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皇后-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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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久违了的“姐姐”,仿佛还是昔年在尚书府中的光景,依稀还是那样夏日的午后,映月总喜爱伏在她的肩头,甜甜的撒娇着,“姐姐,姐姐,你再帮我写一首诗嘛……”小儿女的情怀,如今却再也找不到了。
刺目的红色光影似在眼前一晃,晃碎了她恬淡朦胧的回忆,再回神时,只见映月手中已是拿了几件似是婴儿的肚兜在她面前直摇晃,含笑道:“姐姐,你来的正好,来帮我瞧瞧这式样,哪一个更好?”
她亲热的拉过烟落,玉指一横,指着两件水红纹锦制成的婴儿肚兜,似想了又想不定主意般,问:“姐姐,这是我方才从织锦局要来的婴儿衣物的样式,想照着做一件。你看,是这蝶戏牡丹好看呢,还是这穿花龙凤好呢,或者还降龙云纹蜀锦好呢?唉,我真真是拿不定主意。又不知是男是女。”
“都好看!”烟落微笑的看着她道,瞧着映月初初为人母,一脸兴奋难耐的样子,那一刻,她突然心间涌上了浓浓的罪恶感,她之前究竟在做什么?映月是那么的爱风离御,她却总是一味的阻止。瞧着映月眼下这般沉默于幸福之中,仿若她自己才是多余之人,横亘在他们之间。可她的腹中,也有他的孩子,即便她想退出,亦不可能了。古有娥皇女英,姐妹共侍一夫,她真的很想知道,那时娥皇究竟是怎样的感受?寥落?还是真心的喜悦?
“不过,映月的绣工比起姐姐来,真是差的太远了,只怕做出来了,孩子的父皇也瞧不上。也不会因此多瞧我一眼。”映月突然情绪低落,垂下眼去,语中含了几分落莫。
“怎会,最难能可贵的便是心意,能为自己的孩子亲手做衣裳,再看着幼小的他穿上,只怕是最最幸福之事了。”烟落柔声劝道,择了一张石凳便坐了下来,她亦是有孕,不能久站。
映月瞧了一眼烟落微微隆起的小腹,眸色暗了暗,叹息声如了无生气的蝶儿,怅然道:“姐姐也是有了孩子呢,想来他更不会在意我的孩子了。姐姐病时他日日都守着,映月也是呕吐不适了几日,可至今才有空闲的御医来瞧上一瞧。”语罢,她摇一摇头,眼眶已是微红。
烟落不忍,滞滞呢喃着,“映月,我……”
“姐姐。”映月突然上前拽住她的衣袖,拽的死死的,不肯放手,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里流露出混合着不安、焦急与无措的眼波。那种娇弱之色,委实令人心疼。她哽咽着,似是乞求道:“姐姐,我很担心,当初皇上临幸了我,事后曾命人教我喝那防孕的汤药,我偷偷倒掉了。姐姐,我害怕,我害怕他不会要这孩子……”
映月说着,全身已是颤抖连连,兀自抱紧了双臂,花容失色,惊惶无措的直摇头,大颗大颗的眼泪扑簌直掉落,如断线的珍珠般,落于亭中青石板地上,瞬间便被吸附殆尽,只余一抹深黑的印子。
心中一痛,烟落上前握紧她的双臂,制止了她的颤抖,大声道:“不会的,绝不会我可以你保证!”
映月自惊惶中抬头,凄然仿若一朵被雨水打散了花,双眸盈满不确定的期待,“真的可以么?姐姐,他要封你为皇后,你还有他,我却只有这一个孩子,你真的能容下他么?”言罢,她竟是不自觉的伸手护住自己的小腹。
烟落无言,只无奈的颔首,心中百感交集,映月她在担心什么?担心自己容不下她的孩子么?就因为自己以前曾经拒绝过她,不愿与她共侍一夫么?曾几何时,自己将皇贵妃封宫,梅妃又被罢黜得离奇,已是在后宫中传遍了,人人都知晓她颇有手段。是以,连映月都这般防着她么?
