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锦-第1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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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的日子仿佛过得极快,转眼到了四月里头,初夏的阳光既明媚又不炙人,且百花齐放,是阿雾最喜欢的季节。
可惜偏偏有讨人嫌的人要出来蹦跶。
当相思的请求通过李德顺传到阿雾耳朵里时,她都差点儿忘了有这么个人了,旋即才想起她在白家守孝早已经满了三年,看来实在是在白家过不下去,这才不得不求到宫里来。郝嬷嬷过世的事情想来相思应该是知道的,居然还想着法子递话。
“皇上是什么意思?”阿雾直接问李德顺道。
“皇上说,这件事全凭娘娘处置。”李德顺恭声道。
阿雾想了想,“过两日传白郝氏进宫一趟吧,另外,让白家夫人也一同来。”
如果说阿雾对楚懋的众多歉疚里最让她难受的还有什么,那就是郝嬷嬷。尽管阿雾和郝嬷嬷实在不对盘,但是阿雾依然感谢郝嬷嬷为楚懋做的事情,而且也谢谢她将楚懋养得如此好。
何况,楚懋都能容得下长公主,阿雾觉得自己现在,别说一个郝嬷嬷了,就是一起来两个她都能容忍。若是再给阿雾一次机会,她想她一定能找到法子和郝嬷嬷和平共处的,当时她只是不肯为了楚懋去用心而已。阿雾也不知道在郝嬷嬷去后,楚懋心里会多有难受多内疚。
有些伤口不是结疤了,就算痊愈了。
因此相思算是沾了郝嬷嬷的光,阿雾决定给她一个机会。
“民妇叩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郝相思恭敬地跪在阿雾的脚下。这些年的经历已经将相思身上曾经的棱角都彻底磨得圆滑了。在她身上,再也看不到当初对阿雾的那种怨恨和戾气,当然也可能是隐藏得更深了。
阿雾打量了相思一番,从表面上看,并看不出白家对她有什么不好的,依然是一张光洁的脸和一双光洁的手。
“起来说话吧。”阿雾道。
相思这才站起来,也不敢抬头看阿雾。
“你托李延广给你传话,求到宫里来,是遇到了什么事?”阿雾开门见山地问道,她对相思依然不怎么感冒,说话也就只求简洁。
郝相思又重新在阿雾跟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民妇知道当年对皇后娘娘多有得罪,那都是民妇的痴心妄想,只求娘娘能原宥民妇。”
阿雾并不觉得她和相思之间有什么原宥不原宥的,当初若是被相思陷害成功,也就没有今日了。
“不用提这些,如果本宫有什么能帮你的,那也是看在皇上,看在郝嬷嬷的面子上才帮你的。”阿雾冷冷道。
但这句话对相思来说,几乎已经是特赦了,她大松了一口气。
“民妇在白家已经为先夫守孝满三年,民妇想请皇后娘娘准许民妇改嫁。”相思一口气地说了出来。
阿雾就知道相思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白家的贞洁牌坊都好几座了,百年来都无二嫁女,再醮妇,阿雾当王妃的时候可以去开那个口,以权压人,但是当皇后要母仪天下,就绝不能做,因为她代表的是皇帝的意思。做了这就是宣布皇室和天下的世家为敌,同女四书为敌,那皇帝所谓的以仁孝治国就是空话了。
再者也没有皇后以势压人,去逼读书人家允许媳妇再嫁人的道理。
“你可是给本宫出了一道难题。不过本宫可以允你,却有条件。”阿雾道。
相思震惊地抬起头,她没想到阿雾居然这样容易就松口了,“请娘娘明示。”
“从此以后你就再也不是郝相思,同郝嬷嬷就再无瓜葛。另外,你人既已死,你的嫁妆得留在白家,本宫可没有收回嫁妆的那个脸。而且你所嫁之人必须离白府于千里之外。终生不得再回京和出现在白家人面前。”
相思猛地抬起头看着阿雾,震惊地道:“娘娘!”
