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完结)-第1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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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肯定得单请。毕竟像你这样心灵手巧的女匠师,普天下恐怕找不出第二个来。”
“阿榆,你的话太多了。”闽(木桑)拢眉。
闽榆在大他两岁的大哥面前表现得像个顽皮小弟,嘘一声,又压低嗓子对墨紫说,“小心,他对你宋家秘技已经到了非常感兴趣的地步。说不准要在闽氏子孙中挑个最好的娶你回去当媳妇,他就能一窥你手艺的窍门。喏,松儿未婚妻家就有磨珍珠的不传之秘。”
他虽小声,但一张圆桌,谁听不见?
“三爷爷!”闽松有意见,说归说,扯他干嘛?
“三叔,给松儿订这门亲的是我,跟我爹没关系。”闽环笑道,“我就是瞧那家的孩子模样端庄心地善良,能忍松儿的傲气。”
闽榆老爷子却哀哀叫,“墨三儿是能压得松儿半点傲气也没有。六郎,你现在后悔吧?早知道不该订下这门亲。如今,只有老四家的榛儿,还略胜了松儿一筹,和这丫头匹配。”
墨紫刚开始只当老爷子开玩笑,抿赓了嘴,捧场。然后发现连名字都跑出来了,半张嘴。闽榛?哪位?
闽(木桑)再开口就有点火气,“阿榆,你再胡说八道,就离席。”
闽榆见大哥认了真,这才罢了。
墨紫敛了笑意,忙道,“爷爷,墨紫并不当真的。榆爷爷和晚辈熟捻得很,说话不生分,就像我的亲爷爷似的。您别生气。”
丁氏也来调和,却是对她,“我公公不是生气,你莫吓到了。一家之主啊,不得不给家里其他人摆严脸。这么些年下来,随声唠个家常话,就被我们当成训斥了。”
“老六媳妇。”闽(木桑)似乎对这个儿媳妇的活泼无奈。
丁氏一笑而过,问墨紫,“听你说我三叔公像你亲爷爷,不知你老家哪里,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我家在玉陵,父母兄长都不在了,除了妹妹之外,没有别的亲人。”老家,她不能说是大求。
“你还有个兄长?”丁氏一问出来,望了望丈夫和公公,好像很有点惋惜的样子。
“嗯。母亲早亡。大求打过来,父兄就遭了难。”她有个哥哥,为何丁氏觉得遗憾?
“你的名字是花名,你妹妹也是牡丹名?”丁氏却还有问题。
“夫人猜得真准,我妹妹叫豆绿。”长辈那么关心她,她不好不回答。
啪—闽环碰倒了茶杯,弄湿桌布。
伙计想上来收拾,却让他阻止了,连声说不用。
“墨紫豆绿啊。”丁氏笑得眼角晶晶亮,“真是好听的女儿家名,将来必定都是有福气的。”
“借夫人吉言。”墨紫起身要告辞,她怕相亲,尤其是男方不在,家长相她的情况,“还有人在等我过去吃饭,实在不能久坐。改日,定要跟爷爷好好讨教雕木的技艺。”
“那就改日吧。”闽(木桑)点点头。
墨紫边往外走边想,还真下次见啊?虽然这家人都很不错,但看她的目光有点像饥饿的狐狸,狡猾加急切。所以,别再见面的好。那个比闽松还要优秀的闽榛,她也不稀罕。
门一关上,丁氏就低头抹起泪来,把不解内情的闽榆老爷子和闽松兄弟几个吓了一跳。
闽榆赶紧安慰她,“侄媳妇,你要实在喜欢那丫头,让闽桦争取争取。”闽桦是闽松的大弟,今年十七,比墨紫小两岁半。
闽(木桑)叹口气,“我都让你少开口,不知道就别瞎起劲。”
“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如果不是想要丫头嫁给我们闽家人,那为何对她那么好?谁会第一次跟人见面就像待自己女儿一样?老六一对也就罢了,从来都是好人。大哥你最古怪,絮絮叨叨还教她道理。对你自己的孙子,都没那么费过心呢。”闽榆越来越觉着不对。
“各位,我们有点家事要说,麻烦换隔壁一间,席面都摆好了。”闽环早有准备。
原来,来的人,闽姓这几个外,都是日升船场资深的掌事匠师。
等房里只剩下闽家人,闽环才劝正哭着的丁氏,“也未必是呢,别让爹和三叔白高兴一场。”
“怎的不是?”丁氏擦了眼泪,面上却泛喜色,“打我第一眼瞧见她,就知道错不了了。她那双眼睛,鼻子,还有嘴巴,就是应了有其父必有其女这话。松儿说她是左撇子,五哥也是。照孙掌柜说,她在木心楼那天等于十五猜十五中,五哥也是。还有,五哥最后一次写信给你,说五嫂爱花,要给两个女儿以牡丹为大名,她和她妹妹正巧都是牡丹花的名。”
“公公,我听说闽家每二十年必出个左手摸木且制艺天分极高的人。开山祖爷爷闽珍就是左撇子,振兴家业找回第一颗水净珠的闽楼也是左手雕工出神入化。每代中,凡左手用刀者,比不过祖爷爷太爷爷,也是最杰出的闽氏。到我们这辈,便是五哥了,左手所出,鬼斧神工。一摸木,便说得出名字。制宝九技在离家之前已学了八艺。”丁氏以身为闽家人为傲,“我瞧墨紫,分明就是五哥的女儿,天分之高,恐怕在松儿他们辈中为最。那一手以假乱真的木艺,难道不是出自五哥真传?”
