渌水依荷起微澜-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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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两人也是默默听着店中伙计的介绍,此刻已是回过味来,这叶州不正是前几日常听人提及的所在。出了店门,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两眼才言语道:“果真有这奇事,沙漠腹地有绿洲已算算得奇景,如今居然还有人专事沙漠栽树一桩,更是令人难以置信!”
慢慢散着往回行,却不想在客栈正门处遇上了同在一院借租的另一学子,忙不迭压低了声音暗示两人道:“两位可是正要回去,咱们往晨余兄屋里坐坐再散。”
三人本就是同乡,又是相约一道入得京城,此刻被那人这般慎重一提,虽觉得古怪非常,却也明白了大概。必是那十分要紧之事,双双默不作声加快了脚步,紧随那人直奔几人租住的院落。
“究竟出了何等大事,贤弟为何这般匆忙?”
方才赶得急,也不曾用得饭食,此刻见自己先打发了回转的书童买了点心来,也顾不得许多,忙不迭招呼了再送些茶水送入。
直到被吩咐了几个书童整理书架,这才转身闭好了门扇,将先前姑父家中走上一遭所闻之事,一五一十道了出来。
“什么,朝廷真要在来年候补之人中,选定了几个往那偏远之地送去,学那劳什子的沙地栽树法?”
“我姑丈虽不在户部当差,可好歹也是正经在礼部任着职的。提旁的你们或许不知,可这桩奇事又是哪位报与万岁知晓的,你们总是听闻过吧。”就着温热的茶水,忙不迭又咬了一口点心。
这旁两人却是慌忙看了一眼对方,皆是摇了摇头:“朝廷真有此意可是如何是好?”这三人既是同乡,也是数载的同窗,本就是因为家境相当,才结伴同往京城来。
再加上对面正在啃干点的高瘦书生,又得一表姑丈就在礼部任七品之职。因而才引得其余两家的老爷,即便多花费些盘缠也要让自家孩儿,与他一路同行。
虽有互相照顾之意,但多半是看在他家有这么一门亲戚的便利之处上,更是百般的愿意。原本并不以为然的两人,也不过是想着早些到京中瞧瞧,才点头应了下来,却不想今日还真顶上了大用。
“那地界虽还远未到西北边陲,可终究是出门就见黄沙漫天的可怕之境,哪里是能去得的?”那位被唤作晨余兄的书生,已是苦着脸轻声哀叹一句。
另一边的也强不去哪里,更是直接问向对面那人:“贤弟有几分把握一定得中,我这回来赴试虽是头回,却也不敢多言其它,只求落个候补的名额就成,哪曾想偏又遇上这档子唉,难不成就此打道回府吗?”
“不怕被你家老爷直接拿大棒撵了出门!”
“正是这般才左右为难,我这秀才的功名也是好容易额,不提也罢,你我本是同窗大家也都是一清二楚。真要被选去了那等地界受罪等等,你家姑丈可是说了这一去,需多少时日?”
☆、第二百七十四章 廖家商队(中)
见他比出三根手指,这旁之人不免疑惑道:“此去西北之境少说也得二十日,就算换了快马也需半月,单是一个来回便去了三分之一又何来充足的时日,学习此项。”
赶紧将口中的干点丢下,摆手打断道:“慢着,谁与你说只去三月时日。我姑丈可是明说了,一去便是三年之久,不过一年学成后便是去了那个候补的名头,直接授官七品,余下两载便将他留在西北临近沙漠边缘之地,为一任县衙主管!”
“真有这好事?”另一旁的书生显然是有了意动。
忙不迭猛得抬头接了一句,此刻脸上再不见方才的忧虑之色,复而又再追问道:“你姑丈可提了,还有别的甄选条件?”
“这倒是不曾听说,只是难不成晨余兄真有意去到那不毛之地受苦,饶是这半任七品之职要来又有何用,倒不如去到那繁华地界内,再补个八品的主簿岂不好些?”
却听得那旁之人,摇头轻叹道:“我家中虽称得富足,可到底是先母早亡,又被后母所出的两个弟弟越过了一头,亏得如今还有祖母在堂,才不至于落得只看三年前我胞姐出嫁的情形,便可想而知的了,哪敢多言其它。”
对面两人也是随之一叹,继而又听此人苦笑接言道:“倒不如早些拼出个名头来,也叫那母子几个忌惮一二,才好!”将心中压抑已久的苦闷倾泻而下,反倒轻松了许多,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原本这来年大比也是多半无望,我求候补个八品的官身便好,少不得让人再不敢小视,如今有了这等良机。又怎好轻易罢手让人?”
听出他心意已定,这旁两人皆是连连颔首赞同道:“晨余兄此举可行,家中有些根底的只怕不会同你争上一争,但那些本就是寒门出身的学子,怕是说不准!”