“别在本宫面前装可怜,不就是想利用皇上和本宫达成你的目的么,你以为凭你就能够?相思,郝嬷嬷从小将你抚养大,德容言功,无一不倾心教养,可不是养你这样来回报她的。你是明白这件事,由本宫来说的严重性的。”阿雾挥了挥手,“算了,看见你这样就犯恶心,李德顺,将她带到乾元殿去,看看皇上见她不见她。”
相思很清楚,阿雾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因而扑上去就像抱阿雾的腿,亏得阿雾躲得快,而明心、*又眼明手快,才没被相思碰着。
阿雾的怪癖,这几个宫女可都明白着。
“娘娘,相思答应你的要求!”相思哭道。
阿雾没想到这样苛刻的要求相思都肯同意,想来白家那个死水凼子的确坑人。阿雾虽然不能以皇后的身份来逼迫白家,但是她自己是并不认同这件事的,毕竟如花似玉的姑娘,这样终老一生也有些可怜。
阿雾自己尝到了情滋味儿,也就明白了相思的不甘心。却也不知道相思是遇到了谁,居然铁了心要嫁人。
阿雾既然答应了相思,那边白家夫人也进了宫,阿雾少不得要去说上一番。那白氏也是个聪明的,她儿子本身有错在先,再者相思的后台毕竟是皇后和皇上,如今阿雾既然让相思假死来保全了白家的面子,白氏也不敢不答应,并且保证永远将这件事藏到肚子里。
晚上,阿雾将这件事说给楚懋听,他皱了皱眉毛道:“你管她做什么?”
阿雾道:“我也不想管她,可我想郝嬷嬷在这世上除了惦记皇上,就是惦记她了,当年的事情我也有些后悔,如果那时候我”
楚懋将阿雾搂入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两人都不再说话。
却说到了四月,阿雾也该过生日了,中宫的千秋节历来外朝命妇当日都要入宫朝贺,楚懋让内务府开始张罗给阿雾祝寿,要搭彩坊,放烟花,还有去宫外放生和撒吉庆钱。
结果这件事到最后还不是要落在阿雾这个后宫的主人身上,她只嫌累得慌,抱怨道:“每年都是老套路。”
楚懋笑道:“今年肯定不一样。”
四月二十五这日,阿雾必须早早的起床梳妆,多亏皇帝陛下昨夜法外开恩,只要了她一个腰子就作罢了。
285
连郭娉婷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独得皇后娘娘的亲近,诚然当初皇后娘娘还是祈王妃的时候,她们也说过几句话,但是今日留下的人泰半是当初皇后还在娘家时就要好的人,剩下的就是新贵人家,而郭娉婷自认为如今的卫国公府实在不该这样得皇后娘娘的重视。公公被流放,二叔如今又闲散在家,自家相公虽然顶着国公的名衔,但实际上早没了昔日风光。郭娉婷忽然有些怀念自己那位婆婆在的日子了,那时候家里是多风光啊,她自己出门时遇到谁不赶着来同她搭话,现在她就是上赶着去搭话,也没人怎么情愿理她。
郭娉婷整理了一下衣襟,心里有些忐忑。但是她下定了决心,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好好巴结皇后娘娘,她可还得为自己儿子打算。
郭娉婷在御花园里站了会儿,就有人来请她去前头的听幽亭赏花。听幽亭的旁边植着数钵姚黄、魏紫、赵粉,都是牡丹中的名品。不过郭娉婷此时完全没有心情去欣赏,心跳得如擂鼓般地望着皇后的背影,她万万没想到皇后会私下单独见她。
“臣妇郭氏给皇后娘娘请安。”
阿雾转过头看着这位昔日大嫂,“给卫国公夫人赐座。”
郭娉婷谢过恩后,战战兢兢地在小方凳上坐了三分之一的位置,这样坐着比站着还累。
“家里还好么?”阿雾问道。
郭娉婷赶紧道:“一切都好,多谢娘娘垂问。”
“你公公,此去路上可派人伺候着了?”阿雾又问。
郭娉婷完全不解皇后怎么会提起这件事,她也拿不准宫里的态度。其实在卫国公这件事上,郭娉婷和她相公都是懵的,当初事发之后她都吓坏了,以为一切都完了,到处找人说好话都没用,却没想到到了宫里头却被重拿轻放,连家里的爵位都保住了。当初顾廷容就猜测有人在保顾家,却不知道是谁能手眼通天。
郭氏也是个聪明的,今日一听阿雾这样问,她心里头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这个猜想既令她激动,又令她害怕。难不成,那个传言是真的,眼前这位皇后娘娘心里头记挂的人一直是她家二叔?
