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逐鹿 作者:金龙鱼-第5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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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青买了笋壳鞋,而他的两个仆从则各挑了几双草鞋备用,山里挑东西,穿草鞋不但抓地,而且轻便。
黄昏时分,把一干货物尽都委托车马行运送,主仆三人便找了间还算干净的客栈安顿下来。
洗漱一番,主仆三人径自出了客栈,就在附近一条僻静小巷里找了家只能容得下三五个人喝酒的小酒店,叫了酒菜随意吃喝起来。
跟随着杨青的两个健仆,乃是自幼就在杨青身边侍奉左右的‘家生子’,对杨青自然忠心耿耿,是他绝对信得过的人,否则杨青也不敢随便让他们参与自己的机密公事了。 现下这出门在外的,主仆几个也不分什么上下尊卑,都坐在了一桌,当然这同样也是一种掩饰,免得被人看破行藏。
杨青只给自己叫了甘蔗酒,这酒闻着有股子淡淡清香味,酒汁儿清纯爽甜,却是跟新酿米酒也差不太多,毕竟还有事,却是不能纵情狂饮。
两名仆从,酒量素来不错,杨青便让店家上了本地的‘红苕纯烧’。 这酒,其实就是以红苕为酿酒主料,搀杂高粱或者谷米而酿造的烧酒,过滤其中杂质,提纯几次之后,在将烧酒装坛密封窖藏之前,为了增香提味,一坛酒内再加入辣子(又称‘艾子’、‘艾米’、‘刺葱’,‘食茱萸’)一两粒、全肥猪肉一长条(一到二两左右)。 这种‘红苕纯烧’,浓酽清洌,后劲十足,虽然是本地村酿,并非什么遐迩闻名的名酒,但价格也远远超过了甘蔗酒——杨青虽是儒士本色,毕竟人情练达,他这拢络人心之举,却是做得自然无比。
下酒菜却是让店家整治了一条肥硕的土狗,将整只狗去皮,除内脏,清洗干净之后在内腔中灌上辣子、姜、蒜、花椒、茴香、大料之类作料,用白线缝合,清蒸之后起锅,去除辣子等作料,再以狗油烧沸浇淋就成了。 按照店家的说法,那味道真是美仑美奂,给个皇帝也不做。
等着土狗装盆上桌的工夫,主仆三人,就着一盘子盐水胡豆、一盘子五香豆腐干、一碟鸡脚爪、一碗卤肥肠,再加上几根老泡菜,便已喝出了抑扬顿挫,平平仄仄了。
第三章 司民之牧(下)
木讷沉默的店家,带着一脸憨笑,将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狗肉端上桌来,肉香一下子便充满了整个店堂。
就在杨青都忍不住暗咽一口馋涎的时候,门首一暗,却是一个人无声无息,如同鬼魅一般闪了进来。
两名仆从戒备地注视着不速之客,不约而同的摸上了袖箭,一触即发。
“慢!”
杨青急忙喝止,他已经认出不速之客是谁了。
来人正是与他合作愉快的赏金客‘捕风’刘邦,这厮当然不是唱《大风歌》的那位无业游民出身的西楚沛公以及后来的前汉高祖皇帝,此刘邦非彼刘邦也。
刘邦身形短小,貌不惊人,然后举手投足之间,灵巧敏捷,行如狸猫,显然不是寻常人。 他其实曾经是宁夏边军游击营的斥候,在平虏军中搏得了‘猛士’头衔的军功爵,也是一个杀人如麻的狠角,因为触犯军律而暂时退役回乡,在内务安全署的铁血营挂名领着干饷,不甘寂寞的刘邦便在赏金会馆谋了一份差使,又干上了他的斥候老本行,专司侦伺打探、隐匿追踪等事。
双方虽然约定在娄山镇会面,但并未约定具体地点,杨青主仆三人仅在这僻静小酒店吃了一会酒,就已经找了上门,这位刘邦不愧是军中斥候出身,‘捕风’之名。 实至名归。
刘邦也不客气,径自坐在杨青身边的空位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倾了一碗‘红苕纯烧’,道一声:“晚到了一会,罚酒三碗,在下先干为敬!”。 说着便是一仰脖子,一口气牛饮而尽。 喝一声彩‘好酒!’,又自倾了一碗,片刻之间,已然连干三碗,却是面不改色。
本来面带不豫之色地两个杨氏家仆,至此也不禁竖起大拇哥,同赞一声:“好汉子!好酒量!”
