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完结)-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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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本来只是妇人之间叽叽咕咕,若有江湖人隐藏在后,做事不按章 法,出其不意,势大的娘家也派不上用场,正是由于这种力量悬殊的对比,令金丝对正妻的位置越来越自信拿得到,且越来越手段狠毒。
这大概是萧三怎么都想不到的,金丝得意忘形真正的原因。
梅山来送消息时,墨紫正在红萸河上交雅江韦大老板的货船,银票到手,进帐六千两,心情很不错。
“墨哥,梅山代九爷一问,如何除陈二?”梅山问得很直接。
屋中只有三人,赞进是内家高手,外面有人偷听的话,逃不过他的耳朵,更何况,这是墨紫的地盘,这屋子是红萸的权力中心,不是可信的人,根本近前不了。
“九爷最担心的,就是失人心。”这件事,墨紫和元澄商量过,因此是共同达成的狠计,“陈二如今按兵不动,怕的,也是人心。”
梅山叹谓,“正是如此,九爷帮主之位不稳,长老们似乎又偏陈二多些了。想动,又不能急动。”
“那就让他先动。”墨紫摆弄着船模,“先动者,先失人心。”
“让陈二先动?”梅山摇头,“他一向谨奉小心使得万年船,当了那么多年太平好人,帮中都道他老实。便是九爷有心要除他,也挑不出错处。”
“小心使得万年船,就会捕风捉影,草木皆兵,这样的人,攻心最好,九爷娶了新妇,女眷之间该常走动,年关将近,烧香拜佛求平安,妇人们上庵中斋沐是最诚心之举,若是闲来无事,不妨请九嫂叫上各家女眷去一趟,住个几日。”船模是大周鸥船,相当于现在的侦查艇,墨紫想改。
梅山以为墨紫想以陈二的妻小当要挟,“以家小为人质,人心更失,不可。”
墨紫咦道,“谁说要把她们当人质?我说的是真烧香去。梅山先生未免把我看得太狠毒了,好歹我是女子。”
“那烧香和陈二动手有何干系?”梅山不解。
“女人们是真烧香,陈二不一定这么想,如果,让他听不到任何消息,派人打探都查不出什么名堂来,他会如何以为呢?如果,在他看来,九爷这是动手了,他又会如何做呢?如果,他起事后,声嘶力竭说他的妻小让九爷捉了,要报仇,大家却发现他陈二家的一口不少,正在家吃饭耍乐,难道一声误会,就能鸣金收兵吗?陈二野心昭然于帮众,人心再不偏向他,这样一个时机,九爷把握住了,就是名正言顺,连带那些长老,霍八旧属一并解决了。”
陈二倒台,金丝雀就只能呆在笼子里,还能兴风作浪否?她要看一看。
梅山道一声妙,“真要用此计时,墨哥可一定要帮着全盘谋划,梅山虽读了几年书,其谋输墨哥远矣。”
“不敢。烧香也好,别的也好,只要陈二以为九爷要对他不利,逼得他按耐不住。他不是谨慎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此而已。”谨慎不是缺点,谨慎过头就是。陈二此人在徐九当帮主之前没蹦?过,等人当了帮主又只是搞小动作,显然谨慎过头。她要是有什么长老霍八旧部还有老帮主的亲信这些人鼎力支持,可能早开抢了。“他既然在等,咱们就设一个最完美的瓮,请他来入。”
梅山告辞。
腊月二十,豹帮三位当家和长老们的女眷进山入庵斋沐。陈二等人嗅到了动手的机会,暗地派人到庵中查探。第三日起,女眷们凭空不见。陈二按兵不动,又等了两日,以为徐九真动了手,便率四堂人马闯进总舵,以徐九冷六绑其妻女,意图铲除手足兄弟为主罪,逼徐九交出帮主位。
事情如墨紫所提议的而进行,待帮众知道陈二等人的家眷根本安好在家中,再由徐九这面舆论煽动,恍然大悟陈二是自行的阴谋,纷纷转投徐九。徐九凭自己和冷六的四堂精锐,再另上微阳赶来的一队百人勇汉,交局势扭转,拿下了陈二和长老们,处以帮规极刑,据说那种极刑,不死也得废得差不多了。
这次之后,豹帮内部大换血,八堂堂主都由徐九冷六心腹担任,原陈二等重用的人全部驱逐出帮外,并改规矩,招收帮众不再限玉陵和南德人,为日后豹帮人数迅速激增起了个好头。
有江湖类似百晓生那样的人,记此战为出豹敲鳖。而徐九作为一无所有的孤儿,在船帮子中的崛起,成为新一代人津津乐道且崇敬的传奇。