闽环反驳,“五哥五嫂出事时,两个女娃才四岁两岁,怎么可能学得了木艺?世上用左手的人不少见,再说,墨紫姓宋,上面还有兄长。还是仔细查清楚,免得空欢喜。”
闽榆听傻了,“你们俩说什么呢?”
“在说,那个叫墨紫的丫头,极有可能是我的亲孙女。”闽(木桑)犀利了半辈子的目光,突然有懊悔有慈爱。
●● 第321章 闽家五郎
过夜深人静,闽榆老爷子的书房还亮着灯。
“大哥,当初你家老五离开那么突然,我问你的时候,你可记得怎么说的?”十五年前的旧事,是本家众人不能揭开的伤疤,闽榆知道即使这么多年过去,大哥的心中仍不能释怀。
闽五,闽(木桑)最喜爱的儿子。闽氏一向在子孙后代中选最出色的来继承家业,因此总有那不服气的,觉着自己比被选中的强。然而,闽五的才能却得到所有人的公认,甚至都相信他的成就一定会超越祖爷爷闽珍。除了拥有和闽珍一样左手异乎寻常的灵活和触感,他二十岁就学成八艺,在他之前的,最早也是三十五岁才学成。他不但学得快,而且创造力想像力无与伦比,制出的金银宝器内藏精妙-,令人赞叹不已。他自己也曾笑言,祖爷爷用十年作成水净珠十颗,他会争取只用五年。就是那般,意气风发的孩子!
二十岁生辰一过,闽五打算用一年时间外出游历,回来就会闭关修习第九技雕珠。当时,闽已经替他订了一门亲,本来要拜堂了,为此而不得不推延。从来严格要求儿子们的闽,对闽五偏疼,一方面是因为他可能会是练成第九技的唯一人选,另一方面,一旦闭关,恐怕三四年内就出不了家门了,所以网开一面。只是,闽怎么也没想到,闽五此去改变了他自己的一生。
半年后闽五来信,说他喜欢了一个女子,要家里帮他把之前的亲事给退掉。闽当然不同意,立即要求闽五回家来把人娶了。闽五却坚决不应,最后干脆在外头就和那女子成了亲。闽大怒。俗话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老爷子对这个儿子最期待,却不料打击最大的也是这个儿子。于是下令将闽五强行带了回来,罔顾那女子,逼他同未婚妻拜堂。结果,就在吉日的前一天闽五逃出闽家,带着那女子一起私奔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大哥你那时说与五郎断绝父子关系,今后家里谁都不准提到他。”闽榆老爷子想起来,“就跟王家对待他们家三小子王琅一样。其实,这法子没用。当时我就反对你来着。
年轻人两情相悦做长辈的别多管,不然硬生生就让三个人不快活。我瞧五郎喜欢的那一个,绝色天香不说,性子真是一顶一的好,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的好出身”突然发现自己说漏嘴。闽那时坚决不肯见那女子,也不让其他人去见。
闽(木桑)看他捂嘴,“事情都过去了,我还能找你算账不成。见便见了。我也是后悔的。”如果见了,会喜欢这个儿媳妇吧。如果老五夫妇住在家里也不会发生后来的悲剧,导致他两个亲孙女不知流落何方。
“老五眼高于顶的人,他自己选的,能是一般女子吗?我都不知道你反对什么。”当年禁口的事虽然能说了,但人去如灯闽榆叹口气。
“你道是我先反对吗?”他最钟爱的儿子,人人都道他偏心,却在应该成全的一桩喜事上万般作梗,自然别有隐情,而并非向他人所想的那样,注重家族名声。“那女子也是订了亲的,而且家世非我闵氏可比,她的父亲让人在黑夜里送信到我床头来说他女儿绝不可能嫁给匠工或商人叫我一定阻止这门亲事,否则就会针对我们闽氏报复。”
“什么人家的女儿我闽氏配不上,难道还是王侯家的——”闽榆瞪起眼,“大哥,不会吧?虽然五郎相貌俊得大姑娘都不愿挪开眼,绝对像嫂子,不像你,可王侯家的千金小姐不可能瞧得上他,而且也没机会瞧得见。”
“这我就不知道了。”五郎和五儿媳妇的相遇,他老头子不关心,只知当时看了那封信,气就不打一处来。闽氏祖训,安分当民。所以闽氏不为朝官,只为匠,只为商。但也因此,闽氏的兴旺只是普通富家的兴旺,哪怕富到极致,在真正高门贵伐来看,却是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平民百姓而已。
“那究竟是哪家的女儿?难道还姓武不成?”皇家的姓,“公主?郡主?”
