候夏初发帖子时附上的照片。
胖子说:“这是在阿年手机里发现的,我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你是谁。大一的时候我们宿舍有人追过那个帖子,当时阿年看到后就表现的不太对劲,应该在那个时候已经认出你了。”
她记起他们幼年时在医院告别,纪蔚年说:“放心吧悠鸣,我会先找到你的。”
他确实先找到她了,却固执的不肯相认。
胖子随后把她的婚纱照发了过去:“就是这些照片刺激的阿年提前病发,你满意了?”
叶长安呆呆的看着屏幕,几乎要将手心掐出血来。
照片既然不是她发的,那么就只能是那一个人了。
胖子见她没有辩驳更是生气,最后补了一刀:“直到最后他都在看你们的合照,我给你打电话却怎么都打不通,到死他都只是默默想着你,成全你,远离你,可你呢叶长安?”
她果然是个祸害。
如果说她是害死纪蔚年最大的凶手,那么姜淮左就是帮凶。他们都该给纪蔚年赔命。
难得在那样的冲击下,叶长安还能找到看电影这样发泄情绪的方式,姜淮左居然也没有起疑,只当她是孕期情绪不稳。
原本她以为这就是所有真相,没想到还有前因。
一天后她收到一条短信:“想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落到今天这一步?”这是之前那个说她会后悔嫁给姜淮左的人。
天意弄人?命运不公?自作自受?
叶长安也想知道。她颤抖着手指打字:“为什么?”
“因为姜淮左爱上了你,他那个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你是知道的,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拒绝他,所以后来他找人打伤了纪蔚年,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打伤纪蔚年的,是姜淮左?作为始作俑者,他居然还敢那这件事逼她就范?世界上果然没有比他更加无耻之人。
叶长安现在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之前在医院时她明明那么好的机会,却偏生放了姜淮左一码。
而现在,她已经不想单纯杀了姜淮左,这样做太便宜他了。她要让那个人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时间来到婚礼当天,那是叶长安最后的报复。
她笑着说出那一句句让他万劫不复的话语:
“姜淮左,除非我死,否则我永远都不会嫁给你。”
“知道为什么吗?”
“我为什么要嫁给一个强。奸犯,和杀人犯呢?哈哈,哈哈哈哈”
叶长安在说完那几句话后穿过长长的红毯,准备离开。
果不其然,没走多远她就被姜淮左拦腰抱起,大步走向附近的停车场前,几乎是把她扔进了车里。
车子沿着盘山公路疾驰而下,每每到拐弯处叶长安都觉得自己要随着车子冲出护栏,可惜姜淮左就是命大,到底安全的开下了山。
路上叶长安一直在笑。
“哈哈”
“哈哈哈”
凄厉尖锐的笑声不绝于耳,把姜淮左最后一点理智都给消磨殆尽。
车子最终停下来的时发出了巨大的摩擦声响,姜淮左几乎是扯着叶长安的头发把她拖进了屋里。
佣人们看着眼前这一幕都有些不知所措,照例说两人今天举办婚礼,又都还穿着礼服,怎么会中途回来?而且男主人一脸凶相,可怕的像是要杀人一般。
走到客厅中央的时候叶长安磕磕绊绊摔了一跤,几个佣人见事情不好,连忙过去阻拦。
姜淮左犹如暴怒的狮子般怒吼:“都给我滚!”
众人都被他吓得不敢再上前一步,眼睁睁的看着他把叶长安拖到了楼上去。
伴着巨大的摔门声响,那扇门狠狠合上。
叶长安被他随手甩到地上,又开始笑个不停。
她原本盘好的头发松散开来,凌乱的披在背后,诡异的笑声不断在房间里回响,看上与疯了无异。
羞辱、挫败、绝望、恼怒
灭顶的冲击让姜淮左几近崩溃。他很清楚的知道,当叶长安在婚礼上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既然她说宁死也不嫁给他,那么,就让她去死吧。
“啪”的一声响,叶长安挨了一掌被打翻在地,她的笑声顿了一下,紧接着又继续响起。前面二十年里她的人生压抑黑暗,很少有令她开怀大笑的乐事,如今却要一次笑个够本。
姜淮左抬手又是一掌,他趴到地上狠狠扯住她的头发摇晃:“不许笑!不要再笑了!”
叶长安眩晕了一会,脸颊火辣辣的疼,嘴角也有血液的味道。
她躺在地上大睁着眼睛,死死盯着姜淮左。
他的眼神可怕极了,面目狰狞扭曲,脖颈间青筋暴露,只要她再撩拨一下,就能成功了。
“哈哈哈哈哈”
笑声再次响起,叶长安像是不知疲倦般,面上全是讥讽和得意洋洋。
“你逼我的叶长安,你逼我的。”
姜淮左突然扯住她的头发将她的脑袋向地板磕去,一下又一下,叶长安头晕目眩又疼痛无比,却还是在笑。
不一会儿后脑就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濡湿了她的头发和脊背。渐渐地小腹也开始刺痛,那个孩子也要离开了。
其实叶长安从一开始,就没想活着走出这个门。她欠纪蔚年半条命,姜淮左也欠纪蔚年半条命,那么她就用自己和孩子的还。
至于姜淮左,等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亲手杀了自己,以及他们的孩子,想必会非常非常后悔,到死都不会原谅自己。
叶长安的视线开始一点一点模糊,身上的疼痛倒感觉不太到了。她只是太累太累,想去个没有姜淮左的地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