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妇之春-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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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一顿轿子,他便醒了。
掀开轿帘,外间便是淅淅沥沥的秋雨,峙逸探出身子,正要入艾维撑开的伞中,忽听得一声唤:“峙逸哥哥。”
峙逸扭头回视,看见一个白衣少女撑着一把青纸伞立在耳门边上,她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了,白皙的面孔被冻得通红,连鼻尖都是红的。
峙逸有阵恍惚,仿佛回到了许多许多年前,似乎是另一个自己的另一段人生里,也有这么一个女孩,娇羞妩媚,亭亭玉立,用期盼的眼神望着自己,盈盈一笑:峙逸哥哥
云英缓缓走过来,脸边的发丝沾着雨水,看着他,一言不发。
艾峙逸看了看她身上穿着太单薄了些,取下自己身上乌色大氅披在了她身上:“你来了啊”
他们原是故人,此时虽陌生,却自然有种熟悉感在二人之间流转。
云英被温暖的大氅包裹,抬眼看峙逸,他穿着朝服,配着朝珠,眉目如画,却有一种男人气概流露出来,和当年那个少年到底不同,眉目间的威严和英气却更加迷人,看得她心驰神荡。心中一股酸意涌了出来,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这么傻。
自己明明爱着他的啊,那样爱,却终究年纪太小,敌不过母亲的世故,就这么同他失之交臂。她原是不太懂得自己放弃的是什么,等到懂得的时候,却真正追悔莫及。
峙逸见她不说话,眼中盈盈有泪光,笑一笑:“要进去看看你姐姐吗?”
云英吸了吸鼻子,用手将脸边发丝向后挽在耳朵上,露出小巧的耳垂:“原是看过的,姐姐还留我吃饭呢,怕母亲在家惦记着,也就拒了,想着峙逸哥哥的恩情,我我所以,就在这角门等了一会子,想当面同你道个谢。”她一双大眼眨巴眨巴的注视着峙逸,好不动人。
峙逸却恍若未见,低头看她一双白鞋已然湿透:“我如今同你是一家人了,你同我言什么谢就太见外了,你姐姐也真是的,也不为你备个轿子。”
他话里不时提到云凤,才让云英醒过神来,连连摆手:“姐姐原是想的,但是她说你说支不动府里的轿子,就给了我许多钱,还让那个婆子送我出门另雇一顶轿子。”说着,伸手指了指身后。
峙逸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陈婆子木讷的站在屋檐下,冲着他叫了一身;“爷。”
峙逸的眼光收回来时,注意到云英白而细的手腕上套着一个紫玉镯。
峙逸怔怔然:“你还带着它啊”
云英笑得苦涩:“当年就是好不容易套上去的,如今年纪长了,骨头也跟着长了,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取下来呢。怕就是想取也取不下来了吧。”她及笄之时,他给她买过这么一个小小的镯子,两个人站在柳树下面,套了一个下午才套上去,她粉藕一般的手都挤红了。
他心疼极了,捉着她的手亲了两口,她红着脸埋怨:“做什么要买这么小的。”
他嬉笑:“为了让你再也取不下来。”
记忆中的场景宣泄而出,将眼前的现实撞得粉碎。
云英的泪水就那么自然而然的落下来了,不用再压抑,也来不及觉得难堪。
峙逸却只是微微愣了会子,拍了拍她的背脊:“天就要黑了,快回去吧。”
云英孩子气的点点头:“今儿个原是见到峙逸哥哥,太高兴了许久没有遇到这样高兴的事情所以就忍不住流眼泪了”那模样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就是艾维都看得一愣神。
峙逸侧身嘱咐两个轿夫:“把二小姐送回宅子里去吧。”又对着艾维道:“你陪着一道去,去了嘱咐家里煮点姜汤给她喝,她身子现在虚弱的很。”看了一眼云英,转身进了门去,连伞都未要。
云英犹自哽咽,看见峙逸毫不留恋,绝尘而去,似是心里那一点点希望也同他一起去了,可是转念一想,是不是他还恋着自己,怕作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所以才这般躲避自己呢,这才又有了几分欣慰。
一番得失计较之间,云英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原来这般喜欢他,似乎比小时候更甚,这喜欢被埋葬了太多年,突然喷涌而出,强烈得连她自己也被惊吓到了。
艾维本是人精,见云英这般模样,岂会猜测不透她的心意?不由叹息,虽觉得她可怜,但是峙逸如今好歹都是她姐夫,她若是真的这般喜欢不舍,为何不在当年,而要待如今这般不能割舍,这真是
理智上清醒了些,艾维脸上又挂上了同往日无二至的笑容,扶着云英冰冷的手:“二小姐别伤心了,上轿吧!”
