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苍然-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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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她不由地在心中对比，容妃和那刚被废黜的仁善皇后，谁要再次登上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宝座，便要靠他们的儿子之间的斗争了。
“婉月，你怎么不吃啊？”容妃见她神情飘忽，不知想些什么，遂温声问道。
白岚依也赶紧拾起筷子，夹了就近的几道菜在自己碗里。伺候在她身后的棠花，也同时给她碗里盛了一碗热羹。她仰头朝棠花笑着点头，表示谢意。
“怎么样？这饭菜还合你的胃口吧。”容妃如待她如亲近之人般，轻松地寒暄道。
“皇宫的御厨手艺高超，每道菜都是独特而精致。”白岚依眼下丝毫没胃口，况且还是笔直地端坐在镏宁宫膳房内，所以她只能挑好听的来说。
“那婉月你可要多吃些了。”容妃也是淡淡的语气。温和的眸子望着站于她身后的棠花，笑道，“今日倒是见你换了一个宫女陪你来了。”
“婉月谨听容妃娘娘教诲，昨日我已是有了觉悟，故让棠花能跟在我身边，教导我一些宫廷礼仪。”白岚依见她说得好像完全不认识棠花般，暗自佩服这贵人多忘事的本领。也亏得是她中午出门时，临时想起昨日在镏宁宫挨得那顿训，将三梅换成了棠花。
“我这老婆子所说的话，你能听进去，倒是给了我面子。”容妃故意谦虚地说道。
白岚依干笑一声，不知如何应答。她这般说是要让自己赶紧开口，称赞她年轻，一点也不显老么，还是另有其他含义呢。女人话本就难猜，像容妃这般深处后宫的女人心机，更是琢磨不透。为了避免表错情，所以还是什么都不说好了。
“那棠花教导的如何呢？”容妃吃得并不多，随意几口后便放下了筷子。
白岚依也顺势将手中的筷子轻声放回食案上，“棠花还未有时间教导我呢。昨日从镏宁宫回去后，接到了皇上下的和亲圣旨。下午由皇上恩准，遂出宫去见了薛夫人。晚上倒是困乏得很，很早便休息了。待到今天早上，本是打算开始学习宫廷礼仪了，但是后宫嫔妃娘娘和公主姐姐们都到濛宁宫去，为我道喜。接而又有幸来到镏宁宫，和容妃娘娘一同用膳……”她一口气地将这流水帐说了出来。好像的确很忙，抽不开时间。这般一想来，还真感谢早上那拨叽叽喳喳的女人，给了她充分的借口。
“哦？那些嫔妃公主们倒是好心了。”容妃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后，吐在一圆盅里。
“是的。婉月心中也是感动。我也才入宫不久，她们都像亲人般的温柔待我。”白岚依口是心非地回答道。
容妃嘴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知晓她语气中的不真心。但这就是虚与委蛇的后宫，所谓的生存之道。“那……”容妃精明的眸子扫过她的脸庞，“婉月，你就要远嫁摩满国了，心中可有想法？”
“婉月心中自然是抱着感激之情。”白岚依像背着法条般，“正如昨日婉月在乾心殿上同皇上所说的那般，能够为国尽大孝，换来两国的友好邦交，是我这小小弱女子的光荣。”她实在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就把皇帝给搬了出来。这些试探的话，就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了。
容妃听了她的回答后，温和地点了点头。描画精致的黛眉微微攒起，柔声道：“在本宫心中。你还是如同一个小女孩般，却是要背负着国家的使命，远嫁摩满国。你能有如此大义想法，真是让本宫欣慰。”
“多谢容妃娘娘。”白岚依嘴角噙笑，官方地应答。并不是她有如此大义的想法，而是作为一颗可利用的棋子，她只能有这种想法。
“婉月，你如今要去做摩满国的太子妃。甚至有朝一日，便是母仪天下的一国之母。”容妃起了身子，右手搭在宫女的手臂上，缓缓地朝雅阁走去。白岚依也赶紧起身，跟在了她身后。她转头看着白岚依，温柔问道：“婉月，一国之母，那是垂范天下的典范，也就是天下之母。因此，她的一举一动，都是有着千万只眼睛在注视着。你知道如何做一国之母么？”
白岚依茫然地看着她，垂下头应道：“婉月不知。”她觉得此刻的话题离她太过遥远了，一国之母与她有何干。她去了那大漠敌国，只怕是性命都堪忧。说不定继她之后，还有第五任、第六任的太子妃……