陈二完蛋的同一天,思丝巢来了个蒙面人,拿华豹堂腰牌,给金丝送陈二的一封信,信上问她前一段时间给萧三奶奶调的局可起了效用,是否需要他让人直接杀了算。金丝回信说已经起效,萧三奶奶失去了主母们的信任和宠爱,又是商家女,要铲除也过段时间,以免三爷和老太婆起疑。
蒙面人持信离开,却入了净泉阁,扔到正在看书的萧三面前,萧三一看,怒不可遏,拿了信去与金丝不頄对峙,金丝百般狡辩,伏跪于地喊冤,萧三命护卫搜遍思丝巢,又发现陈二给金丝的那封信,金丝终于崩溃,狂喊烧掉的东西怎么可能还在,又破口大骂是裘三娘陷害她。
惊动了老夫人和王妃,亲自来问。两封信,一封金丝亲笔所写,有问有答,还提到她们图儿媳妇的陪嫁,正好能让她利用。这席话令两人恼羞成怒,立刻招待家法。墨紫是陪嫁丫头,打得还算收敛。金丝是家生奴才,又让自以为聪明的老夫人上了回当,打起来怎么会留情,结结实实的棍子就一百下。
金丝是苦出生后的身子骨,哪能经得起这等狠打,饶是性子倔,到五十下还是喊认了,认了和豹帮陈二的义父女关系,认了她算计裘三娘的事,大概被打糊涂,连之前那个三奶奶怎么让她整也都交待了出来。
但她认了,却没能让人息怒,只有更怒。棍子不停,还多加五十棍,因为,这已经不是一场捻酸吃醋的小打小闹,而是一个奴才将痴心妄想在不惜一切得付诸实现。
萧三本来还想请祖母和母亲手下留情,却再也开不了这个口。他以为,她耍些小聪明,用得不过是他教的,却不料她早就青出于蓝胜于蓝,居然还跟江湖人有来往,而且将他们当作爪牙,看她在地上疯狂骂他的祖母和母亲,骂三娘,他痛苦地发现,他心里那个曾经只要能喜欢他就开心满足的金丝,已经茫然无存了。
后加的五十棍,没有打成。因为金丝已经气若游丝。因为裘三娘来了。裘三娘并不是来替金丝求情的,不过金丝这么呱噪,令她皱眉,这个举动让大家误以为她不忍。
所以,老夫人说算了,叫金丝的老子娘来,把半死不活的人领了回去。
但事情并没有就此作罢。没过几日,萧大少爷说金丝的老子娘做假帐亏空了采买的银两,报了官,官府审理后定罪,一家三口充作官奴,发配边疆,永不返转。
金丝的干娘,还有那些帮着她的丫头仆妇,按家规,责罚之后,全被卖掉。
金丝的一对儿女,虽然有萧家的血脉,但老夫人也怕他们承继金丝的疯狂,不肯让他们留在王府,而是打发到一处僻远的小农庄里独住。
思丝巢的匾一摘,从此再同人敢提这里曾经住过一个很多风光的妾。
金丝被赶出府的当晚,裘三娘过隔壁墙去看墨紫,见她正无比专心削一片木。
“她害你被打了二十棍,你就还她一百棍。怎样,心情舒畅?”
“谁打一百棍这么狠?老夫人吧。”墨紫一猜就中。
“我算瞧出来了,这位萧老夫人礼佛就为修身养性,要是不拜菩萨不戴佛珠,可能连我都要挨打,狠辣的老太婆!”裘三娘看窗外景致。
“三娘,那是你相公的祖母。”口头上应该尊敬的。
裘三娘冷哼,“是我相公的,不是我的,所以就能图我的银子么?你走了几日后,她居然想出这么一招,说公中亏空,敬方园各房都要掏银子出来填,摊到我头上要一万两。”
“知道你卖了船场,干脆换名目。”墨紫也道老太太精明,可惜遇到了裘三娘这个更精明的,“让各房摊,你就问萧三要呗,他可是最受宠的小孙子,又有官俸,一万两还榨不出来?”
“他,不管帐的主,你以为我没问啊?他答我一句,缺银子到帐房去支就行了,完全不知道他自己有多少钱。”裘三娘噘噘嘴。
墨紫没说话,这夫妻俩的事,从前是身份受限,避不开,如今她可不想参与意见了。
“墨紫,你变狠了。”裘三娘斜瞅着她,“报复金丝也是,对我也是。”
“这最后半句不对。我帮你对付金丝,怎么变成我对你狠了?”墨紫放下小刀和木片,眼眸晶亮。
“你若是帮我对付,事先一点信儿都不透?”裘三娘眯眼笑,“从头到尾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帮我那是顺便的。要不是小衣跑来报,我今晚就什么也不知道的傻乎乎睡过去了。”
“多好,撇清你栽赃嫁祸之嫌。你跑去做什么呢?还想替人求情不成?”墨紫托着下巴,咬小指。
“我是去看好戏的,阴差阳错,让她少挨了五十棍子,你不知道,我心里那个懊恼。”裘三娘唉声叫屈。
“你比我更狠,说实在的,有萧三在,还有一对子女,我以为教训过,从此冷了她,或卖了,或打发回家。”真正狠的,是萧家主母,但她既然要揭穿事情的真相,会有何结果,不在她的关心之内,因为无论什么结果都是金丝咎由自取。
“她疯骂老太婆和我婆婆,虽然也骂得我狗血淋头,我无所谓,那两位可不能无所谓。没当场打死,算是她还有点运气。”裘三娘背靠着窗棱,“事情到那个地步,她也豁出去了,只图痛快。”
墨紫耸耸肩,不想再继续说已经过去的人和事,“一万两,你给不给?”
