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皇后-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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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离清妖媚的凤眸中满是眷恋不舍,眉际逐渐生出一缕秋风般的幽凉,叹息道:“柔儿,我要走了,往后你自己要保重。”望着她一面漠然无表情,心中狠狠一滞,他难堪地别开眼去。自古多情伤离别,横下心来,他毅然转身,萧瑟的身影在冬日苍茫的寒意里看起来格外孤清。
“等等,清……”玉婉柔却终于出声,依旧寒凉的夜风一阵一阵扑到她的脸上,眼眶之中热热的,她突然脱口而出,迟滞问道:“清,你真的会娶我么?”
风离清倏然转回身,眸中似闪过一阵惊喜之色,一步上前将她紧紧拥在了怀中,温柔的话语萦绕在她的耳边,呢喃回响:“柔儿,只要我还能活着回来,此生必定不再负你。”
玉婉柔神色里似有着无尽的喜悦和动容,柔情几许,几乎能将他彻底淹没,低低喃道:“那你,一定要活着回来。若是你不能回来,若是你再骗我,我必定一头碰死,入了地下也永不原谅你。”
他温柔炙热的薄唇轻轻堵住她柔软的双唇,蜻蜓点水般一啄,眸光柔情而热切,微微斥道:“不许胡说,柔儿,等着我。”
她缓缓点头,柔婉的面上闪过一抹粉色红晕,似一朵合欢花徐徐绽放,声音低若蚊呐,只道出一字,“好。”
冷风中她伏首在他宽阔而温暖的拥抱里。
烟落默默瞧着他们此时的相拥,这般温馨的场面,直教她的眼中微微有些涩意,几乎要落下泪来。
扑面而来的风中,已是有了几分春天的清新之意。
寒冬如斯,终于也会过去的。
只是不知道,她自己的寒冬,会不会过去?
终于离开了飘香院,他们疾步赶路,不再逗留。
长夜寂寂无声,偶尔听得远远一声更鼓,更能分明烟落此时明显略快的心跳。风离清的脚步既快又稳,落地的沙沙声如呜咽而过的山风。
渐渐近了城楼,只见眼前两道青色城墙似巨龙夹道蔓延,不见高处天色。那样的深锁重重,仿佛无法逾越的天堑一般。
烟落的心中不免有些沉重,更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滋味,只是一味觉得没有底。家国天下都如一脉在风雨中飘摇的黄叶,更如一吹即倒的寸草,他们完全身不由己。
她没有目标,也不知自己即便是出了晋都,究竟又能和风离清一同去做些什么,眼下这样的局势,慕容成杰霸占着朝廷,又该如何去挽回?千头万绪凝结,愈搅愈乱,只觉得有大石缠绕着重重丝线坠在她的心间,渐渐憋闷的无法呼吸。
“小心。”风离清突然拉过正一脸恍惚的烟落,将她拉至自己身后,低声道。
一丛丛明亮的火把在不远处幽幽燃起,渐渐清晰,一阵小跑步声渐渐逼近,烟落自风离清身后微微探出脑袋,偷偷觑了一眼,城防果然是子时换班。
此刻,风离清足下轻轻一跃,凌空腾起,已是携着烟落纵身飞上城楼,瞬间便隐入凸起的箭台之后,看准了那些巡防侍卫转身的间隙空挡,又是飞身一跃,贴着城墙向下而去。
呼呼的风声如鬼魅般在耳边森冷划过,一阵阵疼的紧。下坠的压迫感层层迫上心头。再待回神之时,烟落只觉自己已是落在了松软的草地之上。背后是高耸深重的城墙,而那样阴森压迫的感觉依旧没有散去,烟落几乎不敢相信他们便这样轻易出了城,看来这风离清时间掐算的极准,几乎分秒不差,才会这般顺利。
出了城门之后,他们飞快地隐匿于城外的松针密林间,他们第一处目的地是临近晋都的定州,据风离清言,定州守城是他自小的把兄弟。