“不是。”若是武姓,事情恐怕就大了。“不论是谁家的女儿,她和五郎都已经不在人世。就我所知,那家也是封了消息,只说远嫁。”
“好了,不说这些。墨三儿,我是说墨紫。大哥你才见了她一次,我可是跟她熟了,头回瞧见她时,就十分顺眼。当时她女扮男装,那俊的呀——”闽榆一拍桌子,“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活脱脱是个老五。大哥,如今我能问么?老五夫妇怎么去的?”最
“老五是老六放走的。”事情还要从头说,“你知道他们挚俩平时就是最好,老六又心软。五郎夫妇到玉陵隐姓埋名买了个园子定居,给老六写过一封信,后来也不知是怕我发现还怎么,也不跟老六联络了。直到两年后大女儿出世,才跟老六又恢复通信,但也不频繁,一年一封报个平安。后来,又断了音信。老六夫妇瞒着我去了趟玉陵,才知道五郎家遭了天火,除了两个孩子的尸身没有找到,一园子再无生还者。他们在当地找了几个月,回来将这件事告诉了我。你嫂子当时就哭晕了过去,甚至很长时间都不肯原谅我,觉得老五是让我逼死的。我自然也是痛悔不已,想到两个未曾见面的孙女就这么不知下落,茶饭不香。也派了人去找,却也查不出什么来。倒是发现火灾另有隐情,不是天火,而是人为的。给仵作一千两银子,才套出五郎夫妇和家仆并非死于大火,身上有多处刀伤,显然是歹人所为。然而知府是个昏庸的官儿,朝廷正考绩,他怕地方有匪类而影响升官,就报成普通火灾蒙混过去了。”
“什么?!”闽榆一惊。
“老五从家里出走时,带走了两颗水净珠。这件事,我至今没有告诉任何人。”闽氏其实已经赎回六颗珠子,外界所传不真。
闽榆张大嘴巴,“那小子报复他爹呢,只有他敢做这种事。不过,大哥,你默许了?”
“口头上我不能软,但私心里希望小两口能过好日子。”决绝的姿态是做给女方家长看的,他们后来果然因为他断绝和五郎的关系,没有再找闽家人麻烦。
“难道有人知道了老五家有珠子,所以谋珠害命?”闽榆立刻想到。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有第二个原因,而且珠子也不见了。”但闽愿意用全部的水净珠来换儿子儿媳的性命。
“老五夫妇在当地极乐善好施,可能不小心落了强盗眼,也可能有家贼内应,事到如今已经很难查清。我只求墨紫真是我孙女,那我还能弥补当年的错。恐怕这两孩子也吃了不少苦头,要不然她怎会女扮男装替人掌事?”想着,就心酸。该是闽家千金,却让人差使。
“大哥,别想那么多,我瞧她还挺乐呵的,如今都成第一女官了。不过,她父兄已死,怎么能确认她是五郎的孩子?又不能单凭长相和左撇子这些。”人有相似,虽然太多巧合的地方了。
“最好能再问问她,还有见一见她妹妹豆绿。”闽不知道豆绿叫人抓走了,不然更得急。
“要不,我发个帖子,让她明日来度元宵节?”打铁趁热。
“那是最好不过了。”这种事,等一刻都心焦。
但,墨紫去不了。
元宵节这天,她先要跟船司同僚吃顿中饭,晚饭则已经答应了裘三娘去新家里做客。当然,她在回帖推掉闽榆老爷子的时候,完全不知道对方猜想她是闽家孙女。
昨晚,和元澄没再有单独说话的机会。第二天一大早,皇帝又让她去船司上任,没看到元澄,却看到了皎姑姑和秋霜正带着丫头们从廊下过。面碰面,皎姑姑没什么表情,秋霜微笑,说是元宵节,让墨紫早点回来吃汤圆,她会亲自给大家下厨的。
在门口碰见正往回走的铭年,冲她很有气,转身又说什么大人今天到中书令家过节,不用担心新来的客人整出花样。又走两步,再回头,问她要是实在不会绣东西,要不要他到外面买个现成的,临时充心意,骗过大人再作打算。
这小子可爱得要命,令墨紫笑不拢嘴,心想买荷包送元澄,不如买个什么给这小子,感谢他这般为她着急。不过,皎姑姑和秋霜美人还不用她费脑筋,除非元澄昨晚惹她狂哭的表白是昏了头,否则应该会有打算的。她虽然不是坐享其成,但也不好急吼吼去针对他元家的长辈和还没行动的客人。
晚上进了萧三府,春风满面的她,招忙着整理箱笼的裘三娘问一句——
“今日有何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