郭娉婷偷偷拿眼打量阿雾,只见她已经换了衣裳,只随便穿了袭八成新的葡萄紫素地云水纱裙,里头隐隐透出粉色低裙,头上只简单的戴着一朵宫纱牡丹花。
那双手就能合拢的纤腰,束着粉缎腰带,上头系着葡萄紫闪金丝绦,挂着金地嵌宝石的镂空葡萄纹香囊,并荷包等等。
郭娉婷见皇后端庄里不失妩媚、活泼,一张脸白玉无瑕,娇嫩鲜妍,她也是二十来岁的人了,可瞧着尽然像没出阁娇养在家里的姑娘似的,无忧无虑的。郭娉婷真是打心里羡慕这位皇后。地位且就不说了,单看嘉和帝对这位皇后的独宠,就叫全天下的女人为之侧目了。
“一路上都派人伺候着,公公那头也来了信,说一切都好。”郭娉婷答道。
阿雾点了点头,看了半天郭娉婷,最终还是挥退了左右,然后问道:“顾二哥他过得怎么样?”
郭娉婷立马就给阿雾跪了下来,磕头道:“二叔他过得极好,不敢劳皇后娘娘垂问。二弟妹前年生了个女儿,这会儿又要临盆了。”
阿雾看郭娉婷吓成那样,就知道她肯定是想歪了,只是阿雾没有其他法子打听顾廷易的消息,当然也是想试一试这位嫂子。今日听见郭娉婷这样说,阿雾还是满意的,可见郭娉婷立身还是正的,没有往歪了引自己。
“郭夫人不用怕。”阿雾似笑非笑地看着郭娉婷。
郭娉婷诧异地抬头看了看阿雾,又赶紧低下头。
“好好看着国公府,把孩子养好,今后总是有造化的。”阿雾道。
郭娉婷又低头谢恩。
阿雾还想着要同郭娉婷再说几句话,就见那头楚懋走了过来。一袭白色的龙袍在阳光下熠熠生光。
阿雾迎了上去,郭娉婷赶紧低头跪下。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任何动静,她的视线里那些周遭伺候的人的脚也是没人动过。
郭娉婷好歹大胆些,她很有技巧地抬眼打量前头,只见皇帝陛下此刻正背对着自己,但是好歹郭氏也是成了亲的妇人,也经历过柔情蜜、意的时段,但是也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居然就这样在人前亲着嘴。
郭氏看皇后挣扎得那样厉害,就知道皇帝陛下有多用力,她自己立马低下了头,忍不住红了脸,又生怕被皇帝看到,治她个不敬之罪。
阿雾拼命地捶着楚懋的胸膛,费了老牛鼻子劲儿才得以被松开来喘口气儿,“有人看着呢。”阿雾踩了楚懋一脚。
只是她心痛楚懋,用力不大,这点儿痛,对嘉和帝陛下来说简直就是挠痒痒,更惹事儿。
楚懋将阿雾的手腕一拉,两个人就藏入了一旁的假山里。
等郭娉婷再次抬眼时,已经见不到两个人,她大松了一口气。过了好一阵子她才看见帝后从另一边的假山过来。
阿雾拉了拉楚懋的袖子,替他擦了擦脸上的口脂印子。
楚懋则替阿雾扶了扶头上的牡丹宫花,又替阿雾提了提衣襟,以期遮住脖子上的红痕。然后又捉住阿雾的手,细细地亲了起来。
郭娉婷都看得呆了,完全没想到帝后私下相处会是这般模样,要知道前前后后加起来,他二人可是成亲六年了,居然还这样黏糊。
也不知道楚懋在阿雾耳边说了什么,郭娉婷就见阿雾冲自己看了看,旋即帝后就携手离开了,过了会儿自然有人来领了郭娉婷离开。
“怎么单独和她说话?”楚懋拉着阿雾的手问。
但是阿雾感觉到这力道可是让人忍不住手疼的,“只是想问一问二哥的情况。”
楚懋的手果然用力一握,“他算你哪门子二哥?”
