渌水依荷起微澜-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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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举,与己也是好事一桩。
正如这位方才所提‘出头椽儿先朽烂’,自己可不想因此在人前留名。一来是志不在此;二来本就不是那善于混迹官场的性子,还是自由自在,做个有山有田的富家翁,才是今生所愿。
更有一桩令他心有余悸的,便是此番的朝中巨变。不过短短一旬时日,前后被下狱的三、四品官员,比起自己一年任中所见,都要多出倍余,其中更有那官拜一品的顶阶存在,愈发让人是不寒而栗!
如今可不似自己经历过的前世,即便皆是犯官之列,也未必都要个个开刀问斩、祸及家人!一想到,可能累及家中老幼,又怎不叫他心有戚戚,望而却步?
这仕途之路还是由,家中早有诸多准备的兄长坦然而行,才是正劲!比起自己这般初出茅庐的外来户而言,即便已是学会了此地的言语方式、也能适应不同以往的生活规律,但对于自己心中根深蒂固的所想、所思还是出入颇大。
就如家中娘子常提的那般,惟有避其锋芒,才能安然度日。即便想要一展才华,也可另寻道途,只是万不可做那出头椽儿便是。尤其是年少得志者,更会令众人倍感不安,所以当初有意将这位年逾不惑的汪副提举推在人前,就是由此考量。
比起一个已有些岁月的副提举而言,无论是年资上,还是他多年积累下来的见识,大家不过是略感慨罢了。反观其事若发生在自己身上,必定引得众人吃惊不已!
酒菜尽兴即可,此等之时漫说是他们这般的微末官员,只怕就是每每能入得早朝的京中大员,也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有了闪失,便会步了那几位的后尘。
只是卢府门房上,鲜见自家这位二爷身上酒气未消,不免略露吃惊之色:“二爷您小心着点,这台阶。”这句才出,那旁已是稳稳步上最后两级台阶,摆手已是转入了二门之中。
看着好似吃了不少酒,刚才那满身的酒气却是瞒不住人的。此刻再回头愣神片刻,还忍不住诧异,按理说这位的身子骨哪里经得住?
但刚才随了他出门的蔺家小子脸上,却压根瞧不出不妥来,怎不叫人好生奇怪?自家这位二爷,漫说是饮酒了,在家之时就连夏日里众人都可一尝的酒糟,在太太特意叮嘱之下,都未必能吃上两口。
但今日这般却是为何?该不是?眼下这位正在户部做官,出了这等反常之举,那前来应门的老苍头,自然是与之联系一处。左思右想之下,二爷这般自是与衙门的差事有关才对!
不禁也是低头喃喃:“如今这三天两头就瞧见拿人下到大狱,咱们家二爷也是因为身在衙门,才太过忧心的。”
毕竟在卢府众人眼中,如今这二房虽是得了位小姐,可到底二爷他自幼体弱的印象太过深刻,哪里是这般容易改观的。即便府内知情者中,有那无意漏出支语片言的,也必不会有人信以为真。
所以此刻正自己动手宽了袍子,歪在外间长榻上的卢临渊,不禁是低笑出声:“险些忘了得另备件外裳出门吃酒的。那门房的老苍头只怕这会儿还在琢磨,我这弱不禁风的二爷,怎么敢在外头灌了这许多酒呵呵!”
“亏得这几日太太领着亲家太太,往京畿那净台寺去了,府里除咱们二房,也就只有整日闭门不出,辛苦用功的大伯在。若是不然你这一身酒气而归,定是让太太心疼不已!毕竟她还不知,你我的身子早已全然恢复如初了。”
说罢已是递过温茶,又转身绞了块湿帕子来与他净面。却不想这旁榻上的卢临渊,已是接过手来抹了把脸,忙不迭座起了身子,才欣然笑道:“今日虽是兴之所致,却也是有意为之。”
“娘子你想卢府二爷本是那旧病未愈之人,自旧年之时起初见好转,近日朝中局势多变,原就令人心有戚戚,那对于我这出了名的药罐子而言,是否该更为严重些才好?”
听其此言,不免也是欣然抬头道:“相公你这是为了,任满三年便得以顺利离京之举,会否太过明显了?”
叶氏如此作想也并非全无道理。旁人不提,单是这为官多年的卢府老爷,便不是那般糊涂之人;再加之府中的太太,也是那心思通透的主;另有对面东厢房中的那位大爷,也是眼光锐利的很!
沉吟片刻后,二奶奶已是忍不住追问道:“若是日后太太细问你我,又该如何作答?该不会,想要据实相告吧?还是相公你早已想妥了万全之策?亦或者是因为此刻时局未定,想借故暂避一二?”