“一国之母在所有场合，都得体态尊荣，安详高贵，坐，立，行，走，举手投足。无一不中规中矩，皆有范章。谈言吐语，措辞谨严，纵眼瞧人，庄重高渺，以此显示皇家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威严。”容妃淡淡地说道，仪态优雅地坐到檀木雕花背椅上。
白岚依遂也侧坐到邻近的次座上，星眸真诚地望着她，频频地点头，像是认真听课的好学生。但是内心却是在犯嘀咕，这般皇母的高姿态学会了，她也不再是她了。
铜鼎内的檀香仍是袅袅，却是不知不觉过了几盏茶的时间。
容妃侧眸望了望窗外的天色，朝侧坐一旁的白岚依笑道：“瞧本宫年纪大了，这话匣子一开，倒也是停不住了。婉月，你也是听得困了吧，快回宫去歇息一会儿吧。”
白岚依嘴角仍是扬着生硬的标准笑容，摇了摇头道：“容妃娘娘，您今日的话语对婉月来说，很是受教。我仔细听都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困呢。”其实她在这谈话期间，充分发挥了上政治课混日子的本领。表情认真的听着，思绪却是在天马行空。但是老师看着一排倒下的学生中有她这么个笔直腰板、认真听课的好学生，心中也是感动，每每考试也能安全让她过关。今日又算是完美地再现这本领了。
容妃嘴角扬起笑意，温声道：“婉月，才同你认识几日，却是很投缘。这后宫之中，能像你这般懂事、明大理的公主并不多。你在去摩满国之前的这段日子，有空的话就到我这儿来坐坐吧。这镏宁宫也是冷清得很。”
“谢谢容妃娘娘。”白岚依鞠礼地欠了欠身，“那婉月就不打扰您的午睡了，先行告退了。”容妃娘娘也是懒洋洋地摆了下手。她便规矩地退了出来。
当白岚依脚步退出朱红杉木门外后，她仰头看着那湛蓝的天空，一丝轻薄的云彩都没有，炙热的阳光烤着大地。她深吸了一口气，嘟嘴活动着脸上笑得僵硬的肌肉，转头说道：“棠花，那接下来的日子就辛苦你了。”
“奴婢一定全心全意帮助公主殿下您。”棠花躬身，垂头应道。
“谢谢。”白岚依礼貌道谢。她此去摩满国皇室，虽不知那里的风土人情。但是有着垵苠国的皇室礼仪护身，也算是一个保护甲吧。
白岚依扬着头，星眸却是死死盯着青石板的那条切线缝隙，将它当作是指路标识般，一个脚步一个脚步的往前走。
“啪！”头顶上的书再一次掉落在青石板上。
“公主殿下，没有关系。我们再来一次。”棠花捡起了那本书，再次将它放在白岚依的头顶，鼓励地说道，“记得要高昂着头，眼神也应直视着前方。”
“是。”白岚依用手先小心地将那头顶上的书扶好，顺从地应道。余光瞥见站在角落的三梅正掩着嘴偷笑，便不由瞪了她一眼，幸灾乐祸的坏蛋。
这是棠花对她形体训练的第十天了，从怎么坐，怎么走，再到怎么吃，怎么说等等，都有着繁琐的规矩。她当初自己说要好好学习的，所以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偷懒。棠花若是放到现代形体课，肯定是个严厉的老师，时时刻刻紧盯着学生。真是可惜这濛宁宫的学生就她一个。她平时都是懒散惯了，所以这几日艰苦训练后，每次晚上躺在床上时都觉得腰酸背疼，不过一会儿便是呼呼大睡，连梦都没做。
这忙碌的生活倒是有些好处，有着容妃娘娘的背后撑腰，她可以将濛宁宫的大门紧闭，概不见客，重回清净生活。再来每天这么折磨人的训练。让她根本没有空去胡思乱想，时间也是过的飞快，一眨眼就十天了。
白岚依头顶着书册，走到了主殿的门口再次转回身，准备原路返回时，余光仍是见到三梅那憋红的笑脸，心理顿时不爽快。遂将头顶上的书册拿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公主殿下，您累了么？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棠花自从白岚依开始认真向上后，对她的态度也是亲和许多。
“不累。”白岚依星眸闪烁，“棠花，只是我觉得，每每都是我一个人在这主殿里走来走去，好无聊。况且没有对比，也不会看出自己有多进步了。”
“那公主殿下的意思是？”棠花有些疑惑地问道。
白岚依将手中的书册一卷，指向仍在偷笑的三梅，“让三梅陪我一起练吧。”
听到白岚依的命令，三梅嘴角笑意一僵，赶忙摆手说道：“公主殿下，这是您作为和亲太子妃所要学习的。奴婢是区区一个小宫女，用不着学这些的。”她才不要顶着书册来回走呢。
“三梅，你是陪练啊。”白岚依坏笑道，她就喜欢看到三梅此刻惊慌失措的样子，“况且，你也是我的陪嫁宫女，若是没一点架势的话，岂不是让摩满国的人看扁了我们垵苠皇朝。你可不能给我们皇朝丢脸啊。棠花，你说，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她还不忘拉一个同盟军。