阿雾忍着疼反问道:“那要是不算二哥,又算什么好?”
楚懋这下不说话了,只瞪着阿雾看,恨不能在她胸口戳出个洞来。
“手疼呢。”阿雾娇滴滴地喊了一声,嗔了楚懋一眼。
“朕还心疼呢。”楚懋回道。
“好,那么咱们就细细说道说道,什么鸾娘、什么元蓉梦、什么相思,什么尤氏,什么何氏、陶氏,我的心都烂成窟窿了。”阿雾不讲理地道。
楚懋“哈”地冷笑一声,“让朕看看。”说罢就去扯阿雾的衣襟。
阿雾捂着胸口开始狂奔,笑声在风里传递,伴着阵阵花香。
到最后在出宫的马车上,阿雾还是赖在了楚懋的怀里,“皇上现在不正是求贤若渴,锐意革新的时候么,难道就不能看看大哥和二哥有没有能用的地方?别的不敢说,但是二哥在军中的能力还是有目共睹的。”
楚懋拧住阿雾的鼻子道:“行啊,只是起复他们,总得有个名头,譬如”太子降生什么的。楚懋没有说出口,就是怕阿雾有压力,当然他自己目前的压力也是大得不得了了。
阿雾如何猜不到楚懋的意思,只是这件事她着急也没用,一个个太医都说没问题,可就是怀不上。这几乎成了她和楚懋的雷区,都不敢碰。
“咱们这是去哪里?”阿雾问道。
“回祈王府。”楚懋赶紧接过阿雾的话头。
阿雾眼睛一睁,嘴角忍不住上翘,“皇上这是”
在时隔这么多年之后,阿雾终于站在了双鉴楼的门内,她贪婪地吸了一口满室的书香,不过阿雾对双鉴楼的百衲本和元版《通鉴》并不那么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伯远帖》和《蜀素帖》,以及《洛神赋图》和《游春图》。
“书、画都在二楼。”楚懋善解人意地给阿雾指道。
阿雾提起裙摆果断地上了二楼,满满的书、画,看得她心潮澎湃,半晌才觉得这楼上有一处不对劲,就是那一张不该出现的瞧着挺新的紫檀嵌大理石屏的贵妃榻。
不过阿雾也顾不得这些,她是个画痴,如、饥、似、渴的打开一幅卷轴,然后就被人压到了贵妃榻的扶手上。
阿雾真是受够了嘉和帝陛下的随时都能起的兴致,“楚懋,你够了啊!”
“都还没开始,怎么够?”楚懋咬着阿雾的唇道,“你看你的画,我不影响你。”
楚懋的动作实在是快,如今褪起人的衣衫来那是驾轻就熟,而且夏日本就穿得轻薄,霎时阿雾身上就只挂着内衫了。
阿雾抬腿往后踢楚懋,结果被他一把捉住了,搁在他腰上。
双鉴楼的历史已经好几十年了,木板颤悠悠地发出“咯吱”声,阿雾都怀疑她要掉下第一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