杨青也不着恼。 只是吩咐店家上酒就罢了。 话说这刘邦也是‘猛士’军功爵,虽然不是‘公’、‘侯’、‘伯’、‘子’、‘男’、‘上柱国’、‘柱国’、‘上护军’、‘护军’、‘上轻车都尉’、‘轻车都尉’、‘上骑都尉’、‘骑都尉’、‘骁骑尉’、‘飞骑尉’、‘云骑尉’、‘武骑尉’之类将官、军官的封爵或勋官,但论其身分地位,在西北也是可以与‘儒士’分庭抗礼的,虽然其人很有些草莽桀骜气息,但却是真汉子真性情。 杨青其实颇为欣赏这样的人,横刀立马,驰骋疆场。 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的戍边军人乃是国之干城啊!
一顿吃喝,渐入佳境。
“杨先生,其中真相已经查得差不多了。 ”刘邦习惯性地压低声音,“米家的父辈就是依靠榨取佃户血汗发家。 我西北兼并川东弥勒教地盘之后,米家靠着奴隶开采煤矿。 而且将他家在煤矿上地获利先后投入钱庄、当铺、药房、油坊、南货,现在已经是川东和贵州的大户人家。
米家煤矿强迫奴隶长时间连续上工,而且经常虐待奴隶,矿坑‘走水’(火灾)、塌方、冒水、爆炸层出不穷,很多奴隶死于矿难。
米家还利用从地方衙门拿到地特权,四处诱骗贫民去做矿工,从道理上来说,米家需要支付这些贫民矿工的工钱,但米家的工钱不但很低,而且还要以种种理由克扣和拖欠这些矿工的血汗钱。 所有被诱骗而去的贫民矿工等于被米家变相监禁。 除非死在矿上,否则根本不可能辞工他就。
那些奴隶矿工。 活得猪狗不如,贫民矿工虽然稍微好一点,但也非常有限。
矿工经常吃不饱饭,矿坑的伙食吃多了容易拉肚子,不少矿工拉稀拉到便血,不少人甚至因此而死。
米家矿坑内非常潮湿闷热,矿工们只能裹上牛犊裤在矿坑里长时间劳作,以致不少劳工下半身溃烂,又得不到任何医治,最后凄惨的等死。
矿工不断地死亡,死了之后就被随便填埋在山里的土坑,成为无名尸骨。
即使是贫民矿工,如果遭遇矿难死亡,米家算是开恩,意思一下,家属最多也只能领到二三十块银圆的烧埋银私了,其他什么都得不到。
当中真是暗无天日”
“狼心狗肺,为富不仁,果然如此。 ”杨青阴沉着脸,冷笑一声,“难道本地的监察院、民爵士也都与米家沆瀣一气,蛇鼠一窝?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人向上举发?”