棠花点点头，转头道：“公主殿下真是深思熟虑。三梅，公主殿下亲自下的命令，你还推三阻四么。你还不快过来，站好。”
白岚依露出阴谋得逞的坏笑，看着身旁那同样头顶着书册的三梅，还不忘变本加厉地说，“三梅，你可要好好的学习啊。说不定以后我哪些地方做不对了，还有个人提醒。”
三梅哀怨地望了她一眼，苹果脸嘟起，“是，公主殿下。”
她们还未来回走上几圈，门外突然想起来尖细的声音。
“圣旨到！婉月公主接旨！”
白岚依心中一惊，对着圣旨的内容也是猜的八九不离十。遂赶忙将头上的书册拿下，丢在檀木桌上，快步地迎了出去，跪倒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垵苠国祥夔皇帝与摩满国郁捷克论皇帝有意联姻，建立双方友好邦交关系。吾儿婉月公主于明日启程前往摩满国，与摩满国太子结成秦晋之好，永固边疆。钦此！”
白岚依匍匐地跪在地上，耳畔间都是德公公那高亢尖细的声音，隐隐地刺痛着她的耳膜。而圣旨的内容更是让她心寒三分，明天？明天就要离开这皇宫，去向那凶险莫测的摩满国了。她本以为心中已做好了准备，甚至还抱着圣旨能够改变的期许。但是一旦变成事实后，她才发现自己内心才是害怕不安。
“婉月公主？”德公公见跪在地上的白岚依一动不动，便出声提醒道。
“啊？”白岚依一惊地抬起头，赶忙喊道：“谢主龙恩。”遂接过了那道明黄色卷轴。像是接过自己不堪的命运般沉重。
德公公望了她神色不定的样子，也不再说些恭贺之词，转身便离去了。
“公主殿下……”周旁的太监宫女纷纷围了过来，眸子望着她。有着担心，也有着不舍。
白岚依嘴角扬起笑意，故作轻松地将卷轴挥了挥，“我明天就要离开这濛宁宫了。真是舍不得这漂亮的宫殿啊，也舍不得你们这群可爱的人。”她星眸环视了一圈濛宁宫的人，这段日子相处下来，的确是有了感情。
“公主殿下，我们也舍不得你啊……”围在她身旁的人也纷纷开口说道。
“好了。”白岚依感觉星眸已经有些湿润了，不知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惊恐，“你们若是有离别的话语要说的话，等到明天我走到时候再说吧。我今晚还住在这里呢。”
宫女太监们也是规矩地闭嘴，庭院离别不舍的气氛却仍是浓重。
白岚依笑着将手中的卷轴递给了三梅，转头对另一个面色凝重的宫女道：“棠花，我们继续练习吧。今天算是最后一堂课了。”
棠花小心地看着她脸色，沉静如水，看不出过多的悲伤气氛。遂规矩地应道：“是，公主殿下。”
白岚依再次将那书册放在头顶上时，只觉得这书册犹如千斤重，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脚下步子更是不稳，那条笔直的切线都踩不准了。在一旁陪练的三梅，虽是头顶着书册，但仍是歪着脑袋，关心地望着她。
书再一次掉落地上，白岚依垂头怔怔地看着那翻开的书页发呆，上面写的字仿佛都如神符记号般，让人云里雾里的看不懂。
棠花拾起那本书册，轻轻一合，“公主殿下，我们今天就练到这儿吧。”
白岚依转头望着棠花，木讷地问道：“怎么了？不是时候还早么？”她思绪混乱得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公主殿下，您脸色很苍白，奴婢送您回房间休息吧。”三梅也赶紧拿下头上的书册，在一旁劝道。
“好吧。”白岚依机械地点点头，也不过多的反驳。她瞥了眼那放置于桌上的明黄色卷轴，只觉得脚步沉重，“那我先回房休息了。”
“是，公主殿下。”在场宫女太监听到她这么一说，因这主殿的压抑气氛而凝重的脸色，也稍微变得轻松。
白岚依没走几步，感觉三梅紧随了上来。便将脚步一顿，转头道：“棠花，你继续教导三梅吧。让她多学习一些，也好以后在我身旁提醒我。”她主要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因为那颗惶恐不安的心快要将她的眼泪逼出来了，她不想让脆弱不堪的一面被别人看见。
身后传来了三梅和棠花的应声，白岚依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主殿朱门，朝着偏殿快步走去。一躺在那舒软的床上时，就觉得浑身如同散了架一般。
白岚依用被子蒙过头顶，将自己留在了那个狭小的空间。耳畔间都是自己沉重的呼吸声，眼前也是黑漆漆的一片，鼻息间是越来越浑浊的空气。
“明天……”白岚依低声地自语道。但话一说出口，星眸就盈满了泪珠，连成泪地用眼角滑落，顺势流到了她的耳里，打湿了头下的枕头。她所担心的一切都要在明天变成事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