放眼如今整个风晋皇朝的形势,慕容成杰在短短不到一月间已是彻底占据了晋都,且周边北部的凉州、灵州、燕州以及东部的越州,城防军权已是牢牢控制在慕容成杰的手中。其实这也并不出人意料,想来此前慕容傲在凉州、灵州卧底于日月盟之时已是将势力根深蒂固,是以,这么③üww。сōm快的地方兵变也不足为奇。
听风离清言,风晋皇朝南部的定州,云州,柳州,青州以及西部的凌城,慕容成杰目前尚且没有办法控制。而这几州暂时因着太子登基,亦没有所动作,也不知是观望还是作何。所以,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便是南部的定州。
九皇子与当朝皇后皆在,若是想在南部揭竿反扑,应当也是可行之计。毕竟,即便是年幼的太子即位,有皇叔与太后在,凭什么由慕容成杰摄政,他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朝臣不过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烟落边赶路边琢磨着,冷不防却被风离清一下拽入草丛之中,他修长的一指轻轻凑向唇边,低声道:“不好,有动静。”
夜色如浓墨一般,远处似有无数火把燃出松木的清香,只听得马匹铁蹄“塔塔”声如奔雷席卷而来,震天地响,夹带着马儿铃铛直响,听着估算至少在千人以上。
他们静静伏于茂密的草丛之后,凝声屏息,似有一辆绛紫色涂金粉大帐车缓缓停在了他们身前十步之遥。里面出来一个身量魁梧的男子,一身铠甲在幽冷的月色下泛着粼粼波光。髯须之下掩映的面孔极富棱角,剑眉横张飞逸,整个人浑如一把利剑,寒光迫人。
烟落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那股凉气如寒冰利锥一般生生破开五脏六腑,切破心肺,是那样的惊骇。同样的,烟落亦能感受到身边近在咫尺的风离清亦是浑身一僵。
经历数次兵变,烟落早是将风晋皇朝将士三六九等的装束都瞧了个清清楚楚。而这样的打扮和装饰,无疑是夏北国的军队。
竟然会有夏北国的军队出现在晋都的南城门之外,那这意味着什么?
心内震惊到无以复加,她的目光不由自主望向风离清,只见他亦是脸色铁青。
烟落心下立即雪亮一片。看此情形,慕容成杰定是与夏北国联手了,欲借夏北国的兵力一举攻下风晋皇朝的南部州县。
正凝思想着,跟前那名男子已是破口抱怨道:“大汗也不知是怎的想的,就只派我们这点人来晋都,将大部队都留在了灵州城外的溱关和沛关。这一会儿要是开起战来,咱们就这么些兵力,哪能杀得爽快?”
另一名将军模样男子冷声道:“你叫嚷些什么,大汗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慕容成杰亦是一只老狐狸,谁知他安的是什么心!大汗自然是要观望一番了。况且只以区区贫瘠之地的燕州相换,大汗未必放在眼中。要知道大汗看中的可是凉州和灵州。”
“凉州和灵州地势天险,慕容成杰是断断不会让出来的,给个燕州还真是聊胜于无。”髯须男子接过话,又道:“罢了,就当作是游山玩水了。听闻晋都南部云州多出美女,这倒是有几分诱惑力,但愿能不枉此行,抓个小妾回家暖床。”
另一名将军模样之人以肘狠狠击了他一记,瞪圆双目,微恼道:“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呢?正事要紧,赶紧地到定城外去驻扎罢。”
烟落听着听着,浑身已是冷汗涔涔,想不到慕容成杰真的与夏北国联手了,还用燕州相换。如此看来,慕容成杰兵临定州,扫平南部余郡便是指日可待了。兵贵神速,在于出其不意,慕容成杰政变不过是短短一月,竟已是安排周密至此。
如此一来,她与风离清的的计划更是难如登天了。
随着夏北大军的渐行渐远,风离清一直阴郁的面色终于有了反应,死死扣紧的十指已是“咯咯”作响。烟落惶惑的视线正对上他清冷的眼神,轻声问道:“现在,要怎么办?”