“果然知我者莫若娘子你了,咱们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此刻退避在外本是不智之举。如此行事,不过想‘因病需静养两日’,暂且让汪副提举他显于人前罢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退居幕后(上)
原就打算任期到时,自去同老爷提及离京一事渌水依荷起微澜。若是年内秋试一切顺利,定是无需担心,卢府有那位前途更为远大的长子撑起,才是众望所归。
二房退居京外,便是无可厚非。这也是卢临渊此刻还未曾告知堂上双亲,自己多年的旧疾,已尽数祛了干净的缘故所在。漫说是他二位得知此中真相,定是不会放手了事,卢家能得两子在朝为官,本是喜事一桩,哪有放着仕途大道不走,偏要另觅他途之理?
因此夫妻俩是早早便商议妥了对策,暂且瞒下这桩,为得就是能顺利离京,避开这个权利纷争之地。以夫妻二人两世的经历,想要另辟蹊径也并非难事。
更何况经过了三年的准备,无论是乡间的庄中众产业也好,还是已逐渐在南宛城中立稳脚跟的小面铺,都是自家手中的资本所在。毕竟想要打造另一番天地,单凭自己的出身还是远远不及的。
就拿年初才开张的单门联茶叶铺而言,便是如此。若非自家本就有茶庄在手,就如何保证铺中货源,必得费去大半的心思,更何况初到一地,还需各方打点也是寻常之事。
好在之前的渌水素面,已在那南宛城中是小有名气,如今听得是这位东家另一门买卖,多少也会留得三分薄面在。即便撇开原先那程记大东家的托付,就以如今这素面馆的好名声来论,也是理当如此!
虽是身在京城,但夫妻俩却始终惦记着京畿那两处买卖。面馆已有了固定的回头客,可这才开张的茶叶生意,今年是托了各方易马之福,才得以收益颇丰。这等竞相争夺之事,本是并不多见。想要继续这般势头,怕是不能够。
再则,年前卢府已是得了消息,觅得了一处桑园。虽说这是因为他任职户部之故,才使得府里先人一步得了这等长久的好处,可到底也是府中产业。当日不曾有人提及一二,但前天午膳之时,大嫂的那句看似无意的询问,却已是隐隐透出了担忧之意。
想他夫妻二人,原本还不曾拥有眼前这些时。就从未窥视过府中产业,更何况如今这般情形,更是万万不能?只是此间种种。不足为外人道罢了。
或许次子分府而出独立门户,本是寻常之事,趁早做足准备倒是无可厚非。但又该如何解释,两人突然领悟的经营之策,毕竟以他夫妻俩之前的经历而言。从构建山庄、置办田产之事虽不算陌生,却断断不能做得这般出色。
何况还有那,与商户策划的转手贸易之事,更难自圆其说。之前多少年间,因病被困屋中的卢府二爷,怎能稍一抬手。便已是如此熟捻商贸之事?还有这山庄草图,又是何人手笔?
与其费心解释一切,倒不如暂且瞒下的好。待等二房离京之际再略略提上一提。往后便致力于分府之需,全心投入置办产业一事,也好让堂上双亲早有准备才是。
经过几年的好生经营,逐步向府内两位展现一二,到时便可迎刃而解。再无需为此事担忧。本在户部为官一任,又曾见识过小商户们不俗的财力。当然会将自己有限的财物,多偏向于经营一事。
如此一来,想必两位也大可安心不少。至少分府之后,自家的次子也定然是衣食无忧,过着往日府里的舒坦日子,必是无疑的。
至于对面大房那头,也能看得通透,自家夫妻俩离京之时,也已是小有资产的。单是之前,户部左侍郎大人所赠的那处,位于京郊的桑园,按如今的价格也能换些本钱。更不提这三年任上,八品提举的俸禄一桩,也足一半不曾花费出去。
提到这桩,只怕就连东厢的大嫂,必是点头赞同的。卢府这位二爷本就是出了名的半条命,即便官场之上难免饮宴一事,他却也因此一名声是能免则免。无人请了饮宴,自然比起旁的官员来,就少了一份随礼的开销,相较旁人而言,他卢临渊的俸禄便得以留在手中。
这又是二房的一桩进项之源,有这两样垫底之下,想必来日分府之时,即便显露一二这手中资产,也不会引导大房兄嫂疑心频生。
又拿出昨日来信,细细核算了茶庄的进项,不免微笑颔首:“不知来年能否风调雨顺?虽不比今年各方为囤积马匹,才将价格推得如此之高,却也可当得收获颇丰一说了。”提笔在账目上落下总数,递与身旁相公,面上的喜色已是更胜方才两分。
即便三年的付出不算艰难,却几乎已是掏空了二房的现银,直到卢临渊任职户部起,才略有一丝改观。只是八品的官职,又在京城居住,无论哪样都贵过乡间不少,每每盘算起来,都让他二人不禁是苦笑摇头,直呼银子不够使。
想到往日这桩,不禁又是会心一笑:“到底是皇城帝都,只等我们搬出了京城,单是采买药材一项,又可省下一笔!”