此人闻言也是缓缓点头,自家若不是有这难言之隐,又哪里受得这份辛苦,只恐避之不及才对。只是想要保住自己那份产业,必得先受得三年西北风沙之苦,仔细想来也算不得太过。
“想那传闻中的甘霖栽树人也并非农户出身。我只比他多念了几年书而言,到底也算不得娇贵二字。”见这旁二人也随之颔首,忙又向那吃茶之人拱了拱手:“到时还需请托你家姑丈说道一二。”
话音刚落。另一人也忙拱手凑近那吃茶之人帮着请托道:“正是这般一说,到底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再则晨余兄家中之事原先我也是只知其一,不知罢了,索性晚间寻家酒楼。小弟做东权当先给了谢礼了,如何?”
歇过了晌午,继而又复返了午间用膳的那家而去,此番倒是不等门前的伙计相迎,便直接招呼了那伙计带了几人楼上雅座。
一顿饭是吃得满意,而更为令几人啧啧称奇的。却是由那伙计口中获悉之事。原本此行特意选定了同一家酒楼,正是为得多多打听午间时分,偶遇那商队可曾透露有关甘霖那片的情形。
倒不是打听到与朝中传闻互有出入的异状。而是一门心思开垦那片沙地之人的身份很是特别,竟然与京中户部侍郎府上有亲!
“说来也是不奇,户部右侍郎姓卢,而甘霖那位也是看来不但是同姓,而且还是同宗本家。原先只传是出身不差。却不料居然还与这位大人连着宗。”若此刻获悉在他们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人却是父子关系,又该如何作想?
只怕那其余两人也动了西北之行的心思。也是未尝可知的。至少往后能与户部侍郎大家撤上干系,这三年的风沙之苦已不算什么。想他们几人之中,也仅此一人在朝中还有那么位表姑丈可得依靠,其余两家不过是富裕人家罢了,哪里去寻这等好机会。
“我看必是此番得了万岁的赞许,才认下了这么个远亲。你们可知这卢府虽称不上十分显赫,却也是世代官宦之家,又以纯臣自居故而更不是一般官家能比。再别提,卢大人任职户部已有多年,其府上更在前次科举中出了位翰林,更是。”
听后更觉甘霖那卢姓之人,不过是因此番之事才有幸与侍郎大人连了宗,根本不值一提。只是那人既非农户出身,也非普通民户,而是与他们一般,俱是自幼被先生悉心教导的读书人。
由此三人更是推断那甘霖的卢书生,必是家境不济才会去到西北沙漠边缘,异想天开试着开垦沙地,栽种树木以求得土地几顷。却不曾想真有此打算,何必舍近求远去到那偏僻地界,选一方离家近些的荒地开垦岂不更省时省力?
就在这三人猜度连连之际,同住一家客栈的廖家商队中,也已得了确实的消息。摆手唤退了客栈前来送热茶水的小厮,才使了眼色让来人回禀他兄弟二人。
“那卢侍郎家中的确有二爷不在京里住着,听说是往乡间养病有好些时日了,只是他家别院实在有些偏远,与我们这一路又不同路着实没法验明,那甘霖的卢东家与这府上的二爷就是同一人。”
那报信之人才要转身退出,忙又补了一句道:“只有一桩,倒是与甘霖的卢东家像极了,就是卢府上的二爷膝下也仅有一位女公子也是这般年岁。”
待此人返身而去,这屋里的两人才同时颔首道:“显然卢东家之言确实不假,只是这般行事谨慎究竟是吃罪了何等权贵?”
“卢东家不提,又去问谁?只不过这官场中的争斗本就是无情的很,想你我的祖父就因当年那桩悬案,才落得个丢官破家的下场,再说这卢大人还在任上,府上的公子爷就不得不选了西北沙漠避难,想来那对头更是非同一般!”
知道事关重大,再则说了他兄弟二人虽与卢东家有过几回买卖合作,皆是满意非常,却也犯不着趟这混水。还是事了早此打道回沙漠的好,毕竟那片地界上他们才是真正的主人,而京城这片繁华之地却是是非混杂之所在,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此前客栈住下,便着急让人暗中打听卢东家所言,绝非不信他临行所提,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事必有自己打探一番才觉安心罢了。
这也怪不得他们一行,本来当年避祸直接进了沙漠腹地,便可想而知其中并不简单。有道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这般谨慎行事更是十分必要,再则当日卢东家为何托自己送了家书来京,另有提醒了自己投店便往这外城的新客栈来,更是用意颇深。
转念想到当日那一问,不禁抬头看了一眼院内的布局,这才微微一笑道:“要不是他有意提醒,即便我们这般年年往返京城一回的老商户,有那里晓得这般一个好去处!”