他略略颔首,轻轻握一握烟落的手,以示宽慰,道:“完颜老贼也未必是真心相助,我瞧着是观望的意思居多。只是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这样,烟落,你留在原地不要走开。他们人多,带上你打探容易被人发现,我只身一人再去打探清楚,他们究竟此行有多少人,又要驻扎在定城外的何处。”
转眸看向烟落,他有着片刻迟疑,问:“烟落,你一个人,要不要紧?”
烟落轻柔一笑,推一推他道:“你放心,经历了这么多,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即便是有个万一,我们在定城州府相见便是了。”她重重颔首,鼓励他道:“你去吧。”
风离清点点头,飞身一跃,修长清俊的身影消失在了浓浓夜色之中,不复可见。
静静地等待着,烟落掩身在了浓密的草丛之中,不敢轻举妄动。松林郁郁遮天,偶有稀疏月光从树枝的后隙里漏出来,似映照在千年寒冰之上,此时她已是渐渐手足生寒。
突然,身后不远处的一颗松林之后似有些许响动。烟落一惊,背心滑落的汗珠似一颗颗滚圆的冰珠滚过,激起一身寒栗。她徐徐站起身,蹑手摄脚欲离开这是非之地。
“是谁,在那里?!”一声男声的冷喝,在暗夜深重的露气之中邪然响起。
惊得烟落立即噤声,身形微微一晃,迅速闪在一颗大树后边,四周万籁俱静,只闻得“沙沙”的树叶摩挲响声。星光隐隐,草地幽暗,重重花树乱影交杂纷错,像无数珊瑚枝丫的乱影,要发现她也不容易。
烟落屏住呼吸,慢慢地落脚抬步,闪身轻轻挪动一步,生怕踩重了落叶发出声响。而那人的脚步声却是渐渐地靠近,隐约可见豹纹长靴。她立住不动,只觉浑身渐渐僵硬,那样的豹纹长靴,瞧着便是夏北国人的装束,心中更是惊骇,一颗心狂跳得仿佛要蹦出喉咙。
过了须臾,听他的脚步声似渐渐往别处走了。她方才想松一口气,不想下一刻,她已是被一人顷刻间自树后抓起。
惊惶抬眸,不想却对入一双熟悉的幽冷桃花眼之中。惊愕缓缓覆上她略显苍白的面容,是他!
那日在飘香院,她果然没有看错,莫寻是真的来了晋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遇上他,还真是冤家路窄。
温香软玉拥入怀中,莫寻美艳的俊颜之上划过一丝异样,瞧清楚是烟落之后,他唇边缓缓绽放一朵妖美的笑容,“你终于落入我的手中了。”
一臂紧紧搂住她,他缓缓低下头来,贴在她的耳边呢喃着,声音嘶哑而鬼魅,“烟落,我不想放你走了。”
卷三 残颜皇后 第二十九章 围魏救赵(一)
一辆绛紫色涂金粉帐车急速行驶在了略有些颠簸的山路之上。
一夜春风,天地间仿佛瞬间变了样,山间的四月,已是桃红柳绿,芳菲无垠。烟落随手撩起车窗帐帘,但见窗外锦绣如织如画,仿佛凝了一天一地的明媚云霞,灿烂繁盛到了极点。令她几乎不敢相信,只短短两天,春意已是拂遍了人间大地。
远远望去,山下平野漠漠,尽是青翠稻田与灿烂如金的油菜花,或青或黄交错其间,如一大块斑斓绚丽的锦幛,绵延不绝。只是,再美的景色,烟落也无心去仔细欣赏,她虽是方向感不甚强,可也知道他们此时正在往北赶路。这与她之前与风离清相约的定城见面,是背道而驰。
一路日夜兼程并无多些休息的时候,马车颠簸,日夜不得安枕,也是十分辛苦。此刻,清晨时分的山野仍有些寒意,她披了件披风在身仍不觉有些瑟瑟。
“呀”地一声响起,马车嘎然而止,突然停了下来。锦布门帘被人轻轻撩起,清晨深重的露气与莫寻一道入来,他惹目的丹凤眼中满是笑意盈盈,只身挤了进来,紧紧挨着烟落身侧坐下。
赶路用的轻便马车,原本里面空间就十分窄小,也只够烟落一人坐而已,莫寻这般身量高俊的男人也坐进来,一时间,马车之内更是拥挤得无法伸展分毫。
车夫扬鞭一挥,马车徐徐启动,又继续开始赶路。
烟落秀眉紧蹙,如羽睫毛微垂,清晰能听见她狠狠咬牙的声音,字字道:“莫寻,哦,不,是完颜皇子,你一个大男人怎的不去骑马?也学姑娘家坐马车?”