映月见她点头,似放心的笑了,她笑得单纯而真挚,如一抹清淡的晓云,神情渐渐沉静下去,不再慌乱。
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映月趴伏在了凉亭的朱红雕栏之上,瞧着池水中一朵朵纯净的睡莲,缓缓道:“姐姐,你知道么?我第一次见他,是在晋都的街市之上。”
映月眼神迷离,唇角溢出淡淡舒然,仿佛沉浸在了无尽美好的回忆之中,“那天,我的包袱不甚掉落在路的中央,正上前去捡,想不到,一辆马车却朝着我直奔而来。我吓坏了,忘了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等着被碾入车轮底下。那马车的车夫当时已是没了主意,是他,自马车之中一跃而出,控制住了那马。姐姐,你不知道,有多悬,那马蹄都快踢上我眉心了。他冲我一笑,那笑容,真美!他问我,可安好?那声音,清悦动听。他真的好英俊,玉树临风,我还从未见过那么美的男子,尤其那一双眼睛更是如星辰般璀璨。当下,我只傻傻的点点头,一句话都不曾敢说。”
她挽一挽额边滑落的碎发,轻声继续道:“那时,我便知道自己的心,已然丢了。后来,我经常去那条街上等他,可惜再也没有遇上过……”
烟落默然,难怪映月那段日子总是恍恍惚惚的,为此她还偷偷跟踪过映月,只是不甚跟丢了,原来那时映月便是上街等风离御。
映月的思绪完全沉浸在了往日的记忆中,无法自拔,她微笑着,似一朵娇然绽放的玫瑰,幽幽叹息了一声,道:“可是,想不到,再见他时,他竟是拥着姐姐你……”
突然她望向烟落,问:“你试过看着天黑到天亮的滋味吗?”
烟落无言,她有过么?为风离御,看着天黑到天亮?似乎是没有的,她从不认为他的夜会属于她一个人,她会失眠,却从不会为了等待他到旭日初升。更何况,当时因着情势,他们根本不能见面。
映月轻轻笑了,天气热,有署气蒸腾如白雾,衬得她的脸不真实地明媚和酸楚:“姐姐,你没有我那么爱他啊。深宫的日子里,我日日等着,盼着,他几乎没有来过,偶尔会和我说上一两句话,却都是问你从前的事。仿佛那是他和我唯一的话题。我常常等啊等,等到天都亮了,他还没有来我这里……”
她的神情悲恸起来,侧眸死死瞧着烟落,几乎有些凄怨,“他的女人,并不止姐姐一个,却真真是羡慕姐姐你的,为什么?为什么?他不碰我,不就是不想伤姐姐你的心么?如果不是那夜他喝多了,错将我……将我当成了姐姐你……”声音近乎凄厉,她再也说不下去,泪水不可遏制,再次潸潸落下。
烟落的心,深深震撼了,她只知映月喜欢风离御,不知竟是痴狂到了如斯地步。
举眸见庭前一树深红的辛夷正开得烈如火炬,一阵风飒飒而过,几瓣殷红如血的辛夷花瓣飘落在了她的袖子上,伸出一手,轻轻拂去,只见自己一双素手苍白如月下聚雪。
心中模糊掠过惊恸,却快的来不及去抓住,这戚戚深宫往后便是她们姐妹的归宿了么。
徐徐起身,她背过身去,低声道:“映月,你是我最疼爱的妹妹,不要胡思乱想,你只管好好安胎。我去同他说,让他经常来看望你便是,为人父,这也是应该的。”
一滴泪无声地滑落在手心。
她仰起脸,轻轻拭去面颊水痕,折了一枝芙蓉花在手中,紧紧握着,无声无息,默然离去。
……
正泰殿中,风离御正翻看着一本名册,眉头愈皱愈深,再无法舒展。
尉迟凌亦是一脸凝重,问:“皇上,可看出什么眉目了?”