“不想给。让我损失这么多,还要我拿钱贴补?哪有这等好事,我打算让三郎去说没钱,不过他这几日恐怕不会有心情。”金丝和他是有过感情的,裘三娘心里很清楚,但她不会去计较。
“给吧。”墨紫却说,“一万两,再加上金丝爆出来的事,利用得好,过完年就能搬出去单独开府,要是不肯,甩出和离的意思,冲着你那么多陪嫁,老人家也只好遂你的心意。”
裘三娘听了,半晌后抬头,“嗯——我得想周全了。”
墨紫点到即止,赶人,“这么晚了,你相公不找你么?”
裘三娘往外走,“他今晚一定会在他藏书阁里待着。”
墨紫突然想起一件事,“三娘,那颗水净珠,你可想找买主?”
裘三娘转身过来,显然她也早放在心上,并不犹豫,“二十万两?”
“我可以牵线搭桥。”墨紫伸出一根手指,“一万两抽佣。”
“你也要一万两?”裘三娘垂眸在心中打算盘,很好算,她一本万利,“好。给你,比给老太婆让我甘心些。”
裘三娘走了。
墨紫扎了件披风,刚走出门,身后就多了道影子。
“喂,天黑了就睡觉,不要乱跑。”丁狗,还在驯化过程中。
墨紫不理他,照走不误。
●● 第288章 万物刍狗
丁狗,乙单的徒弟。
性子——恶劣。
脾气——很差。
嘴巴——不讲情。
功夫——没见过。
乙单说,这孩子基础功扎实,出身不错,所以有点骄傲,不用理他就好。
墨紫就问,这位什么出身,穿得破哈哈的,还有点骄傲?
乙单不答。
元澄说,此人得乙单真传,一旦认主,不离不弃,堪当大用。
墨紫又问,元大人怎么不留着自己用?
元澄也不答。
从而,墨紫自己得出结论。丁狗,烫手山芋是也。乙单和元澄都搞不掂,推给了她,她是女人,身边多个会打架的,总不能挑剔。
“喂,你听到没有?天黑了,女人不要到处乱——”跑字没出口,脑袋上挨一记。
一颗小石子,掉下来,在地上打圈圈。
丁狗不可置信,真是大意失荆州,谁想得到这女人敢拿石子扔他!
“你太啰嗦了。”墨紫又连抛两颗石子,这次,自然打不着他了。
赞进今晚休息,丁狗来了之后,两人夜间轮休。
“没你们女人会啰嗦。深更半夜不睡觉,说什么废话。”丁狗掂着两颗石,琢磨着是不是该扔回去。
“丁狗,你要觉得跟着我委屈,可以不跟。”彼此清静。
“我拿钱办事,替人消灾,一年内保住你一条命,我自然会走。”堂堂大丈夫,保护一个女人,奶奶的!要不是他家穷,他才不干。
“丁狗,这名字是爹娘给你取的,还是你自己取的?”出身不错的人,不会叫这样的名字吧,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师父为了钱把命交出去,徒弟为了钱把时间交出去。可见,侠士也要先吃饱肚子。
“我自己取的,不过,想你一个女人也不懂,多半以为阿猫阿狗好活命。”丁狗哼一声。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墨紫转过头来,轻笑,“你是想向天地看齐,还是向圣人学习?可惜,你视他人为刍狗,自己却为利而趋,岂非也是同类?”
丁狗面色大变,他没想到墨紫竟看出了自己放在名字中的深意。出身大周没落世家,自幼喜爱读书习武,拜乙单门下,他不问世事变迁。此次接受这单任务,是为了赚取大妹的嫁妆,大妹早过了出嫁的年龄,爹娘既不舍她下嫁给无知的贩夫走卒,门当户对的却又嫌他家一贫如洗。身为长兄,无可奈何缩写下,出来为人效命。可是,要他跟着一个女人,让他纠结不已。心里不痛快,面上也不掩饰,最好这女人赶他走,那任务也算完成,银子照拿。
但她懂!
丁狗盯着她的笑脸半晌,“你怎么知道的?”拿这个名字行走江湖,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是刍狗的意思。
“叫你丁狗,你就立刻回一记你才是狗的眼神。”她曾经用类似的眼神看过那些当她是低贱人种的大求贵族,然后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