“敢于揭发米家不法情事的人都遭遇了不测,甚至被人灭门,是人都会害怕啊!而且米家的石炭厂和煤矿戒备森严,外人根本无法靠近,拿不到可信的证据也很难扳倒米家,有心无力只能徒呼奈何。 在下应承杨先生之请秘查米家罪恶,也是冒了莫大风险。 在米家的地盘上踩探消息,难啊,一个不慎,动辄就是杀身之祸!”刘邦苦笑着解释道。
“又是一个无法无天地土皇帝!”杨青冷哼一声,隐带两分讥讽之意,“现在当务之急,一是将这个事的内情快马急送到成都或者长安;二就是进一步取得有力的事证。 最好是能够想办法拿到人证。 至于物证,也要尽可能拿到重要的证据,包括相关的来往帐簿和书信。 虽然到时候,巡捕营进驻米家矿场,也能拿到一些物证,但能够事先拿到的物证,还是要尽可能拿到为好,避免被他们狗急跳墙,毁灭证据。 ”
“这事有点难度。 ”刘邦沉吟片刻,道:“关键是人手不够。 再则,小可地手下。 也多是擅长打听消息地线人、耳报,够胆深入虎穴搜寻物证的人,不过两三人。 现下要想潜入米家矿场警备森严的中枢要地,殊非易事。 另外,将消息送到成都或者长安,非得忠诚可靠之人不可,这也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情。 ”
“这却不妨。 ”杨青笑道:“学生早先在长安时。 便与临潼常氏的常盛标行接洽,雇佣了数名精干标师入蜀行事。 回到成都。 学生又秘密延请了几个大标行的可靠标师,都是身经百战的豪杰;另外,成都公孙武堂地两位地级大武师,五位玄级武师也慨然允诺前来帮手,都是可信可托的好汉子。 人手上,刘兄弟不须担心。 ”
“长安地常盛标行?还有成都地大标行?可是峨眉门下的标行?——加上成都公孙武堂地人,”刘邦心下稍安。 “真是这样的话,则事尚可为!”
“还有一个好消息。 ”杨青仿佛定要给刘邦一个惊喜,又道,“学生在长安之时,获悉巡捕营飞鹰总队的人,其实也已经注意到了米家。 只不过,现下西北重心尽在西域,他们一时抽调不出得力人手来彻查奸宄。 以致姑息养奸,祸害一方。 这消息,对于我监察院的追查行动也是较为有利,一旦我等能够拿到比较重要地事证,即可促令巡捕营出动,将米家一网打尽。 扫清阴霾,重现朗朗青天。
此事不是尚有可为,而是大有可为啊!”
“哈哈,这样就好。 ”刘邦亦知强龙难压地头蛇的道理。 与地方豪强作对的事情,那可不是沙场上明刀明枪砍杀那么简单直接,如果没有过人的智谋和心计的话,任你有万夫不当之勇,也是死无葬身之地,说不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现下,杨青即是早有谋划部署。 他也大大安心。 “我等但听杨先生吩咐就是。 ”
“如此大善!”杨青笑道,“小心无大错。 做事之人该当如此。 这毕竟牵涉许多兄弟的身家性命,理应虑事周详,刘兄弟行止谨慎,学生就更加放心了。 ”
凉殿参差翡翠光,朱衣华帽宴亲王。 红帘高卷香风起,十六天魔舞袖长。
西北的入秋天气,溽暑尚未消退,秋老虎还在威风八面,逞着最后地威风。
武威平虏堡的宴宾凉殿之上,清歌妙舞,丝竹悠扬,仿佛已将秋老虎的威风驱散了大半。
兰州肃王、宁夏庆王、平凉韩王、汉中瑞王四位地位尊隆的封藩国主都在主位上就座,而平虏侯雷瑾则在下首设席相陪,这按照国朝礼制来说,并无丝毫僭越违礼之处。
但从实际的情形来看,地位尊荣的四位皇族亲王各踞一席,在主位上正襟危坐,显得颇为拘谨,甚至是惶恐,完全不象平虏侯那样随意放松——这倒是怪不得他们,虽然皇族亲王地位尊隆,其冕服、车旗、邸第,下天子一等,公侯大臣皆伏西拜谒,不得钧礼,然而人在屋檐下,焉能不低头?何况他们这几位本就没有实权地‘皇族囚徒’,又被西北幕府完全剥夺了护卫甲仗,成为完完全全的笼中鸟,西北幕府留着他们不动,已经算是非常非常的高抬贵手了。 这个时候,手绾西北大权,掌握着西北各家封藩王府生死存亡的平虏侯却在他们的下首陪坐,平虏侯自己不在乎,但是他们在乎啊。 现在平虏侯还是让他们安富尊荣,这说得是好听,但帝国形势已然明显,朝廷威仪尽都衰落,皇族荣光已然消泯,地方强豪心怀异志,拥兵自重,割据一方,意图逐鹿,皇甫一族的家天下虽然名义上还是金瓯未缺江山一统,实际上已然四分五裂。 他们这些末路王孙,荣华富贵,金帛子女,乃至生死存亡,都操诸于人手,又岂能不在意?焉能不惶恐?自然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触怒这雄霸西北的土皇帝——平虏侯宴请他们的用心昭然若揭,几位亲王其实也都明白,平虏侯就是隐约在警告他们这些封藩亲王不要找麻烦,纯粹就是例行的敲打敲打,再当泥菩萨一般把他们供在神龛上摆个样子,只要各家王府老老实实不耍花样,平虏侯府自然也是好颜相向。 否则就不会对他们这么客气啦!