听得他如此一提,这旁的二奶奶也满是笑意地附和一句道:“再无需人前掩饰旧疾已除一事,自当去了一项才好。”又一抬手点了点桌上的信笺,接着道:“即便有所需,也大可自给自足便好!”
叶氏口中的自然就是山间那大片的药园。但凡适宜栽培的,已都在两个丫鬟的悉心照料之下,得以有了不小的规模。如今不单是庄上之人,得了小病患再无须往镇上而去,就连邻近几个村落中,也不时有求医上门之人。
谨记主子们临行前的叮嘱,自家庄子之所以开辟这山间药园,为得就是便利庄中众人。而邻近村落的农户,也多半是穷苦出身,必要之时自当援手一二,才算是邻里相处之道。
有道是‘远亲不如近邻’。本在乡间山谷之中,虽说当初两人确有避世之念,到底也是看重此处的水土尚佳,再加之就是此地民风淳朴,比起外间早已被世俗浸染过的那些市侩之人而言,却极少有那等贪小耍滑之辈。
于是,这渌水山庄的平价药堂,也已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有了不错的口碑。只是碍于这山谷之中的村民,本就是不常在外走动,即便是那最为邻近的四合镇上,也未必知晓如今这入镇瞧病之人,足足断了大半,却因另有一家这般的存在。
早有将前世所学用到实处之想,如今自己所居的那座山脚下,便特意留出一片空地,就是为了他日回庄之后,修筑药堂所用。而此刻由两个女管事一手打理的渌水堂,不过是借着桑园门前,主家命人修缮一新的学堂所在罢了。
再则庄中自设的学堂,本就是为学医理所用,每月空出几日为邻村农户看诊、配药,本算得是物尽其用,也更让小学员们是受益匪浅!
经由这数年积累下来,如今能简单诊治些普通小病的学员,已是多了两个。只是碍于真正懂行的二爷,不曾回转山庄,才耽误了这几人的学习进度。
读到信中这段,那旁的卢临渊都不免,摇头苦笑:“你我不在庄上,这两丫鬟已是无法再教授太多了。却是得益于乡间之故,对于蛇虫叮咬的民间土方,倒是整理不少出来,也算得是意外的收获。”
却不想,这旁的二奶奶忙是点头应道:“如今到底不比前世,即便是身在城中,但碍于所居多半是平房,这等情形也不鲜见。能收些堪用一二的方子,本是造福病患的好事,倒是多多益善。”
正在他夫妻二人为离任之后,山庄诸事细细商议之际;另一头汪副提举家中的夫妻俩,也正忙着盘算手头的现银结余。
“可是足够了?”
却见一旁的冯氏轻摇了摇头:“别看侍郎大人所赠的林子本也算不得多大,可左右估算下来,还是断了两层;再有你提的那件只怕更是要不,索性还是我回娘家一趟,问过我家大哥。”
说到此处,已被汪清洋当即拦了下来:“与其同你大哥伸手,倒不如先搁置了改作桑园一事。”不待那旁妻子诧异的目光,再度抬头道:“或许只留一半,才是我家能力所在吧。”
听着虽是坦然,但其中的无奈之意,同他做了二十余年夫妻的冯氏,又怎能半点不察。自是紧随其意,重重点头接道:“老爷说的在理,毕竟我们家如今有了这份意外得来的林子,已是万幸的很!若要奢求太多,却是不智的。”
当日尹侍郎家虽已有所顾及,但汪府如今的情形,外人又怎能全然知晓?即便是同在宝钞提举司的卢提举,想必也不曾猜到他家已是看着还有几处产业,实则能拿得出手的现银,却已是寥寥无几了。
不善经营一事,或许是其中主因,但这年余下来官场的各项应酬也是另一桩,无可避免之处。又不似卢提举一般,早已名声在外,饶是有心与他深交的,也万不敢请了他同往酒楼一坐。
☆、第一百五十五章 退居幕后(中)
瞥了一眼冯氏手中的帐目,不禁暗叹:“就不知卢大人家中可与自己一般,也是苦于银两短缺而无法将那处意外所得,改建成时下得益最佳的桑园?”
清了清嗓子,不忘再度叮嘱一句:“万不得已,还是莫要向大舅爷借渡的好渌水依荷起微澜。论起家境来,也未必强过我家太多,何况此刻秋收未至哪来的闲钱,外借与人?”
原本还想劝导一二的冯氏,听得这句后,也是微微愣神。片刻后才点头应道:“妾身明白,减了些桑苗便成,更何况学着别家寻两户饲养桑蚕的佃户,也多少能补上短缺。”
提及当初,由卢大人家娘子口中得来的法子,不觉接着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