风离御摇一摇头,突然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尉迟,你说宋祺为何这般轻易便倒戈投降?他可是跟随二皇兄七八年的心腹!即便当时是审时度势,可咱们也并不是十成把握。”
尉迟凌轩眉一掀,冷哼道:“我早都觉着不对劲。”
风离御唇角色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冷笑连连,寒声道:“看来,朕这个皇帝,当得太容易了!”
……
卷三 残颜皇后 第三章 胜者归来(一)
月亮浅浅一钩,月色却极明,如水银般直倾泻下来,整个皇宫都笼罩在淡淡的水华之中。朝阳殿乃是皇宫中最高之所。站在殿前极目远望,连绵的宫阙楼台如山峦重叠,起伏不绝,月光下所有宫阙殿宇的琉璃华瓦,粼粼如星光下的碧波烁烁。
烟落静静立于朝阳殿前,夜风有些大,披散着的长发被风吹到了眼里迷了眼睛。她随手摘了一朵殿前的紫玉兰,花梗坚硬而长,花苞初绽,亭亭如小荷,反手便用玉兰把头发松松挽起。
一袭明黄色缓步向她走来,风愈大,卷起他的长摆无声的飞起,他的龙袍被风吹得紧贴在了身上,益发衬得他丰神俊朗。
走进她的身边,便闻得她发间那清淡迷离的香气,醉人心神,风离御眸中一软,柔声道:“烟儿,今日起风,别站在风口上。随我进去。”语毕,便上前揽住她的蜂腰。
入了内室吗,他与她一同坐下,仔细将她瞧了一遍,他温言道:“你饿不饿?我听宫人回禀,说你初初醒转,胃口不甚好,吃不下东西。我特地叫人预备了些点心给你。”言罢,他清脆击掌两声。
只见方才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内监,提着红木攒花篮子,小心翼翼走了进来,打开盒盖,从中取出一碗热腾腾的饺子,以及一碟点心,轻轻搁置在了桌上。
烟落看了一眼那似乎油腻腻的饺子,又看了一眼那颜色黑漆漆的糕点,只觉得乌糟糟的,一阵反胃恶心,忙摆摆手道:“不用了,你吃罢,我不饿。”
他不理她,径自用银勺捞起一只饺子,分了两半,递至她的唇边,柔声诱哄道:“这是我特地命人用菌菇及蕨菜制成的素饺,口味极是清淡。你且尝尝,只当是为了咱们的孩子。你想,他们跟着你这个娘亲已是饿了好几天了。”他纤长的眉毛轻轻一挑,示意她吃一口,亮如璀璨的星眸直直瞧着她,蕴满恳切。
听到了孩子二字,烟落眉心一动,心内动容,依言咬了一口,味道果然是爽滑可口,不油不腻,极是清爽。吃着吃着便有了些许胃口,竟是将那碗饺子慢慢都吃了,又就着那块乌黑的糕点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竟是酸梅糕。看着其貌不扬,可真真是对着她的胃口。
他待她如此用心,连饮食都照料的这般细致,烟落默默咀嚼着,心底最深处瞬间软了下去,说不出话来,只静静依着他。
静谥的大殿之中,唯有烛火将他们的影子映照的交错缠绵。
须臾、她抬头看着他,他亦瞧着他,他的眸光出神却又入神,那迷离的流光,滑动的异彩,直教人要一头栽进去。也不知这样的对视了多久,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发际,缓缓滑落下去碰到那枝紫玉兰,微笑道:“好别致。烟儿总是最美的。”话语间已拔下了那枝紫玉兰搁在一边,松开她如瀑的长发。
