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情肆意-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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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
两只小手冰冰凉,摁在红肿之处倒当真是适宜,可那力气竟是不及个奶娃子,半天只见血流不见脓出,皮肉又痛又痒!
“你没吃饭啊?用力!”
雅予本就聚着精神提着心,让他这耳边一乍,人立刻狠狠哆嗦了一下。可不就是没吃饭么!你不是有能耐么,不是敢真刀真枪地练么?怎的也挂了彩??可见老天有眼,活该!心里只管恨骂,手中却不敢不精心,只是那肌肉涨满坚硬、一块块铁疙瘩一般,皮肤紧绷,雅予的手吃不上劲,根本就捏不动,半天虎口都酸了,依然收效甚微。
毒虽不烈却万万经不得拖,赛罕一恼一把扒拉开她,“滚!秧子货,做得成什么?!去叫阿木尔!”
他手劲好大,一个趔趄雅予险是摔倒。这混账东西!雅予恨得浑身冒火,哪里肯受这般蔑视,一咬牙,一步上前,低头张开嘴巴用力一咬。
牙齿紧,吸吮劲,施力又快又准!
“嘶!”毒伤、惊讶,赛罕不觉便倒吸凉气!
伤口一时清爽便涌出腥咸的热血,雅予抬起头,赶紧嘴巴埋在帕子上。赛罕从腰间扯下水袋递过去,雅予接过漱了一口,那冰水竟是比雪水又激了几分,冰得她一个激灵!
“今日的事不许声张。”
“嗯。”
湿手巾将伤口擦洗干净,又依着他的指点上了药,包扎好。他人倒还识得这裸//身的尴尬,没再要她伺候穿衣,自己速速换好,口中叮嘱道,“这就拿去洗了,万不可再用热水,雪沾了草木灰最是除血迹。”
“嗯。”
雅予硬着头皮应下,心里且恨且无奈,这一日怎的竟是这么寸?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内帐,一个一脑门子官司正是要往案前坐,一个一时松懈方觉那酸痛更甚,不知如何撑得。忽见帐帘打起,原来伙夫送了晚饭过来。雅予赶紧放下木盆,接过手。
看她在眼前布菜,赛罕本是心不在焉,不经意抬头一瞥,烛灯色暖,光亮柔和,却是一张小脸惨白如纸,眼窝陷,双睫绒绒,双颊寡落。一天之内她仿佛大病了一场,赛罕不觉微微蹙眉,当真这人不贵身子贵,饿了一顿就成这样?
“你也吃了再洗。”
“是。”
一下晌饥肠辘辘,可雅予此刻侍在桌旁只觉腰酸难耐,一口也没力气咽下。再看这饭食,肉与浓汤都是发物,他刚刚受伤如何吃得?
“我去换些别的。”
“不必。”难得她心细,赛罕轻声拦了,“我用些炒米便可。”
雅予轻轻一怔,他一向行事豪阔、不拘小节,究竟是为何如此戒备此事的“声张”?难道这伤的背后有什么隐情?
“快吃吧。”
“哦。”
应了一声,雅予低头,正要动筷才觉糟糕。这一“不必”他是不吃了,可这又是肉又是汤的好几大碗,若是统统都不许剩,她可怎么吃得下?悄悄瞥过一眼,想着那人该是有眼色体谅才是,谁知他竟自顾自根本就不瞧她一眼。雅予用筷子戳在碗底“狠狠”搅了搅,心里真真恨,他只管遮掩,恐是怕退回去引人生疑,可,可她别说没那么大的胃口,就是整个人空了也装不下这么些去!
那眼神小刀子一般刺过来,不抬头赛罕也觉得被剐了千遍万遍,心道好奴才,又跟爷叫板!赛罕佯作不觉,顺手夹了两块肉放入汤碗中,又拿起一块奶皮子掰成小块也泡进那汤中,“赶紧吃。”
雅予眼睁睁看着那碗满漾漾地涨,肉泡进来,汤上立刻油晃晃漂了一层,再是布满那白白漂浮的奶皮子,一时腻得心满肚胀,一点胃口都没了。被这主人“好意”盯着,雅予只得硬了头皮舀起一勺,刚入口中,腥膻的羊肉配了奶皮子浓厚的奶味,这味道稀奇古怪到恶心,搅入空空的腹中雅予全然没有饱食的乐趣,只觉肠胃翻腾直想吐。
“主,主人,奴下先前嘱咐伙房送水,这就去说一声不必了。”
赛罕摆摆手,雅予转身就走。
看她逃也似地离去,赛罕笑笑,端过她的碗大口吃着。刚才那眼圈里都憋出了小泪,想着不知要怎样娇气地哭了,谁知竟是硬咽了下去,之后还端端想出由头、摆出架势,厉害啊,郡主!转念又记起小诺海儿的话“她没哭,那是眼睛里的水。”,此刻想来,当日这丫头还真是硬着没哭,怪只怪那对眼睛太过腻了水,这一回当真有了泪,果然更汪汪出了水波,看在人心里还真是有些咳,不忍。
出得帐来,雅予大口大口吸气,脑子里想起那碗东西,就忍不住犯腻。可肚子真真是饿了,一会儿还要再洗衣裳,这一夜怕是要折腾半宿,不吃哪来的力气?却这味道,这味道实在,实在是不吃不行,吃又实在咽不下,这可如何是好?纠结恼人,眼看着出来半天也再耽搁不得,雅予干脆一咬牙一跺脚,狠道,吃就吃,当药灌!