雨势本不大,峙逸也就没在乎,一路穿廊过院,小跑着去了东屋,路上遇到的仆人都惊呼:“少爷”峙逸只是不睬。雨水让他清醒了些,也好过了些。他曾经对云英的痴恋也让他徘徊过伤心过,可是到今日,在他见到云英的时候,却突然有一丝庆幸,没有同她一起。
她原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他要找的那个人,在他的怀里,在他的心里也许前路漫漫,暗无天日,可是只要他艾峙逸想去做的,又有什么是办不到的呢?起码她还在他怀里啊。只要她还在,他才觉得这日子有意思,只有她还在,他才觉得这一切有盼头。这么想着,一时间所有的郁结都如疏通了一般。
峙逸心情大好,一路狂奔进了屋,因着自己跑得急忙,也不觉得冷,一阵暖气扑来,才真的觉起身上湿寒。
柳妈看到他,大吃一惊:“我的爷啊,您这是自己个儿跑回来的啊”忙取了帕子给他擦身。拿了干净衣裳给他换。
峙逸看那单衣没见过,还用绣花滚了边,笑起来:“这是她做的?”
柳妈点点头。心想就是做几件衣裳,看把你美的。
“她人呢?”
“在屋里呢。”
峙逸咧着嘴冲到里屋,就看见云英正偎在床上,她穿一身白衣裳,鬓边插一朵白绒花,一手中捧卷,一手还捏着一个鸡子在吃。
峙逸一笑:“瞧你懒的。”一个冷冰冰的身子就往云凤床上挤:“过去点、过去点”
云凤嘴里嘀咕了几句,笑嘻嘻的往里蜷了蜷。
峙逸抢了她的鸡子来吃,云凤抱怨:“这个是我吃过的。你也不怕脏”
峙逸打趣她:“你哪儿我没亲过?有什么脏不脏的。”鼻子嗅了嗅:“什么这么香?”
云凤红着脸从旁边取出自己的小银杯,复又从炭炉上取出温酒的银壶,倒了杯黄酒给峙逸:“我原是温了些酒,暖身子。”
峙逸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这酒里原是加了姜丝,枸杞,煞是暖人,心头一暖,只觉得格外舒畅,复又多喝了几口。
云凤剥了鸡子递给他,峙逸一面吃着,一面笑了。
云凤诧异:“你笑什么?”
“我瞧你如今被那秀雅带的通身爷们儿气派,黄酒就鸡子,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倒是可以一同喝几壶。”
云凤捶他:“你这人,怎么连这种醋都吃。”
峙逸翻过身来挠她痒痒,两个人在床榻上一阵嬉戏,云凤不住讨饶,峙逸这才罢了手,捡起她丢在一旁的书:“我瞅瞅,你又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云凤抿抿头发坐起来:“伪胡说八道罢了。”
峙逸翻了翻扉页,是本前朝野史,版本倒是真没怎么见过,漫不经心道:“怎么就胡说八道了?从何而知啊?”
云凤接过书,翻到其中一页:“你看他里面说什么历尽二百年战乱,前朝由西边一个游牧民族发展壮大,进而入主中原,成就霸业,为保持血统纯正,数代都是近亲通婚,所以后代特征十分明显,皇族子孙小拇指指甲天生便是两瓣呵呵,可笑得很,你看我,不就是两瓣吗?我娘也是嘞,小时候,我两个哥哥也是难道我们家还是皇族不成?”云凤献宝一般的将手递给峙逸瞧。
峙逸本在吃鸡子,呛得咳了几声。不由内心疑惑,莫不是周文晰同她说了什么?所以她才这般来试探他?他斜着眼睛瞟瞟云凤那笑嘻嘻的傻样又觉得不像。
心里就寻思起来。
他以前不熟悉云凤的时候,他只觉得她沉稳寡言,书卷气重,当是个有成算的女子。
后来慢慢知道其实她那些样子原是唬人的,她那性子简直是又痴又呆又老实,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自他们好了以后,只要不涉及她爹她们家,他怎么欺负她,她都不吭不哈,呆呆的受着。
峙逸本来以为她是能忍,后来才知道,她根本是反应迟钝。
被欺负了,起码要过好一段日子才反应过来,一个人在家越想越气,就想着报复他。可是每次他哄哄她,她又感动得泪水盈盈,内疚起来。弄得峙逸偷笑不已,越发可怜她从小缺爱。
峙逸厘清了思绪,假假的冲云凤温润一笑:“你说的原是很对,尽信书不如无书。”
云凤这才得意的将那书放到一边,把这事儿撇开一边,头靠在峙逸肩上,柔声道:“今儿云英来过了呢。”
峙逸“嗯”了一声。
云凤在他手臂上蹭了蹭脑袋:“你什么时候给她寻门好亲她年纪也不小了。”
峙逸点点头:“我会留意的。”
云凤叹口气:“我就她这么个妹妹了。”
峙逸揉揉她的头发:“我知道”随即搂了她入怀,心满意足的叹一口气。
回忆起刚刚见到云英那一幕,峙逸恍惚觉得少年时代的种种都已过去,他依稀记得梦境,却恍如隔世。
第三十八章
秋雨淅淅沥沥下个没休,到了傍晚终于停了,却刮起了呼呼北风,天儿冷极了,月桂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绣着粉蝶的绣鞋踩上车夫递来的小杌子,裹了裹夹袄,依然被冻得抖抖索索。
保镖安盛回头看着她笑:“月桂姑娘切莫冻着了,小的身子生得厚实,你往小的身子后头躲躲,风就没那么大了。”
月桂扑哧一笑:“安盛哥真风趣。”往他身后站了站,倒真是没那么冷了。
安盛脸一红,没说话。
此处虽是胭脂巷子的后巷,却也不时有醉鬼出入,安盛只是护在月桂身前,让旁人近不得身。
月桂皱眉:“怎么又有这么多人?”