“二弟所言不错,且不提他所托之事,单是这么个幽静的好去处就值得这回帮他寻了这许多活物,辛苦赶出了沙漠一趟。”原先他们寨子虽也有买卖活物出沙漠的先例,然而那不过是十来头罢了,哪里曾向这甘霖镇上杂货铺的老掌柜一定,便是整整百十头之多,更添上牛犊几头更让他们一队人马,不得不辛苦放缓脚步走上了好几日。
此刻坐在屋内还是直觉后怕,本来这沙漠之中的天气就多变的很,再加之一大群牛羊、骆驼与马匹混杂着赶路,牲畜们的脚程又不经相同哪里又能做准。好歹都是经验丰富的老人,要不然,还真是不敢轻易接了这份单子,好在到手之时的酬劳的确是相当的不错。
但与之前困苦相比,也算释然了几分。只是当时听闻卢东家所言之事后,却不敢信以为真,而连着两日的打探所得,却让他兄弟二人吃惊不小。
再看自己一行人借住的小院,愈发觉得这甘霖的卢东家不一般!
“不提他是为避祸出京,才无奈选一处旁人难以想象的苦寒之地,可沙地栽树一桩却是实打实的前无古人之举。即便是我们寨子中每年为搭建屋舍砍下的树木,倒了补中之时也不曾见过这般的奇景!”
这旁的廖家兄长也是缓缓点头:“岂是一般之人所能办到的,更别提这位还是真正的官宦子弟,倘若本是农户出身又懂些栽种之法倒还罢了,可这位却是那万事皆有下人帮手的官家公子爷,怎不叫人惊愕连连。”
呷了口茶,才笑着点头继续道:“你且瞧瞧这偌大一片产业,虽是三家合股而建的。可谁都知晓,其中必是有卢府那位颇善丹青的卢翰林,规划而成的。”
提到此事,那旁的廖家二郎也忙不迭点了点头,实在不但他们兄弟俩这般以为,就连这满京城中的知情人皆是一般作想。本来这卢府的二爷并不出挑,再加之又有早知实情的姚宏远一旁掩饰,更让外间众人对此深信不疑。
以至于卢临岩也只得摇头苦笑,这都是哪个推论而得的,分明就是人家姚东家的手笔,怎么传着传着就都成了自己所作?
☆、第二百七十五章 廖家商队(下)
实则那姚宏远也不过是帮着卢家二爷顶了这虚名罢了,然而外间知晓是出自姚东家之手者也是少之又少,更何况这背后的正主,也惟有卢家二房夫妻俩最是清楚。
本就是他夫妻二人的合力之作,只是当初想要顺利辞官出京,还需低调着些才好,索性冠上了姚宏远手笔的名头,才是当务之急。况且又无需逢人便道之事,倒是为卢府之中,素来就以丹青见长的卢家大爷,多添了一份好名声。
若真论道起来,当初消息被人无意传出之后,那工部的主官也确实起了爱才之心。只是碍于人家既然能入得翰林,又岂会弃了这大好的前程去到工部任一个不过七八品的小官?怕是卢临岩自己愿意,也必不能得了其父卢侍郎的应允。
而此刻屋内对面的兄弟俩,不觉也是连声赞叹起来:“别看他家兄弟只懂得沙地栽树一桩,可卢家两位皆与旁的官家子弟不一样。一位是翰林出身,不但这功课了得,还知晓经营建造一事,已算是难得一见了。再看他家兄弟更是偏课偏得厉害,竟然去了西比开垦沙地。”
想到与卢东家的几回商谈时的情形,愈发含笑接了一句:“二弟你只说对了其一,实则这卢家兄弟还是有共通之处。那卢翰林既能绘出这般景致的一片来,必是十分在意舒适居所的风雅人士;而甘霖的卢东家却是位偏好美食的主!”
这般提及,那旁之人也忙是连声附和起来:“叫大哥如此一说还真有其共通之处,虽是各有偏爱却与这舒坦过活分不开,这般一提倒叫我想起了另一桩来。”
顺势起身推开来窗户,抬头向街市所在那方望去:“当日卢东家所提在京设立铺面一事,以这两日仔细瞧过之后,倒是做得。”
自家二弟之言。这旁的廖家大郎亦是同样认为:“只有那充足的货源还是不够,毕竟在这京城地界上做长久买卖,与先前我们每年一次行商跑货很是不同。”
“其一,寨子里如今可没有那懂行的掌柜人选,账房一事倒是可让三妹夫兼着,他家举子爹爹本就是仕途不成,寻了一位知府大人名下做了足有小七八载的钱谷师爷,半点难不倒他这一脉相传之人。”见一旁之人闻听后,亦是颔首赞同。
这才抬手指着墙角摞了半人高的贵重之物,继续道:“其二嘛。就是咱们寨子里售卖的物件,皮毛一桩倒是寻常之物,即便交有别家代为经营也是无碍。可这些价值贵重的货物,又怎好轻易交于旁人!”
自己大哥所想的确不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