这么想着,雅予取下腰间水袋,走开几步,蹲下身采雪。
“哎?主人用的冰我不是已经给你了么,这是做什么?”
雅予抬头见是阿木尔,不及起身只忙活手中,“不是给主人的,是我自己用。”
阿木尔一皱眉,“鱼儿姑娘,你每日吃药如何再喝得冷雪水?”
“老伙夫说上半月分给我的柴草用光了,这几日只能先将就着。”
“柴草??”阿木尔闻言大笑,“你头上何时分了柴草?那是金贵东西,营里只有给咱主人引篝火才会用,做饭生灶用的都是牛粪!”
“牛,牛粪??”
“你初来乍到,怕是还不晓得吧?”阿木尔笑着解释,“草原牛多,四季除了冰雪天到处都捡得。晾晒干了,一点就着,好用着呢。再者说,整个喀勒部族攒下过冬的牛粪,就咱们一个探马营如何用得完!那老东西定是拿你逗着玩儿!”
雅予低着头,手指僵在冰雪中,这一天的渴,这一天的冷仿佛都在此刻凝聚,重又袭来
“鱼儿姑娘快起来,我这就去找伙房给你送热水来。”
“不必了。多谢。”
柴草也好,牛粪也罢,是他不许她喝水,她又哪里喝得着?再低头,大把大把把那踩了足印的雪往水袋塞,屈辱的泪滚滚烫,眼前模糊,双颊湿凉,只一瞬便又被冷风吹干
夜深了,帐外风声呼啸,赛罕枕了双臂躺在榻上,毫无睡意。那枚小镖根本伤不得什么,却这搏命的慌乱确是重重挫去他做主帅的心气。弟兄们与他出生入死,怎会因了几个反贼,便失了对他的倚信呢?不行,得好好想个法子
赛罕正是凝神苦想,帐中传她轻轻的鼻息声。嗯?这可新鲜。赛罕侧头看过去,她像往常一样面对着他,被子紧紧拢到耳边,遮去半个脸。一向是个雅致安静的,今儿竟是睡出了声响,可见是累狠了。这几日便天上地下,也难为这丫头了。赛罕侧过身,越发细瞧起了她,听那气息一呼一细深浅不匀,似是强屏着什么。赛罕又听了一会儿,心咯噔一下。
气息长短辨得人心神,此刻越听越不对,底气空,气陷虚浮,怎么会哎呀!赛罕猛想起五哥临走前的叮嘱,她是带着病的!这可糟了,这几日折腾,病恼了搭上小命,他如何担得起?!
赛罕赶紧起身,悄悄走到她铺边,蹲下身,小心在被中摸到那冰凉的小手,稳稳把住。脉细弱,中空,边实,浮大而细软,赛罕把着把着,眉渐渐拧紧,心道糟透了
疼痛一刻也不曾褪去,乏至极,昏昏入睡,觉却不能深入,朦胧中只觉腕上的温暖,雅予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但见黑暗中庞大的身影,吓得她腾地坐了起来,“你,你做什么?!”
一时尴尬,不知该如何解释,赛罕只得佯作呵斥,“睡个觉也这么大动静,再翻腾当心我扔出你去!”
想是自己刚才翻身扰了他,雅予轻轻咬了唇,不敢再吭声。待他返回去,才重躺下来,用力掐着小腹再不敢睡,冰冷的痛只悄悄咬碎在齿间
次日天未亮,赛罕便起身巡查岗哨。待营中事都安排好,不及用早饭便来到阿木尔处。
“鱼儿的药方子给我瞧瞧。”
阿木尔赶紧寻出方子递过去,赛罕看着看着不由蹙了眉,“这是五哥给送来的?”
“是。都是照着五将军的信给鱼儿姑娘用药调养的。”
王八犊子,你怎么不早说啊?!赛罕瞪了一眼。
阿木尔有些冤枉,小声嘟囔,“当日,当日奴下回过主人的,主人吩咐,照五将军的指示行事。”
事到如今,赛罕也顾不得检视自己了,只看这药方子都是些补气退血的药,依昨夜脉象看她不像是血淤,像是气陷。
“她用着如何?”
阿木尔想想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问过,只说还好。”
“笔墨!”
“是!”
赛罕低头沾墨,刷刷书写,“打今儿起,换我的方子。”又另翻过一页,列下一份清单。
“去医官那儿拿药,没有的即刻往大营去调!”
“是!”
“另有这些东西,别冲着旁人,直接找三嫂拿!”