凉殿之上,平虏侯府的教坊司女乐搬演地乃是在江南地面流传颇广地‘十六天魔舞’,只是平虏侯府的歌舞班头又重新作了编排而已。
话说这“十六天魔”,乃是蒙元帝国末代皇帝妥欢帖木儿极为喜好地歌舞。 妥欢帖木儿怠于政事,荒于游宴,惟阴戏是乐,以三圣奴、妙乐奴、文殊奴等一十六名宫女日夕舞于御前。 名为十六天魔,头上垂髪数辫。 戴象牙佛冠,身被缨络,着大红绡金长短裙、金杂袄、云肩、合袖天衣、绶带鞋韈,执‘加巴剌般’及铃杵等奏乐而舞。 又有宫女以龙笛、头管、小鼓、筝、琵琶、笙、胡琴、响板、拍板等按舞合奏。 这等清歌妙舞,自蒙元覆灭,已而归入“荒政”之列,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皆视之为亡国女祸。 然有元一代,毕竟窃据天下将近百年之久,江南繁华之地,渊源于蒙元宫廷的十六天魔舞传习不绝,至今却已成泛滥之势,本朝士绅宴饮宾客,咸乐为之,不以为怪。 更不会因为这十六天魔渊源于蒙元‘胡舞’而厌弃之。
十六天魔舞固然曼妙绝伦,然而在座诸人却是都有点儿心不在焉。
四位皇族亲王心有忧惧,因而不能全情投入于乐舞,无可厚非;其实,看似随意放松的雷瑾,也很难全情投入到眼前当下地清歌曼舞当中。
为政治国。 从来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随着西北幕府实际控制下地疆土日益扩张,人口不断增长,治域之中,包纳百族,汉蛮胡夷各族人等在信仰、习俗、文化、语言、文字,乃至日常衣、食、住、行、婚、丧、嫁、娶上的差异迥然,彼此间的歧视、傲慢、疏离、自负、偏见等等,无时无之,无地不有,互相之间的矛盾冲突难以避免。 想要各族之间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认同和包容彼此的存在。 除了时间这一必要的条件之外,亦与当权者如何施政治理有相当的关系。
西北幕府治下疆土版图正在不断向西域向北疆延伸。 而向南疆藩国渗透地趋势也日益明显,在莫卧儿帝国统治下濒临南方大海的印度之地也已经在西北幕府的视野当中;西北幕府的战争触角已经伸向了中土黎庶难以想象的异域他乡,移民屯垦的脚步越来越远,铁骑侵掠的步伐越迈越大,各级军政衙门呈报上来的军国大事、民生俗事每天每日如潮水般涌向西北幕府地中枢,雷瑾为政治民虽然敢于放权,敢于放手,敢于用人,在很多军政事务上担任着甩手掌柜的角色,但即便是如此,实际上需要他亲自过目的机要枢密,需要他亲自决断的军国大事,仍然是多