他俯首向她靠近,唇齿间温热的气息越来越近,直欲一亲芳泽。突然,他停顿了下,眸光凝视在了她瘦削的肩头上,那里的长发有几绺被齐生生的斩断,看着与别处极不协调。
伸出一指将那短发密密缠绕,眸中闪过一丝痛惜,又闪过一丝异色,他喟叹道:“真真是可惜了,也不知要多久才能长回原来那样。风离澈也真是的……”
闻言,烟落显然一怔。
察觉到自己失言,他即刻住了口。
风离澈的事,便如他们之间的禁忌,谁都不能去轻易提起。
而他的话,无疑是在平静的湖面之上投入一枚石子,在彼此的心间泛起阵阵涟漪。
烟落微微蹙眉,只觉得手心里凉凉的,皆是粘腻的汗,瞧着桌上剩下的糕点,轻吁道:“我已经吃饱了。同样是有孕,没有胃口,只怕妹妹也是一样呢。不如你差人也做上一份,再过去瞧瞧她,妹妹一定会十分高兴的。”心中颇觉微苦,可是这话不得不说,终于也一字一字吐了出来。
他目光如炬,依旧揽着她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冷然道:“我不会去。”
“皇上何时给妹妹正名分?”他亦是不饶人,双手抵在他的胸前,追问道。
风离御神情已是不耐,只草草道:“明日宣旨,循例晋昭仪。”
“昭仪?”烟落一愣,滞滞重复道:“只是昭仪?”wωw炫③üw w書còm网
“是!她本是亲王从二品庶妃,循例晋从二品昭仪,有何不妥?”他渐渐收紧了手,眉间已是隐隐不悦。
“可妹妹毕竟是有了皇家子嗣,难道不应该晋为妃么?”她呐呐说道,秀眉紧蹙。品级虽同,然称呼却大不同。原本宫人还得称映月一声“月妃娘娘”,可如今反倒成了“昭仪娘娘”,虽是平级,实则却是降了。这不是让映月日后备受宫人耻笑么?那映月她,会有多么失望伤心?
听着她的话,再瞧着她恍惚的表情,他浑身一怔,银牙暗咬,揽着她身体的手松开了几分,目光轻漫,却逼视着她,寒声问:“你真这样想?”
她凝眉瞧着他,不语。
心中早已是问了自己一千遍一万遍,她真的这样想么?心底的酸楚一丝一丝的钻了出来,其实她狭小的心间根本便容不下那酸楚,只能任它流遍全身,再浸透她全身每一处。此时此刻,她真真是要恨起自己的刻薄来,她的修养,她的隐忍,全都不复存在,连自己的亲妹妹,她都无比介怀。她真的能容忍么?如果她真的能容忍,那此时这窒息般的郁结又是为何?
神色愈发黯然,心底如同下着绵绵细雨般潮湿,她慢慢才轻轻启齿:“皇上是明君,雨露均沾,六宫祥和,才能绵延皇家子嗣……”
未及话毕,已是被他一声爆喝打断,“楼烟落!”
他陡然捉住她的双手,大力捏紧。
她愕然,有多久,他不曾连名带姓的喊过她,记忆中,那仿佛是许久许久以前,只有他怒极之时,才会这般叫她的全名。
四眸相望,他的眼底布满了蛛网般骇人的红丝,喉间不断地逸出凉薄的苦笑。
殿外或许有时起风了,重重的鲛绡软帐轻薄无比,风像只无形的大手,一路无声穿帘而来,帐影轻动,红烛亦是微微摇曳,照得他脸上神情明灭不定。
双手被他紧紧握住,他手上缠绕的纱布传来阵阵浓郁的药香,她无意缩回自己的手,却觉着有凉意一点一点蔓延上来。
他的手一分分加力,捏得她十分的疼。须臾,他阖一阖双目,神情极是疲惫,良久才道:“在你心中,究竟有没有我的位置?”
她微微一怔,仍是不语。
他咬牙,冷声道:“楼烟落!我真想将你的心,掏出来瞧上一瞧,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慕容傲还是风离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