“是!”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章 不虞之隙
天大亮了,厚厚的帐壁依然掩不住透进了白晃晃的光。夜的强大与阴沉都被这光亮藏匿,雅予平平躺在铺上,眼睛直直看着帐顶精美的波斯绣,脑子里空空一片。痛已只剩下了酸麻的感觉,却这浑身的骨结仿佛全被切成了小块,散断开,动也动不得。
昨晚那铺前的人影,夜灯晃照,黑暗中那么庞大,当时的怕与梦中常有的惊悸一般无二。她为此挨了骂,静夜里那喝声那么响,可不知怎的竟不似从前乍。蜷缩在被中,她悄悄看着对面,他躺下就睡了,没有鼾声,很快就融入这黑暗中。一切仿佛都不曾有,只是手腕上还残余了温暖,想这暖来自那杀人如麻的手,不觉就毛骨悚然
他刚才究竟要做什么?
原先在家时,父母兄长护得紧,雅予从小到大,身边干净得只余圣贤书与四季风采。只是偶或也听碎嘴老妈妈们念叨几句旁人家的不是,只夸府里的大公子最是端正,卧房从不放丫头,不似那些宅门里头,做下多少腌臜。如今想来,她便是这卧房里的丫头,难不成身子忽地有些僵,不敢多往下想。
这一夜便再不能睡,困得狠了就略合合眼,被子也打开只盖到胸前,冷着便不会一时把握不住睡过去。谁知算计着,强撑着,竟还是睡着了,睡得那么沉,死了一样。一觉醒来,原来身上的被已是掩到了脖颈。那人也走了,没叫她伺候,连一点声响都没弄出来。
他定是成心的。
雅予呆呆地躺着,帐顶的绣不时地变换着远近。紧盯着一只金丝的小鸟,眯了眼睛,一时让它变大,一时让它变小,想看它飞起来,飞出去
终究还是坐了起来,睡的时候衣裳都已经裹在身上,此刻掀了被,一身的暖都曝在寒冷中,飕飕的。手指一夜冰凉这一会子竟犯了红肿,脑子里是那双今天必须刷出来的脏靴子,想着那刺骨的水,身子不由就想缩成一团。不知为着这一次睡过头他又给她预备了什么,还有什么是这草原上特有的、她不知道的,还有多少是他苛刻到极点的规矩
这一天她该怎么开始,怎么过
“主人,主人,”
刚刚出到外帐就听到阿木尔的声音,雅予赶紧上前挑起帘子。
“主人出去了。”
“哦,那,那我晚些再来。”
雅予一眼看到那清秀的脸颊上一道道的血印子,忙问,“阿木尔,你这是怎么了?”
“不妨事,我,我走了。”阿木尔低着头,尴尬得即刻向外退。
“哎,”雅予紧着拦了,“怎的不妨事?等着我给你拿药。”说完雅予就往里去,阿木尔无法只好留了下来。
“可是又让狼崽子伤了?”
“不是。”阿木尔接过药,嘟囔道,“狼崽子哪有这么狠。”
阿木尔与他那主子一样,凡事都冷淡淡的,难得见他竟是如小孩一般赌了气,雅予倒是觉着新鲜,“那是怎么了?”
“是是诺海儿那小东西给挠的!”想来回头跟主人说也瞒不住这身边人,阿木尔干脆实话实说。
“啊?是么。”
“哼,”阿木尔也不顾着什么男人体面不体面了,恨起来仿佛那不是个十二岁的娃娃,只如有了仇一般,“主人早先就把那群狼崽子给我了,她成日介指手划脚,没有一处满意的。这一早我因着办差略晚喂了一刻,她便恼了,跳着嚷还上了手!给我轰了出来,还说一会儿要来跟主人告状。”
这两个都是赛罕身边最得宠之人,岁数虽小却都当真能独挡一面,如今吵闹起来竟是如小儿争嘴让人忍俊不禁,可此刻最让雅予高兴的还是那句来告状。自从小景同被抱走,她再得不着见,这一回诺海儿又把阿木尔赶走了,再无人打下手,若是走这么远,狼崽子能放下,可小景同她是绝不能放下的,必定要带了同来。
这么想着,一早起的憋闷与苦痛都即刻烟消云散!
送走了阿木尔,雅予先把那双脏靴子拿去晒到茶炉边,烘干了好先把泥巴搓下来,又去伙房把昨儿夜里给他洗的衣袍收了回来。一股劲头撑着,疼痛蹒跚的步子都轻快起来。
快快赶回来,又里里外外地收拾帐子。忽地看到案上不知何时竟是放了一小碟奶豆腐,平日她是最不爱这味道的,可今儿起得太晚,早就错过了开饭的时候,这半天忙活,肚子还真是有些饿。那奶白的小方块整整齐齐垒叠着,胖嘟嘟,好是诱人。
雅予悄悄咽了口口水,把碟子拿起,仔细擦好案台又放回原处。一回身,呀!!吓了一个激灵!这,这,这人是何时进来的??
此刻他离得这么近,身型高大,气息与身暖将她整个人笼住。她想退,退不得,实在受不得便极力往后仰,几是卡在了案台上。
“舌头伸出来。”
他语气极淡,面色如常,似根本不觉这般亲近的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