莫寻大刺刺地往后一躺,整个人慵懒舒展着,狭小的空间内,盈满了他身上所散发出淡淡男子清爽的气息,而烟落已是被他挤至角落之中。
他转眸,勾起媚眼,语意轻佻道:“我骑马累了。咦,你干嘛坐在角落中?过来这里一些。”言罢,他竟还一脸邪邪地向烟落招一招手,指一指自己伸展平放的修长双腿,示意她坐在自己腿上。
烟落不由咋舌,神情微恼。骑马骑累了,这是什么理由,竟然还有男人耍赖至此,当真是无赖之极了。她嗤笑一声,眼角微微弯成一带新月,问:“无忧呢?”这句话,赶路的这两日她已是问过他数次了,他每次只是避而不答。
“到了凉州城内,很快你便能见到她了。”他微微阖眸,似是小憩片刻,仍是敷衍烟落道。
“我要去的是定州,不是凉州!”烟落心中一急,已是低吼出声,青蓝色斜锦袍上有着绵延的莲花纹,此时已是随着她的气息浮躁而似泛起粼粼水波。生气令她娇美的脸上荡漾出一圈又一圈的红晕,如窗外朝霞般灿烂。
莫寻陡然睁开双眸,对上烟落清澈的眼底。
她只觉眼前华光一闪,仿佛是一只小憩的豹子陡然睁开了它如金线一般的蓝眸,而那样的颜色湛蓝如水晶,却深沉不见底。她狠狠攥紧衣袍下摆,秋水般的眸子直直盯着他,心中却并不害怕。
莫寻却突然爽朗笑了,那样艳丽的笑胜过窗外的春光明媚,他徐徐道:“难道你不想见你的女儿了?”
烟落蓦地收紧手,不动声色的握紧拳,亦是笑了笑,心中却暗自将他骂了千遍万遍,莫寻手中握着她的软肋,她真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低头望着自己衣袍的下摆,只觉得那上面的金线仿佛正一丝一丝地缠绕上她纤柔的脖颈,渐渐令人窒息不已。
凉州,南辕北撤,那将离定州有多远啊。也不知风离清会有多着急,两日来,连连在山中,也不知慕容成杰是否出兵定州,外边情况究竟如何了。
深深叹了一口,烟落心念一转,目光一烁,突然灼灼盯着他,道:“完颜皇子,风晋皇朝已然变天,而我不过是一名慕容成杰四处通缉追杀之人。我真的不明白,你究竟要带上我这个累赘去做什么。该不会是?”
她顿一顿,扯下几缕门帘之上的金黄色流苏,层层细线绕在纤长的手指上,缓声又道:“该不会你是不想你的父汗与慕容老贼同盟,所以才带上我去游说罢?”
烟落的话,仿佛在平静的湖中投梆入一枚细小的石子,而那样轻轻的涟漪,只留下一道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