原来自从上次朝廷查抄以后,胭脂巷同其他几条私娼寮街一并沉寂了许久,只是不到两个月,风声一过,便再度红火了起来。
李穆明面上是个富贵闲人,暗地里却做很多偏门买卖,世人只知道他喜欢留恋花街柳巷,写些淫词艳曲,殊不知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胭脂巷半条街的幕后老板,他素来捧的姐儿也多半是自己门里的。
世人一边笑话李穆的好色误前程一边来花钱博这些姐儿们一笑,却不知自己兜里的银子多半白白送给了他。
以前这些产业都是李穆亲自打理,如今他心思放在了旁处,这些收账对账的活计也渐渐交给了月桂。
月桂最是厌恶到这腌臜地方来,心里巴不得李穆的这些肮脏生意统统倒闭了才好。
月桂和安盛穿过阴暗的后巷,早有小厮在一处角门候着他们:“月桂姑娘来了!我们金老板问状元爷的好呢。”
月桂点了点头,也不说话,跟着他上了逼仄的后楼梯,到了二楼推开那楼间的小门,一瞬间只觉得暖香扑鼻,娇声燕语一并袭来。
月桂皱了皱鼻子,穿过回廊,走进一处雕花门里,撩开珠帘就看见老鸨子正把一只脚翘在那账房腿上娇笑,看见月桂进来,收了金莲掩在裙下,老脸老皮的笑一笑:“哟,又是月桂姑娘亲自来啊,许久不见状元爷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近来又忙些什么去了。”
这老板姓金,是金四金八的嫡亲族妹,不过三十来岁,原是李穆少年时代的相好。
月桂斜眼看过去,金老板脸上的粉足有半存厚,双唇涂得猩红,一边做作的抱怨着状元爷的寡情一边还抖着硕大的胸勾引那账房。
月桂嗅着她身上半香不臭的脂粉味,都要吐了。在心里腹诽李穆一万次,什么样的女人都勾引,活该你当一辈子的活王八。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却板正的问那账房:“上两个月的帐清了吗?”
那账房不再同金老板调笑,一本正经的将账本推过来:“原是算好了的”
月桂正待低头看帐,忽而听得门外喧哗:“这位公子使不得啊使不得金老板正在会客呢,赛雪姑娘确实是出了局子了”
“你们这馆子本就不是公家的,还如此嚣张大胆的玩起仙人跳,以为我们公子是好欺负的吗”
屋中人还不待反应过来,那薄薄的雕花门就被踹开来。门外一排站着三个彪形大汉,塞外人的长相,个个比那安盛还要壮,一脸煞气。
金老板暗忖:莫不是专人来砸场子了?马上做出一副笑面孔迎上去:“几位爷,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们小本经营,有话好好说啊”
突然扑哧一声笑,一个少年从几人身后转了出来,不过十**岁稚气未脱,却生得格外高大壮硕,俊朗不凡。
金老板略略踟蹰了会子,这才想起这么个人:“啊这不是齐公子吗?这是怎么了?是谁那么大胆子惹得您不开心,十二娘我为您教训她去。”
启瑜看着她笑:“原来妈妈您还记得本公子啊,不是说贵客吗?这贵客在哪里?”
言毕,双目在屋中梭视了一圈,落在月桂身上,却半点动弹不得了。
月桂此时身着一件半新不旧紫夹袄,梳着姑娘头,毫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扭过脸去。
启瑜笑了笑,眼睛还粘在月桂身上,转头对着金老板道:“我来你这里不是一回两回了,几千两银子都打了水漂了,至今连赛雪姑娘的面儿都没见着,未免太不厚道了。”
金老板笑道:“这原是怪不得老身,怪只能怪老天爷,谁教齐公子每回来,赛雪姑娘都不在呢!”
启瑜笑眯眯的道:“臭婆娘,你哄我呢!”眼神一下子凶狠起来。
他眼中的戾气,吓得金老板抖了抖。若果真是什么黑道白道有头有脸的人物,她原是不怕的,最怕就是这种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头青,三句话没顺好他的毛,少不得让他手下的人一顿砸,不管以后如何让他好看,这园子也得月余做不得生意了,损伤不是不大的。
不由后悔不该得罪这土鳖愣头青来。
其实这事儿原本也是怪不得她的,她第一回见着这齐公子时,他是跟着一个穷酸的参将来的,那参将不禁寒酸俗呛还老是赖账,每次都借口什么打仗去了塞外不在家,老婆又凶恶,所以才没有将银钱送来,她打心眼里瞧不起那个参将,连带瞧不起他带来的人。
再加上她不曾听过京城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